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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指南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昆吾奇

    史大壮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回去没多久他就失踪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彭家虎愣了一下,问道:“没找”

    史大壮说:“找了,但如果他不想让人找到,谁又能找得到他呢”

    彭家虎点点头:“也是,像他那样的人,就该像个大侠那样仗剑天涯,行踪自然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希望他多除掉几个贩毒集团吧,金三角、银三角、金新月,那些地方才是毒贩的天堂、人间的地狱,我是出不去,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史大壮抬头看了看灰暗的天空,说:“希望如此吧。”

    天还在下着小雨,墓碑上的小白花很快就被雨打湿了。虞美人往前走了几步,用手中的黑伞去给小花挡雨。她忽然想起了爸爸在侉子坝山上的那座坟,坟边开满了这样的小白花。

    风风雨雨,春夏秋冬,花开了谢,谢了又开。

    那时候她还以为爸爸是毒蝎子,是个坏人。她恨爸爸,但每回苦闷的时候,还是会到坟头去和爸爸说话,去看看那些小白花。

    “大爹!”虞美人回头叫了一声,“我能去买一只鸡来给我爸爸吗”

    史大壮一愣,有些为难地看着彭家虎,“烈士陵园好像只能献花吧”

    彭家虎看了看虞美人,又看了看虞刚的墓碑,一拍大腿说:“你们等着,这事儿我来办。娘的,兄弟们命都没了,吃只鸡怎么了!”

    他说着就往外走。虞美人叫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钱来,说:“彭耶耶,这是我自己存的钱,是我在学校拿了优秀进步奖,学校奖励给我的。”

    彭家虎看看史大壮,见史大壮点头,就说:“好,用美人自己的钱去买。”

    彭家虎一路小跑着走了,也不知他怎么办到的,没多久就弄了一只烧鸡和两瓶酒来。他把烧鸡给了美人,又把剩下的钱还给她,说:“鸡用你的钱买的,酒算我的,是我们大人喝的东西。”

    虞美人点点头,蹲到墓碑前,把包烧鸡的油纸轻轻铺开,对着墓碑上虞刚夫妇的照片说:

    “爸爸,我小时候不乖,偷吃了你的鸡,那是妈妈专门为你准备的,现在我长大了,这是用我自己的钱买的。

    爸爸,妈妈,我现在在吴中,和史大爹在一起。史大爹对我可好了,还有胡杏姐姐、菁菁嬢嬢、花嬢嬢,他们都对我很好。还有夏天、美美,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杏姐姐还给我买了一个空间盒子,可神奇了,只要戴上它,我就能经常看到你们了。

    大爹说你们在天堂,能看到人间的一切,那么你们也能看到我吗还有你们能看到青木耶耶吗他已经走了很久,如果你们看到他了,就跟他说一声好回家了,大家都很想他。

    爸爸,妈妈,我也想你们了!一直想!……”




626、故地又重游,故人今何在
    雨停了,一道彩虹跨过烈士陵园后面的山上,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柔柔地照着,把刚刚淋过雨的小白花照得晶亮晶亮的。

    离开的时候,虞美人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所有墓碑上的照片都在阳光里闪闪发光。

    彭家虎把他们送到芒甸,因为他还要赶回宝腾去开会,所以就把史大壮和虞美人托付给了芒甸派出所的所长陈长寿。三年前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虽说现在毒情和治安都比那时候好了很多,但史大壮和虞刚可不是一般人,他们是当年那些毒贩的眼中钉肉中刺,多少人被他们送进了监狱,万一有人来报复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一再交待“三子,人可交给你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自己把脸用磨刀石磨平了再来见我!”

    陈所长小名叫三子,以前也是缉毒大队的,算是彭家虎的心腹小将。三年前穆卡入境那次,彭家虎带着八名队员过来支援,三子就是其中一个。后来在和穆卡团伙交火的过程中,八名队员当场死了四个,两个重伤者后来也在医院不治身亡。

    三子也受了伤,但幸运地活了下来,只是留下了点后遗症,和当年的孟岩一样,缉毒警是干不成了,正好孟岩死后芒甸派出所缺人,就把他调了过来,去年刚升任的所长。

    三子说“彭队就你放心吧,这几年扫黑除恶大行动,把那些流氓团伙都扫干净了,蹲大狱的蹲大狱,受改造的受改造,剩下的都和老鼠一样在窝里趴着。现在谁还有胆子闹事别说动警察,他们敢在大街上对老百姓横一下试试!”

    彭家虎说“还是要小心啊!这边的不怕,就怕南沟河对面来人,这次可没有青木老师来帮咱们。”

    三子郑重地点点头说“知道哩!”

