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时间回旋踢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镶黄旗
“我……有点事情要办。你没搞错吧?要为这事光火,你就过分了。小姐,是你不告而别在先啊。对此,我可什么都没说,丁点怨言也没有……”
“可你戏弄我。我最讨厌不诚实。你是不是把戏弄别人当成特得意、特有意思的事儿?”
“没有啊?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我……”
卓群正要辩解,但他从贝璐的神情里却看出她的坚持。
而且贝璐手里还掏出了那张署名爱蒙的致歉卡片,他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
“好吧,卡片是我写的,东西也是我让人送的。可我没恶意……”
卓群不能不坦白了,他就像干了坏事别抓住的孩子似的。
只是,他也非常好奇,想不明白自己的破绽在哪儿。
“你……到底是怎么看破的?我的字迹?不可能呀,你对我应该还没那么了解……”
“你呀,喝多了酒,头脑就没平时那么聪明了。”
贝璐轻笑一声,才为他揭秘。
“你好好想想,真要是那个混蛋,他怎么会知道要准备两份餐具给我?他又怎么知道我喜欢布蕾和布朗尼,讨厌杏仁蛋糕的?”
“餐车提供的三种甜点,恰恰他选了我喜欢的,讨厌的没给我,还为樊红准备了一份餐具。这样的体贴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更何况送餐的人,明明是去替我找你的,却一点描述不出那个爱蒙的容貌。我要是再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太傻了?”
“好了,现在轮到你说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干?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此,卓群恍然大悟下,不能不感叹一下,女人可真是心细如发的动物。
“好吧,本来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具体怎么回事,我都跟你说实话。”
“你走之后,当我回到餐车后,很有点糊涂,不知你为什么离开。而当时那三个得罪你的混蛋,还在座位上喝酒。”
“他们以为我听不懂,在一边故意用德语说很过分的话。既取笑我,也咒骂你。我本来还想询问餐车经理呢,这下不用了。我真希望我没听见,但我听见了,而且被他们的话气坏了。”
“后来我就没走,继续坐下喝酒,强迫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当时我想的是,我不能让这几个混蛋,就这么侮辱你,背后还口沫横飞的胡说八道,必须给他们点教训才行。”
“具体怎么办呢?我得说,高额牌局对有钱人来说,绝不仅仅是输赢问题。很多男人都把这样的牌局当成寻找尊严和建立自信的一种方式。”
“所以再后来了,我就装作有点喝多了的样子,把餐车经理叫过来。说我还不想睡,问他车上有没有高档次的牌局。并且暴露了自己丰厚的钱包。于是那些小子们就上当了,他们主动邀请我坐下喝酒,问我愿不愿意打牌。”
“我坚持要按照传统的规则,要求找个专门的包厢打牌,让列车经理当见证人,亲自发牌。而且只赌现金。参与者,每人赌金不少于两万欧元。他们同意了。就在这个时候,你派来的列车员找到了我。”
“你知道吗?这件事简直帮了我大忙。我让那几个小子先去车厢里等我,在替你点宵夜的时候。我借口失眠,给了列车员一百欧元,让他帮我找了一点对镇定神经有帮助的药物。”
“这点小道具就是我致胜的法宝。我捻成了粉末,牌局上用魔术的手法在递酒时候,放在那三个小子的酒里。虽然不足以让人沉睡,但足以让人头脑不清楚。”
“而他们,尽管懂得些老千的法子,但免不了频频出错。他们完全没想到我是在扑克之外做的手脚。就这样,我光明正大把他们兜里的硬币都拿走了。”
“我想,随后的旅程里,你很难在用餐时候见到他们了。因为付不出小费,对上层人士来说是很丢人的。他们恐怕只能在车厢里老老实实呆着了。”
“至于我为什么冒名顶替那个爱蒙,全无玩笑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值得他们更尊重的对待。即使你不愿意接受,把这些东西仍掉,可一样会因此心里舒服一些。”
“毕竟生活里,最重要的就是心情。你可是听从我的建议才踏上这段旅程的,我不想让你干的后悔。说起来,我也不算彻头彻尾的骗了你。因为这钱确实是他们出的……”
卓群滔滔不绝的解释中,贝璐已不知不觉的向他靠近过来。
“好啦,我都懂了。我现在不需要你的道歉了,我要给你我的感谢。”
贝璐温柔的说,“谢谢你安排的这次旅程,谢谢为我做的一切。你替我做的太多了。考虑得这么周到,你本无需如此的……”
