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华
作者:舒静
前世求而不得,今生早早入梦,他和她是命定的冤家,再相逢,是上天的恩赐还是苦情的捉弄?他说为你,我愿铁马金戈踏破红墙宫深,自此许君一世长安!
矜华 第一章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在哪呢”
还是那个漆黑的环境,还是那个绝望的女子,还是那口冰冷的老井
只是原本寂静无声的夜晚突然间多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现下已经宵禁,踩着雪的咔擦咔擦响伴随着宫女太监们那刻意压低了嗓音却写满了心急的呼喊,划破黑夜的寂静,惊起了枯藤上胆小的老鸦,一时间,扑腾翅膀的声音随着宫女太监们的找寻声,显得格外刺耳
素婕皱了皱眉头,心中极为不悦。
为什么要来打扰她呢
她只不过是想好好的陪霁儿一会儿
他还那样小,没有母后在身边,他会害怕的
霁儿去后,他常常入梦来,说自己很冷,很怕,很是思念母后,她只不过是想陪一陪霁儿,陪一陪她的孩子罢了。
怎知,就连这点微不足道的愿望也成了最大的奢望。
老天爷竟如此的不喜她吗竟连这都不愿恩赐于她
刘嬷嬷睡觉惊觉得很,才听见床榻上传来的那掺杂了痛苦与绝望的低声呢喃,便浑身打了个机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那声音断断续续,又极小,但却丝毫掩饰不住其中的绝望。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这得是怎样的痛彻心扉,才会有如此绝望的语气
而她家小姐,一直是个乐观的孩子,是全家人手心里的宝
自然是不知愁滋味的
屋里的灯不知何时已然灭了,漆黑中,她看不清床榻上是何景象。怀疑归怀疑,还是皱了眉头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经反复确认之后方才赶忙一轱辘爬了起来,内心大骇
抹黑熟练的点了盏烛灯,这才有些颤抖又小心翼翼的撩开了纱帐,举着灯朝拔步床上望去。
床榻上,素婕小小的身躯已然蜷成一团,双手抱膝,脑袋埋在双膝之间,像雪地里冻僵了的可怜娃。
她向来睡觉是最为规矩的。
这姿势,无疑刺痛了刘嬷嬷的眼睛,而那痛彻心扉的低喃,也确实出自这屋中唯一睡着的人之口
双眸情不自禁的就氤氲了。
恍然想起,其实这一个月来,她过的大抵都是这样的日子。
只是终究学不会习惯,也打心眼里的排斥去接受
云锦被面的棉被早被素婕踢朝了一边胡乱的堆放着,身上不过只留了个被角而已。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梦中害怕,她卷成一团的躯体似乎正在瑟瑟发抖,口中还喃喃叫着“霁儿”
霁儿
又是霁儿
可那是谁
她自小伴她长大,婴孩时,用的是自己的乳汁,后来,用的便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一颗赤诚的心。
然而,十三年转瞬即逝,四千七百余个日日夜夜,她的生活也从未有过去这一个月来过得迷茫、无措、恍惚,与痛心
刘嬷嬷稍显无奈而又掺杂了心疼的轻叹一口气。
大小姐这是又做噩梦了
近一个月来,她总做噩梦。
“不怕不怕,那只是梦境罢了醒醒,醒了就不会怕了”
刘嬷嬷一边柔声呼唤着,一边伸手去轻轻拍打着素婕的背脊,倒有几分幼时哄她睡觉时的样子了。
只是身为整族独女的素婕被家中养的太好,太独立,早已经不用旁人哄她入睡了。
素婕身上挂着的白绸寝衣已经被汗水淋透,整个后背也如冰块般的凉,即便是屋里烧了地龙也没能给她带来一丝丝的温暖
察觉到这些,刘嬷嬷的心不禁更紧了几分。
到底是怎样可怕的梦境才能把她吓成了这个样子
可她被教的太好了,从来不说
梦境中,宫女太监们的呼喊声随脚步一齐渐渐消逝在了肆虐寒风之中,御花园又恢复了早前的宁静,连风也停了。
身上盖了层碎雪的素婕正准备享受这样的安静,却是突然间感觉到身后有一双手在一下下的抚摸着自己的脊背,与此同时,似乎还有另一个声音在呼唤着自己,一个她很是熟悉的声音。
却不是霁儿。
她动了动身子,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来,可等真的睁开了,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片朦胧。
