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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长歌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朝弦
红妆长歌
作者:朝弦

这是一本写给没耐性追长篇的孩子们看的古言,每一个故事大概都是五万字左右,控制在我认为恰到好处的范畴内。供诸位睡前百无聊赖时一个小时的消遣。可以先收藏,等一个完整的故事完结再看~(诚心建议。)其实在历史上也有很多姑娘,她们的故事足够精彩,但最后却只能依附男人在历史上留下名字。我愿意凭借各种脑洞去揣测,去写她们的爱恨情仇,去猜她们自己的故事。已完工——汉武帝皇后陈阿娇辽代皇后萧观音(这个目前我最喜欢!)满清才子纳兰性德夫人卢氏正在进行中——造成八王之乱的史上最丑皇后,贾南风。(美人用美色祸国,她用野心乱政。)保证不洗白,不白莲,也不玛丽苏。文字不属于纯正的大白话,请包涵。





红妆长歌 陈阿娇篇:楔子
夕阳坠坠,余晖沉沉。
已近黄昏,天色黯淡,未央宫各殿稀稀落落地依次点起烛火,唯椒房殿格外寂静冷清,宫人躲在门外,小心翼翼屏声息气地观望着。
方才从陛下那儿来了人,手里护着的那卷圣旨,虽与平日里送赏赐来的圣旨瞧来别无不同,可他们却格外机敏地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椒房殿呈着蔷薇色的宫墙散发着馥郁而旖旎的气息,一切如旧。
但不知为何,他们心里觉得,似乎有一幢高台摇摇欲坠,不知何时便会轰然倒塌。
陈阿娇跪在重重叠叠的帐幔中,透过窗纸的昏黄余光将她浓而艳丽的妆容衬的有些暗沉。
她向来喜欢最烈,最炽热的红色,将唇染得如同盛放的牡丹,又似最烈的酒酿,火焰般的浓艳,带着焚烧一切的决绝。
她记起她抿好了唇,转头望向阿彻时,他满目惊艳,赞许地笑道,阿娇,你这样极美。
她勾了勾唇,下意识地将唇上已经有些褪色的唇脂抿了匀称。
她是鲜少跪拜的人,这样隆重地跪在地上听旨,此生也未曾有几次。
他曾郑重地当着合宫妃嫔宫人的面儿,执着她的手道,阿娇,朕允你不必叩拜。
她心里虽欢喜,却有些担忧地回望着他,摇头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阿彻那时青涩的少年面容上泛起一抹睥睨天下的笑意来。
是了,她细细想了想,正是睥睨天下这个词儿才最合时宜。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夫君是要做皇帝的,可只是从那一刻开始,她才再坚定不过,唯有阿彻,才配做皇帝。
阿彻笑着,握紧她的手,一字一句地郑重道,朕就是规矩。
她走了神,痴痴地想了从前的事儿半晌。直到那来宣旨的宦臣有些不耐烦地清了清嗓子,她才满不情愿地将神思转回到面前这桩显然比从前的事儿都要郑重不少的圣旨上来。
可他已经半年不曾踏进这椒房殿的门了。
她猜不到这旨意,她也懒得去猜。
她只是很想他。
她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颇有些讽刺地扬起下颌,眯着眼看着面前戴冠着青色深衣的宦臣,而对方此时正用一种近乎悲悯的幸灾乐祸的笑瞧着她。
“皇上有旨意”她厌恶地瞪着那肤白貌美的宦臣,如今竟连这样下作的奴才也敢对她露出这样的神色。悲悯他才不过是半年不来,又能说明什么
她照旧是陈家的翁主,是这大汉朝绝无仅有,能同他比肩而立的皇后。
那宦臣倒也不在意陈阿娇冷硬的神色,想来他也一早就习惯了,这位皇后娘娘除了对着陛下,是鲜少有几分笑模样的。
是以他只是清清嗓子,柔声柔气地道:“皇后娘娘接旨吧。”
她挺直了腰杆,微微扬着下颌。她的妆容一丝不苟,连一根眉丝,都是用了最上等的眉黛细细绘上的。她乌发如墨,此刻拢成精致的云髻,那金灿灿的花钿步摇坠的她脖颈生疼。
可她不能露出半分倦色。外祖母太皇太后曾很是端重地握着她的手叮嘱她,大汉朝的皇后示人,不得丝毫违背祖制,亦不能不成体统。需得全不出错,才可示人。
那宦臣又清了清嗓子,锐声一句一句地念出这圣旨上的话。
“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
她脸上冰冷的神色像是冻住了,脑子蓦地一片空白,像是被一道炸雷急劈而下,轰然炸裂,心似乎瞬间被掏空了。
她只能怔怔地盯着那卷圣旨。
她不信。
“娘娘,请接旨罢。”那满脸带笑的小太监双手捧着圣旨,躬身呈上,蓦地被人狠狠地推了一个踉跄。
陈阿娇飞身而起,一把将他手中的圣旨夺过来,死死地盯着那上头的寥寥数语:“不会的不会的他怎敢如此他怎能”
