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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墟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霓采
弘川瞪着眼睛打量着那墙壁,心里不由嘀咕:“这图案与佛字本来应是柔和大气,可这墙上的却总让人觉得有股肃杀之意,每一片柔软的莲花花瓣弧部都像生了许多细小锯齿,真是奇怪。”
积雪大部分被清扫到了两旁,可天上依旧纷纷漫漫而下的雪花又填补上了刚刚空出的地方。
众人打量着庭院,走过那墙壁,又是一个椭圆形的门洞,两旁摆着两盆小树苗,有白色的雪堆积在上面。
走过门洞,又走过一段细细长长上着深红色漆面的小道,不知道穿过多少大大小小的圆门,让第一次来此的众人不由暗暗咂舌这佛寺的面积广布。
终于,再一次穿过一个比之前所以门都要更大的椭圆形门洞后,众人来到了一个无比宽广的区域。
视野所及是青灰色的石砖齐平地铺设在地面上,前方的不远处十几个灰色的小点缓缓移动着,仔细辨识便能看清那是清扫地面的僧人。
目光再往前,便会被一样东西情理之中也意料之中地吸引。
那是一座高大的青色石塔,顺着数上去数到十八层便看不清了。冰屿本就属高原地带,所以天看上去很低,云层大片大片厚厚地像是绵羊的尾巴,遮住了塔尖的部分。从远处看,仿佛是一根寒铁铸成的巨大长枪向上高指苍穹,枪尖直直刺入云端。
本就是乌云坠地,风雪飘摇的光景,大风呜呜地从背后卷袭而过,吹起众人身上的僧袍,在北方冰雪封山的天空下猎猎作响,像是一张张灰色的旗帜铺张在沉重又寒冷的风中。
“朝云塔。”衍和尚低语。
方生点了点头,眯着双眼望向那高入天云的巨塔,深吸了口气,对众和尚道:“这里就是寒音寺的中心,那座塔便是朝云塔,传闻佛祖降世时,天边的裂缝流出红色的熔岩,冰屿的大雪还只是其中迸出的火星,大地倾斜着,海水漫及了所有的地方。佛祖见此灾致使生灵涂炭,心中不忍九州大土承此无源业祸,便伸出他的左手,张着五指,遮住了这天的缝隙,持平了这地的颠簸。从此佛法广进无边,天地间也是一片安康。而这朝云塔,便是九州五观之一。”
衍和尚微眯双眼,没由头地低吟了一句:“问佛生莲何处是,不问朝云问来去。”
方生愣了愣,似乎是没听清,于是偏过头问道:“大师,您刚才说什么”
衍和尚淡笑着摇了摇头,道:“那座观天台如若我记不错便是寒音台了吧。”
众人望去,不远处有一座高高耸起的巨大石台,下面密密麻麻叠着数十座阶梯,因为颜色和地面是一样的,一时间反倒是没有注意到。
方生点头:“那是寒音台,大师您重钟寺一脉一直以来属主论寺,自然不会记错。”
衍和尚沉默了半晌,道:“我们一路劳顿,还请方师弟带我们找个地方暂作歇息了。”
方生一听,连忙侧身,道:“是方生失礼了,还请诸位再跟随于我,不远便是宿舍了。”说罢挪步走去。
众人感叹了几句这中土难见的奇观,紧随方生而去。释缘走了几步,发觉像是少了什么,左右瞅了瞅,才看到弘川还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不远处层层叠叠,浩渺入天的朝云塔,不由低声呼唤道:“小师弟,快走了。”
连喊了几声,弘川才猛的回过神来,呆呆地望了一眼声音来源处皱着眉头的僧人脸庞,双眼中逐渐有了焦距,愣了愣,迈步跟了过去。
释缘看着走在身旁的小和尚,问道:“弘川,你刚才看什么去了。”
可弘川却是皱着眉头,未有答语,良久,道:“师兄,你说这天上的是什么”
释缘愣了愣,笑着说:“这天上么自然应该是神仙了吧,像是什么琼宇神殿,重明丹宫诸如此类的仙家楼宇,还有那至善至尚的西方极乐净土吧。”
半晌,没有收到弘川的答复,释缘疑惑地转过头望去,却见弘川又是落在队武后列,歪歪地跟着队武向前,而脑袋却看向逐渐远离的那座巍峨高塔。
忽然,释缘看到弘川眼中闪现出了一种奇丽的光彩,那片光彩仿佛是彩虹化成的一把巨斧,要将那漫天的乌云以及它身后的天空一斧全然劈开,露出里面那个目光所渴望找寻到的东西。
不知不觉中,释缘的脚步也渐渐停了下来,他逐渐紧缩的瞳孔里倒映着那样一个画面。
