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诡神在人间

    她原来精致的脸庞，不住浮现起一道道痛苦的表情，前前后后，竟有着十几张不同的脸在她面上闪过。

    “魔种吸收了魂灵的力量，现在魂灵彼此消蚀，最后会连同她的灵魂都被吞噬。”商陆道。

    “她将在无比的痛苦中死去。”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的血可……”林忻也刚一说话，声音就艰涩地卡在了喉咙。

    她的血，他的血……

    “我的血确实可以清理死掉的魔种。我也可以救她，但我有一个条件。”商陆抬头，脸上至始至终都是冷漠。

    “你……”林忻也一愣，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绝望的死色，“你……你要和我讲条件”

    “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即刻回家、别的地方也可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永远不要再来锦城。”他的声音很轻很笃定，也很冷漠。

    商陆说着，不等林忻也回答，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一压力，一道裂缝便是在掌心出现。

    裂缝在肉中张开，就像是一只翕动的半眯眼睛。

    “你没有血”林忻也心脏漏了一个节拍，一股强烈的痛苦顷刻淹没了她的思绪。

    “还是有的。”商陆回头看了林忻也一眼。她的内疚，如一柄尖刀子般搅剐着他旧时的伤口，要把他凌迟。

    他转过头来，一双眼眸缓缓镀上一层冰蓝的冷色细边。

    随着商陆的凝神，有一丝一缕浅淡的金色光丝在他的血管中穿梭。在他的控制下，有一小部分流向了他的掌心，很快凝成了一滴金色的精血。

    商陆手指一揩，一屈指，精血带起一道金色的抛物线，精准地滴在了黄莉的眉心。

    “嗞——嗞——”

    就像热油融到初雪中，以那处眉心为中心，那些诡异的黑芒像遇到可怕的魔鬼似的，飞快从黄莉的肌肤下褪下，短短十数息的功夫，那些黑色游丝就完全从黄莉身上消失了去。

    商陆低下身，手指在黄莉身上闪电般几下点动，每一次点穴，都有一道璀璨如星辰的银芒透进黄莉的穴位。

    一次次的点动，伴随着黄莉一次次痉挛和神色的渐趋安宁。

    随着商陆一收手，黄莉的全身猛地一僵一震，一只混杂在黑色液体中的虫子便被她生猛地吐出。

    这只虫子已经没有任何气息波动，连同身体都萎缩了许多，只有一枚鸽蛋大小。但那粘稠的黑液，依旧给人一种毛孔发紧的寒意。

    他拈起那枚魔种虫，冰冷而软绵的手感，让他全身上下都感到异常的不舒服……




第四章 槐灵树
    锦城，半山枫景。

    这里是一片红墙黛瓦的别墅区，白天的全日照，让这里的人们可以领略到不同角度、不同时段的曜日景致。

    商陆带着林忻也在宽广的林荫道中穿梭，斑驳的阳光断断续续地打在林忻也的脸庞上，充满了精致的美。

    一路过来，商陆一句话也没有说，她也不多问，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不时向着左右看去。

    “好香的味道！”

    又走了片刻，林忻也突然一顿，忍不住惊奇地抬头，正看见不远处有一株盛开的槐树，有清淡的气息随风飘开，送入鼻息。

    槐树也就六七米的样子，但一坠坠白色的花朵已经挂满了一树，那股淡淡的清香正是槐树发出来的。

    “到家了！”商陆嘴角一挑，眼中荡开一抹柔和之色，对林忻也道“走，我带你去看看她。”

    “她”林忻也满脸疑惑，跟着商陆走近了那株槐树。

    “就是这株槐树，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是她陪着我。”商陆说着，不由抬手轻放在了树干上，一边说道。

    确实如商陆所言，这株槐灵树枝干已经千沟万壑，每一处凸起或是凹陷都满是岁月的痕迹，它虽然不高，但至少也要一个成人才能环抱。

    时值六月，正是槐树的花期，它满树的洁白花坠，在阳光下照耀下变得愈发纯洁，无比好看。

    有风起，那洁白的花坠随风起舞，就像无数纯洁的自然精灵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派对。

    “槐树通灵，这株树有些门道啊。”林忻也看着它在风中起舞的样子，眉头不自觉一蹙，“都说槐树容易招鬼，柳树容易成精。槐树本身阴气极重，有木中之鬼之称。这株槐灵树反而向阳生长，灵炁四溢，想来早已生出槐灵了吧”

    商陆点了点头，轻手抚摸着槐灵树那历经沧桑的身体，爱怜的样子，好似在抚摸爱人的肌肤，对着槐灵树道:“灵儿，她就是我经常和你说的那个人。”

