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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琮瑢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山荼
这位王世子是落坠红的表哥,落坠红自然不陌生。只是这表哥生长在南疆,落坠红未有相见。这次明嘉帝大寿,靖南王自然应该带世子入京勤王。
“你是靖南王世子钟离啻”落坠红有些诧异人见人夸的表兄居然不是三头六臂五耳八眼的模样这般媚俊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常在烟花柳巷流连之人。额,这样想自己的表哥好像也不大稳妥
“原先听哥哥说起过你,只是与我想象的,不大一样。”小孩子往往诚实,也没那么多心思于是有什么便说了。自然“烟花柳巷”这样的词汇是必然要省略的,可用什么词来替代,以落坠红现在这个能力是找不出来了。
钟离啻很好奇她怎么想自己的,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后:“你人小心思倒不少。那你且说说,你原以为我这个表哥怎样,三头六臂”
落坠红听他有猜中的可能,便连忙辩解道:“不是的,是,很不寻常,就是,很厉害”
钟离啻看她因为着急而红彤彤的脸蛋,想着那必然不是什么好画面,对这失了兴趣,却对另一件事兴致勃勃,于是故意生气道:“我看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十之八九不是什么好话,想不到你这小小年纪原也这么心思不单纯。等我进京见了你哥,倒要将你这事情说与他听,等你笄礼过了便立刻将你嫁了,讨个凶神恶煞的丈夫,看你怎么办”
落坠红整个人又红了一圈,涨着脸鼓着嘴却不知道怎么回驳,急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又是气,心想以后再也不要理这胡说八道的表兄了,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于是不理他了,转身跑了。
由于这事情在落坠红看来极其丢人,她决定对此进行保密,连同一向敬爱的哥哥都未有半个字泄露,生怕被嘲笑。至于万一那讨人厌的表兄告诉哥哥呢,那便死不承认,反正到底是表兄耍赖诬陷别人的多,这锅叫他背着,也没什么不妥。





玉琮瑢 第三章 上古名瑟
明嘉二十五年初渊都
皇宫
皇宫里明嘉帝威严上座,靖南王跪拜于地,太子沐靳侍立于侧。太监首领曲锦福侍候在殿外。
“吾弟凯旋归京,朕本相迎。只京中诸事繁多,朕无暇自顾,逋慢于卿,是朕之过。吾弟快快平身。”
明嘉帝身着黄袍,面色威严又关怀备至。
靖南王听完却又叩首,战战兢兢:“靖守南疆乃微臣本分,何足皇上如此挂怀”
明嘉帝一摇头:“臣有功,帝安辞。吾将钦平南疆,有此大功,是宗室之幸、朕之幸、天下之幸。钦万莫推辞快快平身”
靖南王听明嘉帝叫自己的名字,知道不能再推辞了,谢恩起了身。
明嘉帝唤了人,叫赐座。靖南王谢恩,落了座。太子沐靳微微躬身,敬言:“皇叔征战南疆多年,如今一朝得胜,应当在京多留些时日。侄儿也好向皇叔讨教南疆事宜。”
靖南王听闻忙说:“太子客气了。本王定然知无不言。”
曲锦福上了茶,明嘉帝微抿一口,搁了茶,看着靖南王问:“世子可好朕听闻啻儿也入了京,今日怎不见他前来”
靖南王坐礼:“啻儿顽劣,是臣教导无方。初入京师,怕他乡间野人冲撞了龙气。还是容臣再调教些时日。待皇上大寿时叫他好好为皇上祝寿。”
