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记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静寂月
林昱疑惑地问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府中虽然算不上戒备森严,但是凭你姐妹二人是如何进来而不被发现的?依在下看来,你姐妹二人并无半点武功。还有,姑娘如何对在下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就连我每逢月圆之夜就到莲池庭中赏月的事都知晓,平日里没有我的允许旁人是不能擅自进入那座庭院之中的,连打扫的下人都只能在白天固定的一个时辰在那里停留。”
“公子向来不常在家,对府中的下人定是很少留意。后院之中负责府中掌灯之事的人正是我家邻居刘婶,府中各个庭院每日取用多少灯油蜡烛皆记录在册,在月末的时候交给管事查看以便进行采买事宜。每逢公子在家,十六那日负责打扫那座庭院的下人就会发现灯油燃尽,刘婶就会吩咐丫鬟添一添那里的灯油,因此得知每月十五月圆之夜必然有人在庭中房里过夜,而能进出那里的只有公子一人,所以能推断公子必会在十五那日出现。那座庭院本就建在公子的居所枕星苑的后面,且只有走廊这一个出口,穿过走廊便到了这里,所以若宁就在此等候公子。这两月每到十五前后我们姐妹二人就托刘婶在府里找些临时浆洗的活计,这几日就住在府中的下人房里,明日做完最后一天就要回家了。今夜我们本不该来打扰公子,但是不来向公子道声谢实在是过意不去,还请公子见谅。”
林昱边听边颔首微笑。
若宁说罢,突然眼睛一亮:“不知舍妹若兰现在何处?”
林昱将若宁带到莲花庭院中,见若兰仍然昏迷地趴在石桌上,若宁将她扶到下人房中,给她换了身干净衣裳。翌日黄昏二人跟管事结了浆洗的钱,就回家去了。
隔日,若宁收到张婶带来的一封书信,写信的人正是大公子林昱,信上说与若宁约在七里湖,有要事相商。
林昱一大早就来到七里湖,远远看到一个清丽的身影立在河畔,正是若宁。她今日依然穿着一件梨花白短衣,外面是一件碧色直领对襟的窄袖长褙子,袖口和领子上都有精致的绣花,腰间用勒帛系束,一袭白色麻布长裙,行走时款步姗姗,似柳摇花笑润初妍,更显清丽脱俗。近看丰颊红腮,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唇不点而赤,眉不画而黛。一个简单的发髻梳在脑后,发间没有簪子珠玉之类的配饰,只在耳后别了一朵娇妍的蔷薇花,垂下来的秀发只用一根碧色发带系着。林昱仍旧雷打不动一身素衣凉衫,手中握一把折扇。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衣服用料手工都很精细,领口袖口皆饰以同色繁复考究的花纹,加上他丰神俊朗的面容和温润如玉的性情,翩然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样。
“不知林公子找若宁所为何事?”若宁轻轻福身道。
“令尊大人回去已经将近一月,不知现下身体可好些了。”林昱关切地问道。
若宁回道:“承蒙公子问询,家父虽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头,回去之后有我姐妹二人悉心照料,县衙又送了些抚恤银子,这几日已经大好了。”
“昱与小姐已有数面之缘,当不必如此拘泥,不如就互以名字相称,不知江小姐意下如何?”林昱神色温和,眼中尽是期盼之意。
“如此,也好。”半晌,若宁答道。
“今日风和日丽,天清气爽,若宁可愿与昱一道散步?”林昱愉悦地问道。
若宁莞尔:“就依公子之意。”
七里湖边杨柳依依,徐风阵阵,湖面波光粼粼,不断晃动着细碎跳跃的阳光,树荫下立着的两人宛如一对璧人。
二人走了不多远,突然有个油头粉面的富家公子横在他们前面,后面跟着几个家丁模样的随从。若宁看了那人一眼,心中不禁一骇。
“你这个臭娘们真是不知廉耻,大庭广众之下竟然与男子在此私会,怪不得我几次上门提亲你都装病不答应,原来早就有了老相好了。”那位富家公子说罢就要上前拉若宁的手。
林昱上前抓住那公子的手腕,稍一抬手就把那人掀到地上,后面的家丁连忙上前把那公子扶起。林昱扬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富家公子站起来朝地上啐了一口,挺起胸膛傲然道:“我乃扬州首富谭有贵之子谭仕铭,蛟城知县那是我叔父,就连那个狗屁扬州知府见到我都要礼让三分,你这个小白脸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在下林昱,你口中的狗屁扬州知府正是家父。”林昱面上无波,平静地回答道。
谭仕铭嘀溜着眼珠子,心下暗暗盘算道,这个小白脸有些功夫底子,自己带的这几个人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他老子又是扬州知府,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不要惹下什么麻烦的好,只留下一句‘你小子给我等着’,就带着家丁一溜烟走了。
林昱注视着她,郑重道:“看此人模样绝非善类,对今日之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实不相瞒,自那日我在蛟河落水得姑娘相救,就对你一见钟情。是吾今日之约害了姑娘名声,昱愿娶若宁为妻,不知若宁可愿意?”
