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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不可挡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寒烈
黄文娟将茶水奉至惟希与邵明明跟前,这才说,“我今日托明明居中请徐小姐来,不单单是想和徐小姐交个朋友,还是有事想麻烦你。”
果然!惟希颌首,“请讲。”
黄文娟微微忖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这件事的源头,要从家父说起。家父单名潜,字忍之。”
惟希“啊”一声。
说黄潜她也许不很知道,但提起黄忍之,那真是鼎鼎大名了。
黄忍之祖籍潮汕,自小离家跟着做厨师的叔父到浦江来当学徒。十年出师,先在各色大小餐馆里当过厨师,后来自己创业,成立他餐饮集团的第一间潮汕菜馆。因口味正宗,食材新鲜,没多久就开出分店。黄忍之经营有方,两间潮汕菜馆逐渐扩大成在本埠和全国拥有数十家分店的大型连锁餐饮企业,专做精品潮汕菜,在本城五星级酒店还有他家的高端餐厅。
如果说邵明明之父邵向前是建材大亨,那黄忍之则是当之无愧的餐饮大亨。
黄文娟神色有些许迢遥,“家父因祖籍潮汕,打骨子里十分重男轻女,他也从未掩饰这一点。家母只得我这一个女儿,当时响应国.家号召,再没有生第二个孩子。最初家父是想将我送给老家的亲戚抱养,他好再要一个孩子,只不过我出生后他的餐饮生意日渐红火,家母说我命中带旺,怕送走我的同时把财运福运也一起送走了。”
说到这里,黄文娟轻哼一声,邵明明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安抚地拍一拍邵明明手背,“我没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她朝惟希耸肩,“家父不但重男轻女,还极其迷信,到底没有把我送回潮州老家。不过他也没有就此熄了生儿子的心,在外头一直有女人。家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只明确表示,如果生下儿子,验明真是黄家的种,便抱回家由她抚养。”
邵明明冷嗤,“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都一把年纪了,黄伯伯还没死心?”
惟希不便发表意见,但看得出来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黄文娟也很坦然,仿佛已经接受这荒唐滑稽的现实。
“我从小要强,总想证明自己并不比任何一个男孩差。”她喝一口茶润润喉咙,“我读书时名列前茅,以优异的成绩高中毕业考进大学,当时明明劝我和她一起出国,可是我为了争一口,想让家父看到我不仅仅是一个他花钱供到大学毕业的花架子,选择留在国内,一边打工一边完成了学业,这期间除了年节收的红包,我没要过家里一分钱。”
想起那段往事,黄文娟抚摸着肚子,轻笑,“当时真是把自己逼至极限,人又黑又瘦,明明和我视频通话时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我,立刻乘飞机回来陪我。”
邵明明紧一紧两人交握的手,以示支持。
黄文娟接下来所说的经历,让惟希目瞪口呆。
她大学毕业,顺理成章进入自家公司任职,从基层做起,一步步稳扎稳打,一年后升迁直华东地区市场部主管,就在她以为自己能大展拳脚成就一番事业给父亲看的时候,其父却忽然要求她找个入赘女婿,马上结婚,尽快生一个內孙给他。
黄文娟当时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父亲。他难道看不到她的努力,看不到她做出的成绩吗?一个男性继承人对他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我真的想对他咆哮,可是我的教养不允许我那么做。”黄文娟把玩手中的茶杯,“独生子女家庭有几个愿意让儿子入赘?至于那些非独生子女家庭……”
她耸肩,做一个“大家都懂”的表情,“家父大概也料到我会产生抗拒心理,一手替我安排数场相亲,我也因此认识了我现在的先生。”
惟希忽然之间意识到,铺垫了这么久,正题终于来了。
黄文娟现在的丈夫是黄忍之公司里年轻有为的员工,会英法日三国语言,主要负责开拓市场这一块,他年轻,有想法有冲劲,所做的提案有不少一经推出就大获好评,因此引起黄忍之注意,将他列入自己招婿的候选人名单,安排他与女儿相亲。
“我大可以拒绝父亲把我当成生继承人的生育机器,可是我没办法一天天地忍受母亲唉声叹气,父亲冷眼相对的无尽折磨,所以我做出让步,向他们妥协。我会尽快结婚,尽快生孩子,然后得到解脱,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黄文娟注视自己手上的钻戒,“除了我先生,家父还另外安排了两名相亲对象,接触下来,我还是觉得和我现在的先生聊得最投机。我们年岁相当,有很多共同话题,他学识渊博,幽默风趣……”