明嘉帝思量也对,却叹一声:“唉,朕与御弟都垂垂朽矣只指望这些晚辈了。白启之子白洛成倒是块好料子,只是勇气有余智谋不足。唐氏有子唐忠虽聪明,却事事不离家族之利。祁氏有子祁燕然长于江南,书生气太重,不足为用。至于王氏李氏刘氏便无才可用,不提也罢。为今只丞相之子宇文素戟、啻儿可用。落氏君染落加蓝虽有世才,到底出身商贾,入仕难居统位,若白白叫人阴了性命也是可惜。”
靖南王听完思忖道:“臣一定好好教导啻儿,为皇上分忧。”
明嘉帝满意地点点头:“如今内忧外患并存,朕能依靠的也只有宗室。”
靖南王思量着明嘉帝这句双关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垂下眼睑,和他一起忧虑。
明嘉帝却突然转了话题:“现在在朝者皆垂老,朕该叫主相出来主事了。到底是年轻人,多历练,叫他们能在朕之生年挑起国之重任,朕与钦都可以放心了。”
钟离啻这小祖宗见父亲入朝去了,很自觉地无视了靖南王临行前恶狠狠的警告:“京中不比南疆,你不许外出胡闹”
所以我们的世子殿下就趁着家中守卫松懈溜出了王府,大模大样地出现在大街上了。
来到一家酒楼,寻了雅间坐了,小二又上了酒,钟离啻才开了窗,倚在窗边饮着酒,看大街上人来人往这与南疆完全不同,却又何其相似的,渊都。
隔壁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怒骂:
“这京中会奏瑟的乐师都死光了这种不入流的货色也敢送到我面前,嫌命太长了吗”
小二唯唯诺诺地应答:“刘公子息怒,我们已经去请揽月楼的杜呦呦姑娘了,公子稍等片刻。”
“杜呦呦就是那个号称京中第一名花的杜笙”
小二赶忙回答:“正是杜笙姑娘。这可是我大渊瑟师中的魁首,这天下恐怕无人能比得上她了。”
却听一位长者嗤笑:“非然。这天下瑟中最精者,当属昭仁皇后。其人有上古名瑟残阳血,那一曲江城子当真为天下一绝。”
原先那位公子却是不屑:“昭仁皇后应该仙去十多年了吧,你也不过道听途说罢了,怎就如此笃定这杜呦呦不比昭仁皇后”
“小人十多年前做过宫中侍卫,恰巧有幸听见过昭仁皇后所奏,那确是天下一绝。至于这位杜笙姑娘嘛,风尘中人怕是不比昭仁皇后清雅婉丽。”
钟离啻听他们谈论琴瑟之事,倒是有了兴趣:“上古名瑟残阳血如此说来是在宫中了”
落氏君染
落加蓝看着妹妹欢欢喜喜地回家,放心不少。想着姑父他们也才来渊都,颇忙碌,落加蓝决定迟些日子再去看望。只是他急于出货,恐怕这一耽搁路上是没有什么机会休息了。商家信誉为天,即便落氏君染这样的大族亦不可免俗。
落加蓝正仔细查看着出货前的每一笔账目,防止纰漏,额头猛然受到撞击,一颗干瘪的银杏果“当”一声落在账簿上,又滚落在地。
“什么人”落加蓝向着大开的窗户看去,眉头紧皱,声色厉然。
院中银杏树上,钟离啻一脸坏笑地晃着腿,悠然地把玩着手中的银杏果,看落加蓝气愤的样子。
落加蓝忍着出去抽他一顿的欲望,抑制着脾气,声音低沉:“钟离啻,你这小子来我落氏君染有何贵干”
钟离啻不屑地瞪他一眼:“我不远万里自南疆来到京城,你怎这般模样你去南疆我可不记得这般招待过你。”
落加蓝不理会他这种挖苦,叫他下来,问:“你初来京都,怎知落氏君染所在,又怎知我在此”
钟离啻跃下树,拍拍手里沾的浊物,道:“落氏君染为全国商贾大户,这京中谁人不知我只在街上稍一打听,何街何巷,几转几弯,门前是何物便一清二楚了。至于你嘛向来勤勉的落大家主大白天怎么可能在家中闲坐”
虽然钟离啻这样子的确欠抽,可落加蓝不得不佩服这小子。当然,这佩服是不能显露于表,不然钟离啻又该胡说八道,所以只淡淡问道:“你是背着姑父偷跑出来的吧,小心受罚”
钟离啻无所谓地一笑:“父亲进宫述职去了,我没什么事。家中无聊,来你这儿转转。”
落加蓝苦笑:“来落氏君染,学染布么我可没那闲功夫。你也不必打我家师傅的主意,他可消受不起你这样的徒弟。你且乖乖去读你的圣贤书,不要再出来为祸人间了”
钟离啻遭他这一打击,斜着眼表示不屑:“你那大师傅还是你自己供着吧,我只祸害你一个人就好。落家主既然答应就不要反悔,要任我祸害哟”还是我赚了
