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您哪位?
作者:幽谷凝馨
升级打怪刷副本,修炼报仇找记忆,这本是第九世轮回的宿命,作为女主,王眉认了。什么?再多几个借尸还魂的,还有几个穿越时空的?好吧,作为一篇玄幻文女主,王眉也认了。可是,谁来解释一下,种马、屌丝、还不够她恶心,多年前就不流行的虐恋情深又是什么鬼?!王眉站在北斗星宫前扶额,暗自考虑辞职不做女主的可能性。“帝君如此烦恼,不若本尊来为君解忧?”“您……又是哪位?”男子粲然一笑“本书的男主角!
男主,您哪位? 前情
自东晋消亡,天下分南北两朝,两朝之间战乱不休,各自内庭亦动荡不安,似是天定,亦可说人为,鲜有一朝延绵超过六十载。
许是战争的残酷更加剧了民众对于心灵寄托的依赖,相对于朝野的动荡,天下道门佛门反而越发兴盛。
昆仑山巅,一僧一道朝南迎风而立,僧人一身白色僧衣,长眉垂肩,闭着眼睛的面容隐现慈祥;道人一身青衣,只在领口袖边以白色绘了八卦图。
两人之间的氛围愈加寂静之时,南边尽头忽现一片五彩霞光,其光如柱,甚是耀眼。随后,肉眼不可见的道道光芒从四面八方向那尽头而去。
山巅的道人与僧人却并没有举足,只是看着霞光的方向微微皱眉。
“这天下可要乱了啊,和尚。”说话间,终年积雪的山顶刮来一阵风,道人的宽大袍袖被风吹起,打在和尚纹丝不动的僧衣上。
“阿弥陀佛,世间因果循环,大乱大治自有天意。”僧人双手合十,语调波澜不惊。
“哈哈,和尚你竟然有说天意的时候”道人闻言,竟是朗声大笑出来。
“道君执着了。”对道人的嘲笑,僧人也不介意,微微摇头,声音依旧和煦。
“哼,假慈悲你我之间斗了这么多年,每次你摆出这副嘴脸,便是又有了后手。不过,你哪次逮到便宜了”道人依旧一副讥嘲的模样,语气里更刻薄三分。
僧人也不辩解什么,只是双手合十,默默念了声佛号,长长的白眉迎风而舞。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几乎凝滞。
“道君似乎对这光不甚好奇。”半晌,终是慈眉善目的僧人先开了口。
“呵,和尚你越来越阴险了。难道你不知道那光是怎么回事这争先恐后的,不过一群鼠目寸光之辈,那霞光内轮回之气如此之重,怎可能是什么重宝怕不是个身怀因果,天赋异禀的奶娃娃。这群人,有来无回都说不定呢,哈哈”道人说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情景,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对道人反复的脾气似是习以为常,僧人双手合十,再次念了声佛号。低垂的眉眼越发叫人看不清楚。
半晌,道人终于停下大笑,狐疑地道:“和尚你如此重视此光,难道你也打这光的主意”
僧人眉目在风雪中越发模糊,不答反问道:“道君可有兴趣与老衲手谈一局”
只见他话音一落,两人身后的白雪骤然堆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竟凝成了半人高的雪几,几面上纵横各有十九条线,交错成三百六十一个点。
道人剑眉一挑,目光在那五彩霞光与僧人之间游移片刻,然后嘴角再次讽刺地翘起:“也罢,就让我们来看看,这身怀因果的奶娃娃能够让我道门长存,还是你佛门延世。”
言罢,他转身落座北侧,手中一凝,竟是无边的黑暗浓成一点,举手,落子,动作潇洒随意。
相较而言,端坐在南侧的和尚便规矩得多,指尖亦是一点,雪花纷纷飘来,在其所指的点上化成一颗玉色的雪子。