一阵猛烈的寒风夹杂着漫天的大雪仿佛一条巨龙一样划过那个看上去羸弱的身体,簇拥着低沉而威胁的怒吼,一圈圈地盘旋在那个少年的头顶。
少年死死望着那座伸入云层的塔尖,像是渴望着要从那条厚厚的乌云边缘线中,看到一丝什么钻出来。





白墟 第四章 叶落伽蓝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三天里,天下各处的虔诚僧人亦或是心怀敬畏的朝圣百姓,都从九州各地聚集到了同一个地方,冰屿。
平日里不甚繁华的冰屿城,从这一天起将会被来自五湖四海的外来朝圣者注入最滚烫和新鲜的血液。而这样的血液灌输,每九年才得一次。
大大小小的街巷铺装满炽热如火的红色挂饰,在一片片茫茫的白色中显得极为显眼,以及各种各样与佛有关的图画或是木雕,都被店家呈列在那一片鲜艳的红色中。城市里到处都是人影和说话声,不多不少正到好处,让人不觉得吵闹的同时给这北方最北的大陆城市带来一片祥和和喜气。
而今天,便是第十四届佛宗大会开启的第一天。
弘川站在镜子前,双手拉了拉自己灰色僧袍的领口,漆黑的眼珠像是总是不满意自己的打扮。
一旁的释缘看到他这个样子,笑着说道:“师弟你虽然是第一次参加佛祖大会,不过不必紧张,等会上台好好抓住为兄的手便行。”
弘川一听,忙转过脸去望向释缘:“师兄参加过上一届大会能否给我讲讲呢”
释缘想了想,道:“这佛宗大会,可以说是九州大土上为数不多的大会之一,情形那是相当的壮观。你会看到那个寒音台所在的广场上起起伏伏的全是人,但是大会却会出奇的安静,因为大会要求会间只有寒音台上参论佛法的寺院可以发言。”
弘川道:“那上一届情况怎么样”
释缘听到这话,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面色不由微微一顿,叹了口气:“上一届一开始,师父本来几乎是无人可敌,出来应战的人没说几句便被师父给讲的面红耳赤,到了后来,师父甚至发问而无人敢应。”说到这,释缘面目露出些许愤愤之意,紧接着说道:“可那狮牙就是前几天遇见的那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好像说了什么戳到师父痛处的话,当时师父听罢愣了愣,随即就一言不发地走下了台没有再参加论法。”
弘川也是回想起了那个胖和尚,面上不由也露出不满之色,哼了一声:“那贼和尚,真是讨厌的紧。”还想说些什么,远处就传来呼唤二人的声音。
“外面有人声,看来是要出发了。”释缘说道,“师弟,我们走吧。”
弘川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跟着释缘走出了房门。
虽然燃着炉火,可冰屿寒冷的气候依然使房间内流窜着一簇簇的冷意,落到人的皮肤上仿佛有小针轻轻刺中一般。衍和尚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床上那似乎是熟睡着的小小身影,半晌,像是是在自言自语:“你这孩子也真是奇怪,这都好几天了还在睡,要不是你还有呼吸,我还真不敢确定你是不是还活着呢,连郎中来都说你没有问题大概真是老和尚想多了吧。”
衍和尚声音顿了顿,目光丝丝缕缕透出一点柔光:“世间异闻者奇多,你这小孩也算一个吧。初生就现此异象,想必以后也定然会有过人之为。你我既在那冰天雪地中相遇,也自然是有些缘分。”
衍和尚又顿了顿,像是在考虑着什么,半晌,他露出一丝微笑:“也罢,你出现在茫茫风雪中,身后就是寺庙却又被人搁置在外。既然你命数如此奇异,此次大会便也带你去瞧瞧吧。”说罢,像是拿定了主意,终于释然地将包裹着孩童的襁褓抱了起来,右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然后拿起来驻在墙角的金色锡杖,步履稳健地朝着门外走去。
众人方才还唧唧喳喳地相互小声议论,看到衍和尚威严的面目从房间内探了出来,便立刻停止了交谈。
“众僧徒,第十四届佛宗大会即将开始,贫僧这里有两句话想与各位相嘱。”衍和尚望着面前面相严肃的众和尚,“佛宗大会的规则是寺院两两相论,在互相辩驳中领悟佛法真义。我重钟寺自创寺以来,已经度过了一百三十余年的春夏秋冬。寺下佛徒万千,香火绵源。而如此的原因,是因为我重钟寺的开寺师祖流鱼僧人。”
