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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时间回旋踢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镶黄旗

    时间不等人,他手中的筹码数量又太多。

    绝对需要快刀斩乱麻,才能安全出局。

    所以,许老板终于做出了明智的决定——不惜代价,尽快将手中的筹码全部放出。

    但放货也得分怎么放。

    作为邮市里泡了这么久的人,哪怕许老板只是个小老板,但商人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

    他不但懂得兵贵神速,事不宜迟,也懂得采用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出货。

    他深知自己如果直接在市场上大举抛货,必然会把价钱砸下来一大块。

    弄不好还会引得其他囤了大宗“田村卡”的人随之效仿。

    这样实属下策,损失恐怕是最大的。

    所以他决定先拨通了一个大邮商的电话,看看能不能做批量交易。

    如果可以在不惊动市场的情况下,先甩给别人一部分麻烦,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这个倒霉蛋儿的人选也得好好选选。

    许老板专门找的是“好心好意”办他买手机和“lv”的“老六”。

    这小子既坑过他,身家也够份儿。

    而且和他差不多,也是用不断对外借贷资金投入市场炒作,应该吃得下。

    在电话里,许老板是这么说的。

    他跟“老六”谎称,自己昨天临时离去,是因为有朋友介绍了一笔沪海来的大生意给他。

    这笔生意甜是甜,只可惜却是急茬的,马上就需要好几百万的现金。

    他手里没钱,思来想去的就只有忍痛割爱,把“田村卡”顶出去一部分。

    当然,因为事儿急嘛,自然价格上会有些让步。

    他想着“老六”帮过自己的忙,那这样的“好事”自然得先紧着他了。

    只要“老六”短期内能帮他凑上五百万,他就愿意以低于市价百分之十的价格转让。

    如果“老六”没兴趣,也不用勉强,他再去问别人就是了。

    天下哪儿有不吃腥的猫啊?

    当然也没有把钱往外推的商人。

    许老板的话,让“老六”听了既非常眼馋,也有点喜出望外。

    他自以为原地不动,就能占着近百万的便宜。

    于是没有丝毫含糊,就着话头开始讨价还价。

    他说感兴趣是感兴趣,可自己手里现钱也不多,还得跟去跟别人筹措。

    时间这么急,要凑到许老板要的数,得付出不少的金融成本。

    可这么一来,这百分之十就有点薄了。

    许老板既然有“肉”吃,为人又这么讲究,想来也不好让他这碗汤太没味儿。

    要再换个说法,假如许老板等不及,要是在市场上自己卖。

    事儿有可能耽误了,跌下去的价,百分之十五也未准打住……

    就这样,双方电话里口蜜腹剑,刀光剑影,有来有往。

    最终,许老板再让了百分之三,一笔五百六十万的大单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日下午五点,双方就在权金城的房间里一手钱一手货。