身子醒了,意识也渐渐苏醒过来,眼前的一切也都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好似是一张妇人的脸,背着烛光,看不真脸上是何神情,只知她嘴里喃喃说着哄孩子的话。
这话,只有自小陪她的刘嬷嬷会说。
矜华 第二章
望着她猛然间惊醒,面上还挂着惊恐,可眼中却是寒意四起,有如寒冷的冰窖一般,刘嬷嬷心里一惊。
她才十三岁不该有这样的眼神才对
可终究也只能叹了口气,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如过去的三十余深夜一般,不敢深究,只当大小姐是做了个噩梦才会如此,好一阵轻声细语的抚慰着。
刺骨的寒、冰冷的雪在素婕睁开眼的一刹那间尽数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漆黑如墨的夜晚也多了一道昏黄却温暖的烛光,唯一不变的,是屋外呼啸而过的风
这里不是御花园,也不是景仁宫,而是国公府,是她出阁前的卧房。
呆了好一会儿,素婕这才从梦境中回过神来,如今的她还不是皇后,这世上也还没有霁儿。
心里有些难以抑制的失落,但更多的却是庆幸
望着妇人那张逐渐清晰起来的神色焦急的脸,素婕鼻头一酸,坐起身来,想也没想便扑进了对方怀中。
是的,她还活着。
过去一月,她每晚都有这样的心惊与怀疑。
刘嬷嬷早已是心疼不已,素婕突如其来的举动更是惹得她也一阵鼻酸,手忙脚乱的环抱住怀里那瑟瑟发抖的女子,轻声的抚慰着。
两人都在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好一会儿平静下来之后,素婕这才直起身子来,出声问了刘嬷嬷这么一句。
刘嬷嬷是她的乳母,自她出生那天起便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平日里对她更是百般照顾与疼爱,哪里见得她受这样的委屈,眼眶早已经湿润了,却也强忍着不哭,只是不想让大小姐徒增更多伤感罢了
借着点烛而背过身去,听见问话声,小心的擦干了眼里呼之欲出的泪花,又将红珊瑚所制的烛台上的十一支蜡烛都点燃后,心绪也平静了些,这才回答到:“刚过四更天,还早着呢”
听不出来曾哭过。
屋里亮堂起来,周围的所有物件儿都渡上了一层烛火柔和的光芒,再没有了御花园中的冰冷与萧寂,这倒让素婕更多了些安全感。
“老奴去让人打水进来给小姐擦擦身子,您裹着被子,别受凉了才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寒冬腊月里,可将就不得
刘嬷嬷探身过去,将床榻上那被她踢开杂乱堆放着的被子理理顺,又给她披上,裹严实了,只留下个脑袋,这才心有忐忑的转身出门去了,素婕也就这样乖乖的呆坐在床榻上,只是思绪已然飞远。
就在一个月前,她还身陷皇城后宫,住在奢华秀丽的景仁宫内,是三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为何说三人之下,因为除了皇帝之外,还有两宫不服老的太后
霁儿是她入宫三年后生下的孩子,也是她入宫七年来唯一得以出生的孩子
刚过完四岁的生辰,本该活蹦乱跳的年纪,却在一个北风呼啸的雪天里,莫名其妙的坠入了御花园里的那口老井之中,待小太监将其打捞出来的时候,小小的身躯都已经僵直了,脸上还留着死前惊恐而痛苦的神情,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如纸一般,脆弱得仿佛一戳就能破个窟窿
她跪在雪地里,抱着这小小的身躯哭昏了过去。
霁儿,她活泼可爱的孩儿,从此再没能开口奶声奶气的叫她一声“母后”
他才四岁
“皇后素氏,得沐天恩,贵为国母,然其恃恩而骄、恃宠放旷,纵私欲、进谗言,结党营私、弄权后宫,戕害皇子、威胁嫔妃,有失妇德,难立中宫,经哀家查证,现论已定,实属十恶不赦,今革除一切封号,加恩赐令自尽”
就在霁儿离世不过两个月后,也同样是像现在这样一个寒风肆虐的夜晚,一道懿旨,一条白绫,她含恨而终
再次睁开眼睛,原本以为看到的会是地府的恐怖与阴森,是该喝孟婆汤、过奈何桥、跳入轮回,重复人间疾苦却不想再睁眼竟已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回到了还没嫁进皇宫的时候,回到了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
是上天知她死得冤枉,知她心有不甘,知她大仇未报,所以才做此安排的吗
多么大的恩赐啊