    “哗哗——”

    没有风，槐灵树的摇动却有一种奇妙的节律，就好像一个人在轻启嘴唇。

    “贴着她，然后闭上眼。”商陆说。

    林忻也依言张手贴上槐灵树，又闭上双眼。

    恍惚间，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恍若只剩下了一株槐树和两个人。

    槐灵树周身流转着奇异的光晕，一坠坠飞花落下，将两人周围的空气熏成一片清淡的香味，如同片片白蝶在二人身侧飘飞。

    “陆，回来了”有轻灵的声音响起，那是一道充满灵动气息的女声。

    “回来了，她也回来了。”商陆轻轻回答，似乎是害怕打扰到空气中起舞的无数精灵。

    “这位姑娘气质天成，有一种脱离尘世的空灵淡雅，想来与那一族有所干系吧”轻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如细细春风，温润心脾，算是和林忻也打招呼了。

    “不愧是古槐之树。”林忻也赞许地点头，也不意外。

    “陆给我取了个名字，叫灵儿。我很喜欢。”

    “忻也，我所以活到现在，全因灵儿为我输送灵炁。这样也导致她多年以来一直未曾化身人形。现在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把灵儿带着一起，希望有一天能够助她幻化，以报恩情。”商陆回忆起来，声音有了沧桑的感觉，眼神也带有一抹愧疚。

    “灵儿，我这么称呼你可好”林忻也道。

    “自然是好。”灵儿的声音依旧很轻，仿佛有微风吹过。

    “你救过辰，便也等同于救过我。你放心，我略知一些术法，只要条件合适，我会祝你化身。”林忻也嬉闹的表情变得认真了起来。

    “姑娘生分了，我和陆多年相依为命，已经与家人



第五章 串门
    “唔——”

    林忻也舒服地翻了一个身，一转眼发现了床头柜上正摆着一堆衣服。

    “嗯什么铲铲”林忻也一脸疑惑，翻手将衣服抓了过来。

    衣服灰黄相间的格子衫，裤子是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布料很一般，是大街上随便都能找到的地摊货。

    有一张黄色的便利贴粘在衣服领口，有几个大字:换衣服，今天和我去串门。

    “闹哪样”林忻也不明所以，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恶狠狠地瞪了那套衣服一眼，晃悠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

    商陆一边整理着领口的蓝色领带，嘴角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对着落地镜看了看额前微飘的刘海，打开一瓶劣质的发胶，顿时就有股过浓的古龙水味道传开。他没有在意这些，一把抹在了头上，把那些头发背向了后面。

    “噔噔——”

    这时，响起了高跟鞋碰撞地面的清脆声音，已经换上了那身衬衣的林忻也一边扶着墙，脚下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走了过来。

    她扭扭捏捏地走着，脚步歪来歪去稳不住，看得商陆一阵发笑。

    “笑笑笑，你还不是那个人模狗样的德性！”林忻也腰身一挺，皮笑肉不笑地冷声道。

    “嘿嘿，歪锅配歪灶，岂不是刚刚好”商陆很无耻地笑道，不过还是快步走过去，扶住摇摇晃晃的林忻也。

    “你把我别出心裁地打扮，不会是打算带我回婆家吧”林忻也在商陆的搀扶下，俏脸浮起一抹浅淡的红晕，一手脱着下巴，嘻嘻一笑，眼中闪动了浅浅光亮的星子，满是期待地道。

    商陆闻言，抬手一打指响:“回答正确！”

    “啥”林忻也一脸的笑容顿时僵硬，满脸古怪地斜眼看着商陆，道“你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怪物，你去哪里骗来的婆家”

    “呵呵……”商陆干咳了两声，，“你这么一说，那婆家好像还真是骗来的……”

    林忻也白了商陆一眼，瞅了瞅放在客厅的几大包精心包好的礼物，调笑道:“你这样子，还真有点衣锦还乡的模样！”

    “以前因为一些事情，在老人家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她对我很好，她人也很好，所以我也一直惦念着她，时不时会去看看她。”商陆摇了摇头道，苦笑着说，“我这么装出一副走出来了的样子，就是想她那两个坑妈的儿子能安分些……”

    “我曾想过把老人家接出来和我过，但她还是放心不下她的儿子们，我也就实在没办法，只有时不时送些东西给她。还不能看起来太好的，否则老人家还不要，说是让我攒钱留着娶媳妇儿……”

    林忻也这次没有笑。她恍然看见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佝偻着身体背着一个竹篾的背篓，背篓里柴禾堆成了小山。而她的两个儿子，在一旁惬意地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

