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安之地皆清欢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香炉怪c
“退出去。”齐王不怒自威,闭着眼说了一句。
李光姚忙佝偻着腰快步退出。庙内灯火通明,香案上摆着的香炉内,早已烧完好几十柱香,面前摆放着齐国历朝君王牌位,斑驳老旧的木牌上刻着皇家血脉的名讳,唯独少了宁康王一脉。
许安侯入养心殿觐见后,齐王便吩咐陈蒯沿街开路,伏于书案批奏折,通宵达旦。李光姚惦记着齐王身子,劝说好几次无果,天一亮就跟着齐王来到皇庙,天黑了还未曾有离去的迹象。
“陛下,国相大人到了。”
齐王睁眼,李光姚见他要起身,忙上前搀扶:“万岁爷,您慢着点,小心身子!”
跪了半日,腿脚不免有些麻木。李光姚扶着齐王在庙外走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来到偏殿。国相江晁年近六十,却精神抖擞,气色极佳。
见齐王进殿,忙行礼问安,随后道:“陛下乃一国之主,应爱惜龙体才是。”
齐王一手撑着额角,抬眼望了望李光姚,李光姚忙一脸做贼心虚地笑了笑。又听江晁道:“陛下,近日有朝臣议论,说陛下有意提拔一批新的内臣,不知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国相以为何如”
“臣不敢妄测圣意,还请陛下明言。”
“朕是有此意,人还得从新登科的弟子中选。”齐王接过李光姚递来的茶,道。
“陛下圣明。不知陛下可听闻,近日城中有异动,说是出现了前朝旧人。”江晁低头望着地面,齐王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等齐王接话,他又接着说道:“若念及旧情,便会束手束脚,有碍陛下明辨是非。”
“国相说的是。天色不晚了,国相可曾用膳不如......”
“内子尚在府内等候,臣不便多留。还请李公公多多照应,规劝陛下爱惜龙体才是。臣,先行告退。”此话是对着李光姚讲,更是说给齐王听。
“哼,”李光姚被吓了一跳,搀扶着齐王出殿,“老狐狸。”齐王倦容满面,被搀扶着上了马车,金羽卫一路护送回宫。
国相江晁是个老谋深算之人,与二皇子轩走动频繁,常规劝齐王重内臣,轻外臣,切勿感情用事。江晁确实立了不少功,为当年刚登基的齐王穆出谋划策,稳固江山社稷,齐王很敬重他。只是后来江晁处处维护二皇子,让齐王与他之间生了嫌隙。
因齐王穆自己便是太子出身,嫡子继承大统,所以重长幼尊卑。太子骞尚未及弱冠,尊沈玄棋为太傅,六七岁便能出口成章。后沈玄棋年近半百便病死于府中,自此太子便跟着国子监翰林院的官员们同出入。因翰林院都是些下品官员,教不出什么好东西,太子骞便一直默默无闻。反而跟着江晁的二皇子近几年愈发风采夺目,上京诗文大会每每都有他的身影,因此结交了不少才子佳人,可谓日头渐盛。
说起这沈玄棋,乃当时轰动京城的才子,文才卓绝,举国无双,名气大到齐王亲自召见,于金銮殿封为少傅,后太子诞生,拜为太傅。后又离奇病逝,令人惋惜不止。当然,这其中蹊跷,已是后话。
齐王无法,只得任由江晁维护二皇子,表面上还是尊重他,背地里将他的劝谏当耳旁风听过去。
“真是愈发老糊涂了!”齐王随手将奏折扔在地上,李光姚忙上前劝他息怒,又吩咐太监准备宵夜。
“陛下息怒,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特别是上了年纪,您别置气,小心龙体!”说着,就上前来捏肩捶腿。
“你倒挺会替他们说话。”齐王闭着眼养神道。
“陛下息怒,奴才不敢。”李光姚颤颤巍巍地跪下去。
齐王让他起身,接着给自己捶背,一副享受的样子。又听李光姚说了好些要保重身子的废话,烦躁地让他闭嘴,端过银耳莲子羹开始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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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惊雷响(下)
薄暮冥冥,将雨。
文竹夫子将写好的信交到观言手中,道:“请务必见到樊大人亲自打开。”
“沈大人,您不跟着观言回去么”
文竹夫子摇摇头,苦笑道:“老夫回去还能做什么这些年来跟在殿下身边,辛苦你了,回去后便好好跟着樊大人吧,他见了这信,定会善待你。”
观言动容,强忍着泪水,道:“观言哪儿也不去,把信送到了,就回来。”
“傻孩子,跟着老夫,只能做凡夫俗子。观言,你有野心魄力,你该跟着老夫信任的人成大事。魏将军昨日已出发,你要赶快进京。好了,你下去吧,明日还得赶路,早些歇息。”
文竹夫子早些年是宁康王门客,才情卓绝,年少轻狂,后来宁康王遭到排挤,树倒猢狲散,门客纷纷四散逃离。文竹夫子改名沈玄棋,寂寂无名了好些年,后受到樊影赏识,逐渐出现在世人眼中,参加某年的京城诗文大会,一举成名。
成为太子少傅后没几年,太子勤勉好学,几岁便能写出一手治国方略,深得齐王赞赏。于是不久后拜为太子太傅,风头胜过了国相江晁大人。江晁与陈蒯联手,欲铲除文竹夫子,思来想去只能从他身边人下手,于是买通沈府下人,在文竹夫子的吃食中做手脚。
文竹夫子善药理,虽不曾尝百毒,但一段时日过后身体出现不适,也足以令他警醒。心无城府、手无重权的他,请来樊影商讨,只能忍气吞声,装作毫无察觉的模样,继续留在上京城。
太子年幼,自然不懂朝廷争斗有多险恶。一纸文书呈上养心殿,礼部、吏部尚书联合国相弹劾太傅,被安了个大不敬罪名的沈玄棋,百口莫辩。迫于内臣压力,东宫自此再无沈玄棋身影,此人也被贬,离开了上京城。
此去经年,又有故人回到上京城。
南三门即将上锁,锁门太监打着呵欠,不知天高地厚地呵斥:“宫门禁地,岂是你等能随意出动的”
李光姚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他走上前一脚踢在那锁门太监的肚皮上:“还不多长个心眼,小心你项上人头!”
