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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白发生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云开雨初霁
可怜白发生
作者:云开雨初霁

北邙山脉巍峨耸立在黑水河畔,如同一位参天巨人穷尽无数岁月追逐太阳最终无果一般颓然坐在地上,春去秋来,脚畔的河水蜿蜒流淌,像是沧浪之水,濯洗着巨人疲惫的双脚





可怜白发生 第001章 追杀
北邙山脉巍峨耸立在黑水河畔,如同一位参天巨人穷尽无数岁月追逐太阳最终无果一般颓然坐在地上,春去秋来,脚畔的河水蜿蜒流淌,像是沧浪之水,濯洗着巨人疲惫的双脚。
今日的天空格外的阴沉,山腰早已雾霭茫茫,黑云低垂,想必即将迎来一场暴雨,此时正值梅雨时节,山脚下一个小村落中有一些袅袅炊烟,山中雾气本就比平原城镇要重,还未下雨,屋顶瓦片便已经有些湿润,几个早起的老人抬头看了看天,摇头感叹一场秋雨一场凉,相互抱怨着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年,捶着身上因为多年风湿而在雨水来临前格外疼痛的关节部位,颤颤巍巍的各自朝自己家中走去。
村子不大,村西口有一片杏子林,这些乡野村夫想要换一些银钱为家中孩子凑些私塾费用便指望着这片杏子林,毕竟是在北邙山下,土地的肥沃程度自然是远远比不得江南水乡,所幸村子中人口不多,仅有的几亩良田虽然不能让村民能够种出多余的粮食卖钱,却也能够保障大家不饿肚子,只是一旦遇上个头疼脑热,免不了得一阵折腾,一些普通的症状也只是村长帮忙开两幅方子,拣选一些现有的药材熬水喝,要是病的再重些,便只有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了。
鸡鸣既起犬吠便止,靠土地吃饭的人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大都早早起床,从一些窗户里还能听见一些稚童的读书声,妇人们在做饭的同时还不忘唤几声自己的惫懒相公赶快收拾妥当好趁着还未下雨把屋子外面不能淋水的干燥物件儿搬到屋中,村子虽小,看上去却十分热闹。
村子里有一条通往城镇的大路,要是住在城里的富家翁官家小姐想要坐着马车来踏踏青,自是不愿来到此处,因为这条所谓的大道其实并不比陇间田埂宽多少,堪堪够双马并驰。
此时这条大路上,一匹墨色骏马驮着主人慌乱奔行,许是经历多日不曾停歇的奔驰,已经快到油尽灯枯的地步,马背上,是一个浑身裹在黑色缎子中的女子,头顶惟帽,骏马奔驰中劲风扑面,也只能看到惟帽下脸庞的些许轮廓,寻常眼力很难看出是一个女子,奈何她的某些特征太过明显,哪怕是黑缎裹着,两座山峰却如北邙山一般傲然挺拔,随着马蹄奔行,伴随着身子的起伏一上一下,若有血气方刚的书生踏青路过此地,想必就算是花丛老手也忍不住盯着那两处诱人风景不肯挪开视线。
女子手中捏着一柄细长宝剑,看上去工艺繁琐,饰物极多,想来装饰比伤人的作用更大,仔细看去,剑身上有斑斑血迹,再看她一身黑衣之上一些地方颜色深沉,想必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
虽然已近深秋,照理说是不应该有雷电之声,可今日却有些蹊跷,黑云交错下,偶有电闪雷鸣,雷声低沉,仿若有人隔着几堵墙在地上敲击重锤,声响不大,却让人心生烦躁。
黄畏生是杏花村中一个老实的庄稼汉,靠天吃饭,年前才成亲,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瞧着将为人母的妻子愈发圆润的肚子发呆,妻子也很贤惠,自从嫁入黄家便将家中内务整理的井井有条,虽然因为怀了孩子不能帮他干农活,可每天扔下锄头回家后总有热气腾腾的粗茶淡饭摆在桌上,这让黄畏生很是知足,不知多少次摸着老婆的肚子感叹老天爷太过偏袒他给了他这么好一个妻子。
没有经历过荣辱起伏,便不知这世间有太多奢侈是他一个庄稼汉一辈子连想也不敢想的东西,但是腐草之虫,可以为萤。又有多少人享受着天底下最奢侈的东西时,却终日为后庭之争焦头烂额
