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歌手有点浪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衔玥
没有人知道,掩藏在他这具躯壳之下有一个多么矛盾和纠结的灵魂。从他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告诉自己,要活得快乐,活得自由,所以他不停地激发自己,一定要成功,一定要站在最高的地方,才有享受快乐和自由的权利。他用自己的恣意和纵情去感染身边的人,希望他们也和他一样,享受生命的快乐与自由,而不是用无尽的压力来束缚自己。
他一度认为自己是成功的,他拥有鲜花和掌声,拥有人气和金钱,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继续下去,现实却给予他致命一击,毫不留情地让他跌落下来。他如今的处境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他赖以生存的音乐,为之骄傲的音乐,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巨大的落差让他变得极其敏感,他无法接受别人眼里的同情,不能忍受旁人来可怜他,他只能用消极的方式放纵自己,麻痹自己,把身边的人都赶走,那样他们才不会再来同情他。
然而,他心里又无比清楚,如果连身边最亲近的朋友都离开他,连齐欣都放弃他,他可能最终只能走向崩溃和灭亡。明明无法失去他们,却要用粗暴的方式将他们赶走,他就是这么笨拙,就是这么可悲,从来学不会挽留,学不会低头。
关灯转回来,低头往下看了一眼,真的很高,下面的一切事物都变得那么渺小。他只需要再往前迈一步,就能够粉身碎骨,结束这种境况,让自己从失去事业,失去朋友,失去恋人的痛苦中解脱出来。而齐欣,还有其他人,也不必再把他当成一只刺猬,害怕被他刺伤。
他把右脚稍稍往前挪了一点,让身体更接近边缘。
这个动作刺激到所有人,惊叫声响起。
“关灯!”
“别冲动!”
他们慌乱地叫着他的名字,脸上写满了惊吓。
关灯又一次回过身,看到他们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大关关……”艾娉婷在抹眼泪,哭得像个泪人。
娉婷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东北老妹儿脾气豪爽火爆,有时也没心没肺,没想到竟然会为了他掉眼泪,他中午还打翻了她好心送来的鸡汤,难道她不生气吗?他知道娉婷是他的灯谜,可他已经唱不出歌,写不出歌了,她又何必这么伤心?娱乐圈里有那么多歌手,她其实可以去喜欢其他的歌手。
关灯的目光一转,落在王少业身上,他正扶着艾娉婷,冲着他痛心疾首大喊:“老关,你他妈给老子下来,你要是敢跳下去,信不信老子把你以前的歌全部改成歪歌,你给我下来!”
改成歪歌?这倒的确是老王的风格,自己不会写歌,但是改歪歌的本事一流。老王知道他最珍惜自己的作品,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威胁他,不让他跳楼的吧?可是,老王白天的时候不是骂了他一顿,要让他自生自灭吗?在老王心里,他还是不是他最好的兄弟?每一次他把他气走之后,他是不是还会灰溜溜继续跑回来找他?
视线再往旁边挪动,便看到了刘明轩,这位刘大妈快要哭出来似的,双手合十,不停地拜他,“小祖宗,小祖宗,我求求你下来吧!我求求你下来吧!我求求你下来吧!”
老刘果然还是天生的复读机,什么时候都改不掉这个毛病,虽然一开始容易招人烦,可久而久之就会习惯,甚至每次听到他说话,都有种莫名的喜感。公司老总把钱卷走了,老刘依然还在,还想着帮他挽回损失,他看起来婆婆妈妈,又啰里啰嗦,像个老娘儿们,其实骨子里是个特别仗义的真男人。
目光再往旁边移动,落在他的父亲蒋礼正身上。蒋礼正满脸哀求,几乎快要向他跪下,情急之下连粤语都说了出来:“知言,爹地唔该你落嚟吖!你如果有咩,我点对得住你妈咪?”
他从来都对不起他母亲,或许正是因为心里有愧,现在才更想补偿他,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有些伤害一旦形成,就再难弥补。就算他这个父亲不称职,也始终是他的父亲,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至少在他心里,是在乎他这个儿子的吧?