落加蓝知道辩不过他这小子自幼伶牙俐齿无人能及,可到底气愤:“你这张嘴入了仕途可是平步青云,怕是主相之位都要给你坐了”
钟离啻自知这表兄正因被自己的话气着了,再点火他可就要开口撵人了,转了态度:“这可不敢表兄过奖不过”
钟离啻突然有些严肃,眼睑下垂:“你常在京中,可知道新晋的主相”
落加蓝听他突然说这个,却只摇摇头,皱着眉,严厉道:“这个你不必好奇。记住,任何人都可以打听这位主相大人,唯独你钟离氏不行这人是禁忌,你不能拿钟离氏数百人的性命开这种玩笑。”
钟离啻听出他口中的警告,却仍不满意:“这人与我钟离氏有何干系,难不成他是钟离氏宿敌欲杀我钟离氏灭口那我更得查查清楚了”
落加蓝知道不告诉他恐怕不行,只好妥协:“这人与二十五年前被灭族的初氏有关。你也知道,当年钟离氏与初氏关系紧密。我只怕若你调查此事扯出旧账来叫人无端抓了把柄。京都不比南疆,八大家族里只落氏与钟离氏姻亲,其他家族却皆为士族,他们中多少在盘算着将宗室除去。你可收了在南疆那胡作非为的性子吧”
钟离啻看落加蓝那严肃的模样,很有良心地没有反驳,只睁大眼抿了唇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听。
落加蓝一看就知他没放在心上,刚要开口训斥,却瞥见钟离啻腰上空了,便问:“你那如意佩怎么不见了”
因这是御赐的东西,落加蓝自然须问问了。
钟离啻这才忆起此行目的,忙答:“是了,我昨日去了落水寺,本是想看看那里的红梅,却遇见坠红表妹,与她闲扯几句,来时才发觉如意佩不见了,正想问问是不是落在寺院叫坠红表妹捡着了”
落加蓝摇摇头,脸上却是惊讶:“红儿并未提起与你相遇一事,怕亦是未见。你这小子不仔细照看你那些物什,仔细哪日将皇上钦赐的长命红玉锁丢了,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后一句完全是责备之语,钟离啻面对表兄疾言厉色却仍然只是敷衍地“嗯”两声,再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表示会听,这叫落加蓝十分无奈:“我这话你可得记牢了过几天便是皇上大寿,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乱子,尤其那长命锁与那玉如意,到底是御赐之物,你若丢了它,可就是丢了钟离一族的性命”
那时的钟离啻虽然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却不以为然那锁的确金贵,所以不到重要时刻他也不会拿出来随便显摆,自然不会丢了。那如意本也不想拿出来,可父亲非说若叫人瞧见又是一段是是非非,不得已系在腰上,却不成想丢了。
不过现在表哥如此郑重地对他说这事,钟离啻自知不能敷衍,只好点着头,诺诺而语:“我记得了。对了,你不是有货要运么,怎的还不动身,落大家主不是一向注重信誉么,如今也破例了”
落加蓝瞪了他一眼:“我想着明日见过了姑父再离开京城。你这些日子可安分些,我非官籍,可不能罩着你”
钟离啻耐着性子诺诺言是,两人又聊了些无伤大雅之题,钟离啻忌惮着自己是溜出来,告辞回家,自后院跳墙而入,悄悄潜入自己房中,神不知鬼不觉。




玉琮瑢 第四章 佩玉明珠
明嘉二十五年初
昨日还晴云万里,夜间便起了西风,早晨又下起了雪。不过落加蓝还是准时来到王府向久未谋面的姑父问安。靖南王也十分欢迎,寒暄不少。只是落加蓝未见钟离啻前来,便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不见表弟,他不会还在睡觉吧”
靖南王一脸无奈:“我今早去他房中,只见桌上置书一封,言急事去卫城,会在宫宴前归京。这孩子,冒着如此大雪,实在叫人不放心。你去江南时在卫城留心些,若遇着了,提醒他早日归来。”