二人的斗法无声,却残酷异常,正如他们所博弈的苍澜一界,南僧北道,泾渭分明。
朝堂之上,一如棋局,你争我夺,征战不休,战火燎原。
同时,某些人的命运轨迹,亦随着两人的棋局开启,朝堂的争夺,悄无声息地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男主,您哪位? 第一章 王家郎君名唤眉
“女郎,醒醒。”圆妪纯正的洛阳腔混着一股烤肉的香味,唤醒了王眉胃的同时,也唤醒了她的精神。
“妪,在外还是称小姑好。”一旁的小伺常青提醒道。
“无妨。”王眉听见自己的声音,略带了一份刚刚睡醒的沙哑,微抿了一口手边的蜜茶,喉内的撕裂感才觉得好了一些。
“诺。”小伺的声音带着恭敬。
缓缓睁开眼睛,适应眼前的昏暗后,王眉见到的便是往来忙碌的众家仆,一部分在准备食物,另一部分正在扎营,显然,这一次的郊游误了时辰,故而他们只得在野外宿一夜。
远处的篝火发出哔哔叭叭的声响,野外简陋,那忽明忽暗的昏黄火光却映得周遭一片温暖。
“咳咳”一如既往,喉咙深处的痒意让王眉语调未成,红唇先是溢出一阵猛咳。
听见她的咳声,奶媪圆妪急忙起身,小心的换了一盏更加温热的蜜水,奉给王眉,自己则起身碎步走向篝火。
温热的水,润过干燥的喉咙,略带点蜂蜜的甜,王眉舒服地轻叹。一抬头,便见圆妪已从篝火处缓缓行来,手中托盘内托着刚刚烤好的兔子腿,行至她身侧,圆妪轻轻地跪坐到了她身边的榻上。用精致的银筷子和锋利的胡刀将兔子腿上的肉一点点地剥下来,恭敬地放置到她的面前。
王眉此时已经坐了起来,腹中的饥饿感虽然紧迫,多年来深入骨髓的教养仪范却让她依旧慢条斯理地先跪坐好,理了理广袖,接过仆从递上的温热巾布仔细拭了拭面颊,又在仆从的服侍下仔仔细细地净了手后,才优雅举箸。
她抬眼,便见圆妪脸上带着熟悉的微笑,看着她的面上恭敬中带着宠溺,周遭忙碌的下仆们来来往往,安静中透出一股热闹,远处篝火边,一如玉美人身着歌姬艳服,口中吟唱,音调柔软,而她的大兄则慵懒地靠在美人身上,洒脱放肆的神态一如既往。
这一时,一切都熟悉得理所当然,这一刻,世间所有静好似乎都在此停驻。
偏偏此时一阵惊雷响过,颠簸感突然传来,面前柔和温暖的景象骤然扭曲,一股焦灼的味道从大兄身后的篝火处传来,那美人的歌咏竟变作一阵低沉苍老的古音,不断在王眉耳边重复着:“北去归来”
仆从惊慌失措的呼喊此时无声,她手中的银箸掉落于几亦无声,慌忙中她想拉住身边的圆妪,却见她温柔的脸庞倏地就被她身后突然窜起的篝火吞噬,连尖叫都没有发出。一切慌张,惊惶,恐怖都以无声的方式迅速而真实的上演。
天地间只有那不断重复的寂寥古音:“北去归来北去归来”
大兄圆妪王眉想尖叫,喉咙却似被什么锁住,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她想伸手去救圆妪,手臂却似被什么箍住,无论如何都难以抬起,窒息的感觉令她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却马车黑黝黝的车身。
又一阵颠簸传来,马车摇摇晃晃,隔着内厢与外厢的车帘也随之摇摇晃晃。
“咳咳”王眉的眼神伴随着咳声在这颠簸摇晃中渐渐清明起来她此刻哪里是在野炊,分明是在逃离建康的路上,刚刚的焦灼味道,不过是内厢一角暖炉中溢出的炭火罢了。
此时炉内炭火勉强照亮车厢,隔着精致的帛帘,隐约可见道路两旁的树木缓缓后移。
外面的天色还带着清晨的昏暗,一夜未停的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车身上,发出轻微的答答声,混了车轮轧在山路上发出的辘辘声,渐渐安抚了她因梦魇而产生的恐惧,那萦绕耳畔不断的“北去”之声也渐渐消弭。
