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莲
作者:璞玉难负
一觉醒来成了项家长男,做生意入朝政一项不落,可是等等,我明明是女的啊!
竹叶莲 第一章 子衿降项府,老太说故者
杜若曾最爱下雪,惊风乱飐,玉絮倾城,洋洋洒洒,酣畅淋漓。路面被白被掩盖,树杈被银絮压塌。皑皑白雪,总能将世界上所有颜色都盖住,仿佛那些罪恶都没有出现过。
可如今她再看到雪,只有恶心,翻涌着向上蹿的恶心,仿佛食道内有千万条蛀虫,叫嚣着放它们出去。脖子上仿佛还残留着雪的冰冷,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冬天,初雪,打雪仗时,云起大笑着把一团雪塞进她的脖颈。她尖叫着,飞快地团起一团雪,向云起砸去。还未到人前,雪团先自己散开,化作满天飞絮,混着鹅毛雪片一起落下来。
云起穿过雪帘,夸张地跑着,嘴里还放着狠话,可到了跟前,却只是一把把她紧紧搂紧怀里,两人一起滚在雪地里。那是毫无隔阂的相拥。
那年圣诞,她提着黑巧克力蛋糕,跑过他们一起躺过草坪的操场,跑过一起读书到深夜的图书馆,跑过偷偷接第一次吻的湖边,直跑到自己的宿舍楼前,云起正站在那里,一边搓着手一边哈着气,跺着脚御寒,看到她,倏忽笑了起来,好看的眼睛弯成一弯月牙,那笑容,她原本以为足以当她一生的灯塔。
那时他们真傻,一个跑到男寝楼下,一个跑到女寝楼下,只为给对方一个惊喜,没想到却正好错过了。
谁曾想,原来只有自己傻。
如今又是冬季,杜若坐在飘窗旁,头靠着窗户淡淡地看着楼下。地上的残雪被车辙印搅得支离破碎,黑乎乎的一团,她胃里翻滚着,仿佛要把心肺都呕出来。可她依然强逼着自己盯着下面,看那肮脏的雪被人踏得更黑,更脏。
这就是南方的雪,如此小家子气,冷也冷得优柔寡断,寒也寒得畏畏缩缩。雪细细地漏下来,还未落地已化成了水,只浇湿了漆黑的沥青路,让地面更加漆黑。也有残雪撑着落到地上,转眼就被染得乌漆墨黑,更显肮脏。
有轿车进了铁门,驶进院子,杜若轻轻地挑眉,稍微动了一下脑袋,以便看得更清楚,待看清车上下来的人时,她又回复了原来的姿势,眼中刚升起的光暗了下去。
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探头进来,小心翼翼地问:“杜小姐,该吃饭了。”
杜若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并不见有什么动作。
女人眼里透出些焦急,又问了一遍,声音却更轻了。
杜若终于有了反应,她回头茫然地看了女人一眼,终于开口问:“云起呢”
女人很快地回答:“二少爷最近忙生意上的事,实在没时间过来。不过他让我们跟您说一声,等他那边忙完,一定会尽快赶过来的。”
仿佛在背早就写好的稿子。
杜若对这回答置若罔闻,又将头靠到窗户上,说:“让他来见我。”
女人有些拘谨,又极快地将刚才的意思重复了一遍,还再三强调她口中的“二少爷”一忙完就肯定会往这边赶。
杜若轻轻地笑了,秀气的鼻翼里传出的呼吸声轻如鸿毛,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她疲惫地磕上了眼睛:“那你去告诉他,今天不来的话,他以后就见不到我了。”
女人的呼吸一哽,她看向蜷缩在飘窗上的女子,突然不敢再劝了。她轻轻地退了出去,身后的门重新被关上,锁扣发出轻微的声响。
门一关上,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凝滞起来。杜若被这突如其来的憋闷压得喘不过气来。她睁开眼睛,空中仿佛流淌着已经凝为固体的孤独,铺天盖地地朝她扑来。她原以为自己最爱云起,却原来她最爱的是自由。
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即使这个房间朝南,阳光充沛,可她却觉得自己压根分不清白天黑夜了。杜若又沉沉睡去。
锁扣发出“嘎达”一声轻响,可在寂静的夜里也显得分外突兀。杜若睁开眼睛,看黑暗中来人身影依然如记忆中般清瘦挺拔。
“来啦。”
云起的身形一顿,嗯了一声,缓缓走到床边,却略显拘谨,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干嘛。