自打重生以来,过往的一幕幕像皮影戏一样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浑浑噩噩间,已经过去了将一个月。
素婕冷笑出声,眼里的冰凉如决堤的洪水般蔓延而出。
这一个月来,她每天都生活在重生的喜悦与前世的痛苦之中,仿佛一双巨手,要将她的灵魂撕裂成两半,一半欢喜,一半哀伤。她不敢入睡,不敢睡得深沉,怕再睁眼,自己还在深宫里生不如死的度日,更怕自己怀里抱着的,是霁儿僵直的身子,可每一晚,她都会梦回前世重复的经历些前世的痛。
而这一切,她不会忘记是如何造成的。
这一世,素婕该怎么活才能摆脱世的悲剧
心中纵有迷茫,却更多了几分韧劲和坚定
重生归来,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只知委曲求全的素婕了
刚过了四更天,清芷园里便忙碌了起来,尽管北风呼啸,走廊上仍旧可见缩着脖子,来来往往的下人。
得了令,小厨房忙着烧了热水,大丫鬟柳叶带着两个二等丫鬟在浴室做着梳洗的准备,找了干净的衣物,点了熏香,又在浴桶里洒了春日收起来的凝干的玫瑰花瓣,浴巾、梳子、香膏一切都要准备齐全。同为大丫鬟的柳心指挥着小丫鬟们提了木桶到小厨房打水,再一桶桶提往卧房的洗漱间。
反倒是素婕,一个人呆坐在屋里,就连目光都是直的,与这忙碌的下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显出几分遗世独立的清冷来。
外头雪下的正欢,庭院里已经堆起了厚厚一层积雪,再找不到台阶在哪。因时间尚早无人去踩,到是难得的干净雪亮
寒风凛冽,抄手游廊上挂着的一排彩绘六角宫灯被吹灭了几盏,就有眼尖的小厮抬了梯子去,哆嗦着身子重新点燃。
雪映红烛,更添了几分唯美气息
由丫鬟伺候着褪去被汗水打湿的寝衣,素婕泡在半人高、七尺长的浴桶里,任凭温热的水将自己包裹,一点点冲刷走浑身每一个毛孔里透着的冰凉。
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这一刻,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矜华 第三章
素婕懒洋洋的闭着眼睛,待水有些凉了之后才站起身来,柳叶和柳心立即拿了浴巾来将她小小的身子包裹起,擦拭了身上的水,换了件干净的寝衣,扶着在金丝楠木所制的铺了几层西域羊绒毯的美人榻上躺下,再由晴霜拿了干帕子绞着乌黑柔顺却湿哒哒的长发。
洗去了满身的冷汗,本该阵阵困意袭来,素婕的眼睛却是若有若无的落在了对面端着放了梳子篦子与香膏的承托的暮雪身上。
前世,暮雪早早地就去了,是为护她而去的,猎场之中,一箭穿喉,当场便咽了气,连遗言都不曾留下一句而她却未能替她报那暗箭之仇甚至连是谁下的毒手都不知道
也是无用。
现如今看着眼前这活生生的人儿,怎么也不能与前世那个眼球凸出、鲜血喷涌、面色惊恐而痛苦的暮雪联系到一起。
眼里不知不觉的又升起了一层水雾。
暮雪虽低着头,可也察觉到自家小姐的目光,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不知所措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从而惹了小姐心伤,近来她总这样看着自己。
心中惶惶不安,只能将头埋得更低了。
刘嬷嬷开了门,手里端了只玉碗,还冒着腾腾热气,站在门口抖了抖身上带了的寒风,这才跨步走进里间来。
正巧就撞上了素婕那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以为她仍因方才的梦而心有余悸,可又瞧见她双眼盯着暮雪看,而暮雪则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侯着,一副犯了错的样子,心中多少就有些急了。
有意扫一扫屋里的压抑感,遂将碗交给一旁服侍的冬月,三两步走过去,脸上还挂出了笑。
“哎哟,我的小祖宗,噩梦是不做数的,醒了就好了,可不能再继续伤心了,流了泪仔细以后眼睛疼”
说着从怀里掏出手绢来替她压了压眼角那呼之欲出的泪珠,又朝暮雪使了个眼色,虽不知道她为何惹了小姐伤心,但此时还是瞧不见得好暮雪倒也机灵,见状忙福了福身子,口中说到:“奴婢去瞧瞧大小姐进宫要穿的衣裳可熏好了。”
说罢,弓着身子退下了,如蒙大赦一般。
素婕见此暗自深呼吸一口,敛了敛心神,目光也就从暮雪的身上移了开来,有意无意的又落在了柳心的身上,眼里倒是没了那层水雾。