若宁心中思付万千,那谭仕铭是远近闻名的好色之徒,家中已经有了七八个娇妻,却还经常到外面寻花问柳,就连撷芳楼的老板沁娘都极其厌恶此人。从两年前花朝节的花神大典见过自己之后,那谭仕铭已经数次上门提亲,每次自己都是称病搪塞过去。自己如今已经十九,早就到了出嫁的年纪,谭仕铭扬言自己必是他囊中之物,以致十里八乡连个敢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此番阿爹被人诬告入狱,本来案情疑点众多却草草定案,想必也有谭家从中作梗,好让我去求他。如今若兰也大了,模样也长开了些,自己的遭遇势必会连累若兰寻不到一个好人家。眼前的这位林公子看起来温文尔雅,谦恭有礼,还救过阿爹一命,倘若自己嫁给此人,以林府在扬州城中的地位,那谭仕铭必然不敢再作骚扰,阿爹和小妹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良久,林昱见若宁一直低头不语,心中的思绪从期待,欣喜,紧张到破灭走了一遭,看来自己还是太操之过急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表明心迹,她肯定把自己当作趁虚而入的人了,说不定以后连见都不想见到自己了,想到此处心中不禁暗暗后悔。
“我愿嫁你。”若宁轻轻抬起头,坚定的目光注视着林昱,似作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一阵微风吹过,若宁用手拂了拂耳边的秀发,淡淡一笑,这笑容像三月纷飞的春花,落到了林昱心中。
“如此,不日我定上门提亲。”林昱温和说道,面色平静如水,但是握着折扇的手却紧了一紧。
莲心记 第4章 成亲(上)
“什么,你说你要娶一个打渔翁的女儿?”林正清坐在大厅上首的椅子上,惊讶地向跪在地上的林昱问道。
“是的,父亲,星允此生非若宁不娶。”林昱坚定地说道。
“自古婚姻大事应当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你一人做主。”林正清有些恼怒,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摆了一下手唤丫鬟端茶过来。
林母方青岚连忙上前将茶杯递到林正清手中,柔声说道:“老爷,这些年星允经常游历在外,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外头,难得他肯安定下来娶个妻室,我这个做娘的心中也能欣慰些。听说那姑娘知书达理,蕙质兰心,还曾救过星允一命,无论是样貌还是品性都能与扬州城中那些大家闺秀相媲美。至于家世嘛,为妻我也是清贫农家出身,当年我出门采茶偶遇老爷,第二天老爷就派人到家里提亲了,如今到了自己儿子身上,怎么就有了门第之别了呢。”
林父面色稍霁,慢慢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喝了一口热茶,放下,缓缓道:“记得当年我访友路过青宁山,忽然遇到大雨,我就跑到附近的凉亭中躲雨,却在亭中遇到采茶归来的你,我当时还向你讨了一晚茶水喝,我还记得那茶水的味道,真是香如兰桂,味如甘霖。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我们也都老了,光阴果真如白驹过隙啊!”
