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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食无忧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北辰庆之
牛大顺进了家门,两脚往长椅上一搁,说:“今天可累死了,我到河里抓了一条大鱼,那鱼可大了,有这么大”大顺伸长两臂比划了一下,说:“撒盐腌上我们能一直吃到开春咧。”
盼朝从厨房里用黑漆漆地陶瓷碗将煮好的野菜和买米饭端出来,说:“鱼在哪儿呢?”
“哎……”牛大顺马上捶胸顿足道:“你不知道,那鱼不知道多机灵,活蹦乱跳的。我都把它给装进竹筐子里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的?”
盼朝没理他,牛大将拾起长筷,拨了一层热粥上面的米糊,说:“怎么的?”
“结果那鱼尾巴一动,整个将我的竹筐子给翻到河里去了,我那一筐子的小鱼小虾,也跟着都跑了。”说完大顺拍了把大腿,紧接着将嘴凑到碗边上,滋溜溜地喝了一大口。
“这,这粥……”大顺一边吧嗒着嘴,一边用手敲着脑门子,瞪圆了眼睛,嘴巴半张了半天,想说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粥怎么了?”牛大好笑的端起碗,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
“这粥不一样,比原来好喝……”牛大顺用筷子搅着,说:“这里面放了米?”
“嗯,还有呢?”
牛大顺眯着眼睛又喝了一口,说:“我也,我也说不上来。”
牛大用手指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大顺的额头,说:“连着都尝不出来了?这粥里啊,放了糖。”
牛大顺听了,眼睛都要掉出来,他认真地尝了一小口,马上喜滋滋的说:“真的,真的是糖。”
牛大笑了,他给大顺夹了一筷子野菜,说:“我的苦命孩子哟,连糖是什么滋味都忘了。”
牛家吃饭女眷向来不能上桌,盼朝端着碗,跟绣娘一起缩在角落里的小凳子上。盼朝听了阿爹和哥哥的话,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粥,粥很粘稠,在碗里插|进一根筷子都不会倒,舌尖碰到粥后,味蕾像是炸开了。
盼朝正准备再喝一口,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有愧呢?怎么没看见有愧?”
绣娘眼圈马上红了,她伸手拍了拍盼朝,说:“吃饭。”
“有愧呢?”
盼朝问得更急了,有愧没吃过糖,她要是也能尝一口就好了。
牛大不高兴地将筷子往桌上一甩,说:“喊什么喊?连顿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了?”
他大声说:“有愧有愧,有愧被你吃了,你碗里的都是有愧换来的。”
盼朝听了哇的一声哭了,她将碗放在地上,转身就往外面跑。牛大气得大吼,“你跑,你有本事跑了就别回来,赔钱东西。”
一屋子人,没人再想动一把筷子,只有牛大顺两手捧着瓷碗,仰着脖子咕噜噜地喝着粥。
***
吴大婶给有愧下了碗面,清汤寡水里飘着几根白软的长面,面上浮着两片白菜心子。有愧一边咕咕地吃面,一边抽嗒嗒地吸着鼻子。这碗面似乎让她忘记刚刚的伤心事,她用牙齿叼住一根面条,
吴大婶在桌边坐着,低头补着她儿子的破衣服,听见有愧嘴巴里发出的嗦嗦声,抬起眼来,往有愧脑袋顶上拍了一下,说:“姑娘家的,吃饭不要发出声来。”
她有两个孩子,都是男孩,还是生儿子好,至少生儿子在这不太平的年岁里,能活下去。
吴大婶低头添了几针,说:“等下你东叔从集市回来,他进来的时候放机灵点,知道吗?”
有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并不知道放机灵一点是什么意思,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她低头默默将碗里最后一根面放进嘴里,用牙齿叼着,慢慢往嘴里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阿东从城东回来了,他赶着一辆破马车,马车没有棚子,坐着几个和有愧一样豆芽菜似的小孩子,一个个都是瘦到脸上只剩一双眼睛,身上只剩一把骨头,穿着灰扑扑地衣服,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纤细的脚踝扭在地上像是要被折断了似的。
吴大婶从屋里出来,她执着烛台,一手遮着火光,晚风摇曳,黄豆似的烛火跳动在她忽明忽暗的脸上。“今个生意怎么样?”
阿东拧着眉头,摆了摆手,大步走进前厅,倒了杯茶水,脖子一仰喝得一干二净,这下他的气才喘匀,说:“别提了,好卖的都卖完了,剩下这几个,一个个病歪歪的,谁想买?别人买去是当下人的,又不是当小姐少爷给供着?”
