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指南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昆吾奇
胡杏想起早上刚吃过豆腐脑,喉咙口泛起一股酸水,差点没吐出来。
史大壮说:“好了,青木老师,别开玩笑了。你有什么好办法,赶紧说。”
“审了多久了”青木看着史大壮的黑眼圈问。
史大壮支支吾吾:“十几二三十个小时了吧。”
青木心头了然,戏谑道:“就差上刑了吧”。
史大壮吓了一跳:“兄弟你可不能乱说,我们有纪律,谁敢上刑!再说吧,咱们办案也看不同对象,讲究人性化,是不,小胡”
胡杏会意道:“就是就是,这人是外科大夫,经常手术台一站站一天,这点时间不算疲劳审讯。”
青木差点想笑,摇了摇头说:“我去看看吧。”
史大壮说:“行,我陪你去。”
青木又没头没脑地问了句:“那里面有空调的吧”
然后对胡杏说:“胡警官,一会儿看我的手势,把里面空调的温度调到最低。另外,帮我准备一个冰袋。”
“冰袋”胡杏莫名其妙,不过脑子转得很快,“冰棍行不行”
“别化了就行。”
胡杏皱着眉,嘟着嘴,猜测着青木的用意。她总觉得梅教授介绍来的这位“专家”不怎么靠谱。
“不会真是个骗子吧”
……
赵鹏程坐在冰凉的审讯椅上,听见铁门打开的声音。
又要换班了吗
这种不间断审讯确实让他很难受,要不是在手术台上练出来的本领,还真坚持不住。
他听见皮鞋踩着地面吧嗒吧嗒的响声,还有踢踏踢踏的声音。
趿拉板
赵鹏程勉力抬起疲劳的眼皮,看见那个已经审讯过他三次的刑侦队长走进来,还带着一个穿风衣的家伙。
因为逆光的关系,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那人的确是……穿了一双拖鞋的。
什么时候警局的纪律已经变得这么松懈了
还是想用这样的套路引起我的注意,好让我开口说话
赵鹏程似乎一下子看透了警察的用心,冷笑着垂下了眼睑,不再看他们。
史大壮示意正在审讯的警员离开,然后把椅子拉开,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来,大咧咧一坐,正要把对着嫌犯的灯光打到最亮,却被青木阻止了。
青木说:“把灯关了。”
“什么”史大壮以为自己听错了。
青木又说了一遍:“把灯关了。”
史大壮只好照做。
灯灭了,审讯室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这让一直被强光照着脸的赵鹏程有点不适应,但身体倒是轻松了不少。
一阵倦意袭来,他困了。但他依然紧绷着神经,揣测着对方将用什么样的方式将他弄醒,不让他睡。
敲桌子吗还是大声说话或者用更大功率的灯来照我
他静静地等着,然后,他听到了趿拉板的声音。
踢踏,踢踏,
声音到了他身前,开始绕着他转。
踢踏,踢踏,
一圈又一圈。
就这样吗这样就想拖垮我
啊,眼皮好沉啊,好想睡啊!你们有什么招快使出来吧,再不使出来我可就真的睡着了!
赵鹏程暗笑,这人就是个棒槌吧。
总不会是个巫师,来催眠我的吧
嗯,催眠
赵鹏程心里有那么一丝清明闪过,恐惧油然而生。
啊,不能睡!
他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怎么那么重
踢踏,踢踏,
这个该死的声音怎么还在响
踢踏,踢踏,
世界陷入一片虚无。
踢踏,踢踏,
……
青木绕着赵鹏程走了几圈,然后对着监控和镜子的方向做了个手势。
屋顶的空调传来一阵凉风,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室内的气温骤然降下来,颇有几分寒意。
过了一会儿,胡杏推门进来,把一箱雪糕放在审讯桌上。
青木打开一看,可爱的女警官居然每种口味买了一支,整整一箱,没有两支一样的。
他笑着挑了一支绿豆的,然后把雪糕盒子推给史大壮,示意他也
4、谁偷了你的肾
“你的肾去哪儿了”男人的声音在浴室里回荡。
“我的肾去哪儿了”赵鹏程喃喃重复着这个问题,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的肾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赵鹏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他好像没有义务回答,但他无法拒绝。
“不要急,慢慢想,想起来,才能找回你的肾。”
“是的,我不着急,我会想起来的。”
赵鹏程的样子很痛苦,剧烈喘息的肺部把浴缸里的水推出一波一波的波浪。
“被你卖了吧”
“被我卖了好像……是的。”
“你把它卖给了谁”
“我把它卖给了谁”赵鹏程愣了一下,抬头去看问他话的人。
那人就站在浴室门口,离他很近,他却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了,只剩下一个朦胧的轮廓,就像一个鬼影。
窗外的乌鸦又“呱呱”地叫了两声。
赵鹏程吓得一哆嗦:“我把它卖给了收肾的人。”
“谁是收肾的人”
……
胡杏隔着玻璃惊讶地张大了嘴。她看见青木放完冰棍后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随口和嫌犯聊起了天,而那个曾坚持了三十个多个小时一言不发且看起来睡着了的家伙居然就真的说话了。
……
“我也不认识收肾的人,是老于牵的线。”
“老于是谁”
“我们医院保卫科的于建国。”
“你一共卖了多少个肾”
“一共……一共……七八个吧。”
坐在审讯桌后面的史大壮听到这里咬着牙骂了一句“艹!”