卓群轻松了,呼了一口气,刚要笑一下。
却没想到贝璐竟然勾住了他的脖子,还拉低了他的头。
这是最为宁静和安逸的凌晨时光。
轱辘辘的车轮飞驰过下方的铁道,以稳定的节奏摇动着一切……
在此之后,东方快车的这趟旅程似乎更美好了。
樊红对卓群虽然不会亲近,却也无法表示不满了。
那三个讨厌的英国佬,也果然没有再出现过。
而既然卓群和贝璐的关系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这趟旅程显然就更适合他们了。
他们情不自禁的把三年前,在京城那场未曾完全撤下心防的谈话又重新继续了一遍。
卓群告诉了贝璐,他刻意隐瞒下的,干过的所有荒唐事儿。
以及在独居生活里,内心真正要承载的滋味。
而贝璐也告诉了卓群,自己很为草率的人生决定后悔,以及在新生中事业取得成就的喜悦。
她确实一度忘记了前生的悲伤,有恨不得就此生活在美梦中渴望。
总之,完全是水到渠成,完全是发乎自然。
他们有许多的事儿要倾诉,有许多隐秘的情感要交流,有许多更深层次的思想要分享。
因此,他们就常会亲密无间的一起出现在观景车厢里,或是钢琴酒吧之中,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
在众多好奇且羡慕的目光里,他们就像是一对出来度蜜月的华夏豪门爱侣。
而且就因为出手大方,给的小费够水准,卓群和贝璐也成了餐车服务人员竞相巴结的对象。
借此享受到了许多得天独厚的特权。
比如说有时候因为人多嘈杂,他们便可以得到工作人员的钥匙,走到火车最后的露天小平台去单独相处。
在这里,在摇摇晃晃的金属平台上。
他们可以一边晒着阳光,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在鸟和鹿的凝视里畅所欲言的聊天。
就像融入在了外面的风景之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时间之河
距离卓群上一次待在这里,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八年。
但民大校园的景色却几乎一点没变。
只有仔细的去观察和体验,才能发现一些局部的变化。
比如说盖了几栋新校舍。
小灶食堂多了,菜品丰富了。
学生宿舍里有空调、有洗衣机了。
公共教学楼和图书馆内部的装修和设施都变的更好了。
校园里有些地方还增置了电子屏查询屏、自动贩卖机之类现代科技设施。
但这种变化几乎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变化。
属于内在的范畴,不怎么会影响表面,就像卓群自身所发生的事儿一样。
或许也是因此,在曾经几世人生的末尾时刻,卓群从没有产生过要在来这里走一走、看一看,回顾缅怀自己过去的想法。
一是因为他的身上已经承受了太多旧日时光,已经没什么怀旧的兴致了。
二是因为他每次醒来,几乎都是从校园里开始的。
既然结束和开始的距离只差一步,又有什么区别?
但这一世的2019年9月28日的下午,他却来了。
因为情况已经不太一样了,他如今再不是一个人了,身边有贝璐陪着他。
事实上,从东方快车上情不自禁爆发的罗曼史开始,他们就几乎一直待在一起。
到达伊斯坦布尔下车之后,他们先是在卓美亚佩拉宫住了一段时间。
然后又反过头去周游了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德国、荷兰、比利时。
当年十一月才迟迟赶回了卡佩庄园,参与狩猎季。
而到了第二年年春天,他们又照样来了一次这样的旅行。
再之后,就是他们在尼斯的老房子里隐居,一直在普罗旺斯地区待了两年。
他们把一切都放下了,什么世事也不想过问。
连《三体》第三部上映的事儿,贝璐都没有参与,完全托付给了自己公司的高层执行团队。
哪怕是今年年初回到祖国,准备迎接关键时刻的到来,各自开始安排“身后事”。
他们也只是春节期间要去看望自己的父母,才分开过一小段时间。
说实话,虽然明知道彼此在进行一场似乎就不应该开始的,充满了虚幻感,也许注定没有结果的短暂爱情。
但他们却爱得情不自禁、难舍难分,十分投入。
所以在临近关键节点的最后的几天里,贝璐提出希望看看卓群上大学的地方。
卓群是不可能拒绝这个要求的。
要知道,这一世,正因为有了贝璐,他才不孤单。
作为世界上唯一能够全方位了解他的人,很有可能还会记得他的人。
贝璐能提出这样的要求,正是他求之不得的莫大幸福。
反过来应该也是一样,他或许也是第一个真正让贝璐感受到爱情的人。
“你们的校园真大啊,比我上过的服装学院和音乐学院都大。”
漫步在布满浓密树荫,间隙处洒着阳光的校园大道,贝璐由衷感叹。
卓群却被她那副少见多怪的样子逗笑了,为她耐心解释。
“你上的都是艺术类院校,本身科目比较少,校园的规模自然是不会太大的。而且沪海的地理位置从历史上就很金贵,建国前周边就已经没有发展空间了。京城的大学校区周边,发展却要滞后许多,这是最大的差别。”
“你住的宿舍在哪儿啊?”