林母看这情形,好事已经成了大半,听到林正清说这些陈年往事,心下也有些感动,就伸手拍了拍林正清放在桌子上的手,然后朝林昱使了个眼色。
林昱连忙会意,说:“如若父亲允我娶妻之事,星允必遂父亲之愿用心读书求取一个功名,我与若宁日后定当尽心侍奉双亲。”
林正清朝林昱挥了挥手:“也罢,为父也不是那执拗古板之人,你且择个吉日去那姑娘家中提亲去吧。”
林昱大喜,朝林正清拜了一拜:“儿子谢过父亲。”
过了几日,林府设宴宴请江颂一家。席间林正清方青岚居主位,方氏之下坐着二夫人和她年幼的儿子智允,江颂坐在林正清右边,若宁若兰坐在江颂旁边。林昱本来坐在方氏身旁,但是方氏示意他坐在江颂和若宁中间,说是亲家第一次来,难免有些不熟悉,星允坐在旁边也可以照应着。林正清另外还有两个妾侍,因地位低又无所出,就没有出席。
酒过半酣,林正清与江颂相谈甚欢,不多时二人竟抛开亲家客套之辞,互相称兄道弟了起来。那江颂与林正清差不多年纪,却也精神奕奕,虽是个打渔的,但是年少时曾读些诗书,参加过乡试,披了个秀才身份,言行举止颇有些儒雅的书生气质,谈笑风生之间尽显豪迈不俗之气。因是经常在外劳作,皮肤晒的黝黑了些。除了能说会道,这江颂还有一个爱好,就是下棋,闲暇时他经常到村口的大榕树下与几个老者对弈,久而久之棋艺也就精湛起来。恰好这林知府也是个爱下棋的人,二人饭罢就去林知府的书房摆开棋局对弈起来。
林知府沉浮官场多年,身边自然少不了些曲意逢迎溜须拍马之人,偶尔碰到个趣味相投的却也因顾及林知府的身份,在对弈时会有所保留,最后当然多半是林知府赢。这江颂却是那云淡风轻之人,闲云野鹤惯了,才不会计较对面坐着的是什么人,只当是平时在大榕树下跟摇着蒲扇的老者切磋,一时间攻杀凌厉,竟连赢林知府三局。林正清似找到了知己般,连连称赞江贤弟好棋艺。
方青岚端茶进来,看二人正在琢磨棋局,就缓缓把茶放在二人手边,又与江颂客套了几句,然后走到一旁侍弄茶点。片刻,林正清抬手敲了敲肩膀,一边叹道:“真是老骨头了,坐了一会就腰酸背痛的。”
江颂落下一子,关切道:“想必是林兄平日里操持公事太过辛劳,闲暇时应当多加锻炼身体才是。若是林兄不嫌弃,愚弟想请林兄改日到蛟河河畔游玩,以谢今日宴请之情。”
方青岚闻言颔首道:“亲家公此言极是,我家老爷素来不爱惜自个的身体,熬夜批公文更是家常便饭,我时常劝也不听,一把年纪了哪还似年轻人身板硬朗的。改明儿寻个好天气,亲家公可要拖他出去散散心。”
“哎,我又没说不去。”林正清截住话茬,伸手摊向桌角旁边的茶盅道:“江贤弟请。”
三日后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江颂用林家送来的礼金租了一条游船,备上渔具炊具,还有一应油盐调料之类的瓶瓶罐罐,与林氏夫妇一道沿蛟河采莲垂钓。江颂让两个女儿在家准备若宁的嫁妆,林正清也只随身带了一个会武功的随从,没有孩子们在场,三人倒也轻松自在。