关灯的目光最后来到齐欣身上,她的眼眶红润,积满泪水,稍一眨眼,泪珠便滚落下来,在脸颊上留下两道湿湿的泪痕。她站不稳身体,两条腿不停地发软,往地上坐,却又被韩立搀住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目光哀伤地望着他,眼里闪烁着泪光,好像在无声地祈求他,不要往前走,快回来。
她还喜欢他?还在乎他吗?还是说,这段时间他的冷厉和暴躁已经令她望而却步,令她心生怨怼,终于决定离开他,投向韩立的怀抱?如果她已经不在乎他,为什么又要赶过来,为什么又用这种满含情愫的眼神看他?可如果她还在乎他,为什么让韩立站在她身边?站在她身边的人,难道不该是他吗?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他吃过很多次韩立的醋,只不过他那时心高气傲,从未表现出来。
他在看守所出事以后,曾想永远躲开,不让自己成为她心里的包袱,可他到底还是忍不住,还是想见她,于是他再一次出现在母亲的墓前,让她找到他。
他把自己锁在家里的这段时间,不停在想,如果他以后再也无法创作,再也不能跟她一起并肩站在舞台上,再也无法为她改编好听的昆曲,她还会喜欢他吗?如果有一天他和她喜欢的昆曲发生了冲突,她是会选择他,还是会选择她从小到大都热爱的昆曲?
今天清晨的时候,他站在门内听到了她和韩立的对话,得知她为了陪他,耽误了昆剧院的工作。韩立让她回昆剧院,其实这何尝不是让她在他和昆曲之间做一个选择?昆曲一直以来都是她的梦想和希望,他并没有这个自信,认为她一定会选择自己。
果不其然,中午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了昆曲,跟韩立一起走了,把他一个人丢在冷冰冰的病房里。白森森的墙壁让他内心产生一种惶恐,很怕她会一去不回,怕她真的放弃自己,选择回到昆剧院。他越害怕,就越急躁,只能不断地发泄,不断地扔东西,而她却一直没有回来。
挨到傍晚,她还是没有回来,他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跑出医院去找她,却看到了韩立拥抱她的画面。那一刻,脑子里万念俱灰,真的只想放纵自己,一死了之。
所以之后,他来到这里,在楼顶吹了很久的冷风。
他一直都知道,她看上去保守内敛,其实身体里蕴含着一股强大的能量,只要释放出来,她就能够散发出万丈光芒。她正在悄然改变,正在慢慢释放出这种能量,将来她会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出色。当她变得耀眼夺目之时,这么一个失败落魄的他,连跟她一起站在舞台上的资格也没有了,凭什么得到她的青睐?
多么可笑,一直以来都被媒体评价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关灯也会有自卑的心理。
他感到越来越绝望,最终还是走上了天台的边缘。这种方法很幼稚,但他只想知道,她还喜不喜欢他,会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夜已深了,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依然能够看到都市里璀璨的灯光,犹如大片的萤火虫汇聚,雄浑壮丽。天空混沌一片,看不清楚星星,连月亮也没有,黑沉沉笼罩而下,大海一样的深沉,就像猜不透的人心,朦朦胧胧,浑浑噩噩。
高处风大,他站在这里,衣服被吹得哗哗作响,连头发都乱了。
几十米之下的地面上,两三个没有睡觉的群众发现了关灯,有人拿出手机对着他拍照,还有人恶意地冲他高喊:“喂,你倒是跳啊!有本事跳下来啊!”
夜晚很安静,声音清晰地传进了楼顶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民警和他的亲人朋友紧张万分,不停地呼唤他,安抚他的情绪,让他冷静,不要想不开。
齐欣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不知从哪里获得的力气,一下推开韩立,一步步朝关灯走去。
“齐欣,你要干什么?”其他人越发紧张,“你别过去,不要刺激他。”
关灯看到她走来,目光一闪,伸出手禁止她继续向前。他张口说:“你别过来,你别过来。”然而微弱的气息声彻底淹没在呼呼的风声之中,旁人什么都听不到。
齐欣没有直接走到他身边,而是同样登上了天台边缘,站在距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夜风将她的秀发和裙摆吹得猎猎飞舞,有种风华绝代的美。
“齐欣!”其他人再次发出惊呼。
“你干什么?”
“你别跟关灯一样犯傻啊!”
韩立急得眼睛都红了,“齐欣,你快下来!你别傻,快下来啊!”