……
赵鹏程躺在浴缸里,不再像开始那样局促和紧张,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故事。
老于是我老乡,一个村的。他和我爸一辈儿,过去我喊他于叔,他来我们医院上班以后,我就喊他老于了。
小的时候,我们山里穷,上不起学。我有个妹妹,又漂亮又聪明,读书成绩好,大家都说她是山窝窝里的金凤凰。
为了让我妹妹上学,我初中毕业就跟着于叔去城里打工。打了一年,我爸就让我回去,说我妹妹不上学了,让我去上。
我回去才知道,我妹病了。
那时候也不知道什么病,乡里卫生院瞧不出来,也没钱去大医院,就在家里养着。
我上学的日子,心里特难受,觉得特对不起我妹。
我妹跟我说:“哥,你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将来当个医生,就可以治好我的病了。”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上医学院,一定要当医生。
我很努力,高中三年,只用了两年就读完了。但我妹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
我觉得不能再等了,就去城里求于叔。于叔很仗义,帮我们联系了医院,还垫付了住院费。
医生说送来得太晚了,已经发展成了慢性肾衰竭,需要换肾。
当时,我们全家,包括我几个亲戚家的人全都来做了检查,结果只有我符合配型条件。
配型结果出来的那天,我的大学入取通知书也到了。我考上了医科大学。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爸坐在医院后门的台阶上哭了一宿,他说:“娃是大学生了,娃上大学不能没有腰子哇!”
于叔偷偷跟我爸说,他能联系到肾源,干脆买一个。我爸问多少钱,于叔说要五万。那时候五万对我们来说就是天文数字。于叔拍着胸脯说钱的事他想办法。
后来,于叔和我们村里几个叔伯一起凑了钱,也联系好了肾源,我爸就让我去上大学去了。
我走的时候,我妹躺在病床上笑着对我说,等她的病好了,也要考医学院。我说哥先给你去趟路,哥等着你。
那时候通讯条件没现在这么发达,我在学校只能靠写信和家里联系。偶尔打一个公用电话到村里,打通了让人去喊我爸,我挂掉。过二十
5、他们都该死
我问老于:“你看清楚了,不会搞错”
老于说:“他害我坐了三年牢,化成灰我都认识。”
真是好人没好报,祸害活千年!我妹和我爸都走了,这个好赌、好色又不守信用的恶棍却活得有滋有味的。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和老于喝闷酒,喝着喝着酒劲上来了,我愤愤地说:“他要是落我手上,我非摘了他的肾不可!”
老于说:“摘,为什么不摘这种人就不配有肾!”
我们就策划着怎么去摘那人的肾。
老于去保卫科调监控,查到了那人就诊的科室是皮肤性病科。
我去电脑系统调取了他的病历,发现他没有什么大病,就是普通的股癣。从诊疗记录来看,这家伙应该是私生活糜烂,怀疑自己染了病。
这给了我可趁之机。我根据他登记的手机号,用医院的电话打给他,说他很可能感染了一种罕见的性病,如果不动手术的话,皮肤癣可能会恶化。让他隔天来医院挂普外科赵鹏程医生的专家门诊,咨询一下手术的事情。
那家伙第二天一早就来了,挂了我的号。轮到他的时候,他说:“赵医生,我看你好面熟。”
我吓了一跳,以为他认出我来了。谁知道他接下来说话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我才知道他是因为边上人多,不好意思说病情,故意和我套近乎。
我心里暗笑,拿着他的病历本看了看,装模作样地说:“你这个情况比较复杂,先去验个血,等会儿人少的时候再来。”
他验完血后就一直在旁边等着,到我快下班的时候,已经没有其他病人了,他才把化验单拿来给我看。
我说幸亏你看得早,你这个血象现在还是正常的,可以手术。他问我具体是什么病,手术有没有危险。我随便编了个听起来很专业的名字,然后说:“手术是很简单的,个把小时就结束了,也不需要住院。”
他一听放下了心。
我假装随意地和他聊天,问他是不是常年在东莞玩。他一听这个就来劲了,说东莞那地方很正规,妹子都定期体检,才不会得什么病。又问我是不是也好这一口,说东莞没了,他现在在吴中地区打游击,底下小妹都是以前在东莞培训过的。
我笑说你这样也不怕你媳妇儿知道
他说谁爱娶媳妇谁娶去,老子光棍一条,想怎么玩怎么玩,想玩多少玩多少。
我心说你这种人不得尿毒症真是没天理了,表面上却故作惊讶地说:“哎呀,那一会儿手术谁签字有没有亲戚朋友知道你来这儿看病”
“这种病谁会告诉别人啊”他有点不安地问,“我自个儿签字不行吗”
我假装为难:“按规定呢,是不行的。不过嘛……”
他一看有戏,就问我不过什么。
我说:“你这个手术吧,也不是什么大手术,也没什么危险性,我就算私下里帮你做做掉也可以的。”
他问:“私下里怎么做”
我说:“就是不开单子,我直接带你去手术室做掉,在医院的病历系统里查不到你的手术记录,也就没人知道你得过这个病。不过这样我就要承担比较大的风险了。”
他以为我是要管他私下里要钱,小心地问了句:“多少钱啊”
我说:“按医院正规做呢,大概一万,医院有记录,家属要签字。我给你做掉呢,收你三千,不贵吧”
他连说不贵不贵,就跟我约好了半夜来做手术。
由于是偷偷做,我不能从院里领手术需要的药物,包括麻醉和应急用血,我就让老于通过外部渠道去买。晚上的时候,也是老于充当我的助手。当然,他不懂医护,主要任务是帮我把风。
手术的过程还是很顺利的,我摘了那家伙一个肾,正准备缝合的时候,老于说:“摘一个是摘,摘两个也是摘,迟早暴露,还不如一步到位。”
我吓了一跳,说:“两个肾都摘了,人可就死了。”
老于说:“他不死,我们早晚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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