惟希注意到邵明明神色中有一点点不以为然。
“我先生由寡母抚养长大,上头有一个哥哥,已经结婚。我们相处半年后觉得彼此都很喜欢对方,家父也向他明确了招赘的意图,并表示会在我们的婚房附近买一层大公寓房,供他母亲和兄嫂居住,由我们出资赡养老人并请家政助理帮忙料理家务。”黄文娟侧头回想,“他并没有立刻答应家父,只说这不是一件小事,需要回去与长辈商量。三天以后,他先来找我,握着我的手对我说,他爱我,在外人眼里,招赘也许意味着吃软饭、没地位,可是在他心里,他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莫名的倔强,而错过一辈子的真爱。他还直言愿意和我签订婚前协议,包括家父买给他母亲和兄嫂的房子,一概只写我的名字,赡养老人和请保姆的费用他自己就能负担。我不是不感动的。”
事情如果真像看起来这样完美,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场见面了,惟希想。
黄文娟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
“我们结婚三个月后,我如愿怀孕,我先生以‘晚上经常会接到工作上的电话’为由,开始和我分房睡。他对我并不冷淡,但是总有太多的事需要他去处理。他在研究美国市场,两次出差去纽约考察,说要像百胜餐饮集团把肯德基、必胜客连锁快餐开到中国来一样,在纽约第五大道开一间高档中餐厅,推出最正宗的潮汕菜,让美国人品尝到真正的中国美味。他野心勃勃,眼里全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闪光,我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那个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自己,所以我没有在分房睡这件事上过多纠结。
“可是不知道是我怀孕后多愁善感、疑神疑鬼,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却又拿不出具体证据,我只是有很强烈的直觉,我不会喜欢将要发生的事。”
“所以?”惟希轻问。
“所以我想拜托徐小姐,替我调查一下我先生最近的行踪和他在筹划的事情,”黄文娟缓慢而坚定地说,“不必在意费用。”
标题 chapter 31 黄豆猪脚汤
惟希没有觉得黄文娟疑神疑鬼,恰恰相反,她深以为女性的直觉在很多时候都准确得吓人。黄文娟苦于没有证据支持她的怀疑, 无法与父母亲人倾诉沟通,幸好有邵明明, 作为她最坚定的支持者,居中联系惟希,希望能调查清楚她先生, 是否如同她的直觉在暗中策划什么。
周一一早, 惟希将黄文娟请托的工作告诉唐心,麻烦她做一下曹理明的背景调查。她相信黄父在为女儿介绍相亲对象前, 也一定对候选人做过一番调查, 可是他未必会像专业人士一样挖掘得那么深,黄文娟所说也仅仅只是她了解的那一部分而已。
唐心一听黄忍之、黄文娟、曹理明的名字, 新染的浅棕色眉毛一挑, “哈”一声,“她竟然能忍到现在!”
惟希看向一脸“我早知会有今日”表情的唐心, “换成你,你会忍多久?”
唐心大力敲击桌面, “我?我一天都不会忍!希姐, 如今是什么时代了?!黄老头还死活想要一个儿子继承家业?一把年纪眼见生子无望,就把脑筋动到女儿身上,逼着女儿找上门女婿……啧啧,真是槽多无口,亏他做得出!”
显然,叛逆到特立独行,父母都拿她没办法的唐心,对餐饮大王黄先生的做法很是不以为然。
惟希思及唐心刚刚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就很明确地表示她完全没有继承唐先生的公司的意愿,她的目标就是拿着父亲唐伯乾给的巨额生活费,自由自在地度过每一天,要不是唐先生执意要求她必须找一份全职工作,否则就停掉她的生活费,又拉下老脸到处托人,她才勉强呆在盛世里。
唐心一拍胸.口,“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保准四十八小时之内把曹理明的底子查得清清楚楚!”
惟希见她如此落力,忍不住笑微笑。唐心有唐心的生活社交圈,除开上班之外,她和惟希仿佛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虽然唐心努力想将自己的上司徐惟希拉进她那个社交圈,可惜她的几番尝试都没能成功。
但是唐心在土豪圈内很有人缘,有许多连惟希都无法掌握的消息渠道,颇多陈年秘辛,问她准没错。
果不其然,隔日唐心就将厚厚一叠背景调查报告交到惟希手里。
“这么多?”惟希考虑过由寡母抚养长大的曹理明成长的过程未必如黄文娟一语带过的那么简单,可是也没料到会是这么厚一摞。
“不要太精彩!”