她喃喃地凝视着那圣旨一会儿,忽地发狠将那圣旨狠狠地掷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宦臣,冷冷地道:“孤要见陛下。”
是了,这圣旨必是有人伪造,故意陷害于她。他定然是受了谁的蛊惑,否则,他这样爱她,他怎么会这样对她
是谁呢她的手脚因为慌乱至极而变得冰凉,她举动再没从前的从容,不受控制地在偌大的,空荡的椒房殿里四处踱步,手足无措到了极处。
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那人的面容便越发清晰,令她心底恨地生疼,恨不得将那人拖过来,仿着昔日吕后的模样,将这贱人做成人彘
是了,她一早就该这样做了。
“卫子夫”她咬着牙,直咬得牙齿咯咯作响,这名字模糊地从齿间挤出来。
“去请陛下来”她狠狠地瞪着那“无辜”的宦臣,“孤有话要亲自对陛下说”
宦臣清了清喉咙,不紧不慢地笑答:“陛下政务繁忙,怕是没工夫见娘娘了。还请娘娘速速领旨谢恩,小人好回去回禀陛下。”
“这不是陛下的旨意。”陈阿娇笃定地厉声道,“孤要陛下亲口说要陛下亲口告诉孤”
她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烧焚过,炽热地想要发泄出来。
她狠狠地拂袖,将那案几上的茶盏狠命砸了个稀烂,那怒火却还是没个出口。
陈阿娇恨恨地骂着,伸手从地上抓起一把碎片,狠狠地砸在那宦臣脸上。
那缓缓流出的鲜血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的手指已全被扎破,大大小小的创口汩汩地往外流着猩红的血,十指连心地痛楚让她恍然觉得,这痛苦更真切一些。
那宦臣像是听了一件极有趣的事儿,脸上纵还是满脸鲜血,看起来极是可怖,可却淡定地上前弯腰将那圣旨捡起,细声细气地微笑着:“娘娘跟在陛下身边二十多年,如何连陛下的字迹也瞧不出来”
他再次恭敬地将那圣旨奉上:“娘娘再好好瞧瞧,这字迹,究竟是不是陛下的”
陈阿娇恨到极处,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她心里像是有什么,轰然倒塌了。
她双膝一软,身侧侍女眼疾手快地伸手掺住她,只觉得她身子沉沉地,直往下坠。
那字迹她怎么不认识
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只能自欺欺人地骗骗自己,可这世上怎么就这样多的人不让她好过怎么就有这多嘴多舌的下人非要将这话平铺直叙地,用这种令人厌恶至极的笑说出来
“滚滚出去”她大吼起来,精致的妆容不知什么时候花了一半,精心编制的发髻也散乱地落在身上,像是一个疯妇。
那宦官笑眯眯地伸手轻轻擦了擦脸上的血,拱手道:“诺。只是小人还要提醒娘娘,娘娘这般模样,岂不是令陛下望而生厌娘娘若是接了旨,闭门反省,陛下恐怕还要念及旧日情分。”
“滚”她厉声嘶吼着,像是一只彻底被激怒了的母狮,一脚将已经七零八落地案几踢开。
那宦官照旧笑着,一边连连称诺,一面慢悠悠地去了。
大殿空寂,天色全黑,未央宫四处已点起烛火,在这暗夜四处火光点点,星罗棋布,唯这偌大的椒房殿漆黑一片,实在怪异。
陈阿娇像是被人抽空了全部力气,轻飘飘地瘫软在地上,喃喃低语着:“这不对这不是他”
宫女心里一酸,上前去扶她:“小人扶娘娘起来吧地上凉。”
暗夜里,她的手不小心触到了陈阿娇冰凉的脸,触到了满手的泪。
映着月光,陈阿娇披散着长发,目光忽的一亮,伸手死死拧住宫女的手,直攥的她手生疼。
“他是不是想立卫子夫为后是不是”繁星落进她的眼睛里,她本生的格外艳美,此时一双极艳丽的眸子水光濛濛,一眼望到头的绝望。
她望着宫女躲闪的目光,重重地躺在青石砖地上,仰天大笑起来。
她瞒不过自己。
她知道自己的性子,疯狂执拗,妒性极强,她容不得别的女人近刘彻身旁一寸。
她爱极了他,爱到想把他融进骨头里,爱到生怕他走歪一寸,爱到恨他忤逆自己一分。
可她终归忘了,他不是她的,他是羽翼渐丰的皇帝。
他等了二十年,忍了二十年,也恨了二十年。
他终究还是不要她了。
耐性有尽头,爱意有归期。
更何况,她如今懵懂,她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爱过她。
她的背触着冰冷的地,眼角砸下滚烫的泪来。
宫女伏低身子,听到她低低地声音:“我当真是个太失败了到头来,都没给他一个孩子”
宫女屏声息气,额前冷汗涔涔,竟不敢多说一句。




红妆长歌 (一)阿娇,你此生只能为后
长门宫是馆陶大长公主亲自监建而成,她拖司马相如为她写的那篇长门赋中,便有“刻木兰以为榱兮,饰文杏以为梁。罗丰茸之游树兮,离楼梧而相撑。施瑰木之欖栌兮,委参差以槺梁。时彷佛以物类兮,象积石之将将。五色炫以相曜兮,烂耀耀而成光。致错石之瓴甓兮,象玳瑁之文章。张罗绮之幔帷兮,垂楚组之连纲。”这样的话。
