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沙包
苏进所坐对面的位置有一面镜子,苏进抬头,从镜子里看见此时的自己。
果然,他脸带了一抹笑容,漫不经心、浑若无事,好像这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不值得放在心一样。
他有些出神,苏佳惠又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苏进”以前的事情。
都是些琐碎的小事,有些苏进没有印象了,有些他还记得。但现在,伴随着苏佳惠的话语,仿若黑白的回忆画卷却变得渐渐鲜明起来,“原身”的过去清晰浮现在他的面前。
天工 第1291节
苏佳惠果然不愧是从小把他带大的“苏妈妈”,对他的评价一点也没错。
在外人的心目里,“苏进”是一个勤奋刻苦的孩子,虽然沉默寡言,但一贯的老实温顺,从不与人发生争端。
但只有“苏进”自己才知道,他的心里有多少戾气,憋着只等个突破口发泄出来。
那次对小东是,要不是其他孩子回过神来把他拖开,他会不会失手把对方打死?
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即使在险些出事之后,他的心里仍然一点后悔也没有,只有满心的畅快感,心里想着如果重来他非得再来一次不可。
之后这样的事情在学校和福利院里又发生过好几次,有些苏佳惠察觉了,有些她也不知道。
无数黑暗的感情充塞在苏进心里,渐渐扭曲着他的心灵。
苏佳惠还在说,很多时候苏进以为她没有留意到的事情,她其实都看得清清楚楚。
苏进低下了头,手捂着脸不说话。
他很想问一句话: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在孩子们受欺负的时候站出来主持公道?为什么不保护那些弱小的不擅言辞的孩子,只喜欢那些乖巧的能言善道的?
这句话是原身一直想问的,但现在他才发现,这也是他想问的。
个世界他失足身亡的时候已经四十七岁,离开福利院近三十年。然而他发现,他竟然还记得之前那十几年的事情,一直记得很清楚。
同时他也发现,原身在福利院时的经历以及心情,竟然跟当初的他极为相似,几乎是一模一样!
一样的成绩优秀,一样的表面温顺,一样的心怀戾气……
苏佳惠絮叨着各种各样的小事,已经不再局限于苏进以前,还包括了福利院里的其他事情。
小孩有多么烦人,钱有多么少,食堂里的厨师越来越懒饭做得越来越难吃,春天快来了房子又要面临漏水的问题……
这些话语掀起苏进更多的回忆,有这个世界的,也有那个世界的。
同样的经历以及同样的心情开始发生共鸣,两个世界渐渐开始重合在了一起。
“哦对了,你走之后我去收拾了一下东西,你的日记本忘记带走了,我怕别人乱翻给你收起来了。”
说到学习用品,苏佳惠突然想起了这件事,站起来掀开帘子走进去,没一会儿拿了个纸箱出来。
“小小年纪这么小心,日记本还锁,好像谁会偷看一样。”
纸箱里装着三本日记本,全部都是带密码锁的那种,是原身以前用奖学金买的,已经非常陈旧了。
密码锁锁得好好的,没有打开的痕迹,跟原身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苏进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密码是什么,“卡卡卡”三声转开了它。
苏佳惠有些好地看着他,闭嘴没再说话。
苏进随手翻开一页,看清面的字,瞬间睁大了眼睛,如遭雷击!
0853 同一面瓷盘
日记本质量不算太好,过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发黄了。
然而面蓝黑色的墨水字迹仍然清晰,苏进翻开的那一页清晰地写着一句话——
“今天看见了一件瓷器,宋汝窑天青釉盘,真美。”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后,除了“真美”两个字以外没有其它的评价,苏进却看得呆住了。
他这异样的表现连苏佳惠也发现了,意外地看过来,问道:“怎么了?”