艾娉婷经受不住刺激,差点翻白眼晕过去。要不是王少业托着她,她可能早已瘫在地上。
齐欣没有理会其他人,转过头,注视关灯,“你想跳楼吗?那我陪你一起。”
关灯眼里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芒。
她深吸一口气,擦去脸上的泪痕,飘渺地说:“我没有爸妈,没有爷爷奶奶,没有外公外婆,我肩膀上没有责任。今天我辞职了,孑然一身,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怕,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担心了。”
关灯震惊地看着她,她竟然……辞职了,为什么?她在昆曲和他之间,选择了他?
“关灯,认识你之前,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是昆曲,认识你之后,最重要的是你。以前看电视剧,总觉得电视剧里男女主角生死相随,这种桥段很矫情,很假,现在轮到自己,好像有一点明白这种感觉。”她自嘲一笑,眼泪又流淌下来。
“我们一家三口出车祸的时候,我记得我妈把我护在怀里,她的怀抱还很温暖……”她声音哽咽沙哑,“可是……当我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冷冷的,很僵硬,的确是……是一具尸体。”
齐欣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说:“我爸当时还有一口气,他对我说,欣欣要好好活下去。就算爸爸妈妈离开你,你也要坚强快乐地生活,爸爸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我爸断气之前,一直在重复那句话,欣欣最坚强,欣欣最坚强……”她控制不住情绪,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
关灯眼里含泪,一瞬不转地注视着她。
其他人也沉默不语,眼中隐含泪光。
“我爸说我最坚强,可我……可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坚强……呜呜……就像你说我,那么怕死,那么怕出意外,我就是很怕,我就是一点都不坚强……”
“我工作也没了……什么都没了,我只有你,你要是跳楼死了,我都……呜呜呜……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好……只好跟你一起跳楼……我对不起我爸……呜呜呜呜……我辜负了他对我的期望……呜呜呜呜……”
关灯抬起头,想将眼里的热度逼退,然而一滴泪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下来。
夜空还是黑暗一片,广阔无垠,不知何时,一颗忽明忽暗的星辰出现在天空中,就这么独独的一颗星,再也没有别的星星,那或许就是引路的北极星。
人生在世,顺境逆境,沉浮漂泊,不论何时,不论何地,总该有这么一颗北极星,为自己指引道路。
他的小欣欣坚强地生活了那么多年,他怎么能让她在这一个时刻,功亏一篑,辜负她父亲临死前的一腔期盼呢?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她既能像蒲苇一样柔韧,他为什么不能像磐石一样坚硬?
关灯转过身,从天台的边缘走下来,一直走到齐欣身边。他仰起头,定定地望着她,对她展开双臂,用唇形说了几个字,“下来吧!”
齐欣一时间五感交集,脸上出现欢喜悲忧的神情,也不知究竟是喜是悲,只是不停地哭,不停地掉泪。她从高台上跳下来,扑进关灯怀里,将脸埋在他颈间,继续哭泣。
两人就这样紧紧拥抱在一起,如同两根紧密纠缠的蔓藤,福祸相守,生死相依。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艾娉婷控制不住情绪,抱着王少业的胳膊嚎啕大哭。
刘明轩虚脱一般坐在地上。
蒋礼正悄悄转身,拭去眼角的泪花。
韩立看着不远处紧密相拥的两人,黯然一笑,转过身静静离开了。
从楼顶下来之后,关灯一下子变得温顺了,做什么事都很配合,先跟民警回派出所登记了一下情况,接受民警的教育,再回到医院,安安分分地睡觉。
把一切都办完,已经是凌晨四点多,每个人都累得睁不开眼,王少业、艾娉婷等人各自回家休息,齐欣则留在病房里陪护关灯。
闭眼之前,齐欣想到韩立,这才发现韩立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他一个晚上都在帮她找关灯,她却连句谢谢也没来得及说,心里挺愧疚。
早晨起来,齐欣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给关灯买早点,顺便给韩立打电话道谢。
电话里,韩立的声音很轻,很飘渺,他说:“不用谢了,只要你们都没事就行。”
齐欣心里仍感愧疚,“对不起啊,让你为我担心了。”
这个歌手有点浪 第70节
“你没有对不起我,也不要道歉,昨晚看到你和关灯……”他自嘲地笑笑,“我觉得我一点希望都没有,这一次……大概是真的要死心了。”
齐欣握着手机,一时无言。
“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仍然希望能做你的朋友和搭档,好了,我还得去上班,先挂了。”
“那……再见……”齐欣拿下手机,看着已经结束通话的界面,心里莫名沉重。
回到病房里,关灯已经醒了,静静躺在床上让护士给他扎针输液。
护士走后,齐欣提着早点坐到床边,轻声问他:“饿了吗?我喂你吃粥吧!”
