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门女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向安娘子
荆词心情愉悦地回到王宅,欢天喜地去书房找阿爹。
“阿爹”
“小娘子,阿郎在里头办事,叫您别打扰他。”一丫鬟呈着托盘从书房走出来。
啊
“那我等阿爹”荆词的满腔热情丝毫未被浇灭。
她乖乖地伫立在门外静静守候,院子鸟语花香,少女立在廊下,规规矩矩地站着,凭添一分淑女幽兰气息。
“进来”
片刻,里头终于传来声音。
荆词俏皮地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动若脱兔,“阿爹”
“站住。”
十锦槅子前的背篓微弓的男子出声,止住了荆词欲踏进一步的脚。男子背对她,气质儒雅,手执一书,“胆子可真大,跑到芙蓉居去了。”
声虽不严,却洪亮得令她惴惴不安。
“阿爹”荆词软软地叫唤,不觉撒起小娇来。
“回房去,把楚辞诵读三遍,读完再过来。”当罚便罚,王行业教导女儿素来不容许讲价钱。
“是。”荆词撇撇嘴。
前几日叫人送信去庄园时,她便知道阿爹此番回来会生气。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了环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答应过他人的事,她不能食言,况且这也是在帮萧平,她好哥们儿的事就是她的事,她岂能坐视不理
回到闺房,果真有丫鬟跟了进来,说是阿郎派其来听小娘子诵读楚辞。荆词无奈,阿爹这回也太认真了吧。
有人监督,荆词不敢胡乱应付,只好规规矩矩地将楚辞从头到尾念了三遍。三遍一完,将书一扔,迫不及待跑向书房。
杨门女 第四章 明珠失色
王行业自然知道荆词来书房做什么。
事已至此,只能由得她了。
唉,是他教她做个有情有义的人,是他教她君子不可畏缩。如今,他却对她说:“情谊固然重要,可是阿爹更怕你小命不保。”
年纪大了,他输不起啊,真怕稍不留又把这个独女丢了。
翌日。
王家上下忙成一团,今日乃王行业膝下唯一的女儿王荆词及笄之日。
王行业祖上高官,武后临朝,打压斥武姓之人,王家便逐渐没落。到了王行业这一代,他不爱做官,喜爱山水,所以干脆弃了官,闲居在家。不知什么原因,这两年里,一年中大半年都在祖上传下来的庄园中度过。
今日爱女王荆词及笄,他期待许久了。
“荆词,过来。”王行业向荆词招手,在他眼中,女儿永远似十年前那般。
“阿爹。”荆词跑到王行业跟前,甜甜叫唤。
王行业打开案上一个绣饰精致的锦盒,“这只镯子是你母亲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此镯子剔透玲珑,保养得甚好。
“谢谢阿爹。”荆词谨慎地接过锦盒,细细打量了几下,不由感叹,“真好看。”
王行业取出镯子耐心地给爱女戴上,苦口婆心叮嘱,“闺女啊,今后可不能再像以前那么顽皮了。”
“阿爹您放心,我今后肯定苦读诗书、精练琴棋书画给您长脸。”她扬起小脸,信誓旦旦。
王行业满眼尽是喜色,用手指宠溺地弹了弹女儿的小脑袋,“你哟阿爹不需要你长脸,只求你平安快乐一世就好。”
荆词亲昵地挽住王行业的胳膊,笑靥如花,“有阿爹在,我自然就能平安快乐。”
王行业乐得呵呵笑,“时辰快到了,仪式开始前你先到母亲墓前祭拜。”
“好咧。”
“阿爹腿脚不好,就不陪你去了,速去速回,知道吗”
荆词拍了拍王行业的胳膊,“阿爹您就放心吧,我那么久没去看母亲,可要和母亲好好聊聊,您就别催我了。”
“今日不同往日,你不许乱跑。”王行业太了解自家爱女的好动性子。