说哇阿东剜了一眼在门口站着的小孩儿们,哼了一声,不轻不重地说:“少爷的身子,下人的命。”
吴大婶脸色微微地变了,她挤出一丝笑,说:“你猜怎么的,今天牛大来找我了。”
“他?”阿东眉头一挑,不屑地说:“那游手好闲的东西,他来找你干什么?”阿东转头看向吴大婶,认真地说:“是找你借钱吗?”
吴大婶连连摇头,说:“不是不是。”
“最好不是,”阿东说,“他还得上吗?一个子都不许借给他。”
吴大婶往阿东空了的茶杯里续了些茶水,说:“一个子都不借。”
阿东端起茶杯,问:“那他今天来找你干什么?”
吴大婶笑笑,说:“还能是什么,他把他家那个小姑娘卖给我了。”
“小姑娘?”阿东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会儿,他只记得牛家那个跟他爹一样无所事事的大顺,和跟绣娘一样勤快的盼朝,小女儿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吴大婶将躲在角落的有愧牵了出来,捏了捏有愧的手背,对有愧使了个颜色,说:“来看看。”
有愧抬头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阿东,阿东跟他爹年纪差不多大,身材也差不多,只是脸上满是胡子,眉宇间横着三条细纹,下巴上还长着一颗多出一根毛的大痣。
有愧怯生生地喊了一句:“东叔好。”
阿东从上而下打量了一下有愧,转头对吴大婶说:“你还嫌家里这样的病秧子不够多是吧?你自己看看她这个样子,哪个人家肯要?买回去送棺材吗?”
吴大婶皱起眉头,说:“你话也不能这么说……”
“我话怎么了?我是在做生意,”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腰杆子挺得笔直,用手指指着那几个缩着脖子的小孩,说:“这么多人,一天卖不出去我就要一天给他们饭吃,给他们衣穿,我从他们身上才赚几个钱啊?我真是亏死了。你,你这个给了多少钱。”
“五两。”
“五两!”阿东吼道,“你个败家娘们。”被这么一骂,吴大婶只能捂着嘴哑哑低泣,不敢作声。
***
第二天阿东赶着车上集市来,将车上这群豆芽菜一字在街边排好,还没喊一嗓子,几位大婶就围了上来,问一个丫头多少钱。这些大婶都是给富贵人家做事的,要挑一些脑袋机灵,手脚麻利地丫头回去给主子做丫鬟。
阿东不敢随便开价,如今饥荒一日比一日严重,卖来的小孩个个面黄肌瘦,看相不好,这些富贵人家是不愿意花大价钱买一个病秧子回去的,于是阿东想了想。报了个数:“十两。”
“十两?”一个大婶听完大声惊呼道,她一把拉起离她最近的有愧的手腕,两根手指一比,包住一圈还多出来一根指节,“就这样的,你还跟我说要十两?”
有愧像牲口一样站在街边被按斤叫卖,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大婶是要买她,还是不要买她,只觉得一双双古怪的眼睛在她身上评头论足的上下打量,这让她很害怕。
阿东心里气急了,在心里先是埋怨这大婶不厚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他的台子,然后又骂他家那败家娘们,怎么就给买了这么一个赔钱货,到了最后大骂起牛大那混帐,骂遍了牛家上下五千年的祖宗十八代。
阿东陪笑着从这些豆芽菜里挑出一个长得稍微周正一些的,说:“您看看这个,这个壮实。”
大婶松开有愧的手,开始一寸寸地按那女娃子的胳膊骨,这叫摸骨,富贵人家买丫鬟都要这么挑选一番,然后连连摇头,说:“这个不行,这个不行。”倒又继续考虑起有愧来,“这么瘦,哪里要十两银子?”
有愧在一边站着,小心翼翼地用手背抹了把脸颊上的眼泪,大婶呵地笑了一声,说:“呵,还没怎么样呢就哭起来了,这买回去能做事吗?”
阿东忙出来赔笑,他从后面掐了有愧一把,有愧身上没什么肉,只捏起来一层皮,道:“这个是刚来的,年纪小,不懂事。”他伸出两指比了个八的手势,说:“八两,再可不能少了。”
大婶冷笑了一声,说:“八两?八两买回去当小姐供着?”