关灯支撑身体坐起来,抬起没有扎针的右手,用微弱的气息说道:“我自己来。”
“好。”齐欣恬然一笑,给他架上一个床上小餐桌,把热粥摆上去,递一个小勺给他,“还有点烫,你慢点吃。”
关灯从她手里接过小勺,低下头,慢慢地吃粥。
齐欣看着如此乖顺的关灯,不知怎么的,眼眶又有点酸涩。
这一次,终于雨过天晴了。她相信,只要他一天天康复起来,一定能够变回曾经那个光芒四射的关灯。
齐欣不想让关灯看到自己的情绪波动,连忙埋头啃包子。一勺温热的八宝粥突然伸到她唇边,令她愣了一下,抬起头,她发现这勺粥是他喂来的。
关灯在……喂她喝粥?
四目相接,两人目光紧紧焦灼在一起,眸光闪闪,难舍难分。所有的情丝、忧愁、哀思都在其中默默传递,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出很轻的气息声,“凉了,快喝吧!”
“好……”齐欣张口,喝下他喂来的八宝粥。多不容易,她喜欢的这个男人也有温柔的一面。或许她该庆幸,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她永远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思,永远不知道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
两人吃完早点,蒋礼正、王少业、刘明轩和艾娉婷也都过来了,跟他们商量切除声带息肉手术的事。
声带息肉的癌变率很高,要及早切除。这个手术并不复杂,在正规的大医院都可以做,蒋礼正希望关灯回香港接受治疗,在半山别墅养病,有家里的菲佣和林嘉琳帮忙照顾着,更利于他的病情恢复。
不过,关灯拒绝了蒋礼正的提议,选择留在江州治病。
蒋礼正劝说无效,只能放弃。他本想为关灯请一个保姆,照顾他平时的生活起居,也被拒绝了。看来除了齐欣,儿子不会接受任何人,虽然他消停下来,不再那么狂躁,但脾气还是老样子,不接受就是不接受。蒋礼正心里一半遗憾,一半欣喜,遗憾的是儿子依然不能放下心中的芥蒂,接受他这个父亲,欣喜的是儿子找到一个能够携手一生的好姑娘。
手术的事敲定后,刘明轩拿出一张卡片递给关灯,说道:“明韵音乐的老板跑得无影无踪,估计是找不回来了。这里头有三十多万,是法院变卖明韵音乐剩余财产后分配给你的补偿。你住的那套公寓……也属于公司财产,法院会按照章程变卖,再按比例分配给你。”
关灯点点头,从刘明轩手里接过卡片,没说什么。
齐欣看着关灯手里那张卡,心中无限感慨。关灯住的那套公寓应该能够卖五百万左右,但是这些钱不会全部给他,还要分给公司里其他的职员和艺人,关灯所占比例最大,大概能分到一百万左右。去年一千多万的收入,他只能拿回来一百多万,连零头都没有。
关灯虽然出了两张专辑,粉丝人气很高,但在去年之前,他没有拍过广告,也没有接过任何商业活动的邀请,一心搞创作,所以赚的钱并不多。真正赚钱是从去年开始的,拍了好几条广告,又开了十场演唱会,这才能有一千多万的收入,可惜全都打了水漂。
他将来怎么发展,是继续签入经纪公司,还是自己单干,尚且没有详细的计划。娱乐圈里把他归结为劣迹艺人,想再露面恐怕是很困难的。
说完公司的事儿,刘明轩又说:“对了,昨晚楼下有几个小混混在拍照,万一他们把关灯跳楼的照片发到网上,肯定会对关灯产生不好的影响,肯定会产生不好的影响啊!”
提起这件事,齐欣也很气愤,昨晚那几个人在楼下看热闹就罢了,竟然还大喊大叫,让关灯赶紧跳下去,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行径实在恶劣。
蒋礼正说:“那几个人昨晚也被警方带去派出所了,警方那里肯定留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我们想办法找到他们,把照片买来,应该就没事了。”
王少业口吻轻松地说:“放心吧!这件事就由我来搞定,对付几个混混,小菜一碟!”