天光大亮,山间雾气深重,站在高处朝下望去,炊烟袅袅,与雾气缠绵,衬托的村子茅屋如同神界仙人结庐而居。
黄畏生告别妻子,推来屋门,从门边提起锄头,抬头看了看雾霭沉沉的天空,从妻子手中接过一只斗笠,扛着锄头缓步走出村子,乡野村夫一年之中除了新年有些闲暇,其它时间便没有享受清闲的权利,哪怕天气再恶劣,也得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面朝黄土背朝天还得祈盼老天爷风调雨顺。
村子外面便是那一片并不算大的水田,现在正值禾苗抽穗,更是没有半刻清闲,加之黑水河畔最让人揪心的梅雨,让本就土地贫瘠的稻田更加雪上加霜。黄畏生走在田埂上,其实他的脾气并不算好,除了在妻子面前,从来都很吝啬笑脸,小时候跟着镇上拳脚功夫最好的人学过一些把事,不能说武功盖世,再不济也比普通人多膀子力气,所以他从没觉得田间农活累,娶了那个心地善良的女子为妻后,便愈发觉得浑身都是劲儿,恨不得能把田里的苗苗当娃一样养,只想着能让她和他们的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甚至想着那个还没出生便已经取好名字的孩子将来能够捧着圣贤书读几句关关雎鸠,想到这里黄畏生打心眼里觉得开心。
田地越是贫瘠,田埂便越是狭窄,多种一株苗,便能多一分收成,绿意葱茏的田垄上,沉闷的马蹄声在这清脆山谷中愈发格格不入,伴随着一声马嘶,那匹通体墨色的骏马出现在拐角处,田垄之间没有岔路,此时的黄畏生便与那匹骏马就这样狭路相逢。
他记起了妻子在嫁入家门的那一天,他出门相迎,没有嫁妆没有轿子的妻子就披着一张红盖头站在门口,他一时慌神,木讷的说不出话,红盖头下传出她温糯的嗓音缓缓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你退还是我退”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妻子一只手将鲜红的盖头掀起一角,笑意盈盈的望着他。从那以后,这个从小拿起书本的日子总计不超过一个时辰的他就学会了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个道理,而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在他心中都很有文化的妻子就是他不能后退的唯一理由,哪怕那个和其他农村妇女没有多大区别的女人至今也再也没有说出过一句他听不懂或者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懂的话,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自己的天,需要努力挺直脊梁才能勉强撑起的天空。
马背上的那人可没有愣神的功夫,狭窄的田埂让她没有别的选择,后方穷追不舍的饿狼让她没有退路,上天给了她一个不能选择的选择题,要么从这个并不算高大的男人身上踏过去,要么下马等待追兵将自己砍成肉泥。
一声闷响,昏暗的天空被一道划破整个天际的闪电照耀的透亮,倾盆大雨如同河水决堤一般倾泻而下,黑色骏马离黄畏生已经不足十丈,以骏马的速度,仅需两个呼吸便能将这个拿着一根锄头拦路的汉子撞飞,马背上的女子大喊一声,声音清脆,伴随着马蹄声传入黄畏生的耳膜:“快让开。”再来不及多说一个字。
拐角处,再次传来隆隆马蹄声,几个黑色劲装男子嘴角狞笑,当前一骑舔了舔嘴角的雨水,手不自觉的抚上右侧肩胛,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钻心的疼痛让他的脸都有些扭曲,喉咙中发出如野兽般低沉的嘶吼。
黄畏生斜扬锄头,只等着黑马撞来时砸到黑马腹部将其砸飞,乡野村夫或许很难理解他这么一个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方圆一百里之外的老实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胆量,这就如同有些人哪怕是抓烂脑袋也想不通那些钟鸣鼎食的家伙是如何赚钱的一样,黑马上黑衣下的女子惟帽被劲风吹的高高扬起,露出了那张惊艳世人的脸庞,一滴雨珠从她的额头滑落至嘴唇,脸上焦急之色尽显,眸中却更加倔强,见离自己不远的男子斜扬起的锄头,手中宝剑斜下方点去,作势便要削掉眼前男子整只手臂。曾几何时,自己也端坐闺阁红袖添香,但看看当下,这几日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岂是这双沾满血腥的手能数清的