    毫无疑问,做完交割,许老板背地大大出了一口气。

    因为套出了这笔钱,他就有了周转的能力。

    哪怕面对最严峻的局面,都不至于赔掉底裤了。

    但话说回来了,谁做生意也不只是为了不赔钱啊,挣钱才是第一位的。

    所以许老板也并没有为此有所松懈。

    翻过天来,他反而一大早就来了市场,叫上小舅子一起帮忙,毫不犹豫的公然清仓放货。

    要知道,许老板手里那还有价值八百余万的货呢。

    这么不计成本的放出来,价格必然立竿见影的掉头向下。

    于是后面就有意思了。

    当“老六”这天来市场的时候,他就诧异地发现。

    邮市的行市透着诡异,无论邮票、纪念币、邮资片价格都在涨。

    唯独“梅兰芳”和“猪卡”持续下跌。

    甚至连累其他品种的“田村卡”都萎靡不振了。

    等再一打听,听说是许老板在抛售“田村卡”导致的。

    “老六”这个气啊,马上打电话询问许老板背后搞什么鬼。

    许老板倒也有话推诿。

    说谈的买卖临时有了变故,需要的资金量又变大了,他也是迫于无奈。

    他让“老六”别急,等他卖够数,价钱就稳住了。

    弄得“老六”干瞪眼,没辙没辙的。

    不过由于整体行情此时还是朝气蓬勃的,“老六”倒也成功被安抚住了。

    他确实打心里觉着许老板砸下去的价儿是暂时的。

    大不了过两天,再涨回来。

    就这样,市场上反倒因为“老六”的咒骂,散出来许老板要做大买卖的消息。

    导致“田村卡”没形成跟风抛售,价格下跌有限,不过百分之二十就刹住了闸。

    算是让许老板无意中又捡了一个便宜。

    而随后的事实似乎也在印证着“老六”的预判。

    许老板清仓完毕是在3月27号下午三点左右。

    当天下午五点多收盘的时候,因为已经没人不惜折本出货了。

    “田村卡”的价钱开始小幅回升,当天就涨回来百分之五。

    跟着3月28日的时候,“田村卡”迎来了更加凶猛的价格反弹。

    “梅兰芳”和“猪卡”作为领头羊,将近涨了百分之十,几乎收复了大部分跌下去的空间。

    这让“老六”发自内心的好好笑话了许老板一气儿。

    市场上的多数人也暗暗为许老板计算着亏损,质疑他是否真能赚回来。

    而美妙的行市恰恰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这天,几乎所有人在数着钞票,心里盘算着美好的未来的时候。

    却没有注意到最近几天,1992年至1995年期间发行的打折版票和打折小型张几乎全部跃上面值。

    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发行量为天文数字般的“竹子”小型张。

    这玩意最低时的才三元左右,是其发行面值的六折。

    如今却一路涨到了不可思议的十八元。

    不到一周,足足六倍啊!

    像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市场上能炒作的品种都经过充分炒作了。

    已经没有什么可供再炒的品种了。

    可想而知,市场已经疯狂到了什么地步。

    而与此同时,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一个小道消息已经不知不觉满天飞了。

    那是有关月坛邮市要关门迁址的事儿,不知从哪儿流传出来的,一下迅速传播开了。

    人嘴两张皮啊,说起故事来都特别带劲,根本由不得听者不信。

    可是要知道啊,高高在上的价格本就使不少人神经变得敏感甚至有些脆弱。

    这一下市场的风气,又被搞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传播故事的人,绝对没想到他们的多嘴,竟然会成为让许多人开始担心邮商们会因为迁址的事儿打折甩货,忍不住出手兑现部分利润。