压下因炭火刺鼻而在胸口翻腾不已的闷咳,王眉甩了甩因趴卧而有些发麻的手臂,伸手想要撩开车帘,却发现她手中还握着一枚白子,顺着白子看去,是固定在车上的矮几,
矮几上,是她睡前未解的残局。其中黑白子因马车摇晃,正杂乱无章地排布着,仿佛那场激战过后,皇宫内外歪歪倒倒的兵卒。
这世道便犹如这残局,贼子当道,兵祸蔓延,天下苍生无一幸免,就连最顶尖的各大士族,每走一步也要前思后想,唯恐一个思虑不周便满盘皆输。
可是思虑甚周又如何他们这些士族子女还不是被逆贼逼到了逃离建康这一步而在这个满目浮华的年代,除了留在建康的那几位,这些逃出来的又有几个是有真才实学,能够委以重任的
如今即便逃了出来,难道还能指望这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郎君小姑们重振世族往日的荣光
嘴角含了一丝冷笑,王眉将手中白子轻掷,身子后仰,再次轻咳两声,略有些虚弱地靠在倚枕上,而原本生机聊聊的残局便被她这一下打乱,黑子白子之间越发错乱,就像她面对的前路,越发让人看不清楚。
从身后几辆马车中,传出仆妇们准备朝食发出的声音,车厢里,王眉常年病弱没有血色的唇微抿,心下更添几许担忧不知大兄,父母可已逃出当初说好,她先行出逃,而后父母大兄会从其他路线逃出,与她于晋阳本家汇合。不知如今可还顺利
想到这里,王眉越发恼恨起自己孱弱的身体,若不是她天生体弱,她便可操戈舞剑,随护父母兄长;若不是她常年卧病,父母也不会能够轻易隐瞒她实情,将她送出建康;若不是连赶路她都无法支持,她早就奔回建康
面现一丝苦笑,哪里有那么多的若不是,最终她该庆幸,若不是出身琅琊王家,她恐怕早已夭折了吧
“郎君”车帘另一边传来极低的呼唤,接着王眉感到面上微凉,便见一张王眉最为熟悉不过的圆圆脸庞出现在眼前,圆圆的鼻尖,圆圆的眼睛,不说话时连嘴角看上去都是圆圆的正是她的奶媪圆妪。
“郎君怎得又咳嗽起来这弈术最是费神,郎君风寒未愈,怎又劳心”圆妪放下手中端着温热的药碗,扫见桌上混乱的棋盘,微微皱眉,心下更添几分担忧。
再抬眼撇见王眉面上的疲倦,以及日日渐无血色的唇畔,圆妪心下绞痛她可怜的女郎,明明是精贵的娇娇,却要如丈夫般行走。时不时还要受到各家郎君背后的嘲笑,说他身体孱弱,难委重任,最多能够活到十二三岁,就算上天垂怜了。
每当她听到别人如此议论,便总会按捺不住火气,上前对峙一二。若非她家女郎,她可能早就被赶出王家了吧
圆妪自己原本也出身中等士族,但自从北方被外族占据,战火便从未中断,为了生计,不得举家从北地逃到南方,这一路战乱,一路兵匪,他们一家人最后便只剩下了她一人苟活。
她至今仍然记得自己初初见到女郎时,她小小一团被包在红色襁褓内。一见到粉雕玉琢的女郎,她便想到自己丧命路上的幼子,当时心下便软成一团。对成为这娃儿的奶媪一事,顿时再无二意。
自家女郎的命格其实是极好的。不说出生世代神秘显贵的琅琊王家,便是她自身,出生之日,天降祥瑞,五道彩光交缠直冲天际,最后只剩下了一道青色的光柱,在空中滞留了整整一刻钟才散去。连大灵寺的主持和正一教的掌教都说这孩子生来祥瑞,争相想要收为弟子。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身带祥瑞的孩子竟是从胎中带来的孱弱,女君不知请了多少郎中为女郎请脉,得到的都是五脏不均,六腑难匀的诊断,甚至其中大部分郎中皆劝郎君女君早早准备后事。唯有大灵寺的宝慧主持曾为女郎卜算时说过,女郎命格奇特,隐现一丝生机。