靖南王一叹气:“京城到底不比南疆,若派人去找,怕是引起有心人的猜忌,反倒是不好。”
落加蓝自然知道钟离啻是去干嘛了,只是这话不能告诉靖南王,只好唯唯诺诺地应了,从王府出来便径去了落氏君染,命出了货,安顿了人,又对了账,南下去了。
落水寺
钟离啻勒了黑骏马,跳下马,挥了玄色披风疾步入内。落水寺僧众不敢阻拦,只是面面相觑,又自动低下头,对钟离啻这无礼的行为装作不知道这可是宗室嫡子,谁敢得罪
钟离啻入了内院,直走入那片梅林,却发现这里被白雪覆盖,除了一片清净的白之外看不到其他色彩,更遑论找东西了。何况这会雪还在下,西风剧烈,吹着这满园开花过早的落日红梅。那红色与白色交相辉映,倒是凄绝艳美。
钟离啻凭着记忆来到与落坠红相遇的那棵梅树下,蹲身以手刨开积雪,却找不到那块如意佩。
“明明就在这里的,怎么会没有呢”钟离啻喃喃自语,缓缓起身,拿出帕子擦了粘了雪水的手,皱着剑眉,又不死心地找了几株树,依旧未发现如意佩。这时有些失望,钟离啻抖抖披风上的落雪,看着漫天的雪花,心中却是焦急落水寺常人难进,只宗室姻亲可进。钟离啻这如意佩是块少见的青玉,色泽匀称通亮,镂祥云如意,以金线穿之,乃是玉中上品。一般人莫说能得这么一块玉,便是得了亦不敢随便拿来炫耀的。
钟离啻想着是不是叫什么人给拾去了,若那人心善,或可还回。正思量,却见一梅树旁积雪下有东西闪耀。虽天阴日暗,那物什光芒尤甚,叫人不得不注意。
钟离啻俯身拾了那物,见是一颗不大的夜明珠发着青色微光,正纳罕是什么贵族姻亲,竟有夜明珠这样的稀罕东西。想着落水寺没多少人来,钟离啻去问方丈。只见方丈缓缓施礼:“阿弥陀佛,相逢是缘。想来世子与那位施主此缘未了,终是会再见。”
钟离啻听他这么说,仍是不甘心,又问:“我想着这物非寻常人所得,不知这几日落水寺可有显贵落脚”
方丈抬起头看了钟离啻一眼,笑道:“世子说笑了,落水寺往来皆为亲贵,如今圣上大寿,往来显贵更甚。若非圣诏老衲岂敢随便向世子透露贵戚行踪世子还是随缘吧,有缘自会相见。”
太祖有言若非御诏,国寺僧人不得泄露亲贵行踪,违者立斩。钟离啻知道这让方丈为难了,便不再问:“是钟离啻唐突了。既如此,钟离啻便告辞了。打扰方丈清修了。”
方丈听他如此说,双手合十,缓缓而言:“阿弥陀佛。夜行不便,世子还是在此陋宿一晚,待明日备了车马,再行不迟。”
钟离啻看着渐暗的天色,想着自己是骑马而来,那雪已厚,必然不能打马而归,点点头:“有劳方丈了。”
落水寺本就是国寺,供人借宿的禅房自非果真简陋。钟离啻未告知父亲擅自来落水寺,如今又因大雪难归,明日归家恐是少不了一顿唠叨。
然而未找到如意佩,又捡了人家的夜明珠,钟离啻十七岁的脸上略显愁色,只漫无目的地在落水寺后院转着。
只是雪天路滑,天色渐暗,便更难走。落水寺的梅花虽香气正郁,却难抵西风,又沾了雪,大片落下,倒显凄凉。
钟离啻想起上次在此遇见落坠红一事。那小家伙单纯可爱,又言辞认真,倒似春日里的桃花,娇而不妖。
因下着雪,夜墨如漆,夜雪映亮了这院红梅,钟离啻随手折了枝梅花,上下瞧着这梅园的布局,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过年时节天气还是冷的,钟离啻本没打算在这里过夜,故未带过厚的衣物,却不想下起雪了。钟离啻本是南疆长大,没经历过如此寒冷的季节,不禁有些打颤。
钟离啻的经过引起了树上乌鸦的恐慌,它们纷纷振翅逃散。
“谁在那儿”
一个女声。钟离啻有些震惊落水寺本为国寺若有女眷入住,为避嫌疑,也为落水寺清誉,通常女眷住前院。何况这梅园距前院远,也不重翻修,看上去有些破旧。入住此地的都应是大家之女,哪里肯委屈住这梅园