司马相如未曾涉足长门宫,可这花草盛景竟像是在眼前似的。
她当年不懂母亲的心,只有些纳闷儿,母亲好容易建了这样的一座宫殿,为何将它带着些讨好的意味送给了刘彻
她那时正被刘彻宠的无法无天,很是自得地对母亲道,这长门宫母亲不妨自己留着罢。阿彻同我有这未央宫就够了。
母亲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年轻绝艳的脸,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母亲说,阿娇,总该留条后路罢。
她从前对这话懵懂不屑,爱他爱的用尽心力,甚至不愿意为自己留下一分一毫。
她想,这终究是错了。
她披发赤足,素净的眉目未着粉黛。见惯了她红唇艳色的模样,去了那副飞扬跋扈,四十几岁的女子了,倒还透着几分少女的清丽模样。
“骗子。”
她喃喃地盯着红烛灿灿的火光,伸手恨恨地剪了烛花。
她初初见他的时候,他不过才是一个众人眼里不成大器的胶东王。纵然受皇帝恩宠颇盛,却终究碍着大汉立嫡立长的规矩屈居长子刘荣之下。
那时候,她被母亲大长公主领着,入宫拜见太后同自己的皇帝舅舅。
她那时身份何等尊贵,纵然自己的父亲不过是个千户侯,可母亲却是皇帝同母的亲姐姐,外祖母是大名鼎鼎权倾天下的窦太皇太后,宫中人见到她都是口称翁主,毕恭毕敬地行上大礼才算。
莫说这些宫人,即便是宫里的许多美人,见到她也都挂上笑意,带着几分讨好地称赞她花容月貌,姿容绝世。
独栗姬是个例外。
那时,栗姬的儿子刘荣已被皇帝舅舅立成太子,一时风头显赫无二,栗姬便母凭子贵,春风得意。
其实如今想想,她也是看不上栗姬那样的女子的。
栗姬即便生了长子刘荣,也照旧不过是个良人位份的侍妾,不过是因为她的出身实在微寒,登不得台面。皇帝舅舅再宠爱她,也只是爱那副娇艳的带些媚态的容色,终归是不成气候的。
母亲显然也是如此作想。
她记得母亲领着她,在栗姬面前站定,不无傲气地微笑道:“阿娇,见过栗娘娘。”
她颇有些懵懂地行了礼,听见母亲道:“如今太子受陛下宠爱,将来必定继承大统。而我家阿娇同太子又是表亲,你我二人不妨亲上加亲,如何”
栗姬轻笑了一声,抬手娇媚地抚着崭新的凤钗,傲气凛人地望着母亲,冷笑道:“陛下待公主殿下亲厚非常,便是殿下送进宫里的诸多美人儿也一应优待,妾身自认不及公主尊荣,又如何敢攀附翁主”
母亲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栗姬实在愚钝,自以为有了太子在手,荣华富贵便唾手可得,母亲已将脸面搁下,亲自求亲,她却绕过此处,指责母亲给皇帝舅舅进献美人,即便她当年年岁极小,却也知道栗姬此举正是当面打了母亲的脸。
她悄悄伸手握住了母亲冰冷的手指,母亲保养的极好,手指细腻柔软,只是凉津津的,寒意透骨,对着栗姬怒目而视,母亲的唇角微微下撇,这正是她发怒的前兆。
阿娇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既然如此”母亲握住她的小手,冷冷地斜睨了一眼扬眉吐气的栗姬,“我们便不多打扰了。”母亲抿紧了唇,顿了顿,轻蔑地冷笑起来,“愿太子如愿,早登大典。告辞。”
母亲广袖一甩,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母亲”她迈着小步子加快了步伐跟着母亲,扯了扯她的手。
母亲走的飞快,冷笑地令人心里一惊:“不过是个连夫人还没得上的贱民出身,只生了个皇子,便以为自己当真能做得成太后了么。”
阿娇深以为然。栗姬虽容貌极盛,可那一举一动,都透着几分下位者偶得恩宠,一夜翻身的自得之色,举止粗鄙,言行不妥,实在不堪当这大汉的上位者。
直到出了那大殿,母亲才低头凝视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来,伸手抚着她的脸,柔声道:“阿娇,你记着,唯有皇后之位才配得上你,你这辈子,也只能做皇后。”她勾唇,目光深不可测,“可皇帝是谁,尚未可知啊。”
阿娇不爱读书,也自认记性也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唯独牢牢记住了这句话。
她是生来便要做皇后的。
她只是没想到,这位置,她一坐就坐了十几年,可那人,她却生生爱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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