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川城隍
作者:小窗眠
城隍爷我无心娶妻阿川我无意婚嫁曹判官我押三月贡品能成高小公子成不了!阿川嫁我阴阳司阎王大大给我加俸禄!阎王这事儿有多深,你们哪里晓得。小王心里苦小王不说......
川川城隍 城隍殿
都城隍殿,宫室壮丽,阴冷威严。殿上主位上坐着都城隍君,左右立着文武判官以及四司。
面色苍白狰狞的鬼差锁着一个身着大红嫁衣的女鬼走到堂中央,粗暴一按,那女鬼便跪了下来,双眼半闭,一头青丝垂延至地下,遮住了大半面容。
殿上左侧,一紫袍判官威严喝问:“堂下鬼犯,姓甚名谁,速速报上”
女鬼闻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这城隍殿地砖,青白冷硬,依稀可以看见她自己一张惨白至极的脸倒映其中。呵,这回真是死了呢。
女鬼沉默之际,旁边跪着的一干鬼魂中,有个十五六岁的清秀男子抢话道:“她叫杳娘,随夫姓的话应该跟我姓高。”
“胡说她早嫁给了我,花了我家一百两彩礼钱,她夫姓赵”另一个五六十岁的胖老头反驳道。
”城隍爷做主啊杳娘五年前就与我办了冥婚,现在她死了,理应让我领回家去“又一只鬼哀嚎道。
其余十几只鬼听闻,也争前恐后地叫喊,一时间城隍殿上骚动不已,要不是边上有鬼差看着,恐怕早已扑上去争抢那女鬼了。
“肃静”紫袍判官一喝,堂下立刻鸦雀无声,胆子小的鬼魂更是紧紧伏在地上,不敢再造次。
那女鬼神色冷漠,仿佛这场争抢与她无关似的。见四周静了下来,她缓缓开口说道:“杳娘不过是编来诓人的化名。小女子自小无父无母,没有姓氏。单名阿川。”
闻言,旁边的鬼魂又是一阵骚动。
“好啊,连名字都是假的。”
”我不管既然拿了我的钱就得给我当鬼妾“
“她跟我办了冥婚的,归我”
“我的今天就算是劈一半给我我也要“
“对把她锯开来分”
“对,锯了这骗子”
“案情尚未查明,你们就要求此等酷刑。是想让罚恶司给你们添上一笔罪么“忽然从殿上主位传来声音,这声音平缓沉静,不似那判官一样暴烈,但却如同这地砖一般蚀骨冰冷,不怒自威,堂下立刻噤若寒蝉。
阿川寻声望去。主位上坐着一位戴华冠的男子,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分明,一身暗红色的蟒袍,用黑金线绣着不知名的繁复图纹。原来这就是都城隍君。
“阿川,”城隍君缓缓开口,”你为何而死”
为何而死
阿川微微皱眉,努力回想。
药量吃多了,毒发身亡
事发暴露,被高家人报复弄死了
还是良姨他们未能及时相救,导致自己困死在棺内
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被鬼差锁住脖子,一路押来了城隍殿。忽然觉得头痛,阿川抬手按住了太阳穴,宽大的嫁衣袖子便垂落开来,上面绣着大片的金线牡丹雍容华贵,袖口绣着一圈纹饰,仔细看的话,那纹饰可拆成一个一个草书的“韦”字。雍京高门大户的习惯,给冥婚新娘的嫁衣上绣上夫家的姓氏,以便黄泉相认。
明明记得身前最后一单是江左高府,自己怎么会死在千里之外的雍京呢
雍京韦氏
阿川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前因后果,嘴角不禁泛起冷笑。
好心狠的良姨。
川川城隍 第二章 冥婚(上)
尽管已是开春,江北仍是一片料峭寒意,阴云沉沉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小半月,这雨似下未下,十分惹人心烦。而江北高府里更是一片愁云惨雾。高府是江北的簪缨世家,高老爷年近六十,赋闲在家养老。尽管祖业丰厚,仆婢成群,但这高老爷膝下除了两个已出嫁的女儿,只余下一个长子高颜至。高颜至二十出头,正是年青体壮之际,半月前却忽然病了起来,神思衰弱,噩梦连连,没多久便卧床不起,时常神志不清,胡话连篇。高老爷陆续请了好几位江北的名医,整天汤药灌着,也不见起色。
“老爷,方子试了这么多,至儿怎么还不见好啊。”高夫人盯着婢女给高颜至喂完了药,转身对高老爷说道,见高老爷只是皱眉不语,便又急得带了哭腔说道:“至儿,至儿要是活不了,我就陪他一起去,呜呜老爷您就再娶个新夫人给高家延续香火等到了清明,记得给我娘俩儿烧点纸钱就行”
