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小桥老树
契丹将军萧里木坐在城墙上喘了一会气,又听到城墙上响起了喊杀声。由于城墙上大林军进攻着实频繁,萧里木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嘴里骂了一句“找死。”却并没有站起身来。
此时天已黑尽,大林军在城墙上点起了火把,把城墙照得明亮如白昼。
一名契丹军士飞快地跑了过来,还未到萧里木身边,就惊恐地大声道“将军,大林军把床弩搬上了城墙,我们顶不住了。”萧里木抓起身边地长弓,就朝着火光跑了过去,还未接近火光,就遇到了向后败退的契丹军士。
城墙是一条窄窄地通道,萧里木身边的契丹军士用大皮盾形成数排盾阵,盾阵后面是萧里木的上百名亲卫,这些亲卫皆是箭法精准的契丹猎手,和幽州主帅萧思温、将军萧里木是同一族人,他们和萧思温的一千亲卫军,是幽州城内最精锐的部队。
眼看着败军就要来到面前,萧里木从身旁军士手中取过一个火把,抛在地上,下令道“退过火把者,杀。”
两个大个子地契丹头领跃出阵中,站在火把旁,他们是双生兄弟,一样的相貌。一样地虎背熊腰。一样地开山大斧,两人同时大喊“退过火把者,杀。”
声如响雷,在乱军中也清晰可闻。
这两位大个子皆是萧里木的亲卫头领,在幽州契丹军中极为有名,被称为铁塔兄弟,败军们听见铁塔兄弟的喊声,知道萧里木将军就在后面,一是后面没有退路了,二是也觉得有了依靠,败军们就回过身来,重新面对着步步逼近的大林军。
大林军的进攻步伐缓慢而坚定,最前面地军士皆是踏张弩手,弩手后面则是笨重的床弩。
侯云策担任北部行营都招讨使以来,曾多次在军中提到了大武用弩三段法,三段射击法在唐军中曾相当普及,随着大武军的灰飞烟灭,以后的诸朝的军队渐渐忘记了这个极具威力的战法,就如陌刀被淘汰一样。
军中诸将对侯云策提出的三段法都不甚在意,只有刘重进对此颇有兴趣,多次出言相询,得到了三段射击法的要旨,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侯云策命令刘重进统一指挥城墙上的部队,并命令他在各军中调集弩手。
刘重进并没有从各军中调集弩手,在龙捷左厢军中原本就有一个弩营,有五百名弩手,这是刘重进最心爱地一个营,平时训练破为严格,经过围城时抽空的训练,这五百名弩手也算掌握了三段射击法的要义。
而从各军临时征调弩手,没有经过训练就使用三段法,临阵极有可能学虎不成反类犬,所以刘重进思虚一番之后,还是带上了自己的弩营。
北城墙上,大林军和契丹军之间,有一道尸体、杂物堆成的障碍,障碍物并不太高,刚刚及人胸口,可是却有三、四步这样厚,大林军数次想要翻越这个障碍,反而被契丹军士射杀无数。
刘重进相貌平常,甚至有些丑陋,满脸的麻子如天上的星星,他瞪着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扫视了一番战场,心中已有了办法。
很快,几张胡桌堆成了一个简易地木台子,木台子位于障碍物后面,比障碍物略高,床弩就放在上面。一队大林军军士靠近障碍物,把尸体或其他杂物朝城墙下扔。
契丹军士防守十分严密,二十名箭手一直藏在障碍物后面,听到响动,他们猛地跳起来,用强弓猛射大林军军士。
十几名大林军军士都是盾牌兵,由于要扔杂物,他们就没有带上圆盾,只是挂了一把腰刀,在契丹军士的强弓近距离的攻击之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转眼间就全部被射倒。
虎视一旁的大林军弩手同时发难,强劲的弩箭破空而出,数名契丹箭手也被射中。