阿东皱着眉,八两这数报得高了,有愧这模样肯定值不了八两,可谁叫那个败家娘们在她身上花了五两银子,这钱要不回来他就亏大发了。
就在阿东正犯愁的时候,人群里传来一个男人清朗而隽永的声音,“我要她。”





衣食无忧 第4章 修
来人姓何名愈,今年二十有五,生得仪表堂堂。他爷爷原在县前开着一家药材铺,本来生意做得大的很,可惜他父亲好赌,去了一半的家产,现在已经家道中落,只在城北留了半间两扇门的老宅。
几年前四王乱,他应征入伍,投入五皇子党先锋卫大将军麾下,伤了右腿,成了残废。如今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却没有姑娘家的愿意下嫁给一个穷瘸子。
何愈倒是满不在乎,他向来自由自在惯了,有没有媳妇一点都不重要。但他爹就不这么觉得了,他爹今年生了一场病,把好赌给戒了,每天没事做,便在他儿子身上打主意,日日在何愈耳边念叨:“你都老大不小了,该娶个媳妇了。”
何愈耳朵都被磨得起了老茧,听得真烦了,便把那条残废的右腿一拍,说:“我倒是想娶,可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我这么一个残废?”
说这话的时候何愈是一脸云淡风轻,但何老爷子听得是直落泪。他儿子多好一人啊,长得玉树临风,又会做生意,只是被他给拖累了一屁股债,废了一条腿。
何愈见不得老爷子在他面前掉眼泪,七老八十了,哭起来却成了个孩子,只得连哄带骗,说:“再过几天,再过几天一定娶个媳妇回家。”
但媳妇哪里是那么好娶的?又不是稻子,丢粒种子到田里,明年能长出一穗来。
这时候柳小六就给何愈出主意了,说娶媳妇不是什么难事,在集市上买一个就行。
柳小六家里排行第六,上头有五个姐姐,为了给这些姐姐准备嫁妆,柳小六家里条件比何愈还困难,也是个娶妻困难户。几天前柳小六从一个牙婆那里买了个姑娘,用红轿子一抬,娶进门给自己当媳妇。娶了媳妇以后,柳小六就开始日日在何愈耳边念叨这女人的好,女人好啊,香喷喷的,身子还软,晚上抱在怀里舒服极了。
何愈也是个热血青年,听柳小六这些话,火没处泄,只得大冬天半夜跳进池子里洗冷水澡。这么天天洗冷水澡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何愈下定决心,也给自己买一个媳妇,但十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何愈微眯着眼,懒洋洋地向阿东说:“你报个价吧?”
阿东先是一愣,马上低头开始打量,这群小孩里,要数有愧最瘦,还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于是报了个保守的数,“八两。”
何愈一点都没有犹豫,直接伸手从裤腰带上解下钱袋,摸出一块银元外加几枚铜币递给阿东。
有愧一听这人要买她,猛地抬起头,直愣地看着来人那双上挑的丹凤眼。这人穿着一身普通的麻布褂子,肩宽背厚,愣是把一袭布衣穿出不凡的气质,两条长眉直飞入鬓,挺直的鼻梁下面留了两撇小胡子,说起话来就神气地抖着。有愧说不出来这个人到底长得好不好看,总之长得和她爹还有哥哥一点都不一样,尤其是那双眉眼,活脱脱是画里才有。
有愧两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心怦怦乱跳着,难道这就是把她买走了的人吗?他会对她好吗?还是会像她的爹娘一样,把她养大了养胖了,就卖给别人?
阿东见有愧人还往后跑,忙把有愧往前推了一把,低喝道:“还不快跟着走。”
他巴不得那人带着有愧赶快消失,生怕那人付了钱又反悔,。
来人眯着眼睛,仔细瞧了有愧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向有愧伸出了手,说:“走吧。”
有愧看着那双伸向她的手,很厚实,骨节分明,和她爹的不一样,和她哥哥的也不一样。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小手伸了出来,缓缓地放进那人的手心里。
小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
那人带着有愧往前走了一步,他的身体往右微颠,有愧这才发现,这么俊美的人,右脚却残废了。
那人轻轻地握了一把有愧的小手,说:“我们走吧,我带你回家。”
何愈把有愧带回家后,带着她先去见何老头。有愧见何老爷子的时候,何老爷子正在庭院里逗蟋蟀玩,秋天的蟋蟀已经成棕黄色,像是用纸片叠出来的一样脆而瘪,何老爷子身上的外衣没有系腰带,露出里面的中裤,头发上面还插着几根草屑。
何愈叹了口气,他松开有愧的手,一瘸一拐地向他父亲走了过去,伸手抚了一把老爷子头顶的草屑,低声说:“爹,看看吧,这是你儿媳妇。”说着抬眼看向有愧,对她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那双丹凤眼暗沉着,读不出情绪。
有愧有些害怕,她觉得这个老头子古怪极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浑浊,深陷在凹下去的眼眶里。但她还是缓缓走了过去。
何老头眯着眼,看了看有愧,问:“这是谁?是宛娘吗?”