“夫人,说这昏话作什么。实在不行,我就带着至儿上京去寻医“高老爷安抚道。
高夫人还没搭话,管家就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俯首说道:“老爷,夫人,门口的仆人来报,门外来了个道士,拿着咱府的告示,说能治好少爷。”
“道士哼,我高家求的是神医不是神棍把人轰走”高老爷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
“等等,”高夫人抹掉眼泪,制止道:“老爷,就先叫进来看看再说吧,道士也可能精通医术万不得已再带至儿去京城吧,他现在这身子骨,我怕受不住路上的颠簸。还是先试试这个道士吧。”
高老爷不忍见夫人憔悴乞求的样子,虽是仍以为这道士多半是神棍,但还是示意让把人领进来。
不一会儿,管家便领进了一个穿青灰道袍的道士。那道士头发花白,瘦小面黑,微眯着眼睛颔首拜见道:“高老爷,高夫人。”
“师父,可是精通医术”高老爷发问道。
“贫道并不会医术。”那道士眯眼说道。
”那你揭了我寻医的告示作什么“高老爷脸色微怒。
”高少爷若是单靠医术治得了的,贫道就不会来了。“
高夫人抢在自家老爷发怒赶人之前,哀问道:“那师父,小儿到底是怎么了师父可有办法救他”
“想必是床边这位大少爷的缘故,我得先问问他。”道士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道,而床边除了高颜至的贴身婢女,并无旁人。
管家在一旁解释道:“师父,我家大少爷就躺在床上呢,再说这床边除了婢女并无旁人啊。“
道士摇摇头,并没有马上答话。倒是那高夫人,先是疑惑,然后马上白了脸色,结结巴巴地说道:“难道你你说的是,颜颜和”
“正是。”道士淡淡吐出这两字。高老爷也变了脸色。屋内资历老的仆人也很是震惊。
原来,这高颜至虽是高家长子,但并不是嫡子。高夫人原先也只是高老爷的一个小妾。高老爷的原配,生子高颜和,虽比高颜至小了两岁,但由于是正妻所生的嫡子,所以高府人都称高颜和为大少爷,高颜至为二少爷。五年前,高颜和突发急症病亡,死时年仅十四岁。而高老爷的原配早在高颜和年幼时就过世了。高老爷后来便扶正了现在这位高夫人,长子高颜至也就成了嫡子,高府的大少爷。
“道士,你要是胡言乱语,我饶不了你”高老爷怒声道。
“他胸前挂着一块方形雕花的羊脂白玉,足有半个巴掌大。可是大少爷”
高老爷听罢更是一惊,喃喃道:“那是他母亲的遗物,在他盖棺前我亲自挂在他身上的”
高夫人跪了下来,冲着床头哭诉道:“颜和,你心中有什么不满有什么不甘,非得找人索命的话,冲我来,颜至是你亲兄弟啊,你别为难他”
那道士走到床边,侧耳一幅听人说话的样子,不时点点头,然后又退过来,对着高老爷说道:“贫道这有两种救法,一是办法事驱鬼,把鬼打散了形,自然不会再缠着活人。但这鬼是阁下的儿子,天下父母心,想必您也不忍心自己的儿子无法轮回投胎”
“手心手背都是肉,万不得已我实在不忍心,师父,第二种方法是什么”那高老爷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娶亲。“道士眼中迅速滑过一道光,说道。
”娶亲冲喜吗。至儿的婚事本来就快近了,就怕如今对方看至儿病重不一定肯嫁。“
道士又摇摇头说道:“并不是给颜至少爷娶亲,而是给颜和少爷娶亲。”
“你是说冥婚”高老爷接话问道。
“正是,颜和少爷说这次要跟颜至少爷成亲的姑娘,本是与他订的娃娃亲。如今却是颜至要娶这姑娘,而他却在地下孤独一人,所以才心有怨恨,找上了颜至。”道士说道。
“两家人确实约定过结成儿女亲家,本来梁家属意的是颜和,怎奈他早夭。好在之前只是口头约定,梁家也不愿毁了约定,所以两家人商量干脆换颜至正式定亲。怎想到颜和他居然心生怨恨”高老爷说道。
“那我家颜至不娶了,不结这门婚事还不行么,颜和你放过你哥哥吧”高夫人急急哭道。
“高夫人急糊涂了。这么一来不仅高家信誉毁了,如果流言传出,梁家姑娘以后可难再嫁人了。事不至此。颜和少爷说他要先娶亲,姑娘要求是刚过世不久的,出生年月要与梁家姑娘相同。你们找到了我就让颜和少爷看看,他满意的话立马就成亲。地下有人相伴,颜和少爷自然就不再缠着颜至少爷,两全其美。不过“道士欲言又止道。