万幸的是,无论是郎主还是女君都没有放弃为女郎争这一线生机。
似是为了证实那天降祥瑞的预言,自家女郎从小便聪慧异常,两岁能言,三岁能读,在琴棋上更展露过人禀赋,甚至连男子所习经史子集都能通读过后,极快地会意记牢。
可她越是聪慧,女君越是忧心。果然,女君的忧心在女郎五岁时应验,小女郎一日于花园中读书,不知从哪里窜进一只狸猫,小女郎被其惊吓,竟当时晕厥过去,随后夜间便发起高热。
圆妪清楚记得,全建康的名医以及宫中的医令都被请来,竟然都是一个结果请家中准备后事。女君听罢,便昏了过去。
传奇的是,第二天,就在女君终于接受现实为女郎准备后事时,竟从门外响起三声清脆铃响,一蓬头垢面的道人被女郎的长兄谘郎君领了进来。那道人原本一副懒散模样,在瞥到床上女郎时骤然退去,疾步上前,口中啧啧称奇,还道什么“凤涅梧桐,根埋洛水,奇也怪也”
郎主当时本因女郎命悬一线心情便不好,此时见着道人疯癫行径,更是大为不满。挥手就想命人将其赶出,却是被谘郎君阻拦,并于郎主耳畔轻语几声,而那道人就趁此时随手一指女郎的妆匣,道了一句:“附”
只见一道流光竟忽然从窗外穿进屋内,直直没入了女郎镜台前的漆妆匣内,待她趋步近前去看,却是大吃一惊,女郎原本满满的妆匣此时已经空空如也,只躺着那块女郎出生时候郎君亲手雕琢的传家美玉。
待郎主回神,张嘴想要询问时,才发现那道人已飘然远去。只留下一句:“宝玉镇魂,先祖续命。玄武之侧,方可安枕。”
见此,郎主立时下令,玉牌不可离女郎片刻。数日后,却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从此,王家再无小姑眉。”
很久后,圆妪也方才明了,女郎之所以要变作郎君的原因祠堂,是女子不可入的。而女郎是要先祖之气续命的。
于人前,琅琊王家闺名王眉的女郎夭折,女君悲伤过度,郎主不忍女君缠绵病榻,便从旁支过继一同龄男童,单名为徾二声。
就在众人观望,嘲笑,同情这过继子不过替身的时候,王宅内却传出,无论郎主或是女君都对徾郎君极尽宠爱,于徾郎君六岁生辰这日,郎君甚至上陈天书,请求陛下祭祀之时,将其带在身边,以显尊荣。
大灵寺的主持和正一教的掌教,更是各自送来了加持过的法器作为祝礼。一下子,徾郎君的身份被抬得极高。
只是人后,也只有她才知道,那风头一时无两的徾郎君,依旧还是她每日需要喝药,随时都会丧命的女郎眉。
让人欣慰的是,自那以后,女郎虽然依旧小病不断,身子骨却是年复一年日益强健起来。加上王家勋贵,各种天材地宝并不缺乏,女郎原本亏损的身子也渐渐补了回来,只是咳嗽却从未断过,更在每年秋冬之际,总是难逃虚弱。
幸而如今还是盛夏时节,若是秋日渐浓,落叶缤纷的时节,女郎可无法随车行这么久
想到这里,圆妪不禁抬头打量起自家女郎,见王眉脸色虽然不见苍白,唇色却比在家中时候淡了许多,圆妪眉尖更蹙。
对上圆妪担心的眼神,王眉心下一暖,知她心忧自己的身子,勉强按下心头翻滚的情绪,安抚地对圆妪笑笑,重新跪坐端正,接过奶媪递来药碗,刚刚浅抿一口,一阵狂乱的马蹄声夹杂着护卫武士的呵斥在车厢外响起。
“来者何人”这是走在他们车队后方萧家武士首领的声音。
“取尔等性命之人”
男主,您哪位? 第二章 箫声何处
“取尔等性命之人”
回答之人的声音刚落,王眉便听到从车尾传来的一声惨叫。而后便是兵戎相击之响,刀斧入肉之声,马嘶人喝相交于耳。
不待王眉回过神来,那马蹄践踏之声猛然从后方向她们所在之处靠近,一声惨叫骤然在她车外响起,随之一道血箭打在车窗之上,那抹鲜红在精致的帛绢上分外刺眼,直刺得王眉心慌意乱,战栗不止。