杜若睁眼努力打量着云起,可是夜太黑,掩饰了他脸上所有表情。她不禁有些心急,拍了拍床边的空位:“躺这吧。”
云起仿佛得到了指引,又嗯了一声,却不上床,而是先去换了睡衣,又站在空调旁吹了好一会,这才窸窸窣窣地爬上床,钻进被窝,手轻轻地搂住杜若的腰。
感受着从那双手上传来的温度,杜若突然觉得心脏一阵抽痛,眼泪竟莫名其妙地流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将头靠进云起的胸膛,问:“为什么去吹空调呢”
云起的胸膛紧了一下,停滞了好久,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轻轻地说:“怕冷到你。”语气仿佛轻叹。
杜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原本以为早流干的眼泪如今却像开了阀的闸门一样,再也止不住,一粒一粒地不断往下滚,湿透了她的半边脸颊。
这是他们第一次躺在床上时说过的话,当时的她还是刚毕业的孩子,眨着眼睛看云起忙里忙外的折腾,好半天才终于上床,她以为他害羞,揶揄着问他:“你干嘛还去吹空调”
那时候的云起还会笑,又高兴又拘谨,他抿着嘴低声说:“怕冷着你。”
终究是回不去了,只不过一年光景,谁都回不去了。
杜若只觉心脏破了一个口子,尖锐地疼,这一刻,她竟想放声大哭。
听到她的哽咽,云起只觉心里如压了千斤石一样,只能紧紧将杜若搂在怀里,仿佛只要相拥得足够紧,世界就会只剩他们两人,不用在乎什么家族,不用在乎什么恩怨,他们还是在湖边依偎的大学生,不解世间冷暖。
若没有爱,是不是会好过一点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哽咽了好久,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云起,你放我走吧。”
腰上的手臂搂得更紧了。
杜若却仿佛失去了任何灵气,她的眼睛里还在涌着泪,心脏还在滴着血,可她还是麻木而固执地重复着那句话:“云起,你放过我吧。”
“我爸爸已经受到了惩罚,云家失去的东西你们都拿到了,云起,你可怜可怜我,放过我吧”
江南项府后院一侧矮房,人声鼎沸一片嘈杂,一盆盆血水往外面拿出来,又一盆盆清水往里搬进去。里屋一妇人虚弱地闷哼,然立刻被众人的声音掩过去了。
外屋坐着一老妪,旁边站着一青年,均面色凝重,老妪皱眉垂目,一手捻着佛珠低声念叼着什么,青年则眯着眼紧盯旁边隔架上的青釉花瓶,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屋内室之间拉起一扇布帘,各路大夫都守在帘旁,细细听稳婆隔着帘子描述里面妇人的症状,时不时问些问题,再匆匆唤来药童,皱眉凝神琢磨着,写下一个个方子。又有丫鬟脚步匆匆地端了汤药进去,又端着空碗出来,真是一派乱相
忽地内室声音拔高,只听见稳婆急切地嚷着:夫人用力莫要睡啊
又有人喊:快拿汤药来人参片再多备点些
从布帘后冲出一个小丫头,风一样跑出来跪到项仕鹏脚边,却是惊惶失措,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只急切地把目光在他和大夫之间扫,大眼睛中瞬间掉下泪来。
项仕鹏目光一凝,随手指向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你进去扎针务必把孩子保下来
老头忙应一声,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亲自背起药箱进了内室,里面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忽的,整个房间内寂静了下来,只内室有个婆子,控制不住轻声惊呼,随即又恢复了人声,只是比先前低了许多,似窃窃私语,也不见人再要产妇用力,也不见人出来通报,屋内流淌着诡异的气氛,压得人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项老太太眼睛猛地睁开,她人虽老,那双眼睛却分外明亮。她的目光射向帘后,重重把佛珠拍到桌子上,厉声呵道:出了何事