    彭家虎走了,陈长寿问史大壮什么时候去侉子坝,他好安排车子。史大壮看看天色不早,这会儿去侉子坝天就黑了,容易给人添麻烦,便决定在芒甸住一个晚上再走。陈长寿就陪着史大壮和虞美人去芒甸大酒店订房间。

    原先那栋五层高的小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二十层高的大厦,楼顶上“芒甸大酒店”几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酒店门口是大理石台阶,四根两人合抱的大柱子撑起了门廊的顶盖,门廊两旁立着两头威武的石狮子。

    门外是种满鲜花的花坪绿地和修整过的平整宽阔的水泥大街,大街对面摆着许多卖旅游纪念品的摊贩,一些孩子在街边玩耍。

    史大壮站在酒店门口感慨不已,没想到芒甸的变化这么大。陈所长说

    “这几年政府大力发展旅游,几乎所有的坝子都通了公路,还在南沟河边成立了一个旅游集散地,对岸的人办个简单的手续就可以过来做些贸易,这边的人要过去旅游也很方便。”

    史大壮愣了一下,说“过了南沟河不远就是麻粟坝,这么搞不怕毒贩子混进来”

    陈长寿笑道“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了,也就没人惦记种大麻和罂粟了,毒蝎子失去了群众的掩护,可不像以前那么容易混进来了。而且南沟河市归边防管,他们也不见得有那个胆儿,麻粟坝的疯子不就下了令禁止手下往这边带毒嘛。”

    刚说到疯子,史大壮就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模样的人走过来,被酒店门口的保安轰了一下,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虞美人叫了一声“乞丐耶耶!”

    那乞丐回头嘿嘿笑了起来,一张脸黑得和结块的头发一个颜色,只有两只眼睛的眼白显得特别白。

    史大壮心头一跳,想起了三年前那个救了美人的疯子,但仔细去看却又不像。虞美人也发现自己认错人了,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从身上拿出彭家虎买烧鸡找剩回来的钱,全部塞给了乞丐。

    乞丐欢天喜地地接过钱,嘿嘿嘎嘎地笑着,光着腚跑了,一群孩子便跟在他后面嘻嘻哈哈地追,嘴里还唱着不知谁编的儿歌。

    虞美人心里有点难受,一声不响地跟着史大壮和陈长寿进了酒店。

    酒店里很干净,设备也很完善,和三年前那种简陋的环境不可同日而语,史大壮准备的驱蚊药都没用上。

    傍晚的时候,史大壮带着虞美人去芒甸的大街上走走,顺便给侉子坝的乡亲们买点东西。

    烟麻大街还叫烟麻大街,但不卖烟麻,也不卖糖果,而是变成了旅游纪念商品一条街。麻窝楂、红香玉、羊奶果、柠檬撒、琳石、翡翠、葫芦丝、户撒刀……各色商铺也不分类,就一家一家地开着,间杂一些民宿和小旅馆的引路牌,比三年前热闹多了。

    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虞美人的心情好了很多。

    “大爹,这些真的是芒甸的特产吗”她好奇地问。

    史大壮笑着说“有些是,有些不是,不过总体上都算是滇南的特产。”

    虞美人就欢喜地在各家店铺里转来转去,拿起这个看看,拿起那个问问,一会儿为自己的家乡有这么多神奇的东西而自豪,一会儿又为自己连家乡的土特产都不认识而难过。

    史大壮看她喜欢,要掏钱给她买,她却死活不要,心里觉得这些东西好贵,嘴上却说“我是芒甸人,哪有芒甸人在芒甸买旅游纪念品的哩!”

    走过半条街的时候,史大壮看到一间熟悉的铺子。那是当年药婆卖药的铺子,现在摆满藤编艺术品。一个女人坐在店里的一张小桌子后面,桌上摆着一台电脑。女人看见门口张望的史大壮,就冲他吆喝

    “芒甸特有的老藤编,都是坝子里的老匠人手作,小件带走,大件包邮,进来看看吧!”

    看到这些藤编,史大壮想起了恩昆公讲过他小的时候,侉子坝还不种罂粟,坝子里的人就拿山上的老藤编成篮子、席子和椅子,挑到瑞河口去卖了换点油盐回来。

    他走进店铺,捡起一个精致又古拙的藤背篓,看了又看,知道这的确是老手艺。

    里屋的门帘挑起,一个精壮的小伙子拿着一个藤壶的半成品走出来,看见史大壮愣了一下,手里的藤壶吧嗒掉在了地上,惊呼道“史大爹!”

    史大壮扭头去看,还没认出人来,就听虞美人已经在喊“玉桑阿哥!”

    。



627、了却人间事,遍地美人花
    史大壮一时没能把眼前这个壮得像牛、嘴唇上黑了一圈短茬胡子的小伙儿和当年的玉桑联系起来。那时候的玉桑在贩毒集团的制毒作坊里当童工,一天干十四个小时只吃一顿饭,被史大壮救出来的时候瘦得像猴子。就算三年前在侉子坝见到他的时候,也还是个带着稚嫩的山村少年。

    玉桑也看见了美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说:“呀,美人都长这么高啦,真变大美人哩!”

    “真是玉桑!”史大壮放下手里的藤背篓,一把抓住玉桑宽阔的肩膀,“好小子,长成男子汉啦!”