“就在校区东边靠近操场位置的老楼,现在都被人俗称为‘东风破’了。难道你要去看吗?那儿真的没什么可看的……”
但对这个问题,贝璐却用肢体语言直接作出了自己的回答。
她牢牢的圈住了卓群的手臂,紧紧贴着他向东边的方向走去。
而且为了更方便的说话,不至于被人认出来。
她拉着卓群穿过小径,走进了静谧的小树林。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放心谈论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你知道吗,越靠近那个日子,我越是不安。最近我总在想,如果我们最后指望的那瓶酒和试验真能奏效的话,也就罢了。可如果不是,那么世界的真相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离开的世界,一切还会真的在继续吗?还是会彻底破灭?我为此很有点恐惧……”
“以我们目前的经验和掌握的情况,当然是完全无法确定。可无论怎样,我们都必须假设没有我们的世界还在继续,这不就是我们要做些准备的原因吗?我们不能真是大撒手的一走了之就算了。因为我们还有我们所在意的人,比如我的父母,你的父母。必须为他们日后的生活考虑到”
“是啊,还有樊红。假如她不能跟我们一样,那么她也会留在这个时间维度里。所以考虑到这点,我也在遗嘱里给她留了一笔钱。希望到时候别把她吓到。”
正说着,不其然中,他们拨开偶尔低垂能到头顶的树枝,来到了一座横跨在溪水上的小桥前。
那座小桥是防腐木打造的,规模不大,结构简单,也就不到三米长。
但就如同受到了神的启示一样,卓群忽然冒出了灵感。
他立刻挣脱开贝璐的胳膊,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
一边说着“过来”一边把石头扔进了水里。
河水很浅,那块岩石落入其中,仅仅捡起个水花就不再动了。
“你看呀!你还得见它对吗?”卓群指着石头问。
贝璐不明所以,但仍点点头,因为透过河水确实能明显看到那块石头的棕黑色。
“我的意思是,宇宙里的时间概念,或许真的就像人们用‘时间之河’这个词儿描述的那样,就是一条持续不断的河流。时间流过固定范畴就形成了历史。而我们这些本应该顺着历史河水飘走的人,却无意里成为了就是那块我扔进河里的石头,完全的留在原地了。”
“所以我们离开的世界,时间和宇宙仍旧会无视我们的循环命运,而不受影响的继续流下去。从此演化出无数个版本。而我们却只能被锁在一个时间范围内活动,就相当于这块石头的体积。也许正是因此,我们每一次经历轮回,才会禁锢在差不多二十年的范畴里。”
卓群的话确实发人深省,贝璐也不禁兴奋起来。
她皱着眉头仔细琢磨了一阵后,在表示赞叹的同时,继续延伸这种理论。
“你的推断很形象。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和历史是不断交错的。”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当我们每一次轮回,都会让时间岔出一条新的现实线。也就等于是说,我们每一次离开眼前的世界,都让历史前进了二十年。”
“就比如上一次,我们在飞机相遇的那一次,时间仍在继续。我们所认识的人,都在继续着他们本在进行中的生活。而因为我们在这一世又过了二十年,所以……所以如今……难道我的女儿已经三十几岁了吗?天哪!难道她已经跟我一样的大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