这母子到底怎么个情况,是生是死总有个准话,这般不言不语的又是为哪般
没个人通报,老夫人这是动怒了呐
房间又静了一瞬,随即有一婆子怀抱一布包笑着走出来报喜:恭喜老妇人,是位小公子
项仕鹏脚尖转向那婆子:可有什么大碍
婆子一踌躇,只道:箫姨娘此番损耗太大,怕是不行了。
老太太不耐烦,用拐杖捶地道:我是问我孙子可有什么大碍
项仕鹏一垂眸,掩了眼底一丝心痛,随即抬头看向婆子怀里的布包,又问:可有大碍
婆子略一犹豫,依然笑着:小少爷足有八两重,一双眼睛黑亮,讨喜地很呢
说着抱着孩子往老太太跟前凑。
话虽这么说,但屋里的人都察觉出一丝异样:这孩子,这半天可还没出过半点动静呢
老太太眼神也有些凝重,她轻轻地剥开外面的棉被,露出下面一张还没褪红的小脸。
那张皱巴巴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双黑宝石一样的大眼,此时他不像旁的新生儿那样闭着眼睛,而是眨着那双黑眼睛滴溜溜地乱看。
老太太一见那灵动的黑眼睛,心里一喜,发出宽慰的叹息声。
随后又皱了眉头,轻声问道,咋不哭闹呢
婆子身子一僵,低头强笑着回答:这新生儿不哭不闹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她是说不出来这小少爷可能是哑巴之类的话的,尤其是在项家,这话更不能说。
谁知襁褓里的小娃听了这话眨眨眼睛,张张小嘴,竟小声地哼唧了一下。
屋里骤静,老太太脸上也一喜,环顾众人用不确定的语气问:他刚刚可是叫了
项仕鹏也惊疑不定,忙凑近了些,盯着小娃的脸细细打量,似是想分辨刚刚那声是不是他发出来的。
小娃见大家不信他会说话,酝酿了一下,小拳头攥得生紧,张大嘴巴,小腿猛地一挣,一声高亢清亮的叫声瞬间响满了项家后院,让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心里一阵猛抽。
老太太首当其冲,被这声音喊的脑仁疼,她一边“啧啧啧”地皱眉摆头,一边嘴角的笑意却已经掩不住了,一个劲地叫道:哎呦,哎呦这娃儿气咋这么足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屋子人瞬间哗啦啦跪了一地,齐声道:恭贺项老夫人喜得长孙恭贺项老爷喜得贵子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已经从婆子手里接了小娃亲自抱着,嘴里啧啧地逗个不停。
杜若眨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一圈喜气洋洋的人,有人伸手来摸自己的脸颊,有人凑近了细看她的眼睛,人声如此嘈杂,轰轰隆隆搅得自己的脑袋一团浆糊般。她只记得自己大学毕业,似乎找到了一份很闲的工作,总是睡觉,睡着睡着,再一睁眼,眼前就是这片红锦帷帐绿纱窗的场景了
顺昌二十五年,江南豪绅项仕鹏,于二十五岁喜得庶长子,取名项景昭,字子衿,项府大摆七日流水席,宴请城中百姓,睦州
府上下一片喜气,至小少爷满月席后又过了五日,这喜庆气氛才渐渐沉寂下来。
谁又能注意到,项景昭的亲娘,项老爷的二房姨太太,曾名满湖州的第一花魁,在项景昭出生七日之后,棺椁自西侧门抬出,静悄悄地被葬在了项家祖宅的一角,只她的贴身丫鬟小雀儿祭奠过几次,再无人问津。
且说这江南富商遍地,项家更是富中之富,虽不及富首,却也在前十中占了一个份额。项家五代经商,祖上原是北方农户。说起来项家发家人也是个奇人。怎么个奇法呢
南富北偏原是人人都知道的,可知道归知道,在那个年代,谁也想不到北方人能长途跋涉去南方做生意。古人恋故土,除非遭天灾所迫,或为官者调任别府县令,否则谁会远走他乡。
偏偏项家老祖宗不走寻常路。也是,他本是贸然一身的贫苦人家,无父无母,在北方守着两亩方田过活,家中茅屋破旧,这么个情况,要放下一切出门创业,也是情有可原。可即便如此,跨越千里从北到南,也是让人叹为观止的。
更不要说当是高祖初登宝座,天下动荡不平,四处流寇土匪,项老祖宗能不缺胳膊少腿地来到江南,实是当时一大奇事
各种艰辛后人已无从探知,只说老祖宗到了江南,先也沉寂了一年,后却鸿运大发,竟靠一分机敏,娶了当时的前朝第一首富苗圃之女苗万花。