过了一会,又上来二十几名大林军军士,他们分为两组,一组手持步兵大方盾,一组则只是挂一柄腰刀,在大方盾的掩护之下,大林军军士一点一点地把尸体和其他杂物扔下了城墙。几名契丹军士眼见无法阻止大林军,就准备跨过障碍物攻击大林军,刚刚爬上障碍物,就被大林军弩箭射倒。
数十几名契丹军士见势不对,赶紧过来救援。
站在胡桌上的大林军观察员挥动红旗,随着“隆、隆”的巨响声,三支粗大地弩箭迎面而来,床弩之力何至千斤,中箭的契丹军士如狂风中的稻草,重重地倒在了城墙之上。
床弩是契丹军中没有的武器,也是契丹军士最怕的武器,从本质上来说,普通弩箭和床弩弩箭的伤害效力相差不大,只是床弩弩箭的伤口极为吓人,中者死相极惨,这往往会在军士心理上造成极大的影响。
因此,床弩即是杀人利器,也是动摇军心的一种极佳的武器。
城墙上的契丹军士看见大林军把床弩也搬到了城墙上,皆面露惊恐之色,双方经过激烈的争夺,阻挡大林军的障碍物终于被全部清除掉。
没有了障碍,大林军的踏张弩手就能充分发挥其威力,一阵阵强劲的弩箭,让契丹军士伤亡急剧增加,契丹军士被迫后退,直到遇到铁塔兄弟才停了下来。
铁塔兄弟齐声大喊“带盾人,阵前列队。”
契丹败军中有不少带着皮盾的军士,他们混在败军中发挥不出作用,铁塔兄弟喊话以后,四十多名带盾军士就挤到队前,按照契丹军列阵之法,密密地结起步军盾阵。
铁塔兄弟又喊“弓箭手,准备发射。”
契丹军士大多带着弓箭,得令后皆举弓朝天。
铁塔兄弟的两个命令简短而清晰,命令刚刚下达完毕,紧随其后的大林军就射出了密集的弩箭。大林军所用踏张弩射程远远大于契丹弓箭,大林军根本不用靠近契丹军,在箭程之外就可以给予契丹军沉重的打击。
虽然有盾阵防护,仍然有不少契丹军士中箭倒地。
铁塔兄弟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与其坐而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铁塔大哥喊道“保持队形前进。”
契丹军士们保持着队形,在最前面的盾牌兵的掩护之下,冒着大林军一轮一轮的弩箭,向着大林军逼了过去,虽然不断有军士倒地,但是铁塔兄弟的大声督促之下,契丹军士皆没有后退,很快,契丹军士就进入了箭程之内。
铁塔大哥发出一声断喝“发射。”
契丹军士刚才一直被大林军的远程弩箭压着打,在付出许多伤亡之后,他们终于能够发出了复仇的利箭。一箭、二箭、三箭,契丹军士们拼命地放箭,他们知道只要让大林军喘过气来,强劲的弩箭是终究是难以用血肉之躯来抵挡的。
大林军没有料到契丹军士这么快就发起了如此凶猛的发击,连靠近指挥的刘重进将军肩上也中了一箭。
第280章 中箭
六月的天空,满天繁星,深遂而辽阔。
城外,无数夏虫在尽情鸣叫,生机盎然,城内,撕杀声整夜未停。
大林禁军轮番派出百人小队,用弩箭和长弓对契丹军进行骚扰性攻击,让契丹军疲于应付。
最主要的战事却发生在北城墙上,黑暗中,大林军和契丹军都点起了火把,在城墙上就如两条火龙相斗,两条龙争执不下,一会向前,一会向后,格外醒目,也分外残忍。
城中没有参战的双方军士都关注着城墙上火龙的移动,火龙相争的胜负,意味着城墙的得失,而城墙的得失,直接决定着战局的发展。
北城的萧思温、耶律吕不古夫妇肩并肩看着火龙,两人双手紧握,多年来的宿怨,因为面前的困难而一笔勾销,两人如初恋情人紧紧靠在一起。
广济寺后院,魏仁浦伸长了脑袋,紧紧盯着撕杀着的两条火龙,一滴滴汗水涌出,衣服就如被水淋过一般。
侯云策知道大局已定,心情极为放松,当火龙渐渐逼向北城门之时,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只要北城墙被大林军攻下,北城的契丹军就是瓮中之鳖了。