    结果正是由此,邮市已经极端凝聚风险的找到了释放点。

    偏偏更要命的是,由于邮市资金向股市转移早已经发生,此时邮市的里子已经变得虚有其表。

    仅存的资金量面对骤然出现的大量变现要求,很快就跟不上了,甚至几乎无从抵抗。

    于是虚假繁荣的行情,就如同一张窗户纸一样,应声而破。




第二十五章 第一大户
    1997年的3月29日,邮市大盘斗转之下。

    突如其来的资金踩踏宛如雪崩一样,惨烈的发生了。

    田村卡率先一路狂跌。

    除了早期发行的有限品种还算抗跌,仅下去百分之二十。

    大多数品种两三天之内便遭遇腰斩,甚至更多。

    如“茶文化”、“豆腐节”,分别从一千八和一千三的高价,跌至八百元和六百元。

    风光一时的“梅兰芳”和“猪卡”也从一万三和三千元,被砸成了七千和一千五。

    低档编年版票、低档小型张和邮资封片更惨,普遍下跌百分之六十至七十。

    另外,像“港牛”“经典七”“经典八”,这些让卓群曾经获利的港澳邮票,更是冲得高,跌得猛,一下子就打了三折。

    不为别的,只因为群众集藏基础薄弱,又不好出手。

    才会从此形成深度套牢盘,让人永远不堪回首。

    说真的,这种跌法如水银泻地,一发而不可收拾。

    其声势如同前期涨起来的时候一样,也是没有人曾领教过的。

    而这直接导致入市人流骤减,成交量急剧萎缩。

    于是追涨杀跌下,邮市变现能力有限的缺陷彻底暴露了出来。

    1997年4月初,月坛邮市上多数品种已经有价无市,见不到成交。

    不仅买者寥寥,连个问价的都没有。

    甚至连沪海、花城和蓉城的邮市也受到了影响,行情同样开始走上了下坡路。

    而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的邮币卡天天在缩水。

    无论是庄家、炒家,还是中小散户,谁心里的滋味都不好受。

    但这还不算什么,更让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灾难还在后面呢。

    市场上靠集资筹钱炒卖邮品的主儿,许多人突然就销声匿迹了。

    “老六”就在其中,与他同时消失的,还有两个专做纪念币和邮资片的大邮商。

    这直接导致了市场上响起一片惨痛的哀嚎啊。

    “坏了!坏了!‘老六’、‘万宝路’和‘大虾米’都跑了!”

    “不可能吧?前天还见他们几个在市场里溜达呢!”

    “怎么不可能。听说今天有人去‘老六’拿这个月的利息,敲半天门没见开,一问邻居才知道,这小子有几天没回来了!还有‘万宝路’,今天早上听说有人在机场上看见他了。明明身后拿着行李的就是他老婆,可问他干嘛来,这小子却说接朋友。睁着眼说瞎话。‘大虾米’更是早打着他母亲病危的招牌,带着老婆孩子不知跑哪儿去了。”

    “啊?这帮孙子可真够缺德的呀!这就跑了?我他妈还有九万在‘老六’手里呢。哎呀,我平时省吃俭用,靠这次行情好不容易才攒点钱。自己不敢炒,全借给这王八蛋了。这下倒好,全打水漂了!不行,我得找他去……”

    “还找个屁啊?直接报警吧。我刚从‘老六’那儿回来,屋里东西早就不知被谁给搬空了,什么都不剩了。‘大虾米’的门口更是堵了一帮债主,正跟房东没完没了的,非要闯进去看看。兄弟,想开点吧。哥哥我损失比你大多了。光‘老六’就卷跑了我十二万。‘大虾米’还拐跑了我十八万,我才想跳河呢。”

    “啊?你丢了整整三十万啊!哎呀!咱当初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呢!现在想想这事也太悬了。明摆着的,这帮人这么放债,每月光利息就要拿出来上百万。现在行市一掉头,他们货都砸在了手里,哪儿还掏的起啊?现在我才知道,敢情这钱还是捏在自己的手里踏实呀!”

    “哎,你现在说这还有什么用?全是马后炮。要我说还得分人分命。咱哥儿俩都算命不好的。可有人命好啊。你看老孟也借出去二十万,怎么就没事啊?还不是因为拿他钱的王显贵精明嘛。听说人家一见行市不对,当晚马上买飞机票奔了沪海,下飞机打车直奔“卢工邮币卡市”。跟着在市场门口守了一宿。第二天开市就给卖了。这是生抢出来的时间啊,全凭脑子快。不但自己得救了,老孟的钱也跟着保住了。”

    “对对对,还有崩盘前把田村卡卖出去的老许呢。前几天,老六不还笑话人家大头呢,说老许接的买卖再甜,刨去亏掉的钱,未准能赚几个。现在看,老许的命才是真好啊。哪怕不赚钱也值了。连带着借给他钱的人都幸福。”

    “可不,整个月坛邮市,恐怕也就人家老许完美躲过了这一劫。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老许是咱市场上第一大户了。你看其他人恨不得都挂免战牌,对债务问题能拖就拖,要么就打白条,现在谁都把仅有的那点现金看得跟命似的。唯独老许‘款’大了,本息随时兑付,那叫一豪迈痛快。可越这样,越没人去要。反倒还怕老许还了钱,今后没处吃利息去呢。我看以后,这月坛邮市是老许一家独大了,放句话就能呼风唤雨。你说人家牛不牛?”……

    牛不牛?

    确实牛!

    现在连市场的一把手裴主任对许老板都是满面堆笑,反过来要请他吃饭了。

    不为别的,全因为裴主任已经看出了大致苗头。

    估计这次行市逆转,就跟1992年邮市崩盘类似,注定要滑进低谷几年了。

    不知有多少人哭都哭不出来,必定得淘汰掉一大批靠邮市吃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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