黄畏生的这个名字让他曾经被不少人耻笑,怕活着怎么不去死呢他一个小农民,无非就是想让铁蹄止于身前,好让身后妻子所在的村落免受无妄之灾,真的就这么难吗小人物真的就活该活在大人物的胯下苟延残喘带着不甘与愤怒,手中铁锄更是迅猛,眼见就要将这匹鬃毛杂乱却丝毫掩饰不了其神骏的宝驹砸成一滩烂泥,却陡然间感觉手上一轻,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去打一只飞舞在空中的蚊子一般,这让他不免一个趔趄,手上的锄头已经断为两截,原本应该削在他手臂上的宝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还来不及多想,便听到耳畔骏马呼啸而过,伴随着一道清冷却好听的声音:“对不住了。”接着就感觉身子一轻,腰身如同河虾一般弯起,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朝稻田中倒飞出去,狭窄田埂上的泥泞被马蹄践起,有两点泥水砸在脸上,冰凉的很。
他回头望着那匹黑色骏马朝村子所在的方向奔去,眼中燃起一丝光辉,这个女子,似乎并不是那些到处作恶的纨绔富家子。耳畔又再次想起隆隆马蹄声,刚刚燃起的希望像是被一整缸凉水扑灭,因为他清晰的看到,这几人的衣襟之上,有几滩还未干涸彻底的血迹,雨水冲刷,泥泞地上殷红点点,来不及多想,将手中断掉的锄头,应该说断成两截的木棒,奋力的刺向奔袭而过的几人,为首那人只是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便没有停留,继续前冲,瞬间第二骑便呼啸而过,手摸剑柄却来不及出鞘,双腿一夹马腹躲过被宝剑削成平尖的木棒,黄畏生只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废物,还没闭上的眼睛便模糊瞧见第三骑飞速掠过,然后感觉脖子一凉,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泥泞,便连最简单的呼吸也不能做到了。
小人物的尊严,妻子白皙却有些粗糙的手,恐怕再也摸不到了。
余光尽头,只能看见,先后四骑,在雨幕中朝着杏花村的方向狂奔而去。




可怜白发生 第002章 故事
虚化大陆幅员辽阔,黑水河作为虚化大陆第一大河流,流域面积更是覆盖了整个虚化大陆接近三分之一的土地,沿岸更是滋养了包括金廓城与阚玉城在内的大小城市,河流越接近东海,地势便愈发平坦,城镇也就更加密集。
大陆因为呈三级跳跃地势而被称为仙界的阶梯,越是常人难至,反而越是声名远播,在那些水乡普遍认为茹毛饮血的西部山区,便深藏着不世出的仙室宗阀,每每有圣人出世,无一不是出自这些穷困之地。但不知为何,被虚化大陆众多国家奉为宗教的道佛两门,除了能在史书典籍上能够寻到模糊的记忆外,竟是再也没有听说过一个能够渡过天劫成功飞升的仙家圣人。近些年更是人才凋零,便连渡劫飞升也被一些书文戏称为这些佛门道家意淫出来的精神食粮。
杏花村便位于这个被当代人最为不屑的所谓能摸到天界门槛的第一阶梯,黑水河在这里也远远不如下游宽广,因为河流落差极大,山林中的溪流暴雨也尽皆汇入河中,所以被虚化大陆大多数人称为母亲河的黑水河在这里并不像水乡一般仁慈,日日夜夜如同一条怒龙一般顺着峡谷奔腾咆哮。
村子西南角,有着一片让杏花村得名的杏子林,林子不算大,也不算小,村子旁边有一条路绕过了村子直达杏林,那一骑黑马踏着泥泞沿着小路朝杏林急驰,但如果她知晓进入这片林子后便再无退路后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此时做的这个决定,马蹄飞快,进入这条小路便意味着没有了其它的退路,要么她死在身后三人手上,要么杀出重围继续苟延残喘,但看双方人马的精锐程度,似乎天平无论如何都不会朝女人这边偏了。