当火龙在距离北城门数百步的时候,就再也走不动了,喊杀声、惨叫声、床弩“嘣、嘣”的声响,在夜色中传得极远,既清晰入耳,又是如此的不真实。
魏仁浦移到侯相的身旁,问道“为何不让西城门的军士也发起进攻”
城墙上的战事已经全权交由刘重进指挥,侯云策并没有过问具体战斗的细节,此时,大林军已从东城墙向着契丹军发起了猛烈进攻,但是西城门却没有任何动静。
侯云策也有些纳闷。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等了一会,道“刘将军总揽城墙上的战事,应该很快就有行动。”
正说到此,北城墙上火光大作,这火光来得极为猛烈,火把与这股火光相比,实为米粒之光。
龙捷军右厢副都指挥使刘重进有面容在火光中闪现。苦战了半夜,受了箭伤,他满脸麻子都扭曲了,显得颇为狰狞。
火烧契丹军,正是刘重进的诡计。
从东城墙进攻北城墙之敌,苦战多时,五百弩手虽然压制了契丹军士的箭手,却也在其的疯狂反击之下伤亡了两百多人。大林军推进到距离北城门数百步的距离,契丹人就以数重皮盾列阵死战不退,频频发起逆袭。大林军锋锐已失,双方再一次僵持在一起。
龙捷军右厢副都指挥使罗庆环继续率兵攻打契丹兵。
刘重进就带着一百名弩手下了城墙。
来到龙捷右厢军营,一辆愤辒车和四架猛火油柜已运到多时,这几件攻城兵器是龙捷军准备攻城所用,原本放置在城外。刘重进率军上城墙的同时,就命人出城去搬运这几件兵器,看到这几件兵器,刘重进立刻命令军士们带着兵器登上西城门。
刘重进此时已有了在城墙上作战的经验,攻破障碍就显得极有章法。
十几名军士在强弩的掩护之下,钻进了愤辒车,快速逼近障碍物。这愤辒车是专为攻城所设计,由粗壮的木料搭成,外面绷着厚牛皮,可以抵挡重石和箭枝,契丹军的强弓自然难以射破愤辒车,在愤辒车和强弩的保护之下,大林军军士迅速地把障碍物搬开。
当障碍物搬开之后,大林军也学着契丹人的战法。以步兵盾为前队,呈密集队形向契丹人逼了过去,在步兵盾后面。隐藏着四架猛火油机。
大林军和契丹军在城墙上交锋以来,大林军一向以远距离的强弩为杀伤武器,这次却放弃强弩的优势,主动近身肉搏,让契丹军士迷惑不解,当然,迷惑归迷惑,契丹军士也举着刀枪疯狂地冲了过来。
双方军士距离只有十来步之时,大林军举盾军士突然闪开,四架猛火油机就正对着冲过来的契丹军士。这种能喷火的猛火油机是龙捷右厢军秘密武器,是混战中极佳的杀人利器。
四条火龙把冲到身边的契丹军士全部点燃了,契丹军士嚎叫着在城墙上翻滚挣扎,猛火油附在身上燃烧,最好的灭火办法是用土,可是在城墙上,哪里有土来灭火,大火异常猛烈,短短一会,契丹军士已经没有了声息。
城中广济寺,侯云策和魏仁浦仍然伸长了脖子,屏心静气看着城墙上的战斗,当西城墙上大火燃起之时,在广济寺内观战的黑雕军亲卫们都叫起好来。
广济寺面积并不太大,刘黑彀、江小六带着亲卫们细细地搜索了数遍,又在寺庙外围安排了三组明哨三组暗哨,做到了万无一失,这才让侯云策、魏仁浦等人住了进来。
只有北部行营副招讨使杨光义并没有住在广济寺。铁骑军伤亡惨重,北伐军攻进城以后,铁骑军就没有再参加战斗,而是接替曹翰部维持幽州治安,杨光义也就接替了曹翰之职,和铁骑军住在了一起。
在后园的右角落有一只平平常常的水井,这口水井用青石砌成,靠近广济寺的围墙,后院中虽然点有两枝火把,但是井口处距离光线颇远,让井口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
井口地半壁上,有一个圆圆的小洞,这个小洞位置极为隐密,从上往下看,根本无法发现。