方青岚本也是农家出身,嫁给林正清后就一直在府中操持家务,很少有这样出门游玩的机会,当然喜不自胜。三人一路沿蛟河顺水而下,时而垂钓,时而剥蓬,时而对弈煮茗,高谈阔论,一时间宾主尽欢。
事后,若兰心里一声赞叹,阿爹真是好计谋。
因着若宁年岁已长,又担忧谭仕铭的滋扰,为免夜长梦多,林昱央着母亲劝说父亲,请求与若宁早日完婚,两家请媒人换过合婚庚帖,择了吉日,就匆匆定下了成婚日期。
林昱若宁大婚当日,日丽风清,天空湛蓝无一丝浮絮。林府上下张灯结彩,大红喜字贴得满满当当,连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丫鬟下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林正清与管家在门口乐呵呵地迎接前来贺喜的宾客,方青岚在后堂吩咐丫鬟安排给客人回礼用的喜饼和四色喜礼,四处洋溢着喜庆之气。
“啪”一阵响亮的鞭炮声在空中炸开,吓得一旁看热闹的小童赶紧捂住耳朵四下散开,新郎迎亲的时辰到了。
林昱穿着一身绯红喜服,头插赤金花饰,骑着高头大马,领着身后的迎亲队伍从扬州城的主街道穿行而过。
早早在街边驻足的妙龄小姐们看到神清气爽的林府大公子,心中又喜又恼,喜的是大公子果然如传言那般英俊潇洒举世无双,恼的是好不容易见到大公子真颜,却是在他成亲之日,更恼人的是新娘子却不是自己,刹那间芳心碎了一地。林昱却无心留意到身侧投来的一道道倾慕目光,他一想到从今日起,若宁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佳人入怀,白首不离,他的唇边就不自觉地扬起了浅浅的笑意,这魅人微笑的一瞬让旁边的姑娘们顿时心口窒息,神思飘忽至天际。
这边江颂家里也贴满了大红喜字,门口挂着两只大红灯笼,江颂穿戴周整端坐在堂前的木椅上,阖目假寐。一幕幕前尘往事在脑中飞速掠过,他缓缓睁开微红的双眼,偷偷瞧了瞧女儿房门前安静的珠帘,方抬手遮住双眼,有泪水从指尖滑落,但很快他就调整好情绪,换上了往日祥和的笑容,只悄声在心里道:“玉娘,今日是咱们的女儿出嫁之日,你若是知晓,定也如我这般高兴吧。”
若宁在内室沐浴起身,张婶备好五色丝线为她净面开脸,之后又在张婶的帮助下穿上了花钗大袖婚服,下身是大红的折枝散花绫裙,广袖上和裙裾上皆绣着灿若烟霞的牡丹花,腰间用同色锦缎盈盈一束,更显纤细如柳。光洁细润如凝脂般的素靥上敷了薄薄一层胭脂,一朵芙蓉金翠花钿点在眉心,眉毛描成远山眉黛模样,铜镜中映出的人儿桃腮杏面,眉目如画,清眸滟涟生辉,瑶鼻挺直精致。若宁从桌上取下一截红片含在口中抿了抿,那两片唇瓣立刻如熟透的樱桃般鲜红娇嫩,令整张脸愈加明艳夺目,真是容貌比花娇,玉靥堪春华。
若兰在一旁看着,欢喜着赞叹:“阿姐好美,阿兰嫁人的时候也要像阿姐一样美。”
若宁看着旁边椅子上搭着的大红盖头上面绣着的并颈相偎的鸳鸯,脸上浮起一层淡淡洇红,她拍了一下若兰的手,抿唇笑道:“你这小妮子,这么快就想嫁人了,不寻你那西街桥头的翩翩公子了吗?”