竹叶莲 第二章 总角混垂髫,半喜掺半忧
苗圃虽是首富,但苗家向来子嗣不旺,到了苗圃这一代,竟是一个儿子都没有,膝下也只一嫡女,还是老来得子。
眼看着苗老爷年近五十,怕是再生不出了,只能为苗万花寻一倒插门女婿。
如此,便也说的通为何老祖宗能高攀上苗家大门了。
倒插门女婿,要的可不是那家室殷实之辈,不然,苗家百年的基业,恐怕会轻轻松松让人算计了去。
所以,祖师爷这无父无母,甚至在江南完全无背景的身世,反而占了上风。
然当时那个世道,要找到这种无父无母的人还真挺容易的。这便显出祖师爷的才智,无人知晓老祖宗跟苗家老爷到底说了些啥,只知道苗老爷初看到女儿选上的女婿竟是这种毫无背景之人,那是百般不同意,后竟还张罗着又给小女选了一夫婿。
项老祖宗在这期间三登苗府,也不知跟苗老爷说了些啥,竟让苗家改了主意。那后定下的夫婿,也自请退亲,成全了项老祖宗和苗万花。
这还不是最奇的,奇的是娶亲那日,当时的宰相之子出席道贺,还自称是老祖宗好友,位列主席,给老祖宗挣足了面子。
婚礼还有各路江湖人士,官员之子,甚至土匪头子、乞丐头子出席,场面混乱,鱼龙混杂,却无任何意外,宾客尽欢,老祖宗就这么风风光光地,“嫁”与苗家嫡女。
“哇老祖宗太厉害了”
一梳着孩童发髻的粉面小孩听到此处,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奶声奶气分外纯真。
项老太太笑眯眯地看了眼跪坐在自己腿边的项景昭,抿了一口茶,接着讲了起来。
那苗老爷看到婚礼的阵仗,心里自是打鼓:原是想找个头脑灵活又无背景的小子,为的是成为苗家嫡女的“贤内助”,且为苗家绵延子嗣,可这项家小伙虽无父母撑腰,却交友极广,身后势力竟比苗家还错综复杂。苗老爷不禁为自己的家族担忧。
不过婚后十年,项老祖宗却一直本分,没一点“篡权夺位”的念头,苗老爷便也放了心。因年岁见长,便彻底放了手,底下生意尽数交由女儿女婿打理,自己则过起了退休生活。
变故便是出在这时,先是传出苗家贿赂知府,勾结官府昧下赈灾银两,后又扯出苗家与前朝余孽勾结,企图造反。
这一项项罪名,桩桩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更不论因此牵扯出的桩桩小罪。虽知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事关造反,还真不是你有理就能说的清的。
苗家顿时慌了神,苗老爷想起项老祖宗交友广泛,亲请他出手相救,项老祖宗也不含糊,上下打点东奔西走,终是还苗家一个清白,还顺势扳倒了当时苗家的最大竞争对手方家。
不过经过此事,苗家元气大伤,再不付当初鼎盛模样。
项老祖宗为保住生意,便把他自己置办的私产掺入苗家,以壮苗家声势。
“啊”项景昭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低呼,项老太太声音一顿,眼睛瞟向身边那七岁大的孩子,只见他正眨着清亮的眼睛不住点头,仿佛是在惊叹项老祖宗的作为。
老太太一转眸,也辨不清这孩子到底听出了什么,便轻咳一声,冲项景昭道:这便是老祖宗的事了
项景昭一愣:“没了”
“没了。”老太太看项景昭似有困惑,便追问道,“昭儿有何疑问”
项景昭眨眨眼睛,嘟着小嘴问道:“那为何我们都姓项呢”
老太太一滞,深深地看了项景昭一眼她原以为这么大点孩子,是分不清其中关窍的,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子承父姓该是天经地义的。
项景昭看老太太看他,又眨眨眼,主动解释道:“苗老爷既是让老祖宗去辅佐苗家的产业,生下的孩子该是姓苗啊”
项老太太笑着摸了摸项景昭的头,说道:“苗老爷感念项老祖宗的功德,便做主将孩子改了项姓。”
项景昭张大了嘴巴,拖长声调“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仿佛真接受了这个解释。
至于苗家现在如何,他是不会问的,有项无苗,有苗无项,这怕就是两家现在的形式吧
随即又抛开这个故事,又缠着老太太给他讲天上仙女的故事。
老太太笑着点他的额头:“如今也是半大小子了,咋还要听这姑娘家爱听的玩意”又问了身边嬷嬷如今是何时辰了,见夜已深了,便催着项景昭去睡觉:“仔细明早起时头疼,我是断不能容你睡懒觉的。”