“放心放心,我这就去了啊。”
荆词获得允许,一股脑冲出了家门。
宅外早已备好马车,里头放了几盒子祭品。
“你们都别去了,我一个人快去快回别误了吉时。”荆词冲两个将与她同行的丫鬟道,随即又对驾马的阿远挥手,“马车晃得难受,你先过去,我骑马随后赶到。”
一路朝北直奔。
北郊,北邙山。
摆祭品,上香,磕头。
“母亲,我向您保证,不管做什么,绝不连累王家。”
荆词起身,上马,干净利落。
“驾”
“小、小娘子,您去哪儿”
洛阳城。
街道人来人往,再过两日便是乞巧节,商贩们把彩纸、针线、莲花灯摆满了整条街。做买卖者多,赶市集者亦多,马市、茶铺、铁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荆词掂了掂足量的钱袋子,向芙蓉居的方向驾马而去。
一年多,他们四处打探环儿的下落,萧氏兄妹刚离开洛阳不久,环儿便有了消息。
“不好了你们快看啊”
“哎哟喂,那是哪”
“苍天啊,像是县尉大人府邸的方向”
不远处滚滚浓烟冒向上空,没过一会儿便火光冲天
行人纷纷侧目。
荆词心猛地一抽,惶然失色,心慌意乱,颤抖着调转马头,飞奔而去扬起一路尘埃,行人纷纷避让,不少摊贩为此遭殃。
人们不断地提水、浇水、提水
熊熊烈火,可谓真正的杯水车薪。
“阿爹阿爹”荆词踉跄着跳下马。
果真、果真如此,走水的真的是王家。
“小娘子,不能进去啊”比她先到一步的阿远连忙拦住她,前方火势滔天。
荆词慌乱中不顾一切地挣扎,“阿爹在里面王家人都在里面”
她哪管的了那么多,只知阿爹在等着她回家,她要还要给阿爹磕头行礼。
“火太大了,进去会没命的”
“我要进去阿爹”荆词已然失了理智,泪水肆意流出。
“不行”萧母一把拉住荆词。
阿远突然抢过浇火的一桶水,哗地从头泼下去,心一狠,“我去”
火势继续蔓延,不时传来轰隆倒塌声。
荆词等不来阿爹的消息,终于挣脱萧母的束缚,也抢过一桶水浇到头顶,欲往里头冲
浓烟中却似一人冲了出来,灰头土脸,辨不清模样。
“阿爹”
“小心,咳、咳阿郎身上有伤。”阿远声音沙哑,一边小心翼翼地放下王行业,一边一个劲地咳嗽,火太大,他也呛了几口。
王行业的衣裳被血水沾透,若不看体型体态,凭乌漆墨黑的脸完全辨认不出。
“荆词”王行业奄奄一息,使劲撑开眼皮。
“呜呜呜阿爹,阿爹”她早已泪流满面,如今见了阿爹竟是这副模样,更是心痛心慌。
王行业异常虚弱,死死撑着这口气,感谢老天爷,还能见闺女一面,“快、快走”
荆词紧紧握着王行业宽大的手,泣不成声,拼命摇头,“不,我、我不走”她哪能丢下阿爹,阿爹在哪,她就在哪。
“去潭州”纵使虚弱,他依旧硬撑着看着眼前还来不及等到行笄礼的闺女,妻子早早撒手人寰,他想今生能养如此一女终老也算福分,想不到他终究看不到她成亲、生子
“不要我不离开您”
“找刺史徐然,永远不要回来”
费力将最后一个字吐出口,彻底咽气
“不阿爹求您、求您了,不要丢下我呜呜呜”她绝望地紧紧地抱着王行业,似乎只要抱紧了,阿爹就不会离开。血水沾染了她的衣裳,“郎中郎中呢”她发了疯似的在人群中寻找背药箱子的人,崩溃不已。
一旁的萧母亦是泪流不止,不忍直视。这孩子命途多舛,自小没有娘亲疼爱,现在阿爹也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火势终于受到控制,聚集的人群却久久未散去。
“造孽啊”
“大白天走水,不吉利啊”
“这王家有二十多口人哪,都葬身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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