若兰小嘴一撅头偏向一侧,气鼓鼓地道:“阿姐就会拿我取笑。”
不多时,张婶来到在若宁身后帮她绾发,梳子顺着那墨如锦缎的长发直下,张婶开口唱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唱到最后她竟然哽咽出声,抬手抹了把面,微叹道:“这本是你们阿娘做的事,可惜她福薄去的早,没能亲自送你出嫁,虽然我在林府做事很少顾家,但是我打心底喜欢你们这两个乖巧的孩子,今天是阿宁大喜的日子,我这一把年纪了,竟如此失了分寸,唉。”
若宁若兰也红了眼眶,张婶见状慌忙拿帕子替若宁擦了眼角,劝道:“快莫哭了,等下哭花了妆,新郎官见了该不喜欢了。”
江颂家境贫寒,若宁所用的首饰都是林府置办好送来的,张婶从妆奁中挑了一对金凤攒珠累丝垂束华簪替她簪在发上,又取了大朵嵌着精致鎏金掐丝珠玉的绢花欲帮她别在脑后,若宁连连摇头,“这绢花太过富丽花哨,阿宁插上满头珠花想必就跟夜市摊子上捏的面人一般,还是不要了罢。”
张婶敞亮地笑呵了一声,便放下绢花,挑了一对素净些的嵌红宝石的金耳坠给她戴在耳上。等一切拾掇妥当,她扶着若宁的肩左右端详了一阵,啧啧称赞起来:“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在咱们蛟河一带长大的姑娘真是一个赛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漂亮。”
莲心记 第5章 成亲(下)
珠帘撩动,披着大红盖头的若宁由张婶和若兰搀扶着缓缓走出内室,在堂前向江颂行了个稽首大礼。江颂扶她起来,凝视着她,嘴唇翕动,欲说些什么,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地开口道:“我的女儿…好,好啊。”
“父亲,阿宁舍不得您。”若宁依偎在他怀中,哽咽出声。江颂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安慰道:“女儿终要嫁人的,往后成为人妇,需得谨慎守礼,孝顺公婆。”
“我记下了,父亲。”
唢呐锣鼓声由远及近,林昱翻身下马,刚走到厅堂门口就撩起袍裾膝行而前,在江颂面前停下深叩一礼,“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贤婿请起。”江颂笑呵呵地扶起林昱,又吩咐若兰看茶,“寒室简陋,多有怠慢。”
“泰山大人品节高尚,雅人深致,此地山清水秀,景色怡人,更像是仙源福地。”
二人说笑一阵,突然外头礼乐声大作,江颂微叹口气,向众人道:“吉时到了,快些启程吧。”
若宁行过出阁大礼,手执一面海棠纨扇,由张婶扶着上了花轿。
目送若宁一行人离开后,江颂身子一个不稳向旁边歪去,幸而若兰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阿爹。”若兰关切道。
江颂站稳了身子,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没事。”
若宁上娇后,立刻有四邻八乡的村民吵嚷着来讨吉利钱,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林昱向林成使了个眼色,林成喊过一旁的仆从向村民撒了几波铜钱,村民欢喜着让开道路,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由另一条路返回。
花轿在林府门口停下,若宁由喜婆背下,几个丫鬟婆子上前向地上撒了谷豆以求吉利。新人牵巾走进喜堂,端正敛衽行礼。仪宾唱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新房内,二人对坐床上,旁边侍立的喜娘们将缤纷的彩果、同心钱币撒向婚床,彩果乃是红枣、桂圆、莲子、花生之类,寓意早生贵子。有喜娘上前分别剪下若宁林昱的一缕头发,结成同心结的样子,是为“合髻”。
此时,领头的喜娘扬声唱道:“撒帐撒帐,百年好合,喜气洋洋。百子千孙,福祚绵长。”