惟希翻开报告,越看越惊心。
报告内附有曹理明从幼儿到求学直至毕业期间的照片,看得出来小时候生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中学发育长高后脱去青涩稚嫩,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高大英俊。
曹家两兄弟成年后面貌都酷似母亲郁汀汀,但曹理明则更像一些,与保养得宜的曹母并立在一处,娇小的曹母和小儿子看起来更像是一对姐弟。
曹母郁汀汀一九六零年生人,十五岁赶上最后一批上山下乡,与同龄人奔赴大西部,次年历时十年之久的动荡结束,知青们陆陆续续返城,郁汀汀也在其中。
回城后因为没有更高的文化,她服从街道安排,进入当时的浦江国棉十二厂当挡车工,后结识了同为国棉十二厂的机修工人曹爱国,两人确立恋爱关系,第二年经组织同意,结为夫妻。八零年长子曹理光出生,三年后次子曹理明出生。当时已经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为此曹爱国受到厂里计划生育科工资降级处罚,并受此影响失去的机修组组长的职务。
曹理国因而倍受打击,开始酗酒,喝醉就在家里打骂妻子和幼子。他们当年住在过国棉厂职工楼内,此事算不上什么秘密。曹理明五岁时,其父曹爱国因一次酒后导致的生产事故当场死亡。由于是他本人醉酒上班,没有遵守安全规定,所以不能认定为工伤死亡,厂里出于人道考虑,还是给了郁汀汀一笔抚恤金。
郁汀汀寡母带着两个儿子,日子过得不是不艰苦的。寡妇门前是非多,颇有几个异性向她献过殷勤,被她拒绝后传出不少难听的流言,职工楼彼时家家户户还在用液化气钢瓶,有两次邻居家的老公见她实在扛不动,出手替她换了,惹得其妻在楼道里跳着脚骂山门。
此事直接导致郁汀汀母子三人从职工楼搬到附近的老公房居住,虽然房子没有以前大,但有独立卫生间和供煤气的灶间,自此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曹母因为丈夫在世时一直迁怒打骂小儿子,所以对他格外关心和保护,遇到什么事情都以他的感受为重。有传言因为房子小,曹理明直到初中还与母亲睡一张床。
惟希皱眉。假使曹母这么爱重次子,怎么会同意他入赘黄家?
报告中后段都是曹理明如何聪明,学习成绩如何优秀。因为家庭关系,老师同学都对他格外照顾,他在集体中一直受到大家喜欢。他曾在少年宫学过三年吉他,在学校里属于文体全面发展的好学生。大学时期,他曾交往过一个女朋友,但在毕业前夕,两人和平分手。女方出国留学,现在美国定居。
美国。惟希以手指在这两个字下方来回用力划了两下。
除此之外,唐心还额外附送黄忍之的绯闻。
“黄老头在外头养的一个情妇三年前生下女儿,如今又有身孕,算预产期,恐怕与他大女儿的产期相差无几。”唐心两眼放光,“不晓得黄女士可知道她又要当姐姐了?”
惟希闻言几乎想问唐心,她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脾气,究竟遗传自父母哪一方?
下班后惟希驱车到母亲王超英和弟弟徐惟宗暂时租住的老公房,停车后在小区附近的咸肉菜饭馆子里买两份炒饭配两碗黄豆猪脚汤打包带上去。
因徐惟宗惹下的麻烦,王女士卖房卖得极不情愿和匆忙,钟放的手下并没有给他们多少时间寻找暂时容身的过渡房,徐惟宗又被打断了腿,王女士出院之后只好匆匆在附近找了一家房产中介租借一套一居室,将家中能搬走的各种家具杂物一股脑塞进这小小的一室一厅当中。





胃不可挡 第18节
惟希敲门时王女士前来应门,见是女儿,伊双眼一亮,刚习惯性地打算骂她两句撒气,想想还要让她每天来伺候他们两母子,只得把涌到喉咙口的话咽回去,皮笑肉不笑地招呼惟希,“下班了?来来,进来坐。”
惟希走进屋内,不大的客厅被橱柜沙发塞得满满当当,徐惟宗坐没坐相地斜躺在沙发里,两脚趿拉着拖鞋翘在茶几上,正在打游戏。听到母亲姐姐在门口.交谈,原本不想动弹,稍一犹豫,还是收回脚,放下游戏手柄,人也坐得笔直,“阿姐辛苦了,侬坐。”
惟希瞥了一眼沙发上随手抛着的毛巾与外套,没有坐下的打算。像他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被宠坏了的妈宝,早就应该痛揍他一顿,扔到农村去挑肥种地!