苏进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完全没有反应,苏佳惠越发好,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低头去看,同样也看见了这句话。
她撇了撇嘴说:“你小时候是怪,一个盘子有什么美不美的。不过这件事我倒是记得。当时来了几个义工,异想天开要带你们去参观一个展出。结果参观到一半,何爱平发病了,那几个家伙愁死了,只能把你们又弄回来。”
说着,她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又吸了口烟,完全不像一个福利院妈妈的样子。
苏进缓缓记起了这件事。
那是一个巡回博览会,在各个城市巡回表演,展览只是其的一部分。
当时传统化远远还没有到开始复兴的时候,这种展览也不是以物为主,而是各种各样珍贵或者特的物品,它们混杂在一起,只靠组织者的喜好与品味加入。
何爱平是福利院的孩子之一,年纪苏进略小一点,犯的是癫痫。他口吐白沫倒了下去,几个义工全部吓坏了,冲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件,其他孩子也受到了影响。他们没受过正规的教育,在福利院也经常处于散养状态,有的吓哭了,有的开始乱跑。
义工们又担心何爱平会不会出事,又要照顾好这群孩子,福利院一起跟去的妈妈和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一起帮忙,到处都一片混乱。
在这样的环境里,只有苏进一个人站着,怔怔地凝视着展柜里的瓷盘。
像日记写的一样,那是一个宋朝汝窑天青釉盘,造型非常简单,天青色的表面没有一丝花纹。
然而,是那一抹如同阴雨初霁般的天青颜色,深深地吸引了苏进的全部心神,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浸了进去。
汝窑瓷釉釉层不厚,随着造型的转折变化,呈现出各种不同的浓淡深浅的层次变化。釉片开裂纹片,细如毫发,错落有致,如同极深的冰层出现的裂纹,隐约带着生动的轻响。
宋瓷素净纯粹,有一种极简的美,带着极其浓厚的化意韵。
普通人,尤其是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其实不太能体会其的美好。
但这样一件瓷盘,却让苏进看得如痴如醉,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哪里。
天工 第1292节
他的心里本来充满了戾气,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感到不满,随时都想要找到一个发泄口/爆发出来。但这一刻,这种简单、素净、纯粹与安静却无声地安抚了他,让他从心灵深处平静了下来,陷入到一种妙的境界里。
他从小到大内心深处隐藏着的愤怒、绝望、反抗,所有那些阴暗的思想在这一刻,都像阳光下的雪片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化、消失。
他觉得自己能够盯着这个瓷盘一直看下去,永远也不会腻味。然而,他又有些好,这世竟然有如此妙的美丽,类似这样的美,会不会有更多?他是不是可以更接近它们一点?
然而,周围的混乱终于波及到了他身。
何爱平的癫痫发作得非常严重,得赶紧送医院了。孩子们的混乱严重影响到了展览会本身的秩序,他们管不过来,只能把他们送走。
于是,苏进还没来得及看其它展品,跟着其他孩子以及那些义工们一起匆匆忙忙离开了这里。
原身与这件瓷盘短暂的缘份,也到此为止了。
原身之后的日记里再没有提到这件事情,然而苏进却很清楚,他拼命努力考去帝都的原因之一,其实也是因为它。
宋汝窑瓷盘非常珍贵,世所罕见,其实是组织者从其他地方借过来展出的。
想要看到更多类似的瓷器或者物,帝都毫无疑问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对原身来说,帝都以前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目标;从那一天开始,它才正式变成了他心坚定的祈愿。
在苏进脑海,当时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最后几乎定格,开始与另一幕场景重合。
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事件,唯有一件东西是相同的,是那个钧窑天青瓷盘。
现在的苏进同样是在福利院长大,同样被来到福利院的义工组织,前往博物馆进行参观。
在那里,他看见了一块瓷盘,在惊叹于它的美丽的时候,开启了他对物最初的热爱。
不过那一次,他们的参观并没有碰到什么意外,而是顺顺利利地渡过去了。
在他出生的那个世界里,物保护缓慢而持续地进行着,各地都已经有博物馆建成。
小城市博物馆的条件不算太好,陈列的物也不算太多,难得有这样一面瓷盘,是作为镇馆之宝存在的。
当时的苏进站在这面瓷盘前,看了很久很久,完全的忘我出神。当时他的感觉,跟这个世界的原身几乎一模一样。