项景昭也听话,笑眯眯地跟老太太问了安,由着丫鬟把他带去洗漱。
一转头,那双黑眼睛便咕噜噜地直转自己内里,可不就住着个姑娘家嘛
项老太太图清净,住在项府西南角的荣华苑,项景昭自小便被老太太养在身边,住在苑中东厢房。
此时听完故事回来,已是深夜,珠玉、莲华两个小丫头早已备了热水,看项景昭进来,先见了礼,再手脚麻利地伺候项景昭更衣,没一会,他便舒舒服服坐在了浴桶里。
伺候洗澡的却不是那两个丫头,而是他生母留下的丫鬟小雀儿。
小雀儿如今已嫁为人妇,夫君是外院一小管事,姓赵名括。平时人称她一句雀儿姑姑。说是姑姑,小雀儿如今也不过十七八岁,还小呢。
于是项景昭便依然叫她小雀儿。
“奴婢如今已嫁人了,可不能再唤这少女时期的名字了。”小雀儿一边帮项景昭擦着身子,一边柔柔地劝着项景昭。
项景昭眯着眼睛享受着,嘴里轻轻地念:“雀儿姑姑。”
小雀儿以为他要改了称呼,正准备笑着夸赞他,谁知项景昭眉头一皱,猛摇头:“不行不行,平白叫老了好多岁,还是小雀儿好听。”
小雀儿轻笑,解开了他的发髻轻柔地搓着,嘴里念叨着:“奴婢与小少爷比起来,可不老了许多吗”
项景昭嘿嘿一笑,并不搭腔自己内里可已经二十多岁了,若加上在这活着的七年,就是年近三十的老妇人了
不不不,不是老妇人。
项景昭把手伸进浴桶,玩耍着身下多长的这玩意谁知道,自己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睡一觉一睁眼,竟成了古代一个小男娃
竹叶莲 第三章 脂粉玉人,墨发仙人
不过身上多长个东西倒是有趣,项景昭对这玩意儿可是充满好奇心啊,没事就爱拨弄。
小雀儿看他如此调皮,佯装恼怒,轻轻打了下他的胳膊:“少爷如今都七岁了,可不能再做这等动作了,让人看见了笑话”
项景昭嘿嘿一笑,讨好道:“我又不在人前玩,我就洗澡的时候玩玩”
小雀儿被他气笑了,瞪了他一眼:“那玩意可是随便玩的”
项景昭便不再逆她的意,乖乖把手拿了上来。
等小雀儿手脚麻利地帮他洗完,又拿了香脂往他脸上抹。
项景昭皱眉,小脸往后一躲:“这不是女人用的玩意儿吗我可不用”
小雀儿笑了:“怎么是女人用的呢少爷可曾见我用过”
项景昭翻了个白眼,想,你若是有条件,还能不用拿这理由哄我,真当我五岁小孩呢
面上却不显,只坚持不抹他虽是女性里子,可既然成了男人,自是不能太娘气,他自己也不喜欢娘气的男人哩
小雀儿无奈,又换了种说法:“少爷莫要犟了,这大户人家的子弟,都是要如此悉心保养着的,且若是小姐,那抹的便是更多更精致的香脂,哪能像少爷用的这种呢”
因快到冬天了,项景昭又长大了爱到处跑,老太太便嘱咐着让底下的人好好保养他,故而今年,他才开始抹这个。
项景昭半信半疑,小雀儿看他松动,又笑着劝:“不然小少爷明儿个去问问木少爷,他也是要抹的。”
项景昭小嘴一噘:“那我明天就去问,你可莫要诓我”
小雀儿忙笑着点头,手脚麻利地把今天的香脂抹上了。
却是把项景昭全身都抹了一遍。
他也懒得计较了,小雀儿在那边动着手,他这边已经支撑不住,沉沉睡过去了。
至于问木青渊的事,还是算了吧,这里等级分明,即使是小雀儿这种得宠的奴才,也是不敢骗他的。她既如此说了,他便知道肯定是这么回事了。
但心里还是腹诽着: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都比女孩养地精致,自己前世可是从来懒得涂身体乳的。说起来,他就是一女汉子糙妹子啊从来不会讲究这些。好在现在有丫鬟帮着涂,他乐的自在。
梦中又梦见项家老祖宗结婚,席上牛头马面魔鬼蛇神都有,分外气派。
又梦见席上飘下一仙人,白面墨发,俊秀异常,看见他便轻轻牵了他的手,竟带他游起了天宫。那仙人墨发羽冠,只面目看得不大真切,项景昭却直觉那定是极美的相貌。
第二天他是笑醒的,珠玉先还轻手轻脚地收拾着,看项景昭坐起来,才笑着过来问:“少爷梦到了什么,怎笑得如此开心”
项景昭抿嘴一笑,神秘地冲她眨眨眼:“我梦见仙女姐姐带我逛天宫呢”
珠玉瞪大了眼睛,连连发问:“那天宫长什么样啊那仙女姐姐美吗”
项景昭正待胡驺,小雀儿进来了,问道:“说什么美不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