“不过什么”高夫人急急问道。
”这两天就得找到,尽快迎娶,不然贫道担心颜至少爷撑不住。“道士半垂着眼说道。
高夫人一听,眼泪又刷刷地下来,亟不可待地吩咐管家说道:”老金,快安排人到处去找,不行就贴告示“
“等等,找一个跟梁家侄女相似的死人结冥婚,这事不好满城宣扬”高老爷制止道。
“老爷,据说有媒婆专门做这种阴媒,我可以去打听打听找这种阴媒来寻这冥婚。”管家忽然想到。
高老爷听罢,马上点头,让管家拿了一百两银子去找阴媒,另外将道士安排家里住下,恭敬侍奉。
没想到,半天管家就打听到了一个专做阴媒的苟氏。而这苟氏才过半天就登门来说找到人了。
苟氏画着浓妆,面目阴冷。她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我特意委托了各处棺木店寿材店替我留意着。也是高家祖荫大,城北寿材店的张老板告诉我,有个人在他店上订好了女儿家的寿衣。据说刚好是十七岁。于是我去打听来了姑娘的生辰八字,还有幅画像,先拿来给你们看看,如果合意我就上门去提亲。”
说罢,苟氏打开了画卷,上面是位清丽的少女,如出水芙蓉,亭亭而玉立。
“哦,对了。这姑娘小名叫杳娘。”
川川城隍 狐怨(一)
是夜。两江边上,大大小小的歌舞坊是灯火通明,客官云集。缠绵绕梁的歌声丝竹,加之美酒美食,绰约舞姿,到这儿来的人早已是流连忘返,醉生梦死,没有谁注意到那摇晃着走出乐坊的醉态男子,素衣袍子下面微微露出的一截毛茸茸的尾巴。就算有人多看他两眼,注意力也只会被那张俊逸魅惑的面容所吸引。
果然,狐族都是天生貌美。
阮陆郎今日听得了好曲子,一时高兴便喝多了酒,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出了乐坊门,见玉盘当空,月色正好,兴致上来,便折回去顺了两坛子好酒,在金陵城的屋顶溜达了一圈,寻着个顺眼的屋顶躺下赏月喝酒。醉意熏然间,听见断断续续的琴音从不远处传来。
后来阮陆郎忆起此事时,对着阿川惨然笑道:“我就是在那晚遇见了姜禾生。”
阮陆郎寻声望去,斜对面略低一些的另一座高楼上,透过窗子确实看到有人跪坐在床下抚琴。那人穿着素色单衣,也没有束发,青丝如墨更衬得肤光胜雪,侧脸看着应是十四五岁的闺阁女子。想必是刚学七弦琴不久,指法笨拙,断断续续弹完一曲,便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琴弦发呆。
阮陆郎酒意上头,忘了在人世行事要谨慎收敛的家规,一时起了玩心,便使了个法术瞬间位移到禾生的琴前,戏谑道:“喂,小娘子,你这琴艺也太不行了,难道是师父教的不好”
换做是一般人可能早就惊声尖叫了起来,姜禾生却也只是一愣,睁着小鹿般的圆眼,并未觉得害怕。
他看着眼前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俊美男子,很快反应过来,半垂下眼,红着脸说道:“你你别胡说,我是男的,
不是什么小娘子”
陆郎微微一惊,探过身子凑近瞧了瞧。虽说在狐族里男生女相的妖魅模样也见过不少,但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般小鹿似的秀美纯澈的少年,阮陆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禾生的脸,收手笑道:“哈哈,这般秀气竟然是个小儿郎,少见少见。就是琴弹得实在糟糕,大晚上的还是早点收起来别折磨别人耳朵。”说罢,他起身准备闪人,回穴睡觉。谁想禾生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说道:“我才学了小半个月,哪儿能这么快就出师的。听你的语气,似乎很懂乐理,不如不如你来弹一曲再走。”
姜禾生这一拉竟还使了些力气,而阮陆郎本就酒喝太多,脚底虚浮,一个重心不稳,便歪在了一旁的床上。一接触到柔软的被褥,困意伴着醉意一下子就汹涌起来,他竟就立马熟睡了。
阮陆郎,半夜醒来,醉意已消了大半。他翻了个身,忽然看见蜷缩在他身后熟睡着的姜禾生,月光恰好穿过窗台洒在这凡人少年的半张脸上,他竟看得有些怔忪。姜禾生大概是感觉到了身边的响动,很快醒了过来,四目相对了一瞬。少年迅速爬了起来,说道:“狐仙,你醒啦。要喝水吗”
