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时间回旋踢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镶黄旗
因为生活对待贝璐实在是太残忍了。
“你说什么?我还以为、以为你们认识比较晚,没到时候……”
而就在他手拿起啤酒,僵在半空的时候。
贝璐却把他垫啤酒的纸巾一把拿了过去。
然后以更为细致、缓慢的方式,一条条的撕了起来。
“我从沪海跑到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然而,我的饮食刻意保持着规律,身材一直都很完美,因而没有怎么增加体重。我甚至都没有感到过恶心,直到显怀,我还傻傻以为自己只是单纯发胖了。”
“等我真正的清楚自己怀孕的事实,都已经快五个月了。这时候孩子都已经有心跳了,做人流既有相当大的风险,我也不忍心就这么杀死我的孩子。这样,我又做出了一个决定,要做个单亲妈妈。”
“可是我把带孩子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那不光是喂奶,喂水,把屎把尿,就够了。而且我的孩子是没有户口的。连打疫苗都得求人。再加上自己还得工作,我必须得挣钱养活我们两个。”
“所以我只能雇佣旁人来照顾她,哪怕我在京城,每天只有晚上回家才能看见女儿。出差的话,一个月难见上一面。而这样只是几个月,我就发现不是事儿,于是迫于现实的困难,别无选择的跟父母坦白了一切,求他们收留我可怜的女儿。”
“自然不用说,我的父亲大发雷霆的痛骂了我一顿,并且宣称要跟我断绝关系,非常生气要我自己承担后果。可好在血缘亲情毕竟不是别的东西,打断骨头连着筋。后来在我母亲尽心竭力的劝告下,我的父亲虽然觉得丢人,但出于可怜孩子,还是同意我把孩子送回了老家。这时候,我的女儿还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也许她本来没有这种病。”
“至于我,当时已经算是小有名气了,我开始确信自己很有天分,天知道多少人夸我长得美。我想的是功成名就,等到赚到足够多的金钱,再退出娱乐圈,好好和女儿生活。所以从这个时候起,随着我的事业迅速突破,我看孩子的次数越来越少。可能一个月也就能回一次老家。再后来,我被沙昊阳找到纠缠勒索,就更不敢回去了,生怕孩子的事儿被他知道。我甚至还颇感庆幸,孩子送到了父母那里,会更安全一些。”
“再后来,事实证明我犯了大错。孩子到了三岁,可以上幼儿园了。可幼儿园的入园测试,发现她在人际交流上有重大障碍。因为除了我的父母以外,她对任何人都没有反应,就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我赶过去,也没用。我发现她就一张白纸,毫无表情,连我都没法与她亲近。”
“我急疯了,以为她智力有问题。于是开始带她看医生,几个月内,我给她做了各项检查,还带她去看了专家门诊。然后,我记不清是京城的儿童医院,还是沪海的儿童医院,有一个精神科的主任专家告诉我,确诊我的孩子患了儿童自闭症。”
“我甚至不知道还有这种病,一开始只理解为思维迟钝,智力发展缓慢。但那位专家告诉我,得这种病的孩子,某些方面的天赋很高,几乎就等于天才。像我的孩子对图画有着明显的兴趣,在这方面的天赋远超常人。”
“医生还说,这种病还难以确定病因。但如果经过严格训练,我的孩子就能学会一些她喜欢的东西,然后喜欢上一些人,有不多的机会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对于自闭症儿童干预的黄金期是从2岁到6岁。在此期间抓紧时间训练,让孩子更多地与同龄人以及社会接触,才不至于使他们的病症愈加严重。”
“所以当时我面临着非常矛盾的问题,工作和孩子我都没法放弃。医生建议我每天与孩子相处的时间超过12小时。可我只有赚了足够的钱,才有能力给她治病。就这样,我买了房车,每天把孩子带在身边,只要拍戏休息的时候,一有时间就去尽母亲的义务。”
“通过这种办法,我在孩子身上取得了一些进展。一年之后,她开始熟悉我,能容忍我触摸她了。但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这样的情景,又以为我耍大牌。而通过记者几篇不负责任的报道,沙昊阳也因此误以为我收入丰厚,加重了对我的盘剥。但这还不算什么,更加雪上加霜的事儿,是我的父亲又出了车祸,几乎成了植物人。”
“那段时期是我最难捱的,事情突然发生,我一度奔溃。当然会为此耽误许多工作。可这样一来。我的麻烦就更大了。因为我的积蓄不但全花在了庞大的医疗费用上,甚至还没了后续收入,而且要赔偿部分合同的违约金。就连沙昊阳也没因此饶过我,他要的钱一分也不能少,否则就要毁掉我的名誉。”
“就是这个时候,我遇到我未来的丈夫的。他是新加坡人,非常有钱,财富在东南亚可能排在第三位。虽然是个下半身有残疾的人,得靠坐轮椅才能出行,年龄又比我大十几岁。但他非常善良。”
“他是我承接所有广告的出资人里,唯一一个不向我要求违约赔偿的人。甚至在得知我的难处后,就连预付金也没收回,甚至还又给我打了一笔钱,帮我度过难关。”
“再后来,他甚至帮我的父亲和孩子联系了新加坡最好的医院和康复中心。还以我不知道具体数字的代价,彻底帮我结束了沙昊阳的纠缠。”