衍和尚望着下面聚精会神的众僧,轻轻叹了口气:“一百二十六年前,人和妖最惨烈的靖川之战结束的那年。这场两个不同族类为了土地和生存展开的战役,持续了整整七年,才终于结束。结果虽说是人族胜了,可你们都知道,人族的伤亡却也有三十万余。那场战役第三代妖王率领的妖族大军南下,翻越白墟,卷土而来。最终妖族落败,遁入万妖谷中,人族损伤惨重,也不敢相追击。”
忽然,衍和尚怀中熟睡的小孩竟是打了个响鼻,衍和尚微微一愣,埋头看下去,怀中婴孩闭着眼,正如之前一般呼呼大睡,似乎刚才那声是他听错了。顿了顿,衍和尚又抬起头,继续讲了起来:“那场战役,伏尸百万,靖川的土地上几近被尸体所覆,遍地哀鸿,野兽悲泣嘶鸣,九州大土上透着前所未见的悲怨气息。这时,寒音寺第五任方丈大苦和尚走了出来,带着一百多位僧人,于佛祖出生的地方,冰屿深处打坐作法,以此超度大战中死去的亡魂。那场作法持续了整整三天,作法的僧人纹丝不动,水米不进,只是诵法。终于,作法结束了,那一天,大苦和尚睁开了久闭的双眼,久久望着头上的天阙叹了口气。然后”
衍和尚的声音微微一顿,那不远处院内的一棵大树上一片枯黄的叶子被风吹得颤颤巍巍。
“大雪从未停止过的冰屿,在那一天,雪竟然停了。”衍和尚神色变得悠远神往起来,“众人见那天生异象,急忙跪拜于地,事后当人们走上前去时,才发现大多僧人竟然都已经冻僵了身体。而我们的师祖流鱼僧人,便也是那些人中的一个。”
“自此我重钟寺声名远扬,广进善行尚德高僧,佛门便也渐渐发展的大了起来。而长久以来,我佛寺在佛宗大会论法中一直是众寺之首,万僧之向。我衍和尚,重钟寺第四任方丈,如今带领你们前来参加第十四届佛宗大会,于寺于众,于我于民,于苍生于天下。我不求你们能一惊冰屿,只希望你们能记住,永远不要忘记一句话,那便是你们是重钟寺的僧人”说到最后几个字,声如洪钟般弥散开来,听得众僧人双目中仿佛酝酿着闪电和火焰,灼灼的燃烧起来。
“定不辱师命”众僧齐声高喊,个个突目昂首。
“启程”衍和尚右手锡杖在青砖地上一敲,印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院内大树上的那片枯叶终于掉了下来。




白墟 第五章 雪中论法
一列一列身着僧袍的僧人走上面积宽阔的寒音台,周围广场上虔诚的朝圣者和其他观阅论法的僧人也源源不断地从寒音寺的四个门内走出来,仿佛融化的雪水一般缓缓流淌到整个寺院的最中心。
很快广场就被人群占满了,感受着四处投来的眼神,弘川不禁有点微微紧张,他有点不自在地悄悄瞄着人群,右手紧紧攥着释缘的衣襟。
待众人终于安静了,一个面相和善的年迈和尚走到了寒音台最前面,这时,旁边一列僧人中也走出一个极瘦的老和尚。
“秋蝉和尚你倒是愈发瘦的不像个蝉了。”面相和善的和尚笑了一句。
“你古甘不也愈发胖的不像个杆子了么。”瘦和尚淡淡地回应。
古甘呵呵一笑,忽然面色猛然变化,大叱一声:“秋蝉你手中锡杖是何物所铸”
秋蝉微微一愣,明白过来原来论法这就已经开始了,当下淡淡回应:“是金。”
古甘道:“身为佛门弟子,为何犯此贪戒”
秋蝉道:“是何贪戒,秋蝉不明。”
古甘道:“有金铸杖,为何不广施津民”
秋蝉笑了一声,道:“古甘,我且问你,你韬光寺门前不远便是一集市”
古甘一愣,点了点头:“那又如何”
秋蝉又道:“集市上野鸟,乌龟,鱼虫,贩卖者极多,是与不是”
古甘顿了顿,又点了下头,道:“不错。”
秋蝉听到这里,发出一声冷笑:“偌大集市,贩鸟兽者几不盛目,我只见你韬光寺金碧辉煌,香火繁盛,却不见你门前集市上千百生灵有何自由之说。你即是言我金铸锡杖不泽百姓,你倒是告诉我为何你眼中只有佛寺金碧辉煌而不管门前生灵死活”
古甘仿佛是胸口被重击了一拳,良久,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就算是买下了集市上所有的生灵放生,可天下这么多的生灵那么多的生命处于灾难,我又如何去管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只怕管不过来吧。”