阮陆郎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姜禾生便敏捷地爬过阮陆郎,走到桌边倒水,殷勤地递到阮陆郎面前。
阮陆郎鬼使神差地接过水,喝了起来。姜禾生坐在床沿好奇地看他,忍不住又开口说道:“你就忽然睡着了,我想叫醒你,推你的时候发现了你的尾巴,所以一下就猜出来你是狐仙了。”
”我尚未渡劫飞仙,不是狐仙,只是一只狐妖。”阮陆郎顿了顿,故意露出一颗尖牙,吓唬道。
而姜禾生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继续好奇道,“哦,狐妖大哥,为什么你只有狐狸尾巴,身上却像人一样光溜溜的而没有狐狸毛,头上我也没找到狐狸耳朵。”
敢情儿你趁我喝醉了,把我摸了个遍啊。阮陆郎一头黑线地拢了拢衣服,沉声说道:“我已修成了人形,尾巴那是喝醉了无意露出来的。“
”这样啊我以为狐妖都是女的,没想到还有男狐妖啊。书上说狐妖都是勾引世间男子,吸他们的精气增加修为。那你是男狐妖,哦,那你勾引的是良家妇女咯“姜禾生一脸无辜地认真思索然后得出结论。
阮陆郎听此,差点被最后一口水呛到,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小小年纪看的都是什么书大多数的妖都是远离人世的,吸人精气增加修为并非修行正道,是被至于修仙的妖精所不齿的。至于勾引,我们狐族天生多情,通晓,确实很多喜欢爱恋凡人,不过都是你情我愿的,并非害人。至于勾引男的还是女的,跟你们凡人一样看个人喜好。“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狐妖大哥“。
“阮陆郎。”
”嗯“
“我叫阮陆郎。”
“哦,狐妖大哥还有名字啊。那阮大哥“
两年后,阮陆郎仗剑站在这阁楼的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穿着大红喜服的姜禾生,喃喃说道:”呵,那是我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凡人。若换做是一般人,早在我凭空出现的时候他就该惊声尖叫了,更别说就那样睡在我身边,后来知道我是狐妖,也一点不害怕,反而好奇地拉着我说话说了大半宿。“
阿川站在结界外,耳边是隐隐的雷声,心知时间所剩无多,而城隍爷还未到。她看了眼那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淡淡道:“大概是他一个人困居楼阁十几年,太寂寥了。”
阿川身边的梁钰几乎冲到了结界边,哀求道:“过去种种,只是禾生他年少无知,涉世未深。你若念着你们之间的一点情谊,就放过他吧”
阮陆郎闻此,眉间恨意顿起,厉声道:“情谊他负我的时候可念过一分半点”
川川城隍 冥婚(下)
”什么冥婚我姐姐只是生病才不会死,你们,你们走赶紧走“城北一处破落的屋子里少年带着哭腔愤怒地把阴媒和高府管家往门外推。
屋内竹床上躺着的姐姐面色苍白,尚未咽气,而这对姐弟的爹又只是坐在床边沉默不语,并未阻止少年把说媒下定的二人往外赶。好不容易那道士施法后说大少爷满意这姑娘,若是这姑娘的家人不同意冥婚,回头夫人指不定就拿自己出气,想到这里高府管家手足无措,急的满头大汗,只得看向身边的阴媒苟氏,示意她想办法。
虽被赶出屋子,但那苟氏倒是不慌不忙,站在门外冲屋里大声说道:“张老爹,这孩子不懂事,您可不能也跟着糊涂啊。既然您给自己姑娘连寿衣都订好了,想必心里也是知道是无力回天了。那这身后事一定得办好,怎么说也是亲骨肉啊。我打听过了,你们一家只是在此暂住,实则老家在琼州。你若把姑娘就地安葬,那她死后就是漂泊异乡的孤魂野鬼,免不了受欺负“
“不用你操心我们就是变卖家产也会把姐姐带回老家的”少年愤恨出声道。
”琼州的风俗我也是知道的。未出嫁而夭折的女儿既进不了祖坟,祠堂也放不了牌位。张老爹,您得往长远想,这姑娘就算回了老家,也没有子孙后代供养香火,还不是可怜。“苟氏继续劝说道:”但若是嫁进高家,那就是堂堂正正的高家第十代长媳,进高家祖坟,享高家香火。这高家可是江左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户。您姑娘生前没来得及嫁个好人家,至少死后有个好归宿。您仔细思量思量是不是这个理“