何愈:“不是,是你的儿媳妇。”
何老头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别人都说他痴,都说他疯癫,但他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明白着,他伸手握了握有愧纤细的手腕,说:“我的好儿媳妇吔,我儿子有媳妇了吔。”
***
除了何愈他爹何老头,何愈成亲的事儿,还要柳家大娘点头。
柳大娘是看着何愈长大的。何愈年幼丧母,何父对此一直心中有愧,觉得要不是自己好赌,妻子也不会早逝,于是一直没有续弦。柳家住在何家对面,也是一间三面的老宅,柳大娘觉得一个家里没有女人不成,于是常来照看何愈。
见着有愧后,柳大娘有些不满,婆婆对媳妇向来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见又有愧是何愈从集市上买来的,一没个娘家帮衬,二没带着嫁妆,跟买来的丫鬟没什么两样,于是更不中意了。
她握了握有愧的手,说:“手腕子怎么这么细?”说着眼睛往有愧平坦的胸脯上看了一眼,这胸脯平坦还没发育,屁股也干瘪,胯不宽,一看就不好生养。
何愈在大厅的靠椅上坐下,拾起药房的账册,开始拨起算盘来。他扭头瞧了有愧一眼,有愧低眉顺眼的在大厅站着,个子小小的,但腰板倒是挺得直,他看着不仅不讨厌,反而还有点顺眼。姑娘家的,就该温婉一点才可人,至于这手腕子粗细,那根本不是个事。
何愈开口道:“我爹看着说不错。”
柳大娘嗟了一声,说:“你爹?你爹糊涂难道你也糊涂?”
何愈尤其不爱别人拿他爹说事,脸色顿时变得生硬,但碍于柳大娘是长辈,便沉声道:“人是给我当媳妇,我看着行就行罢。”
何愈这性子,柳大娘也是知道的,别看何愈面上跟谁都和和气气的,好说话极了。可实际上,一旦他心里有了主意,那就八匹马也拉不回。
于是柳大娘便改口问道:“这姑娘今年多大岁数?”
何愈摇头。
柳大娘便又问:“那是哪家的人呢?”
何愈还是摇头。
柳大娘在心里埋怨何愈这事办得也太糙了,虽说何家已经家当中落,不复当年气派,但怎么说也不是乡野村夫。虽然现在何愈的腿是伤着了,但能走得路还多得很,以后指不定能爬到哪里去,娶媳妇这事可不能如此儿戏。
柳大娘仔细打量了一下有愧的脸蛋,眉毛生得好,又黑又长,眼睛也有神,像两颗夜明珠似的发着亮,鼻梁挺直鼻翼内收,守得住财,就是两颊挂不住肉,不过这以后能慢慢养出来,底子还是很好的,是张富贵像。现在可能是苦了点,但过了这坎,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柳大娘握着有愧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儿?”
有愧:“牛有愧。”
柳大娘皱眉,别家取名都是讨个吉利讨个彩头,都来什么大富大贵大吉大利,哪里有把“愧”放在名字里的?不过能把孩子都卖了,这样的爹娘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她接着问道:“今年多大岁数?”
有愧答道:“虚岁十四。”
年纪倒不算小……正是许配人家的年龄。只是身材太过瘦弱,估计过了门还得等段时日才能给何愈生孩子。
柳大娘便又问:“是几月生人?”