很久之后他才离开这个展柜,一件一件物地认真细看。
福利院的孩子并没有足够的化素养,这些破旧的物品对他们来说吸引不够大,他们更兴奋的是难得离开福利院和学校外出游玩。
所以,几乎没什么孩子呆在展柜旁边,只有苏进,一个个展柜、一件件物地看过去,完全沉迷了进去。
当时博物馆的馆长出来巡视,迅速被苏进的表情和动作吸引住,主动走过来跟他搭话。
馆长的年纪很大,一直在这里工作,对于馆内物的来历全部了若指掌。
与他一席交谈,苏进的眼前心里仿佛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户,迅速地被这个古老而不断延续的世界迷住了。
博物馆离他的学校不远,后来他经常在放学后过去。不知不觉,他开始跟馆长以师徒相称。老馆长给他讲了很多相关物的故事,还给他搬了很多书来看,手把手地教他一些修复物的知识。
苏进相关物修复最早的启蒙,是由这位老馆长完成的。
后来苏进前往北京学,老馆长把自己一直在使用的一套工具交给了他让他带走。
老馆长身体不好,苏进还没毕业他过世了,然而那套工具,苏进一直随身携带着,用了很久很久……
同样一面瓷盘,让这个世界的苏进为之沉迷,也开启了另一个世界苏进的全新的人生。
他自己是因为遇到了老馆长,提前进入了这一行。
而这个世界的原身呢?
如果他没有被他所替代,正常地进入大学学习,又会跟物修复产生什么样的联系?
不,不对,或者他思考的方向本来错了!
灵光乍现,苏进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大胆至极的想法,他猛地合这本日记,抬头问苏佳惠:“苏妈妈,这几本日记我能带走吗?”
“嗯?”苏佳惠一愣,接着挥手说,“这本来是你的东西,有什么不能拿的。”
苏进深深吸了口气,整理好这几本日记,站起来问道:“我有点事情要先离开一下,明天我再过来吧。”
苏佳惠有些茫然,这时候的苏进却顾不得她的心情了。
他向苏妈妈行了一礼,托她跟李院长打声招呼,迅速离开了这个烟雾缭绕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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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回家在火车,没更新成……这章是补昨天的,下午再更一章~
0854 何处不足?
苏进在福利院附近一家招待所住了下来。
他办手续的时候,前台大妈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担心地问了一句:“小伙子,你脸怎么这么白,没事吧?”
苏进的反应平时慢了半拍,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没事。”
他走进房间,反手关门,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把装了几十万现金的背包随手扔在床,走到简陋的书桌旁边,把日记本端端正正地放了去。
他盯着日记的封皮看了一会儿,这才坐下来,认认真真翻开第一页,开始从头看起。
日光偏移,外面的天色渐渐变得昏暗。
三本日记,应该很快看完的,苏进却足足看了四个小时。
天工 第1293节
他一页页、一行行地看着,不错过里面的每词每句。每过一阵子,他会停下来,盯着某处怔然半晌,再接着往下翻。
一页页翻过去,直到天色彻底变暗,几乎看不见眼前的字,他才合了整本日记。
虽然已经看完,但他仍然在黑暗独自一人地坐着,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招待所在路边,路灯昏黄地从玻璃窗里透进来,照亮了桌日记本的轮廓。
小城市的夜生活非常丰富,街到处都是人,偶尔有辆车经过,按着喇叭龟速挤过人群,很是费力。
外面的嘈杂更衬出了房间里的安静,苏进一动也不动,简直像是不存在一样。他垂着头,盯着只看得出轮廓的日记本,怔然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电话突然响起。
刺耳的老式电话铃声陡然间撕破寂静,在黑暗里有点吓人。然而苏进仍然又坐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地站起来,走过去接起。
这是非正规的小招待所常见的暧昧电话,单身男人很容易遇的那种。对面那个柔哑的声音还有点难缠,苏进连续拒绝了好几句,对方才不情不愿地结束了通话。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打扰,才让苏进惊醒过来。
他挂电话,回头看了书桌一眼,走到洗手间里,打开灯,用冷水冲了把脸。
水流哗哗,现在还是二月,水很有点冰凉,寒意彻底清醒了他的头脑。他抬起头,注视着镜的自己,仔细地打量着眉眼五官,渐渐浮现出一丝苦笑。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
难怪原身的名字、长相全部都跟自己一模一样,除了年轻一点以外几乎没什么区别。
原来这是他自己——位于另一个世界的他自己!