刘嬷嬷见有好转,忙乘胜追击,接过方才递给冬月的玉碗,在美人榻旁的织绒地衣上跪了下去,与躺着的素婕一般高。
“老奴让小厨房煮了碗薏米莲子,大小姐趁热喝了,对治疗梦魇颇具效果”
“如今还早,绞干头发后可以抓着时间小睡一会儿,否则再这么熬着可就要天明了”
捧着帕子的晴霜一听,更用心了,另换了一条干燥的帕子,同时加快了些手中的速度。
刘嬷嬷一边说,一边用手里的汤匙搅动着碗里的粥,待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这才舀起一勺来凑到了素婕嘴边,然而素婕却并没有张口吃下。
她在想天明之后的事。
今天是大年三十,依制,命妇需得进宫朝见,是得先后到景仁宫和慈宁宫行跪拜礼的。素婕身为定国公府嫡女,父亲素元箴是超一品的国公爷,母亲是超一品诰命夫人,姑母素贵妃又是当朝太子生母,容不得她不进宫。
前世也是这样的,在她成为皇后之前,也是要每年随母亲进宫朝见,十几年来,似乎已经成了规矩。
而她成为皇后之后,在接受命妇朝见之余也得前往慈宁宫与寿康宫向两宫太后行礼问安。
只是从前她太过天真,并未看清这宫里人的真面孔,因此到也不觉得恶心。今时今日,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倒是难以以平常心对待了。
上一世姚太后可没少给她穿小鞋,甚至最后还趁着皇帝出宫之时一道懿旨赐死了她,如此也算是她的仇人了
试问,她又如何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去向仇人屈膝下跪,祝她长命百岁呢
这个年礼,素婕不想去行
“今年我不想进宫去,还请嬷嬷天明后去向母亲说一声。”
刘嬷嬷听后心里大惊,这年礼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哪里容得别人随意打破大小姐前几日还没说不想去这话呢,今日临时临了的开口,就算是告诉了夫人也难办呀
何况夫人虽疼爱小姐,可待小姐却从不溺爱,且并不是一般的严厉,礼仪规矩之上从不准有半分的差错,未必就能准了她这一时兴起的请求
从前温柔如猫,行事沉稳的大小姐,自从月前高烧三天才退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不止话少了许多,更是性情大变。
如今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刘嬷嬷心里想着,一边就将玉碗递给冬月,开始苦心的劝诫起来。
“我的小祖宗啊,这事儿可由不得您不去,皇家天威在上,朝见这种事,有礼制束着,哪是旁人能做主的呀”
刘嬷嬷一心急就会叫素婕“小祖宗”,可见在她看来,不进宫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素婕不敢苟同。
矜华 第四章
这逢年过节进宫朝见乃是命妇的规矩,又不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孩的规矩,从前只是因为她每年都去,所以才被人当做是理所应当该去的。
更何况因素贵妃的缘故,姚皇后一向不喜欢她,今日她不去她眼前晃荡了,不正好合了她的意
就算是姚皇后对她此举心有不满,有父亲母亲护着,有定国公响亮的名号护着,难道她还能拿自己怎么样不成
“嬷嬷多虑了,我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哪里会有人注意得到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就成”
刘嬷嬷听了此话,倒想着大小姐多半是觉得宫里无趣得很,这才不想去的。
毕竟宫里不止规矩多,还要用了午宴,待到未时才能出宫,且多是大人,她一个小孩子未免觉得搭不上话又拘着难受。
想至此,这也到释怀了,终究还是个小孩子。
皇宫虽然巍峨壮观,可有素贵妃时时召见的缘故,对大小姐来说倒也算不得陌生,更何况大小姐与太子爷是表兄妹,感情非旁人能比,太子爷对她也是多有疼爱,届时若知她在宫里,定时会去找她说话的,还能让她在宫里无聊了不成
于是笑开了,换了个思维又劝诫道:“您若是实在觉得无聊,行过大礼之后便可求了贵妃娘娘,让她留您在钟萃宫里玩着,想必到时候太子爷也会在,有他陪着,还怕别人强迫了您不成”
小孩子是最不经哄的
没成想,听见刘嬷嬷提起李凌,素婕却是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了