那门内安静了半晌,终于打开了。张老爹走了出来,紧绷着的脸有所松动。高府管家赶忙说道:“我家夫人说了只要您答应这婚事,马上就下五百两聘礼。您看,不仅您姑娘能够体面出嫁,您父子也能富足还乡”
张老爹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图这钱,只是为了小女在下面不至于孤苦无依。便依你们罢。”
“是,是。咱们都是为了姑娘着想。”苟氏附和说道,又转身对高府管家说道:“既然张老爹已经允下这门婚事,那您赶紧回去向高老爷高夫人禀告吧。尽快把聘礼准备好送来。我在这里再和张老爹商量好婚事的相关事宜。”那高府管家见差事成了,喜不自胜,赶紧回府里了。
高府管家一走,那阴媒便径直走向了屋内,见张老爹关门跟进来之后,笑道:”高府这单,基本上是十拿九稳了。这次,咱们至少能赚到八百两呢。“
“良姨,高府这样江左的高门大户,不是咱们往常找的那些乡绅可以比的。真能糊弄过去么”张老爹唯唯诺诺地问道。
”呵,高府那嫡子的早亡本来就有些蹊跷。给那些心虚的人使点药,再有刘老道出马,高府可不就慌里慌张地请了良姨我,剩下的事情就按咱们以往的套路走,阿川诈死入坟,咱们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她出来,逃得远远的。“良姨得意地笑道,又瞟了瞟床上的女子,说道:“接下来就要咱主角出场了,今晚就让阿川把龟息丸吃了吧。”
”良姨,抵冲毒性的百回汤还得熬煮一个晚上,龟息丸还是明早喝过汤药了再吃吧。“张老爹犹疑道。
“哪得这么久,熬到子时就差不多了。早点去高府报丧,早点结束这单。夜长梦多。阿符,快去院子盯着汤药。“苟氏扬扬手支使少年出去看着火候。
“良姨是急着去赚银子吧“床上的女子睁开了眼,坐了起来,冷冷笑道:”上次我可听见你和刘老道的谈话了。韦丞相想给他过世九十多年的叔公办冥婚,媒金都愿意出到三千两,更别说彩礼钱了。“
“嗨,那笔生意咱们只有干羡慕的份儿了。韦丞相那样的权贵,看八字要看官家户册上的真八字,还是钦天监的官员看,验尸身是太医院的太医验,更别说他家宗族的祖坟都是有两队禁军交替巡逻。咱们这些伎俩根本糊弄不过去能做得高府这样的大生意已经是咱们的福气啦。“良姨干巴巴地谄笑道。
“按规矩我分一成的话,这次少说也有八十两吧。”女子淡淡问道。
”有的,有的“
“咱可说好的,等我有了八百两,你就把阿符卖给我。”
“这个自然。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怎么会骗你呢。”良姨保证道。
”那这百回汤“张老爹又问道。
”熬到子时就给我喝吧。“阿川又闭上了眼不再看良姨。百回汤一两次差点药性也不碍事的。“
“阿川就是明事理,不枉我从小收留栽培你。“良姨眉眼都是笑意。
后来呢,还能记得什么。阿川努力回想。其他也没有什么了。只记得到子时,阿符端了百回汤进来,张老爹看着她喝了汤药服下龟息丸。似乎欲言又止,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劝道:“阿川,这事太伤身体,你趁早离开,嫁人好好过日子。“
阿川知道张老爹心软,拉开左手的衣袖,露出手臂上蜿蜒细小的一道红线,安慰道:”你不是说这红线从手臂长到手腕才算是龟息丸的毒性入骨,药石不灵。有你的百回汤缓解毒性,你看,这么多年也就才快延伸到手肘。老爹你放心,我再做两年,等攒够买阿符的钱,我就带他离开。“
张老爹听此,眉头又皱了皱眉,还没开口接话,良姨便从隔壁屋子推门进来,问道:”阿川龟息丸吃了么“
“刚刚吃了,再过俩时辰就会完全发作。”张老爹应道。
“这就好。阿川你放心,服下龟息丸睡一觉,三天后你再醒来时,咱们就在琼州数银子啦。”良姨假装慈爱的样子实在恶心,阿川躺下不搭理她,等着药效发作,昏昏睡去。
呵,再醒来时,自己就成了冤死鬼了。城隍殿上,阿川忆此,心里禁不住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