苏进是他,他是苏进!
刚才坐在黑暗的时候,无数科学猜想、科幻小说里看到的故事浮现出来,让他试图分析出自己的处境。而到了现在,只有这个最简单的结论留了下来。
毫无疑问,所谓的原身,根本跟他是一个人。
他们位于两个极其相似,只在某个分枝有所不同的世界。他们有着同样的过去,同样的心态……如果有机会对一下dna,也许也会发现他们并没有丝毫差别。
他跟这个苏进唯一的区别是,他早早地找到了自己想走的道路,并且循着那条路一直走了下去;而这个世界的他,还处于迷茫摸索的状态而已。
这个世界的他是从八岁开始写日记的。
他很少长篇大论,只在某些关键节点落下只言片语,所以区区三本日记,却记下了他的十年人生。
苏进将自己的记忆与这些只言片语相对应,发现它与自己童年以及少年时期在福利院里的心路历程一模一样,甚至其经历的一些事件、对于事件做出的判断以及行动,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
看着这些字,苏进仿佛直接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无论是身处福利院时的感觉,以及面对福利院小霸王时的采取的行动——苏进想起来了,他小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采取了同样的处理方式。那时候的他,暴躁冲动,能动手绝不动嘴,跟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他之所以能够变成现在的他,说到底还是因为从事了物修复这一行。
每当他看着物,以修复来与它们对话的时候,他的心总能变得平和而宁静,在这个过程里,这以外的事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里,苏进的唇畔露出一丝笑容,那是他以及他周围所有人都熟悉的,当他提及物时的笑容。
然而这一次,这丝笑容刚刚出现却又迅速消失了。
从事物修复这一行,让他内心的戾气完全消失,拥有了无以言喻的满足与安宁。他热爱物,热爱这个行业,来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也愿意把自己的一生完全投诸其,一点厌烦而疲倦也没有。
但是,一直以来都有一件他没有多想却在此时不得不深深思考的事情——
他为什么会重生?
他为什么会被送来这个世界?
他为什么还要再走一道自己的人生?
以前他曾经以为,天把他派到这里来,是为了这个世界的物的。
为了挽救这个世界的物,让它们得到更好的修复与保护。
他这样想,也全力以赴这样去做了,取得了相当的成。他如今的成与名望,几乎全部因此而来。
但是,到现在,当他了解到这个世界的苏进本来是他,他俩本来是一个人的时候,这些疑问再次浮他的心头。
他仍不怀疑自己是为了物而来,这是天与他自己的心灵赋予他的使命。
然而除此以外呢?
他还缺少了什么?
他还需要弥补什么?
他究竟还有哪里不足,以致于——他离天工如此之近,却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天工?
这一夜,苏进终夜未眠。
第二天早,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藏青色的天空掀起一道金光,直接刺破浓厚的云层,将残留的些许雾蒙蒙的暗色一扫而空。
整个双程县陡然间明亮了起来,残破的县城在晨光下显出了不一样的质感。
苏进站在窗边,阳光耀亮了他的双瞳,也耀亮了他唇畔的笑容。
他看去与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又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0855 爸爸
天工 第1294节
周讷言是周景洋的助理,是一个白心黄皮香蕉人,从小在美国长大。
最早周景洋那里招人,他过去应聘面试,周景洋当着他的面盯着他的简历看了很久,最后莫明其妙地问了一句话:“你一开始叫这个名字?”