有愧答道:“正月。”柳大娘听了一喜,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姑娘家初一生的命好,以后能富贵,不过这话她说的还不能算。婚事别的礼节都可以不要,但八字一定要测。若这姑娘命跟何愈对得上,那便娶过门,要是对不上,那便收了当丫鬟。
柳大娘合了何愈有愧两人的生帖,请城北一算命先生来批八字。算命之人,泄露天机,导致五弊三缺,这位算命先生就占了五弊中的残,是个瞎子。
柳大娘先跟算命师父说了何愈的生辰,算命师父掐指一算,按天干地支排列了一番:四柱有财,衣食不缺;财官带印,积玉堆金……
突然,算命先生脸色一变,额间竟冒出豆大的汗珠来。这命格稀奇,若是由道行不深的人来测算,必然会以为这是大富大贵之命,其实非也,此命格之中别有玄机。
此人以后非富即贵:若是经商,日后则家财万贯;若是考功名,日后则郤诜高第,官至宰相;若是从武,日后则屡立战功,为一代名将。只可惜,他受不来这份福气。
日进斗金,之后是家破人亡;官至宰相,之后被判成乱臣贼子;屡立战功,之后则是鸟尽弓藏。
他的命中必有一劫,这劫是死劫,无法逃脱。
算命先生抚了一把额间的汗水,沉吟了一声,最后开口道:“把那位姑娘的生辰告诉我。”




衣食无忧 第5章
柳大娘又告知有愧的生辰,这一次算命先生掐着的手指有些颤抖了,他将那双不能视物的眼睛合上,沉下心来。
参透天机是要付出代价的,有的人付出的是阳寿,有的人付出的是光明,对一个瞎子来说,越黑暗的地方他看得越清楚,可这一次他却什么都看不见。
这个女子的过去在一团朦胧的迷雾里,氤氲雾气之间,山水冥茫,无法看清;她的未来则是一片混沌,天地相合,阴阳相会,未曾分离。就在他企图强行走进那团迷雾时,一股巨大的阻力将他推弹开来,无力感以排山倒海之势,铺天盖而来。最后一股像掌风一样的巨大的冲力直击入他的胸膛。
他猛地睁开双眼,看见一束光。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看见光明,但这束光转瞬即逝,最后又是一片漆黑。
算命先生嘴唇微微翕动着,脸色惨白如纸,额角渗出的汗珠,沿着暴起的青筋滚落。
柳大娘骇了一跳,忙搀扶住摇摇欲坠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握住柳大娘的手,那双浑浊的看不见光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柳大娘。
只有一个未来未知的人,能救一个死劫难逃之人。
他握了握柳大娘的手,大笑道:“二人乃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大娘只管挑一个黄道吉日成婚即可。”
柳大娘极其信命,当年她嫁到柳家的时候,城东的算命先生给她批了三个字:孤鸾煞,也就是寡妇命。为了让她能顺利嫁出去,她娘偷偷给算命先生塞了钱,把这事给瞒了下来,骗他们柳家说她有旺夫运。
可瞒得过谁也瞒不过老天爷,柳大娘嫁到柳家后,柳家的运势就开始走下坡路。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柳家怎么也生不出个儿子。她的丈夫柳二八娶了三个小妾,互相卯着劲儿要给柳二八生儿子,最后连着一气生了五个闺女。为这柳二八的脸都丢尽了,柳二八都不敢跟邻里吵架,因为他每次都会输,还就输在一句:“你柳二八有什么了不起?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
终于,等到结婚后第五个年头,柳大娘给柳二八生了个儿子——柳小六。柳小六被产婆抱出来的时候,柳二八狂喜,他抱着这么一个独苗苗,金贵极了,大冬天里,给他儿子穿开裆裤,把身下的把儿露出来,到处给人看,说:“我柳二八怎么就生不出带把儿的了?这不就是一个带把的?”人最忌大喜大悲,柳二八这一次太高兴了,在柳小六出生后的第二天,暴毙于酒桌。
柳二八死后,柳大娘哭了三天三夜,把左眼睛差点给哭瞎了。别人都说这是夫妻感情好,是伉俪情深,只有柳大娘知道,她这是于心有愧,是她把柳二八给克死的。
于是柳大娘一听算命先生这么说道,十分欢喜。马上挑了个良辰吉日,把何愈的婚事给办了。
普通人家的婚事没那么繁琐,给有愧扯了一匹红布,做了一身红衣,在庭院里摆了一桌酒席,连轿子都免了。
有愧心里有些慌乱,等人都被推到梳妆台前了,还懵懂着,像在做梦,脚踩在地上都轻飘。她不知道结婚后何愈会怎么对她,她并不奢望何愈把她放在手心里疼,毕竟没人这么疼过她,她只希望何愈不会像她爹对她娘一样,一喝多了酒不高兴,就拿她娘出气。
柳大娘把柳小六的媳妇柳娇娇带来,柳娇娇是柳小六从集市里买的媳妇,人长得又娇又媚,一双桃花眼勾人得很,把一位了不得的大老爷给迷上了。老爷家里的夫人不乐意了,夫人年纪有两个柳娇娇那么大,见不得柳娇娇那狐媚样,于是把柳娇娇买下来后,给了牙婆五十两银子,要牙婆有多远就把这狐狸精卖到多远,于是柳娇娇就这么被卖到了白水县,被识货又不识货的柳小六用二十两银子给买了下来,这可是柳小六干挑夫挣的所有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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