    “她，是我仅存的依赖。”商陆再次痛苦地摇了摇头，道，“拿东西吧，路上我再慢慢和你说。”

    他们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此时日头正高，按理说应该很是炎热，但林忻也浑身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路上不时会骑过、开过一两张或摩托车、或小汽车，然而它们带起的风热，却总会让林忻也身上一哆嗦，一阵阵寒意如同尖刺一样从脚底凶猛地钻来。

    很快，蜿蜒而出的小路，如同抬头的小蛇，钻进了一片低矮的民房中。

    “就是这儿”见商陆停下来，林忻也不由打量起周遭的房屋来。

    她走遍了很多地方，但很少去农村，因为那里少有青山，也鲜有绿水——很多都已经被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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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老人
    商陆隐秘地冲林忻也挤挤眼，然后腿一曲，手臂一横，将下倒的聂满轻松接住。

    “聂大哥，慢点。”商陆笑着把聂满的身子扶正。他可不能真的让聂满受伤，那样婆婆非得心疼好一阵。

    “哈，让小陆见笑了！”似乎是意识到自己那一瞬的出糗，聂满对着商陆一笑，随即一脚抬起，将地面上凸起的一枚石子狠狠踢开，低声骂道:“差点把老子跘倒，个倒霉玩意儿！”

    他骂完，又转身对商陆一笑，一下子夺过了商陆手中的东西。他信手颠了颠两个手提盒，心满意足地转向林忻也，却看了一眼就慌乱别开了去，转而向商陆问道:“小陆啊，这位是哥哥看着咋个有些面生呢！”

    “有心没胆的家伙……”林忻也低低一笑，心里给了聂满一个评价。

    今天的她，在商陆的刻意安排下，对自己的容颜做了一定的易容，但即便如此，她那一身空灵的气质，依旧让她的哪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散发出别样的魅力。

    “她是我的朋友，林忻也，和我一起来看看婆婆。”商陆转而接过林忻也手中的手提袋，暗暗给了她一个眼神。

    林忻也心领神会。

    “原来是弟妹啊，我就叫你忻也吧，不然就显得生分了不是”聂满哈哈一笑，却不敢再向林忻也靠近分毫。他的潜意识里，对这个衣着颜色完全不搭配的女人有一种奇怪的忌惮感觉。

    一句话，倒是让一脸寒意的林忻也微微展眉，看向商陆的眼里多了一抹挑衅的笑意。她突然觉得，这个叫做聂满的黑熊并不是那么讨厌……

    “聂大哥客气了。”

    对于林忻也的眼神，商陆耸了耸肩，也不好再去拆自己的台，任由林忻也在他的背后笑得花枝乱颤。

    走了不久，一小排房屋出现在了视线中。

    几乎在同时，商陆和林忻也齐齐停下来脚步。

    “忻也……”商陆回头，眼中浮动着一片慌乱之色，“感觉到了吗”

    “已经不需要感应了……”林忻也凝重地点头，精致的秀眉微微蹙起。

    目光所及的房屋，有一片片浓厚如棉被的惨惨阴云，经久不散，它将那一方天空遮蔽，以至于天空透不下一丝一缕的光芒。

    甚至隔着一段距离，他们都能感到从房屋掠来的阵阵阴风。

    风力如刀，切割得他们皮肤生疼。

    “感应感应啥子”聂满疑惑地回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今天的小陆，和以前的小陆有某些地方不一样了。

    “我是对忻也说，待会儿一定要好好品尝一下婆婆的手艺！让她多学学！”商陆若无其事地笑道。

    “对对对！”聂满大笑着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份你我都懂的暧昧笑容。

    林忻也俏脸一红，带着嗔意白了商陆一眼。

    而在她的眼角，依旧有一抹淡淡的不安缠绕。

    她知道，在那一片房屋里，有了一种不一般的存在。不过聂满是一个普通人，显然就没有了他们一般的敏锐感知。

    而她，甚至在那阵拂来的诡异阴风中，嗅到了一股尸体腐烂的味道，让人心头禁不住恐慌起来……

    “呱呱——”

    在一株张牙舞爪的枯桃树上，有几只干瘦的乌鸦扯着喉咙叫唤，发出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小片天空，阴沉阴沉的，似乎要下雨了……

    一顶花帽，一身碎花，一枝拐杖，一条麻裤，一双布鞋。这便是林忻也对老人的第一印象。

    她衰迈，脸上、手上的皱纹和树皮一样苍老、满是褶皱，让人看着心里直发堵。她看起来已经有七十多岁，但商陆告诉她，老人只是六十出头。

    老人帽子下露出的头发已经完全花白，一丝一缕，都是岁月的沧桑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