杏树很高,这个季节杏子还未成熟,看上去便觉得能酸掉牙,地上有一些干枯的树枝,在经历了多场风雨之后与地上的腐叶在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腐朽味道,雨水一淋,腐味与泥土的臭味混合,更加难闻。女子胯下的骏马陡然一声长嘶,前蹄一软,筋疲力竭的瘫倒在地上,呼吸急促,马腹剧烈收缩,女子身子在马失前蹄时轻轻跃起,在空中身子一旋,在泥泞地中打了一个趔趄,裙角流苏也沾染上了一些泥泞,看来这名女子除了容貌出众,腿脚功夫并不算上乘。
落地之后,左顾右盼之际便有些心生绝望,离她五十步的地方是一片悬崖,从悬崖边传来的隆隆水声能够判断,跳下去绝无生还的余地,何况她又不通水性。左手侧,有一棵高逾十丈的大树,树旁是一道陡峭的岩壁,树顶竟然还不到岩顶,况且岩壁湿滑平整,绝无向上攀爬的可能。她后退两步正要转身择路而逃,却听见了身后的马蹄声,其间夹杂着几个男子的狞笑。
女子脚下一软,无力的摊软在泥泞地上,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看了看手中宝剑,无奈惨笑道:“难道真的没机会了吗”
身后三人端坐马背上,既然已经将她逼到绝境,便也不急于动手了,何况就这么冒冒失失冲上去,难免不中了她的计谋,毕竟最开始追杀她的可是兄弟十人,而且人人武功不弱,在擂台上随便拉一个单对单面对面前女子都有绝对优势,可就是这样一个武功并不算高强的女子硬生生将追杀队伍一再减员,现在还有两个留着一条命苟延残喘,下半辈子就只能在床上度过,另外五人更是惨,都被一击毙命,连反抗都来不及。
为首男子夹了夹马腹,马儿朝前缓踱几步,停在女子身后十丈的位置,狞笑道:“于采青,今日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被唤作于采青的女子肩头一抖,缓缓站立起身,却不知是踩在裙摆上还是不适应泥泞地面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缓缓转身,看着站在身前的三个男子,凄惨笑了笑,没有搭话。
雨势不减,三个男子如同三个标枪扎在马背上,没有对这个看上去柔弱不堪的女子有一丝轻视,反而眉间紧皱,时刻提防着她的突然偷袭。她的身上似乎藏着取之不尽的暗器与机关,说不定此时他们的马下就有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机关,为首一骑的男子做了十多年杀手,第一次让他有了金盆洗手的念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女子正要开口说话,柔弱的模样瞬间大变,嘴角微微翘起,朝为首一骑男子的战马看去,手上似乎有一个细小的动作,那男子的目光一刻也未从于采青的身上挪开,看她如此模样,陡然间神色大变,从战马背上高高跃起,朝旁边斜斜飘落,就在他从马背跃起的瞬间,于采青黑袍之下露出一抹银白,手腕一抖,朝他飘落的地方射去,男子暗呼不妙,身子在空中硬生生一拧,落在计划之外的地上,当他脚踩在地上的时候,陡然间地下一声脆响,紧接着脚掌一阵剧痛,但他此时根本顾不得脚掌的疼痛,就地一个懒驴打滚,一枚银针擦着面颊飞过,身后传来一声马嘶,被银针击中的身后那匹骏马刚被银针击中便倒地抽搐,马背上的男子脚尖一点,直直跃起,蓦然间瞥见于采青的眼神一冷,似乎正在直勾勾盯着他的下盘,他不自觉的感受到一股凉意正在急速接近命根子,牙齿一咬,将手中长剑朝身前一挡,却在落下之后也没有感受到任何东西刺入身体,瞬间勃然大怒,这种戏耍轻易便让他丧失理智,特别是这场接近十日的追杀,让他有一种自己才是猎物的错觉,若是对方实力在自己之上大不了人死鸟朝天,可被一个小女子玩弄于鼓掌之间就连身陷绝境也让己方三人不敢擅动半步,这让他实在窝火。不顾老大的怒吼,脚弓一蹬,捏着长剑直直朝于采青冲去,想着毕其功于一役,拼着受个重伤也要为其余二人找到机会斩杀这个让他日夜神经紧绷的美貌女子。