林昱大声道:“赏。”
又有喜娘接着唱祝词:“撒帐撒帐,花开并蒂喜盈盈,鸳鸯交颈成两两。珠联璧合燕双/飞,吉日良辰人共赏。”
“赏。”林昱微笑道。
门哄地一下被推开,丁武由众人推搡着来闹洞房,“我们再不来,你林大公子的银钱都要被这几个喜娘给哄走了。”
四下一片哄笑,丁武几人把几个喜娘拨到一边,占领了中间的位置,调笑道:“看这架势,是要开始却扇了,昱哥,快呀。”
林昱看向以素手执扇遮面的新娘,那扇面上花团锦簇的海棠如粉似霞,扇柄上系着一串精致的琉璃并宝石的红色流苏,透过曼曼红纱,隐约可见伊人姣好的面容,不知怎地,他心头竟涌起一阵紧张。
“昱哥,你是不是不行啊,实在不行,小弟替你来一个。”丁武抱臂抬起一只手摸着下巴,思吟道:“金玉床上鸳鸯枕,花好月圆两称心,娘子快将扇子却,芙蓉帐里度*。”
话音刚落,周围附和声四起,却有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连连摇头:“太过俗套,毫无新意可言,不好不好。”
丁武气结,撸起袖子作势就要与其理论一番,但听见一道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锦绣良缘似明月,试问姮娥意何如。莫将纨扇掩红妆,月轮移去现桂子。”
“好。”众人听罢一阵鼓掌赞叹,先前那个泼了丁武一身冷水的书生也摇头晃脑赞扬道:“以纨扇喻明月,将佳人比作月中桂花,大公子学识渊博,此句果然妙哉。”
这厢新娘执扇的玉手缓缓垂下,盖头边角的流苏坠随着她颔首的动作娇羞地低垂。
“还是你们读书人肚子里墨水多,小弟可真是献丑了。”丁武卖弄诗文不成,便在别处想辙,“昱哥,你看外头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一桌桌宾客可都在等着你轮番敬酒,此番嘉礼已成,你可不能这么早就洞房,定要与兄弟们去喝个痛快。”
周围响起一片附和声,林昱微微一笑,向若宁揖了一礼,便随众人出了新房。
众人走后,若宁披着大红盖头紧张地坐在铺着大红百子百福锦被的婚床上。屋子里全是满满当当的红色,烛台上燃着儿臂儿粗的一对龙凤蜡烛。客人们此时都在前厅饮酒,这里倒显得分外安静。若宁用手摩挲着腕上的一只红色镯子,这是昨日阿爹拿出来给她的,说是阿娘的遗物,也是阿娘生前心爱之物,就当作他们姐妹二人的嫁妆好了,另外一只在若兰那里。
门“吱呀”一声打断了若宁的思绪,是新郎官推门进来了。林昱似是喝了不少酒,走路有些踉跄。他走到若兰身旁揭开喜帕,端详半晌,微笑道:“今日宾客众多,让娘子久等了。”
若兰抬头,对上他温柔微薰的目光,温声回道:“若宁一直在这里坐着,倒是夫君在外面侍奉宾客辛苦了。”
少顷,二人到桌边喝了合卺酒,若宁微笑道:“夫君已今日饮了不少酒,我去拿些醒酒茶来。”
林昱上前附在若宁耳边悄声道:“现在有比醒酒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炙热的气息扑在若宁的耳旁,让她的脸上立马腾其一片红晕。
“什么?”还未等若宁说完,林昱就将她打横抱起,快步朝床边走去……
新婚夫妇在成婚的第二天依礼要去公婆面前敬茶,林氏夫妇看到跪在面前敬茶的一对新人,笑的合不拢嘴。若宁双手端着一盏茶奉到林正清面前,垂首道:“请公公用茶。”
林正清高兴地接过茶喝了一口,赞了一声好,从怀中掏出两份红包,给了林昱若宁一人一个。
若宁林昱道了谢,起身跪在方氏面前,“儿媳给婆婆敬茶。”方青岚接过茶,跟若宁说了些家法祖训操之戒之之类的话,然后从旁边丫鬟手中的托盘里取了红包给他们。
若宁向婆婆道了声谢,接着转身给坐在一侧的二夫人敬茶,“二娘,请用茶。”二夫人虽然面上欣喜,但是若宁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二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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