韩德让和耶律社就位于井口不远处的小厅里,耶律社犹在劝解“这个井口上面就是广济寺,广济寺位于城中间,肯定被大林军占领了,出去极为危险。”
韩德让在地底呆了不过一天,实在无法忍受地底的阴暗潮湿,他就顺着耶律社的地道,查看了好几处出口。几个出口处皆被大林军所占领,连坟墓四周也有大林军在活动,这个广济寺出口距离耶律社家最远的出口,韩德让希望在深夜里碰碰运气,若大林军防范不严,他就可以回到契丹军中。
耶律社见韩德让态度坚决,无可奈何之下,递给韩德让一部可折叠并带有一个挂钩的梯子。一位身材瘦小的军士最先钻出井口,他打开梯子,再把梯子稳稳当当地挂在了井口之上,如猴子般,灵巧地攀上了井口,把头伸出井口,观察了一会,军士就滑了下来。
“寺里也有大林军。这个地方似乎是大林军首脑居住地地方,我看见了好几个文人。大林军将领们站在院中,都在看着城墙上的战斗,看来大林军已经占领了部分城墙,正在全力进攻北城墙。”这名契丹军士久在汉地。对汉人服饰十分熟悉,井口的位置正好能够看到城墙上的战斗,看他了几眼,就大致知道了周围的情况。
韩德让年龄虽然不大。却已投军多年,是一员极有头脑的骁将,他闻言之后,默默地坐在地道里想了一会,最后下定了决心,“若真是大林军大将住在院子里,这倒是一个千载难逢地好机会,大将丧命。必将影响大林军士气。”
耶律社吓了一跳,“既然是大将所居,必定防卫森严,如何下得了手”
韩德让拍了拍背在身上地长弓,轻轻道“陛下亲封的射虎将军,也非浪得虚名之辈。”
韩德让顺着井口悄悄地来到了地面上,隐藏在黑暗中,观察着院中地情形。突然间。西城墙上燃起了大火。惨叫声如地狱之鬼叫,认人毛骨耸然,汗毛倒立。
西城墙上火光不断推移,很快就接近了逼近了北城门,后院中的封沙、罗青松、林中虎等人皆知胜利在望,不知不觉地他们已来到了侯云策身边。
躲在黑暗处的韩德让极为冷静,他一直未动手,借着火把之光观察谁是院中主将,当他看到众人都站在侯云策身后之时,已经明确了目标,慢慢拉开弓箭。
柳江婕早已让人把热水烧好,等着侯云策休息,可是城墙上战斗太过激烈,侯云策一直仰头观战,目光根本没有离开城墙,柳江婕只有站在背后等着。
柳江婕正好来了月事,站着站着,肚子突然疼痛起来,她转过身就欲回屋坐一坐,刚转过身,忽然发现墙角黑暗处有一个朦胧的身影,随后“嘣”地响起一声清脆的弓弦声,柳江婕太熟悉这个声音了,她根本没有思索,猛地向前一扑,抱住了侯云策。
一枝长箭深深地插在柳江婕的后背之上。
罗青松、林中虎反应极快,他们不等侯云策下令,拔出腰刀,顺着响声音几步就赶向了发声处。
韩德让动作极为敏捷,他射出一箭之后,也不管射中没有,往井口一纵,左手准确地抓住了挂在井口地木梯,飞快起滑了下去,当罗青松、林中虎赶到井口时,只见到井口黑沉沉一片,哪里还有一丝人影,只见到井口处还有一个木梯子。罗青松、林中虎几人意识到问题出在水井之中,林中虎胆大如虎,提着腰刀,顺着木梯下到井中。
屋外陆续进了十几个亲卫,刘黑彀站在侯云策门口,守卫房门。
侯云策已把柳江婕抱回到房间,他又转身走出屋子,历声道“封沙,让医官拿一些金创药,再把匕首、药巾和毛巾分别在开水中煮沸。”
安排完诸事,侯云策铁青着脸回到屋内,几个亲卫已在屋内点燃了数盏油灯,很快,气喘吁吁的医官送来了金创药,三把被开水煮过了匕首也送了过来。
昏迷中的柳江婕趴在床上,背上是一支长长的雕翎箭,所幸中箭部位并非心脏,伤势虽重,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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