钟离啻听那声音颇刚毅,并不似一般女子柔柔弱弱,正想哪家的姑娘能屈尊于此,却听耳边风声乍起,本能旋身躲过那暗器。又听呼声,却并无防身之器,只能被动防范。身边立时围上来一众仆丁,与钟离啻缠斗,却并不真敢伤他。钟离啻不时便将这些人打倒在地,颇得意地寻找这院子的主人。
却听方才的女声又起:“你们且去吧。明月,看茶。”
话落地,便一道光明,有人点了灯。“公子请。”
许正是那唤名“明月”的女子吧,钟离啻迎上去,对着林深处一礼:“深夜造访,叨扰姑娘了。”
那头并未回应,明月也不说话,只带着他前入梅园深处。
钟离啻看见了一点淡淡的紫色,像北方岩壁上的兰花。
她转身,抬眼看了看来人,眼神并不热情至少在钟离啻眼中,那眼神里满是冷漠。那双凤眼微微眯着,上下打量着越来越近的人。
月眉微蹙,眉心一簇火符刺青,有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一袭紫罗裳略显华贵,身子陷在一樽紫檀轮椅里,叫钟离啻有些诧异。
“我当是哪里来的野猫,扰了落水寺清净。却原来是王府的世子钟离啻,当真是显赫无比。”那女子目光落在钟离啻腰间挂的令牌,瞥了一眼便别过脸不再去看面前的人,语气又冷又刻薄。
钟离啻想到他白天的确是着急了,有些脸红,只好赔礼:“钟离啻原在此地丢了贵重之物,一时寻物心切,失了分寸,乱了礼数,叫姑娘见笑了”
那人似乎没想到钟离啻会道歉,刚要去拿茶的手顿了一下,转头看了钟离啻一眼,幽幽开口:“若人人都似世子这般着急,那这落水寺的梅花可是要遭殃了。”
钟离啻想到下午他在梅园内的行为,那人现在不着痕迹地出言责备,只能受着。
烛光映得那女子面颊微红,晶莹剔透,她举杯抿茶时眉里眼里露出的无限悲凉,被钟离啻悉收眼底。
“家主,”一家仆来报,让呆看的钟离啻回神,又听他道,“静心禅师的小童来过,说今夜象有异,恐生变故,家主若想入城便早作打算。”
这话没有避讳什么,显然也在说给钟离啻听。钟离啻不觉抬头看天夜浓如墨,又些微飘雪。他在南疆长大,自然不懂北方这种天象意味着什么。却听那女子慢条斯理道:“上夜无月,触手无风,多半要降暴雪。”
探出衣袖的手并没有多少肉,有些瘦骨嶙峋,只是这手的主人虽为女流,却面目刚毅,教人不敢轻易冒犯。
钟离啻想起什么,接了她的话道:“入城必经的那孤龙峡谷,暴雪之后恐怕马车难行。静心禅师真是关怀备至啊。”
那别有深意的一眼让轮椅里的女子微微蹙眉,语气仍是冷冷的:“暴雪之后马车固然难行,恐怕跑马亦非易事。怎的,世子是想在这落水寺过完十五再入京面圣”
钟离啻听完这话,并不生气,反笑问:“既然跑马难行,姑娘又盛情相邀,钟离啻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女子没料到钟离啻这般言语,到底来了气,语气又冷了几分:“走与留全凭世子自己,我并不曾盛情相邀。若走,我便吩咐下面准备着,若留请便。”
这是极大的让步了。钟离啻点头笑笑,却又抛出另一个问题:“姑娘这般热心,钟离啻却之不恭。只是姑娘未报名姓,却叫钟离啻惶恐,若遇着什么不测,我也不好报备不是”
那女子本来说完要走的,听见这话却不得不转过身,瞪着钟离啻,一字一字道:“在下初如雪,比不得打家劫舍的走盗,世子若出了什么事情,只管叫王府来找我。杀人抵命这类事情我虽遇着的不多,到底有些经验,王府报备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情。”
钟离啻觉得她讲的很有道理,于是道:“嗯,姑娘所言在理。钟离啻这身家性命一股脑交代给姑娘,果然是件好事情来日我家一定上门”
这话说得,初如雪颇生气,不过并不发作,又自知不能同这样的人讲道理,只能愤愤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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