即使她从小受到士族教育,要时刻保持冷静,近年来间或又随母亲习持家驭人之道,也曾见母亲下令杖毙奴仆,可直面如此血淋淋的杀戮却也是头一次,至少此刻她无法做到心静如水,平静无波。胸口更是窜上一股郁气,诱使她咳嗽起来。
圆妪同样被这变故吓呆,反应过来后,猛地一把将王眉揽在了胸前,也顾不得再多掩饰王眉女子的身份,口中却只会重复:“女郎莫怕,莫怕”
王眉头抵着圆妪的胸口,大口喘气,试图压下喉间的咳嗽。同时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贝齿死死咬住颤抖的唇,将因惊吓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叫生生咽了下去。
她不能惊慌,她不能失措,白嫩的双手紧紧攥住宽大的袖口,原本并无血色的指尖冰凉,曲起的骨节更是泛起青白之色。
阿母的话在她耳边回响:“阿眉,嫡女宗妇之责,掌家、审时、度世,男儿之智勇我等亦需双全。恐、慌、乱无益解忧。如遇险情,汝需先静而后决,父母兄长不能伴汝一生耳。”
是了,她需冷静,需冷静王眉深深吸气,努力压下内心的惊恐,渐渐放松僵直的脊背,甚至连胸口强压下的咳嗽此刻也缓和了许多。只有一时间依旧无法抑制颤抖的身体,暴露了她内心无法抑制的紧张。
马车外的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与圆妪胸口急速的心跳声混合,竟形成一股奇异的旋律,王眉尝试抬起还颤抖着的手,尽量稳定了自己的声音,小声道:“妪,无事,且住且静。”
她话音未落,马车一阵猛烈摇晃,下一刻,一柄长剑突然从车厢右侧插了进来,王眉本能地一把推开圆妪,自己同时后仰,堪堪躲过剑尖所刺路线,那剑尖去势极沉,贴着王眉的前胸最终稳稳插在了车厢的左侧内壁上。
其剑身甚至还滴下两滴未尽的血珠,不知是护卫的,还是贼人的。奇怪的是,那两滴血珠滴落的样子此刻却在王眉眼中渐渐放慢,连它们在滴落的每一时刻不同的形状,王眉都能够清晰的捕捉,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在这紧要关头,她心上似乎被破开了一条缝,她甚至听到“啵”的一声,极轻又极重。
一股玄而又玄的气息将王眉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故而并没有发现,她右手袖子里一圈韵白的光晕此刻正明明灭灭地微弱闪烁着。
她此时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了一种顿悟当中,仿佛这世间有一股无上的巨力,将所有的尘物向下拉扯,但是由于尘物的不同形状,大小,其被拉扯的过程中又有无尽的不同
“啊”圆妪的尖叫声打断了王眉面前慢进的画面,也打断了她对于心头异动的感知。
“住口咳咳”王眉低声轻喝,压下思绪被打断的不悦,她一瞬间回归到了现实,想也不想地抬手捂住圆妪的嘴,却无法压下由于一时气闷,翻腾而出的轻咳。
但下一瞬间,她仿若福至心灵,下意识地便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圆妪扑倒在车厢另一侧的角落。果然下一刻,她们所在的位置便又出现了一柄长剑。而这把长剑似乎长了眼睛一般,随着她们的移动,竟然也改变了方向。
王眉刚刚一扑的去势已尽,而生死关头的超常反应更是让她已经费尽了力气,此刻断然无法再次移动。