“李......原来是李公公,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知错。方才火光太暗了,小的没看清,公公息怒。”那太监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后讨好地笑着。
“皇上口谕,吩咐咱家在门口等贵人。你且先莫要锁门。”
“李公公,”暗处走来一队金羽卫,说话的正是今日当值的卫冼,“宫门上锁是规矩。不知是何贵人,要陛下破坏这礼部定下的规矩李公公应当规劝陛下才是。”
“哟,卫大人,难道你想违背圣意”
“末将不敢,只是,公公可有陛下亲笔手谕若没有,这南三门是无论如何都要关上了。保护陛下的安危,乃末将职责,还请公公莫要为难末将。”
李光姚面子上挂不住,齐王只吩咐他来门口守着,也没有任何能证明的物事。骂骂咧咧地往回走,心想,他手下这些小子办事不力,捱到宫门下钥时还未将人带回来,明日少不了他们一顿板子。
一边走在两侧都是高墙的南三巷里,一边想待会儿如何跟齐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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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铎寝食难安,在许安侯府停留数日,自从委托许文淮将罪状书交予齐王后,便一直等着上面传令让他进宫。
好不容易等到那天,没想到前一晚有贵客上门。樊影一身酒气,一进门就急匆匆地寻找许文淮的身影。许文淮胡乱穿上外衣,来到偏厅:“樊大人,何事深夜造访”
“侯爷,陈蒯要下手了。”
“什么”
“你且掩护魏将军,明日千万不能进宫。”
“樊大人,圣意不可违!这罪名魏将军可承担不起。”
这时,魏铎闻讯赶来,简单了解情况后,毅然道:“魏某明日必须进宫。请樊大人和侯爷放心,物证已经交到陛下手中,也只差魏某这个人证了。既然陛下已知魏某人在上京,便一定会派人前来护送,若对方敢动手,就是公然与陛下作对,无论如何都逃不过重罪。”
“魏将军所言极是......可......”许文淮欲言又止,难为情地望着魏铎。
魏铎淡淡一笑,道:“魏某知道侯爷在担心什么。身为罪臣,进宫面圣须掩人耳目,陛下定不会声势,更不会派金羽卫前来,魏某一旦暴露身份,少不了城内百姓议论纷纷。”
“魏将军,怕就怕,对于前朝旧事,陛下仍耿耿于怀,若定要治罪,大人如何自保为何大人要在信中明言身份,许某不解。”
“难为侯爷包庇罪臣,若魏某不明言,届时便会连累侯爷,魏某定愧疚难当。”
“哎呀,你俩别说来说去了。明日在下掩护魏将军进宫。”
樊影很想帮忙,却被魏铎回绝了。樊影是齐王身边的红人,刚起势不久,若背着齐王卷入陈蒯纷争中,齐王定不会轻饶。魏铎不愿再牵连更多无辜之人,只想快些结束,他才好赶快回到妻女身边去,他的心不属于上京。
第二日夜晚,许安侯府侧门又停了一辆看不清府邸标志的马车。巡街的金羽卫狐疑道,侯爷最近与陛下走动甚是频繁,难不成两家又要结亲了
几名太监向侯府下人展示内侍总管李光姚的腰牌后,一身材修长匀称的男子便坐上了进宫的马车。夜晚的街市鸦雀无声,沿街门户紧闭,一阵急促而轻快的马蹄声吵醒睡梦中的孩童,妇人起身抚慰,忙做出噤声手势。
按照李公公的吩咐,他们得走皇宫侧门。为了方便齐王夜晚召见内臣,于是皇宫会专门为内臣们留门,故此南三门最晚下钥。驾车太监急匆匆地赶到南三门,见宫门早已紧闭,急的团团转:“这可怎么办明日还能活命么”
“奇了怪了,怎的这时候就下钥了”
“小李公公,这边儿,南四门还开着呢!”