“这样的恩情,我是不可能坦然接受的。必须要做出回报。所以尽管我们没有爱情,2017年的时候,我还是接受了他的求婚,嫁给了他。”
“当然,我不是为了钱。我们的婚礼很简单,几乎隔绝消息。而且我主动要求签署了财产公证协议。这就让他和他的家人对我很放心。”
“所以婚后,我从他的家族感受到压力还不算太大。我也获准可以不在新加坡生活,而是在瑞士的一所特殊学校,专心陪着我的女儿接受继续治疗。只要一段时间回去陪陪他就好。”
“说实话,我拿到那个戛纳影后完全是偶然,那已经实质性的成为是我拍的最后一部电影了。无论别人说什么,其实已经完全与我无关了,我从没往心里去过。当我遇到你的时候,亿万财富和鼎鼎大名对我全不重要了。我的心愿就是陪着女儿,照顾好步入老年的父母。报答对我有恩的人。”
“你现在明白了吧?我要回去的原因,不是为了别的,我还有亲人等着我,等着我尽我的责任。我除了是我自己,我还是一个女儿,一个母亲,一个妻子。我的父母、孩子、丈夫,所有人都在等着我,我不能辜负他们。这就是我生活的全部目的。除此之外别无意义。”
“说起来或许很可笑。世上有成千上万的人追捧我,给我写信,在我的微薄留言。在公众场合,人人都想接近我,恭维我。男人们不分年龄的仰慕我,追求我。但只有这些让我想起就深感歉疚的亲人们,才是我最想要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贝璐重启
贝璐的话让卓群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现在明白贝璐的感受了。
贝璐渴望回归,源于情感上的纠拌。
所期盼的不是自己恢复正常和自由,而是为了别人的需要。
贝璐要去完成未完成的承诺,去承担必须承担的责任。
特别是对自己的孩子。
作为一个母亲,贝璐惦念女儿无可厚非。
但另一方面,却又有和别人有着很大不同。
因为贝璐的孩子充满了遗憾和缺陷,比其他任何孩子更需要妈妈陪伴和爱护。
而且这个孩子还是原本就存在的。
贝璐可无法像他一样,能把自己的孩子当做虚幻的泡影去逃避,当成一场梦去放弃。
实际上,贝璐作为一个柔弱的女性。
在正视现实,克服困难这一点上,远比男人更有担当。
对此,他已经不仅仅是同情和佩服了,而且带有一定的惭愧和崇敬。
在他的眼里,这样的人性品质让贝璐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圣光。
所以他很久没有说话。
一句“我一定帮你”已经到了嘴边,却又难以吐露。
不是他不敢说,而是他不确定应不应该鼓励贝璐去这么做。
因为生活对贝璐完全是不公道的。
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贝璐去做这种要搭进自己一辈子的个人牺牲。
有意思的是,当说完这些话,贝璐同样密切的注意着卓群,仔细揣摩着他的反应。
对她而言,这个故事其实也是一种人性考验。
因为她这一生遭受的最大的打击。
莫过于,尽管她姿容俏丽,才华出众。
但她身边的人,亲密的朋友、同事,痴恋她的男人和影迷,总会为她的不幸而幸灾乐祸。
当她遇到难处时,尽管许多人表示同情,但她就是能从这些人的脸上发现掠过的欣喜之色。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多心,太敏感。
但是当她反复发现这样的情况,甚至留意到许多人背后,不经意间表达的心声之外。
她的心被深深刺痛了。
他们当然都公开的支持她,喜欢她,表面上和她立场一致。
她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任何形式的出类拔萃都会遭人嫉恨。
似乎人人,背后都难免呈现出尖酸刻薄的嘴脸。
真实的情况,是她的不幸和困难,往往能带给许多人难以想象的快慰。
好在她没有在卓群身上看到类似的反应。
是的,卓群是皱着眉头,显得有些退缩和迟疑,有着让她无法确切把握的复杂情绪。
但她看得出来,卓群在了解到她真切的不幸时,绝对没有露出任何一点的幸灾乐祸来。
这让她无比的欣慰。
于是她反倒把手放在了卓群的肩膀上,尽力宽慰着他。
“如果我的故事带给了你不快,和难以释怀的负面情绪,我非常抱歉。我明白的,这种事儿听起来会让人不舒服,尤其我知道你今天已经很累了。所以如果你想休息的话,我们也可以明天再继续……”
卓群坐在藤椅上,似乎突然回过神来。
“不不,我非常想知道一切,请千万别只说一半。我会睡不着觉的。当然……如果你还愿意的话……”
这时,他下意识的又要灌上一口啤酒。
可惜,酒瓶已经空了,他什么也没喝到。
贝璐轻轻一笑。
“那好吧,请你等一下,我再去楼下拿两瓶啤酒。”
几分钟后,贝璐带着两瓶啤酒回来了。
同时意外的发现,卓群已经把烟缸里碎纸倒掉了,而且把纸巾盒摆在了在她坐的位置。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非常细心的体贴。
作为女人,是不可能不为之温暖和欣喜的。
于是看着卓群若无其事的表情,贝璐的情绪也好转了不少。
坐下后,便开始继续描述更奇异的体验。
“遇到你那次,当我意识模糊之后再次清醒,我是在家里醒来的。当时我面对的是家里正在播放的电视,画面里是《还珠格格》第一部。我才十四岁。”
“你十四岁?”