徐惟宗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沙发上乱糟糟的东西,讪讪地伸长手臂,一把都搂过来塞到背后。
惟希将手里的外带餐盒放在茶几上,“你先吃饭,吃完饭我有话和你说。”
王女士在一侧卡巴眼睛,想斥责女儿没有买菜过来亲自下厨,然而只见儿子乖乖地拆开塑料拎袋,取出里面的塑料餐盒,埋头大口大口吃起来,完全不像平时对她抱怨饭菜不可口,菜多肉少的那副样子,内心竟颇不是滋味。
惟希很不想理王女士,然而想起祖母的殷殷叮嘱,到底还是维持住起码的礼貌,“也给你买了晚饭,你吃过饭了吗?没有的话,和惟宗一起罢。”
王女士纵有再多不满,终究还是忍了。自儿子当着她的面被放高利贷的人打得骨折,她就晓得,这个女儿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囡囡了。
“你和惟宗说话,我一会儿再吃。”王女士说罢拧身进厨房去了。
徐惟宗三口两口将一盒炒饭吃个精光,一碗汤也喝到底朝天,随后从茶几上抽一张餐巾纸抹干净嘴巴。
惟希淡问:“吃饱了?”
徐惟宗点头如捣蒜,“吃饱了,吃饱了!”
“好。周六早上我会过来接你,你穿得干净整齐一点,最好去剃个头,人看起来也精神些,然后我带你去面试。”
面试?徐惟宗听得一愣。
“麻烦你配合一点,否则我不介意打断你的另一条腿,免得你出去闯祸,殃及家人。”
惟希这话说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却教徐惟宗吓出一身冷汗,被打断过的左腿腓骨隐隐作痛,嘴里忙不迭答复,“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惟希意地点点头,对躲在厨房里听壁角的王女士说一声“我先走了”,拉开门从容离去。
王女士这才从厨房里出来,一边嫌弃地打开外卖餐盒,一边问儿子,“她要给你介绍工作?”
徐惟宗蔫头巴脑,“只是去面试,能不能成功还不晓得呢。”
王女士戴着金戒指的肥手在他后脑勺上一拍,“你打起精神来!没听见你姐姐说的话吗?!她从小主意就大,现在认识的都是有钱人,给你介绍的工作一定不会差。只要你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姆妈就放心了。”
王女士回想起儿子出生后这二十年,自己失去工作,和丈夫离婚,早早就办理了待退休在家抚养照顾儿子,偏偏儿子还不懂事,受坏女人引.诱,至今一事无成……王女士想着想着,悲从中来 ,捧着饭盒,痛哭起来。
徐惟宗很少见母亲如此,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好半天才伸手轻轻放在她背上,声如蚊讷,“姆妈,你放心,我这趟会好好工作的……”
chapter 32 南乳五花肉 1
卫傥接到惟希电话,约定好周末上午十点在缓归园面试徐惟宗, 才结束通话没多久, 夏朝芳的短信发过来。
“傥哥,我知道错了。”
卫傥看着这短短七个字良久, 想狠心不理会她,然而到底还是长叹一声, 拨电话过去。
“真知道错了?”
电话那一头迭声表示真的知道,一定改正。
“我……呆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夏朝芳嗫嚅片刻,“傥哥……你能不能让我去农庄上班?”