就在他已经能够清楚看到女子脸上的雨水以及那张一直被惟帽遮挡此时终于看清的绝美脸庞时,他突然有些不忍心,这时候,他竟然想到了居庸城中他能够左拥右抱的青楼女子,这样的女子,不都该在青楼中为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红袖添香吗当他看到女子黑色衣襟都掩盖不住的那两团饱满之后,便更加忍不住喉咙吞了一大口口水,奶奶的,这他娘的大冬天埋在里面岂不是美的很。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女子右手轻轻在大腿外侧敲打了两下,他觉得剑尖都已经快要划破于采青绝美脸颊的时候竟然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一口鲜血无论他做什么努力都不能憋住狠狠的朝前喷去,几乎溅了女子一脸,但她就站在那里任由鲜血扑面,然后再任由雨水冲刷,雨水混着血水顺着脸颊滑向脖子,然后再顺着脖子滑到衣襟遮盖下的温暖,哪怕是临时之际,他依旧停留在自己的幻想中,地上不知何时冒出的一根尖刺直直刺入自己腹部,刺入的位置正是命根子,淫邪之人死于淫邪,可谓死得其所。
于采青用手捋了一下被雨水冲乱的发丝,看也不看离自己咫尺之远却已经人鬼永别的男子,抬起视线,看着坐在地上捂着脚忍着痛疼的男子,说道:“你如果有足够的信心杀我,我给你机会,但我敢保证你们二人会死在我的前面。”
男子大口喘着粗气,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问道:“我很想知道,你这些东西是怎么藏在身上的。”
于采青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冷冰冰的道:“放我走,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报仇自然也找不到你身上,你可以给你的主子说我已经跳下悬崖,领了赏回家安心过日子,今日之后我会隐姓埋名到我确信有能够报仇的那天,你觉得如何”
男子摇了摇头,不顾脚底传来的钻心疼痛,说道:“我没有主子,或者说谁给我钱谁就是我主子。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是我从小到大到今天都信奉的真理,还没有必要为了你一个小姑娘破戒。”他手一抬,剩下惟一一个具有完全行动能力,也就是一剑将黄畏生捅了个通透的男子扶着他的手,咳嗽了两声,缓缓说道:“做杀手十多年,你是我见过最棘手的追杀对象,也是我最不忍心痛下杀手的追杀对象,于统领的行事风格我还是很赞同的,这也是你能活这么久的原因。”
于采青皱了皱眉,有点不懂,又似乎有点懂。
只听男子继续说道:“做我们这行,说的好听点是刀口舔血,说的不好听点就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十五年三个月零二十天,死在我手上的就有一百四十二人,更别说这几个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活着,我欠他们,所以想让他们死了再还。“他抬起头望着天空,声音竟然有些悲凉,说道:”下辈子投胎当个畜生或许更好,哪怕心有怨念也挡不住鞭子抽。”
扶着他的男子低声说道:“大哥”
男子咳嗽了一声,扭头看着身边与他一起出生入死了十余年的兄弟,是妻子家中最小的弟弟,这些年做的好事不多,坏事不少,手上的血债和自己的差不了多少,问道:“刚才那个人是你杀的”
小舅子不知道自己的姐夫今日是中了什么邪,原本只是想着能让家里过的更好的孩子如今也已经三十多岁了,钱多了,家却没了,人杀的多了,也就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了。突然间,他感觉到自己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柄匕首直直插在胸口位置,血水止不住的流,刀柄上雕刻了一个小貔貅,他记得那是以前的姐夫,现在的大哥在他十岁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那时候不懂,现在也不懂,有些遗憾,却没有怨恨,只是缓缓说道:“啊,要死了呢。”他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做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美梦,梦中,父母与姐姐都在;梦中,没有仇恨和厮杀。