周讷言那时候完全不懂他的意思,只是谨慎地解释道:“是,我父亲取的,出自……”
周景洋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我当然知道这两个字出自哪里……行了你吧。”
周讷言于是这样莫明其妙地通过了面试,被录取了。
过了很久,当他彻底展示出自己的能力,真正成为周景洋的心腹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周景洋有一个弄丢了的儿子也叫这个名字,这也成为了周景洋内心最大的疮疤。
那之后,他很少再提这个名字,但只有周讷言才知道,其实他一直有派人在国内四处调查孩子的下落,每年他也会回国一次,收集整理各种信息,想要追查出孩子的去向。
这种事情其实是有时效性的,时间间隔得越长,找到人的希望越渺茫,但是周景洋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时隔十多年,周讷言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开始踏入年,成为了周景洋的贴身心腹,他非常清楚老板对这件事情的执着,一直在默默地帮助着他。
最先还是国内传来消息,说是有个年轻人跟周景洋的夫人岳云霖见面,岳云霖对他有莫明的好感。
周景洋对这种事情非常敏感,当时收集了这个年轻人的全部资料。
年龄对得,长相略微有些相似,出身福利院,跟岳云霖之间还有一种莫明的联系,很有可能是当初那个丢失的孩子!
他能想到这件事,周家当然也能想到。周家直接出手调查,发现这名叫苏进的年轻人虽然出身福利院,但在此之前的来历非常清楚,在最根本的问题对不号。
周家因此放弃了这个想法,然而周景洋却在盯着苏进的照片看了两小时之后,直接奔赴回国,在见面的时候直接采集了苏进的dna,想要验证他的身份。
迹发生了,dna结果证明,这个孩子真的是“那个”孩子,是老板的亲生子!
拿到检测结果的时候,一向冷静的周景洋几乎失态。他紧抓着周讷言的手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让周讷言再看一遍帮他确认结果。
而在结果真正确认的那一刻,他放声大笑起来。
周景洋从来都是个特别注重自己形象的人,但在那一刻,他笑得满脸的皱纹都出来了,皱纹里闪动着点点的泪花,瞬间变成哽咽。
周讷言跟他十几年,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只能扶着老板的肩膀,默默地递去纸巾。
那个时候,他的心里也是有点高兴的。
然而,确认孩子身份的结果却不像周景洋和周讷言想象得那么美好。
周景洋当初被老爷子赶出国外的时候,基本是净身出户。
这个人心高气傲,在最初的几年里,明知自己犯下大错也耿着头不认,硬是靠自己的一手一脚重新打下一片天地。
十几年经营下来,周景洋明里暗里的财产加起来,完全称得富可敌国。
除此以外,他虽然经常高傲无礼,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魅力,极擅与人交流。这让他建立起了一张财产更加珍贵的人脉,在某个不知名的地下世界里,甚至有着“想要解决麻烦?找华夏周去吧”的流行说法。
这样的财产,这样的人脉,凭着周景洋对苏进的愧疚心,周讷言可想而知这个年轻人即将继承一笔多么庞大的财产。
但是出乎意料的,这个年轻人直接拒绝了与周景洋的交流,对他几乎是漠视的。
周讷言一开始以为他是不知道周景洋的财力,但后来发现,他是真的不在乎。
这个才刚刚成年的年轻人,拥有超卓的物修复技艺,已经成为了华夏最顶尖的物修复师,甚至有迈巅峰的征兆。
任何一个行业,做到金字塔最顶尖的那个位置,都绝不会为金钱与名望发愁,更何况他从事的是物行业,在当今华夏,这可以说是最炙手可热的一个行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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