眼睛微眯了起来,虽未说话,可所有人都知道她怒了。
上一世,若不是李凌无能,素贵妃何至于为了保权而逼父亲将她嫁给他为后让她七年来活的千辛万苦不说,最终仍旧被一条白绫要了性命
上一世,若不是李凌花心,她何至于两次怀孕两次小产第三次虽然生下了霁儿,却终究没能敌过后宫女子的明争暗斗,害得霁儿年仅四岁就悲惨丧命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更何况他欠自己的远不止这两条性命
似乎杀了他都不能解她心中这口恶气
想到这些,素婕原本就蹙起的眉头更是皱成了“川”字,嘴唇紧抿而呈现出失血后的惨白,情不自禁的咬紧了后槽牙,就连一双羊脂玉般白嫩的小手也不自觉的攥紧了,眼里迸发出的寒意让烧了地龙的卧房甚至比外头的漫天飞雪更加让人哆嗦
屋里的气压不断下降,谁也不敢多嘴,她们都是这清芷园里的丫头,服侍大小姐十三年来,从没遇到过如今这样的情况,更没见过她有过如此滔天的怒火,只觉得这一刻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就这么惶惶了约半炷香之后,素婕终于是醒过了神来,眉头松了松,可这攥紧的手却依旧没有放开,指甲咬着手心的疼痛一阵阵传来,却还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
这点痛,与失去孩子的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敛了敛自己眼中的恨意,恢复了平静如水的状态,斜眼望向了跪在美人榻边还沦陷在震惊之中的刘嬷嬷。
“嬷嬷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就成,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有我担着,我不成,还有定国公府的招牌担着我困了,这粥就不喝了,你拿去倒了吧”
后一句是对端着碗的冬月说的。
这已经是她目前为止能摆出来的最为淡然的语气了,心中一阵阵恨意翻涌着。
尽管前世的她委曲求全,可她眼里,素来容不得半分沙子
说完这些后,素婕自顾自的起身朝紫檀木镂空雕岁寒三君子的拔步床走去。
晴霜手里还捧着绞头发用的帕子,刘嬷嬷依旧跪坐在美人榻旁,冬月和柳心柳叶也还呆楞在一边,众人半天不曾回过神来。
除了素婕之外,其余人倒像是被仙法定住了一般。
待反应过来时,素婕早就已经自己在拔步床上躺下了,瞧那平静的样子,似乎是已经进入了梦乡。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朝拔步床上背对朝外躺下的大小姐福了身子,也不敢出声,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屋里,素婕虽闭了眼睛,也调整好了呼吸,可却并未有一丝丝睡意。
前世所受的苦,所恨的人,对今生的她影响太大了
是因为还未很好的适应重生吗
这样终归是不好的。
屋外,寒风依旧不减分毫,倒是让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刘嬷嬷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瞧向了跟在自己后边的几个丫鬟。
“小姐近来睡眠不佳,常常会突然间惊醒,你俩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伺候着,切莫让她醒来时没个人在身边”
这话是对柳叶和柳心说的,她有事要去处理,值夜的事就交给这两个丫头了。两人齐齐的点头答“是”。
刘嬷嬷复又对着房门轻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身沿着抄手游廊走了,穿过洞门回了后院,晴霜也跟着去了,冬月端着玉碗去了小厨房,柳叶柳心则转身进了房间。
忙碌了好一阵子的清芷园又回归了平静,廊下挂的灯笼灭了两个,却再无人颤巍巍的将其点燃。
除了风声之外,只听闻雪花沙沙落下的声音。
刚刚过了五更天,天还未亮的清晰,定国公素元箴的夫人肖氏便已经起身开始梳洗了,丫鬟去暖阁取回了早已经熏香的翟服。
进宫需得按品大妆,看着挺简单的,其实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差不多有三四十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