卫傥在电话这头静默两秒,随即轻笑, “你想清楚了?农庄这边没人会贴身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也没人迁就你的作息,一切都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我可以!”夏朝芳答得斩钉截铁。
“那好,你明天上午直接叫一辆出租车来农庄。十点, 不要迟到。”卫傥不再啰嗦, “把电话给阿姨。”
待电话转至阿姨手上,卫傥表示了对她多年来精心照顾夏朝芳的感谢,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朝芳的照看爱护。原本你已经回老家去与家人团聚, 为了朝芳又与家人分别。现在她年纪不小,也是时候锻炼她独立生活的能力了。至本周结束,你的工作正式结束,我会将你的工资结算到本月底,另发放双倍工资作为解职金。”
卫傥说完挂断电话。他隐约发觉阿姨自从老家重新回来照顾夏朝芳之后,对待他的态度就颇为奇怪,总怂恿她做一些并不适当的事,一歇歇想进雷霆工作,一歇歇又要到农庄上班。他并不打算深究其背后的用意,齐婶毕竟照顾夏朝芳多年,卫傥无意做得太难看,正好趁今次夏朝芳提出到农庄的机会,解除双方的劳动关系。
至于电话那头齐婶是如何懊恼自己不该多嘴撺掇夏朝芳去农庄上班,她可以借机接老家的儿子媳妇孙子来城里,招待他们住几天,痛痛快快地在新建的主题游乐园里玩上一回,回去也好向老家的亲友炫耀这份工作有多轻松多赚钱的主意落空,还丢了工作,则已全不在卫傥考虑。
周六一早,卫傥驾车来到缓归园。
进入秋季的农庄,清晨有薄雾笼罩。路基一侧稻田里的水稻已经成熟,稻穗沉甸甸的,金黄饱满,要趁天气晴好组织收割;远处的草莓棚内草莓已经定植成活,现在正是花期,需要每天将农场内养的蜂群放入大棚内,保证草莓授粉;鱼塘里的水温逐渐降低,每天除了早晚两回投放饵料,一日三次的巡塘不能疏忽大意……卫傥一路阔步走向农舍,一路在脑海里规划一天的工作安排。
走进农舍,工作人员大部分已经到位,见他早早到来也是习以为常。经理向他汇报了周五晚间的营业状况。
“今天中午晚上的位子全都满了,亲子采摘和来吃全蟹宴的占大头,那边别墅区向我们订购大批有机蔬菜还有新米。”
卫傥点点头,“我们量力而行,如超出我们现有的供应能力,要明确告诉对方,不要从别处调货,要保证农庄出产的品质,不可贪图一时之利益。”
他听说过有几家农社的生意太好,供不应求,为留住客源,到外头购买无机蔬菜水果和养殖场的鸡鸭冒充农社自产,出售给客人。客人有些来自外地,有些从城市另一头前来,购买到品质不佳的农产品,很可能因为路途遥远,不会前来维权,但是不良口碑却留在客人心里。
卫傥处理一些账务问题后,与经理商定好过完忙碌的周末,开始组织人手收割水稻。
九点五十,夏朝芳先到了。
卫傥看着剪短头发,穿印花卫衣牛仔裤脚踩一双涂鸦运动鞋,背名牌双肩包,一副前来秋游模样的夏朝芳,示意她旁边稍坐。
夏朝芳满腔欢喜似被泼了一盆冷水,十分不情愿地在农舍大堂内的红木沙发坐了下来。小狗来福见到陌生女郎,欢快地上前来扑到她脚边闻来闻去,夏朝芳只差没尖叫一声缩到椅子上去,可是一瞥卫傥,只好忍着缩脚的冲动,力持镇定。
卫傥低声召唤小狗,“来福。”
小狗摇着尾巴高高兴兴地跑到他跟前,“汪汪”直叫。
隔不多久,不到十点的时候,惟希带着走路还稍微有点不太敢用劲的弟弟惟宗在晒谷场上停好车,走进农宅大门。
卫傥见姐弟两人进门,迎上前去。
“来了。”
“让你久等了。”
两人同时开口,随后望着彼此,露出微笑。
来福在两人之间钻来钻去,几次站起来试图扑到惟希身上,惟希干脆一弯腰捞起它,托夹在臂弯里。来福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惟希挠一挠它的后颈,俯身将它放回地面上,然后向卫傥介绍徐惟宗。
“这是舍弟徐惟宗,惟宗,这位是农庄的老板卫先生。”
卫傥向徐惟宗伸出手,“你好!”
徐惟宗连忙与之握手,“卫先生,您好!您好!”
卫傥还待与徐惟宗进一步交谈,倏忽手臂一沉,坐在一旁的夏朝芳猛地站起身,将她的胳膊挽进他的臂弯,略带敌意地问:
“傥哥,他们是什么人?”她其实只想知道短发干练的女郎是谁。和她从骨子透出来的灵动相比,夏朝芳觉得自己今天这一身刻意打扮就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而她和卫傥之间无需言语的熟稔感觉更让夏朝芳觉得自己在卫傥心目中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徐惟宗虽然从来与姐姐并不亲近,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子对姐姐惟希的敌意他却即刻感受到了,下意识地蹙眉瞪向她。
夏朝芳将身体往卫傥身后躲了躲,轻嚷,“傥哥,他瞪我……”、
惟希扣住惟宗手腕,示意他不要惹事,然后朝卫傥微微苦笑,“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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