卓群不免惊愕。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按时间算,确实差不多应该如此。
“那你还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吗?”
“具体我忘了,只记得是1999年的一月份。已经放寒假了……”
“怎么比我醒来要晚半年啊?不过没关系,这事儿咱们过后再研究,请你继续说。”
贝璐点点头,轻轻撕扯着纸巾,继续回忆。
“当时我父母不在家,我爸爸去买东西了,妈妈在加班。我一开始,是茫然的在家里四处查看,几乎花了一个小时检查我的东西,我的书籍,我的衣服,我的日记,我房间的摆设,那我曾被我无意间丢失的东西……还有镜子里的自己。”
“我一个人哭个不停,因为我恐惧极了。想起了飞机上的事儿,我真的以为我死了,而且当天有雾,我仅从窗外望了一眼,我就被一片白茫茫吓得缩了回来。不怕你笑话,我当时的想法是,人们都说人死要回顾自己的一生,这也许就是那种回顾方式,我正处于这个通行的过程与环节当中。”
“所以我很怕从前门走出去,因为我怕一打开门走出去,就到了幽冥地界。我怕自己置身于浓雾与空无之中,我怕碰到奈何桥旁的孟婆,我怕牛头马面,哪怕就是天堂我也害怕。因为我的人生还有太多未完成的事儿,我不愿意就这么离开,就这么遗忘,就这么面对死亡。”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然后我爸爸回家了。他就提着东西从那扇我怕得要死的大门走了进来。更让我恐惧的是,我的记忆里,父亲应该是躺在床上,生活已经不能自理的样子。这就让我以为他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伪装的,要来拖走我去赴死。于是我开始尖声大叫。”
“我爸爸费了好大的力气,花费了许多时间,都没能让我安静下来。于是他只能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和专业的医护人员。那些穿白大褂的人在父亲压制我的时候,给我打了一针。可能是镇定剂或者麻醉药什么的,然后我就昏过去了。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在医院里了。不光是我的爸爸,我的妈妈也在我身边。他们都是忧心忡忡的观望着我。一见我醒来,妈妈就急着问我还认识不认识她,爸爸则跑去叫医生。”
“从那时起,我才真正开始明白,自己不是真的死了。我发现一切都很正常,父母、医生、护士、医院里其他人,还有马路上的行人、汽车和建筑。特别是跟着父母回家的路上,一切就如同我曾经的记忆里一样。”
“尤其当到家之后,邻居家的狗跑来舔我的手。妈妈问我想吃什么,要去给我做饭。爸爸则像小时候哄我一样,出门去给我买观前街的桂花糖炒栗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又让我哭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从小到大
“接下来的一两个星期,我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门。我装作身体不适,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做,就只是想……我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没多久,我就确定了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因为一切合理的逻辑都解释不通。但假如无需逻辑,那可以怀疑的可能性又太多了。唯一能确认的只是在我身上发生了像《夏洛特烦恼》那部电影一样荒诞不经的事儿。”
“当然,我最主要的怀疑方向,肯定是你。你到底是魔鬼,还是巫师,又或是外星人?你到底是对我施加了魔法,使用了巫术,还是拿我做特殊试验?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统统都不清楚,胡思乱想了无数种可能,但越想就越害怕。”
“好在接下来,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去,什么事儿也没改变。就和我曾经记得的过去完全一致。于是我开始平静下来,真正去思考以后要怎么办。而我所思考的一切,都是有关自己该怎么回去,或是说怎么才能找到你,获得真相,结束这种异常。”
“我不得不说,这时我是很郁闷的,我的情绪完全变成了愤怒。因为就像你对我说过的那样,重生的感觉让自己曾经的一切都化成了泡影。自己的过去没有了意义,似乎全是白费力的。我可以不在乎其他的东西,但是孩子,我的孩子,我怎么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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