秋蝉愣了愣,随即只是冷笑,不再答言。他本已是胜券在握,古甘所言虽然属实,但秋蝉所言也确是不争的事实,而且秋蝉还占了理字一说,古甘倒是暂且输了一局。
古甘心中不甘,微一思量,走上一步道:“秋蝉,你可还没说你金铸锡杖之事呢。”
秋蝉道:“至此你还说这个,可笑。既然你依然执迷不悟,那我再问你,佛身由何铸”
古甘道:“寺外佛身青莲造,寺内佛像金石铸。”
秋蝉道:“既然佛像金石所铸,为何我锡杖不能由金铸”
古甘大喊一声:“佛身尊贵,于尔如何”
秋蝉道:“佛言,我,人,众生,皆是空性,不一不异。这话难道你古甘未曾听过你修研佛法这么多年,可悟性若真是如此倒真是白白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
古甘面色一红,眼睛却是不敢转过头去看周遭的同寺子弟,良久,面色一颓,转身走了回去。
释缘看过这场论法,心中觉得十分厉害,半晌,回过神来后,转过头去想看看自己那小师弟是不是也看的呆了。可转过头一看,却发现弘川双眼十分明亮,仿佛有人无端地在那里面放了一把火,乘着大风熊熊燃了起来。释缘皱了皱眉头,这小师弟自打进了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就一直无端地变得神神叨叨的,难不成是冻坏了脑袋,想到这释缘才发现弘川的身体似乎正在微微发抖。
释缘忙对着弘川问道:“师弟,你是身子冷么要不要我去帮你拿件衣裳”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师父看你这样大个孩子也会理解的。”
弘川却是头也不抬,说道:“依师兄来看,这场论法是谁赢了”
释缘一愣,道:“自然是秋蝉大师。”
弘川道:“论佛法,是秋蝉赢了。”说完这句话,顿了顿,他的语气忽然变了,“可若是论输赢,却是古甘赢了才对。”
释缘不解,问道:“为何”
弘川道:“秋蝉通晓佛理,齐物之理尽在心中。但是刚才的论法,那古甘有一言,却是万锥不辩之言,只是古甘刚才已被秋蝉搅乱了心神,没有把握运用才导致输了这场论法,而那秋蝉也是看出了那点,所以刚才他的神色才会顿了那么一顿。”
释缘还是没有听明白,但感觉好像有那么两分道理,不由觉得这小师弟倒真是天资绰约,竟能看出连他都不能看彻的佛理,正欲答话,却是见场上走出了那么一个人。此人大耳体胖,面相和善,却正是狮牙。
只见那狮牙走到寒音台中央,和善的笑了笑,温和之下涌动着凛冽之意的目光却是向重钟寺一众人看来。
弘川奇道:“这么快就该我们了么”
释缘面带不快的看了看狮牙,解释道:“论法的对象一般都是大寺与大寺间,小庙与小庙间,而这论法也可以是点出寺院名字进行论法的,这一规则大多是为了那种之间实力相近的寺院进行论法。”
众人目光看向重钟寺等人位于最前的那名老者,正闭着双眼,大雪落满了一身,像是在他身上围绕着的一圈一圈的白色翎羽。
衍和尚的双眼缓缓张开,他叹了口气,从蒲团上站起了身来。
“狮牙,你还是看不透啊。”衍和尚发出一声叹息。
狮牙冷笑一声,道:“衍和尚你还是少废话罢,今日我便再将你像九年前一样辩得夹尾逃窜。”
衍和尚双眼微垂,道:“请罢。”
狮牙哼了一声,想了想,开口道:“衍和尚,我且问你,怎样才算立地成佛”
衍和尚淡淡道:“若能一切随他去,自是人间自在佛。”
衍和尚这话端的是精妙无比,要知道狮牙正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所以处处针对衍和尚。而若把狮牙比作一把把齐声而出、寒光凛然的刀剑,那衍和尚这句话就仿佛是一面轻柔却万刃难侵的网,让众刀剑没了用力的地方。
狮牙咬了咬牙,又道:“那成佛,又为了什么”
衍和尚道:“为了四大皆空。”
狮牙问:“为何要四大皆空”
衍和尚道:“为了冲破虚妄。”
狮牙一愣,随即神色竟是微微暗了下来:“如何冲破冲破这万亩三千尺的天还是冲破这九州五万丈的地你口口声声大言不惭说要冲破虚妄,可你何时何地不是被虚妄所累呵我算是看出来了,对于这不可抗争的命运来说,你什么都无法做,你唯一能做的只有认命。”
衍和尚听罢,沉默不语。
狮牙见状,冷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突然,人群中传出了一个声音。