“老王,这件事就拜托你了。”齐欣拍拍王少业的肩膀。
王少业触电似的赶紧跳开,一脸紧张道:“你可别碰我,万一有人打翻醋坛子,又要跑去跳楼,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关灯立马拉下脸,倒在床上,用杯子蒙住脑袋。
“哈哈……”站在床尾的艾娉婷率先笑出声,“大关关也有遭王混球奚落的时候,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哈哈哈……”其他人都跟着笑开了。
看到大家露出暌违已久的笑容,齐欣长吁一口气,这种云开雾散虹彩漫天的感觉真好,好像整个人都鲜活起来,浑身充满了能量。
关灯的手术安排在三天后,由于声带受伤的情况比较复杂,医生对他进行了全身麻醉。手术很快,一个小时左右就完成了,关灯被护士推出来的时候还在沉睡,医生对齐欣他们交代了几点术后注意事项。
病人清醒六个小时之后可以进食流质食物,必须是温凉的,少量多次。喉咙出血轻轻吐出,不要下咽,保持口腔洁净,辅以雾化吸入,消炎治疗。术后两周禁声,预防感冒咳嗽,以免影响声带恢复。禁过热过硬、酸性以及辛辣刺激的食物,禁烟酒,禁大喊大叫,禁剧烈运动。可以适当运动,保持腹胸的压力,维持发声的连续性。
所有的注意事项齐欣都一一记下来,确保不会遗漏。
三天后,关灯可以出院,蒋礼正见儿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便放心地飞回香港去了。
由于关灯之前住的公寓将被法院拍卖,刘明轩帮他在齐欣住的小区里也租了一小套公寓,方便齐欣每天照顾他。
齐欣原本是不怎么会做饭的,以前都是在外面吃,为了关灯能更好地恢复,专门跑去跟她舅妈练了三天的厨艺,学着熬粥,炖汤,炒家常菜,她甚至还专门甄别食物的属性,尽量只做平性食物给关灯吃,不让他吃温热的食物,以免上火影响声带恢复。
关灯的声带受伤挺严重,手术后两周都发不出一点声音,一个月才能发出一点点声音。
这天,齐欣一早出去买菜,回到关灯的住处,做好了早点,准备去叫关灯吃饭。她走进他的卧室,看到他站在窗边,深吸一大口气,用细微的声音轻轻数着数字:“1,2,3,4,5,6,7,8,9……”他一直数到71,直到再也无法数下去,才换了一口气。
朝阳刚刚升起,暖融融的阳光从窗户照进屋里,他整个人就像是沐浴在光芒之中,周身镶嵌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圣洁而美好。
齐欣知道他这是在做声带康复训练,就没有打搅他,而是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他的背影清瘦,许是因为长得高,经常弓着腰,看上去有点驼背,每当他运动或者跳舞的时候,就会直起腰,身材挺拔如一棵苍松。
他的头发长了不少,耷下来已经能够把眉毛遮住,发质细腻柔软,阳光下,每一根发丝都染成了金色,笼罩在点点光晕之中。记得多年前的江南水乡音乐节,他站在舞台上,她站在舞台下,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那一头被灯光染得五光十色的飘逸头发。
那个风一样洒脱,光一样炙热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那里,看得见,摸得着,他不再消极和低迷,正在一点点找回曾经的自己。想到这一点,她的内心总是溢满感动,充满希望。
等他做完练习,齐欣才敲敲门,说:“吃早餐了。”
关灯转过身,隔着一段距离同她对视,嘴角溢开一个浅浅的弧度。光芒中,他的眼眸明亮无比,远远胜过太阳,一直照进了她的心扉。
齐欣被他看得不大好意思,转身离开他的房间,回到餐桌旁,从电饭煲里盛了两碗粥,坐下静静吃早点。
关灯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同她一起吃早餐。
由于关灯的嗓子还没有恢复,两人之间很少对话,关灯要同她交流的时候,多是用手机输入文字给她看。
早点吃到一半,关灯拿出手机输了一段文字,搁在桌面上,推到她面前。
齐欣放下瓷勺,低头看手机。
——总待在家里闷,今天出去走走。
齐欣抬头,问道:“你想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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