驾车太监转悲为喜,掉转车头往南四门行去。
云层渐低,压得高耸宫墙喘不过气来,顿时惊雷响,天欲雨
“魏将军,到了。”
魏铎闻声下马,抬头望见漆红色宫门,门口有金羽卫把守。一人举着火把前来:“有劳小李公公,皇上口谕,臣护送魏将军入养心殿。”
“陈大人,李公公吩咐了,得由小的护送将军,您莫要为难......”
陈蒯不多言,转身看了眼身后的金羽卫,就上前来反身压着几名太监,小李公公瞳孔震慑,知大事不妙,此事已走漏风声,忙制止道:“陈大人这是做什么,违抗圣意乃大罪!”
“哼。”陈蒯挥手,金羽卫便用手捂住几名太监的嘴,转身笑着让路:“魏将军,请吧。”
南四巷昏暗幽长,魏铎负手跟在陈蒯身后,抬眼望不见路的尽头。细雨直下,打湿宫墙,湿冷气息涌起,耳边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鞋底踩在宫门禁地的声音。
“陈大人,别来无恙。”
“魏将军哪里的话,末将不久前才与将军打过照面,您果真贵人多忘事。”
“是么”
“辛苦将军,一路奔波劳累。这是回宫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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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盼春来
春雷轰隆作响。
仇秀月在接到文竹夫子递上来的密报后,一个月以来的提心吊胆,总算因这个好结果得到了放松。
春日来临,仇清欢犯困得紧,日上三竿还不愿起床,荒废武功已好些时日。仇秀月无暇顾及,忙着为白露准备接任宴会,这下又要忙着算好魏铎回来的日子。
人未到,信先达。惊蛰蹦蹦跳跳寻着清欢的屋子跑来,手里举着一封皱巴巴的信件,“仇清欢亲启”几字赫然书于封面。
“清欢,别睡啦!给你的信。哎,人呢”
“这儿呢,笨蛋。”仇清欢坐在秋千架高处,一只腿立起来,另一只腿侧放着,手边全是些江湖诡闻录之类的杂书,手里拿着一本《怪谈客》正津津有味地读着。见惊蛰一溜烟似的跑到房门口,一惊一乍的。
仇清欢跳下秋千架,道:“给我看看。你帮我把书都拿进屋子藏好,被我阿娘发现了,我就说是你带给我的。”
惊蛰平日里规规矩矩,虽喜欢跟着清欢四处乱窜,但也不胡闹,听见仇秀月的名讳就一身冷汗,忙听话地爬上架子,抱着书往房里去了。
“哟,许少爷逃出来啦。”仇清欢快速地看完信,又好生地揣进怀里,自言自语道。
“谁逃出来啦”惊蛰探出小脑袋问。
“就是那个富家子弟出身的许少侠。”
“许少侠怎么了他被关进牢里了吗他犯什么事儿了”
“大宅院庭院深深,可不就是像坐牢么身为名门望族子弟却总想着仗剑江湖,可不就是犯下的事儿么”仇清欢好整以暇地坐回秋千上,把玩着发丝。
惊蛰一脸疑惑,挠了挠头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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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许十安望着珠帘内抽噎了快一盏茶功夫的表妹苏晏歆,一筹莫展了许久,在人家的闺房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立在桌前欲言又止。
贴身丫鬟阿奈总是向着自家小姐说话,于是责怪许十安道:“表少爷真是的,总爱惹我家小姐伤心,从您回来到现在,阿奈就没见小姐真正开心过。”
“阿奈,不得无礼。”丫鬟阿凉在一旁阻止道,她也是苏晏歆的贴身丫鬟,相比阿奈来说,性子温和谨慎了许多,转头对十安道:“表少爷,老爷同意了么”
“舅父那边我会再去的。”
“既然父亲都未首肯,那表哥也没有先跟我说的道理。就算父亲答应了,表哥尽管叫下人只会我一声便是,你却偏偏先跑来跟我说,是诚心惹我恼怒么”苏晏歆背对着他,坐在房内的梳妆台前,与十安中间隔着一道珠帘。
“表妹......我......是我疏忽了,还请表妹勿要责怪。不过,我却是定要走的,应该就这些日子了罢。伤也养好了,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断没有还赖在苏府不走的道理。”
听到这里,苏晏歆不顾哭红的双眼,撩起帘子走到他面前,泪眼朦胧地望着他道:“苏府何时亏待过你,你竟逃也似的要离开表哥在府中住了这些年,何来赖着不走一说”
许十安见不得女人哭泣的模样,只好低着眼不看她,见对方步步紧逼,明白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没用,表妹又是个知书达礼,善与人攀谈之人,他是肯定说不过她的。擅长与人争辩,爱接人话头......倒让他想起在青城的那个人。
沉默半天,苏晏歆还以为十安心中愧疚难忍,于是意识到自己言语过激,便放缓了语气,道:“难道那一纸婚约,也不作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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