“也是为了守住虚妄。”
众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却是一个八九岁大小的小和尚。
狮牙看着那个略有些熟悉的小脸,忽然想起来了对方的身份,冷笑道:“是吗”
“当然不是”那个声音想也不想,大喊出来。
“小和尚胡言乱语,真是找打”狮牙没好气的说道。
释缘急得满头大汗,低着头不敢看众僧的目光,手不住地戳着弘川的背。
“哎呀,师兄你不要戳我了。”却见弘川气恼地转过头对释缘喊道,后者的脸一下子就像是在染缸里染了一染,变得通红。
衍和尚置若罔闻,缓缓闭上了眼睛。
弘川掉过头,稚嫩的小脸露出一个不协调的恶狠狠神色:“你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怎么就说我胡言乱语,我看你才是找揍”
众人一愣,都用惊奇的眼光看向小和尚。
狮牙面色一窒,冷笑道:“那我倒看看你想的是什么”
弘川却是开口一笑:“我不说,你又怎么看得到我想的是什么”
狮牙一愣,随即大袖一挥,道:“小和尚耍嘴皮,快闭上嘴回去站好罢。”
弘川正欲开口,却又是一道声音从人群传出。
“禅宗佛教讲求四大皆空,空是禅宗佛教哲学中的最大追求和至高境界。而破即是空,也就是破除一切,让一切束缚都烟消云散,从而才能到达空的境界。衍和尚刚才说冲破虚妄,即是这个意思。而小和尚又答守住虚妄,是因为破本来就是一种欲望,一种表达出心底最渴望的我要的一种欲望,这和空本身抛却尘世的状态却又是背道而驰的。所以这样看来,空又并非为破,这就构成了矛盾。从最终看来,破和空,实际上,是两个看似相同却截然不同的路,小和尚,我说的对么”
衍和尚猛地睁开了眼,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却是走出来了一个面相粗犷的和尚,明明是天寒地冻的大雪地却是坦胸露怀,像是一点也不畏惧这种蚀骨般的寒冷。
仔细一看,那人不是仸照却又是谁




白墟 第六章 春阳融雪
弘川听完这一席话,听得不明不白,但又感觉听上去像是极有道理,少年心性又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不明白,便鼻孔朝天,哼然不语。
衍和尚的目光像是一潭幽深的湖面,良久,他开口道:“仸照师傅,望勿入水。”
仸照双眼极为明亮,谈笑间露出洁白的牙齿:“我要是想到河对岸,怎能不入水”
衍和尚顿了顿,半晌,叹了口气,道:“是了,你终究是个要渡河的人,可你准备好要面对一段你恐怕难以承受的苦难了吗”
仸照一笑,道:“人生于世,来是偶然的,走是必然的。所以你需要随缘而变。不要因为众生的愚钝,而引来了自己的烦恼。不要因为众生的无知,而贬驳了自己。衍和尚,我有一疑惑希望能你帮我解答。”
衍和尚微微点了点头:“但言无妨。”
仸照道:“如何证道。”
衍和尚道:“一切唯心造。”
仸照一顿,语气陡然转急:“那你唯心所造了么”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句话却正戳中了衍和尚心底隐藏的那道伤口,衍和尚只觉得仿佛有一道巨大的白色闪电从头脑中一划而过,几十年的光阴一幕幕以流光般的速度从头脑里一闪而过。
是了,坐在蒲团上,耳目四面方,想都不用想就可答出的话,如何证道,即是唯心造,可是猛地思量起来,自己真的是一直顺着心中最深处的东西而衡量自己的作为了么
这一句话问的一直以来都是气定神闲,面无悲喜的衍和尚一时间哑口无言。
一旁早就胸中愤懑不已的狮牙终于逮着了机会:“衍和尚,你字字句句不离唯心造法,那我想问问,你的师父,禅和尚,却也是唯心造法吗若真是如此,当年佛宗大会上,你师父出言相激几十年的好友我的师父,致使我师父回寺后郁郁而终,却又算得上什么作为若你师父当真是唯心所造,那岂不是心中带邪,更有何脸面自称僧人说到这,上一届也倒也没见到禅和尚,怎么,他是心怀愧疚不敢以面示人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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