眼看着长剑越来越近,扑面的死亡近在咫尺,王眉似乎闻到了一股属于死亡的灰败气息,她甚至连恐惧尖叫都无法做到。只有刚刚扑倒时陷入袖子中的右手牟然攥紧,却握到了一片冰凉。
这片冰凉仿似被她这一握惊醒的活物,沿着她的手臂蜿蜒直上,一直窜到她的背后。
下一瞬,就在剑尖已经触及王眉脊背的时候,一层蒙蒙的白光凭空出现,那剑尖击在白光上,如同遇到了坚岩般,再无法寸进分毫。王眉却感觉脊背一震,一口血便卡在了嗓子里,只是她不欲身下圆妪担心,任口中血腥味遍布,依旧紧紧咬住牙关。
幸而此时这剑骤然变向后也没了主人,不过是靠着被掷出时的惯性伤人,在王眉背上被阻后,便当啷一声掉落在了马车内。而那白蒙蒙的光也如出现时候一般,倏然地消失。
听见凶器落地,王眉心下一松,险些卧倒在圆妪身上,她低头查看身下的圆妪,只看见圆妪瞪大的眼睛里是自己脸上无法掩饰的苍白。
见圆妪无事,她牙关一松,扭头将那口残血吐了出来,瞬时染红一片铺在车内的白锦。
“妪,已无事,莫怕。”王眉听到自己低低的哑音这样安抚自己的奶媪。
“女”圆妪被她嘴角残留的血迹一惊,便要起身,却被王眉又一次捂住了口,按了回去。
对担忧的圆妪再次摇了摇头,王眉抬手拭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强迫自己沉住气,许是刚刚于生死间的游走经历让她多了活下去的信心,此刻虽然她依然止不住颤抖,但是却已经能清晰思考现在能做的,最重要的,就是放轻呼吸,保持安静。
王眉竭尽全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侧耳仔细倾听窗外的动静,另一边,掩在袖中的右手再次握紧那片冰凉,虽然不知刚刚自己如何脱险,但定是与这袖中所藏玉牌有关。这玉牌,难道真如那个道士所讲,有所神奇
心下这疑问一现,王眉便想将玉牌拿出仔细查看。只是王眉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圆妪,显然已经被之前的箭羽吓坏,如果玉牌真有什么异象,恐怕圆妪会再次失声尖叫起来,是以她只得压下强烈的好奇心。
但她仍不禁下意识地再次紧了紧攥拳的右手,她的紧握,却也让之前残留在手上的血迹顺着手指的纹路滴落,未等她发现右手上沾染的残血无声无息的浸入了那片冰凉,从前方后方不断传来的惊叫声和砍杀声,以及每一声惊叫后都会响起临死前的呻吟便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啊”
“郎君”
“救命”
“噗”
透过车厢不断传来车外之人临死前的呻吟声夹杂着刀剑声,它们仿佛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王眉感觉自己仿佛就是那蛛网上奋力挣扎的蚊蝇,她使劲全身力气将再次升起的恐慌压下去,不发出任何的声音,背部靠着的车厢传来一阵阵阴寒,又似乎有些黏腻,让她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想到从那把剑上滴落的鲜血。
那奇异的感觉再次出现,她仿佛看见那剑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缓慢地滴落在马车内铺的白锦上,与她先前吐出的血一起,渐渐染红了车内的一切,而车外的一切透过那被染得鲜红的车厢投射进来,将那些持刀的歹人面容勾勒地无比清楚,甚至他们杀红的眼睛里倒影着的人影都无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