中年男子摘掉了面巾,嘴角有一丝苦涩,说道:“想听个故事吗”
于采青不知道此刻的心情应该是怜悯还是该愤怒,虽然不知道眼前唯一活着的人是因为什么这么做,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行事准则,况且在她看来,这个人也确实该死,她不是圣母,更不是那个江南人戏本中描写的白莲花,没有义务也没有资格为别人的故事伤春悲秋,只是说道:“我还有别的选择”
杏林中,大雨下,仿佛是一个痛苦到需要靠杀人来麻痹自己的男人给一个正在亡命天涯的女子讲述了一个比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还要让人揪心的故事。




可怜白发生 第003章 反派死于话多
两个前一刻还要不死不休的死对头,这一刻却一人站立一人斜靠杏树的讲述着一个似乎很悲惨的故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而言之,可恨之人是不是也有可怜之处呢。
当他的故事讲完,被眼前人追杀了十日十夜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的于采青忍不住想要流泪,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甚至觉得,如果这个用十余年时间残杀了一百多条人命的汉子,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恶,联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今日逃离苦海后的某一日,自己是否也会像他一样走上这条想回头却不能回头的不归路冤冤相报何时了,就在此时,远方闪电照耀之下,响起了沉闷的马蹄声。
人生其实并不长,几十年的时光不过弹指一挥,在说书先生的口中也就是一两个时辰;人生其实也不短,就是因为有了太多的尔虞我诈。那个上一刻还在讲述自己生平故事的男人这一刻眼中没有一丝悲情色彩,反而面带戏谑,还是用他因为年岁和常年寡言少语而形成的独特带着男性磁性的嗓音说道:“于姑娘觉得我这个故事说的如何”
于采青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这个男子,眉头微微一皱,无声的询问着什么。
没有得到回答,中年男子也并不置气,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若是姑娘想听,我可以再给你讲一个过程不同结局却一样悲惨的故事,不过,故事听完后还得麻烦姑娘人头借我一用。”
“你讲的都是假的”于采青还是不愿相信这个刚才讲到伤心处潸然泪下的男子就只是给她讲了一个书生编写的故事,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要看到眼前男子摇头,可他却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姑娘若觉得真,便是真,姑娘若认为假,那便是假的罢。”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庞有些苦涩,是真是假,恐怕只有天知晓。
雨水依旧不知深浅的下着,于采青抹了抹脸颊上的水珠,感到一丝寒冷,也不知是真的深秋冻骨还是心凉如冰,但她终究还是那个虽然武艺不高却才思敏捷的于采青,加之手中之物,就算多来几个人又如何,无非就是拼个鱼死网破而已,大不了找个机会再当一回丧家之犬罢了。思念至此,于采青眉头一展,浅浅一笑说道:“你讲这个故事很精彩,这个拖延时间的方法也不错,虽然不愿承认,但我还是觉得你这个人并不像你表现的那样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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