    旁边的女人走过来,热情地笑着,“是史大爹吧常听玉桑提起您哩,今天可见到真人啦!”

    “这位是……”史大壮看着玉桑。

    玉桑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婆娘。”

    “呀!都成家了啊!”史大壮更是惊讶。

    女人倒是大方得很,一边给史大壮和虞美人拿了藤座椅,又去泡茶水,一边说:“我们去年结的婚,玉桑还说要请史大爹来吃喜酒来,我说那么远咋个来嘛!今天来了可不走哩,我去买几个好菜,请大爹和美人在家吃,就当补喜酒咧!”

    史大壮很高兴,就答应下来,对玉桑说:“你婆娘倒是喇擦!”

    玉桑就嘿嘿的傻笑。女人笑道:“你瞅他那个憨不噜粗的样,我不喇擦点哪行哟!”

    女人去买菜,史大壮就坐在店里和玉桑闲攀谈,聊起这三年的变化,玉桑就来了劲:

    “大爹你还不知道吧,到侉子坝的路已经修通了,汽车可以一直开到坝口那块大青石边上。以前我们来芒甸,得走几个小时山路,现在骑摩托一会儿就到,每天还有一趟乡村公交从坝外的三岔口过,可以直接去瑞河口。坝子里也不一样了,家家都盖了新屋,比以前漂亮多了。”

    史大壮也高兴,感叹道:“那可真好啊!”

    玉桑说:“那还不是得感谢大爹,还有虞刚大爹,要不是你们,侉子坝还在种罂粟,我还在毒面厂里干黑活哩!”

    虞美人听玉桑说起爸爸,心里又是自豪又是难过,眼圈一红,便偷偷扭过脸去,假装欣赏一个藤编的花篮,不让他们看到她落泪的样子。

    史大壮说:“还得感谢政府,你们生在了一个好时代呀!”又指着满地的藤编问,“你啥时候学会做这个了,生意怎么样”

    玉桑说:“这还要感谢恩昆公哩!你们走了以后,他就带着大伙儿上山采药、摘老藤。他说山上都是宝,凭啥只有罂粟能赚钱!我编藤编的手艺就是恩昆公教的。恩昆公还主持坝子里搞了合作社,每家按人头入了股,这铺子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合作社的,前年大伙儿凑份子把店铺租下来,生意还算不错。我们不但零卖,也给瑞河口和宝腾那边的渠道供货,还开了网店哩!我婆娘负责接单,生产打包都在侉子坝,每天晚上用拖拉机拉到快递公司。现在大伙儿干劲可大哩!”

    说到老恩昆,史大壮总觉得有一份亏欠,问道:“恩昆公身体还好吧”

    玉桑的神情忽然一黯,低下头轻声地说:“恩昆公已经走啦!”

    史大壮当时就愣住了,虞美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又不敢确定,张了张嘴想问,嗓子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过了好半天,史大壮才问:“什么时候的事”

    玉桑说:“就在一个月前,头七的时候我还回去了,算算日子还没过七七。”

    店里的空气忽然凝固了。

    虞美人终于确认了她最不希望听到的消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迸裂开来,从心脏、胃和胆囊里汩汩涌出,如洪水般灌进了血液和支气管,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冲开了堵在嗓子眼里的异物,一些埋藏在心底的久违的东西伴随着伤心响亮的哭声一齐冲出来,震碎了凝固如冰的空气,也震碎了人脆弱的心。

    她是个坚强的女孩。爸爸死的时候没有哭,妈妈死的时候也没有哭,被人误解被人欺凌的时候没有哭,远离故土漂泊异乡的时候也没有哭。只在爸爸被平反、骨灰迁入烈士陵园后那悲壮的乐曲响起时,她的眼泪曾如泉水般涌出,但她忍住了声音,还是没有哭。

    然而在这一刻,知道那个三年来自己时刻惦记的老人已经不在人世,再也不可能听她叫一声恩昆阿公时,她终于忍不住了,多年的委屈、孤独和彷徨如溃堤的洪水,再也无可忍阻。

    直到玉桑婆娘回来的时候,小姑娘还在抽抽噎噎,店铺里冰冷哀伤的气氛可以在夏日的空气中凝结出冬霜来。

    女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问道:“这是怎么啦”

    玉桑把自家婆娘拉到一边,小声诉说了事情的经过。女人便埋怨她的男人说话不知道拐弯,这种让人伤心的事情怎能如此直白地告诉远道而来的客人呢。她深吸一口气,适应了店铺里霜冻的气氛,像回忆小时候奶奶纳着鞋底给她讲故事那样,用柔软的语气说:

    “恩昆公是我们的恩人,是整个侉子坝的恩人。当大伙儿都靠着罂粟过日子的时候,是他拿起镰刀割了自家院子和山上的罂粟苗当大伙儿无所事事不知道明天的日子咋过的时候,是他拄着拐上了最老最老的那座山,从山上带下来药材和老藤,教会年轻人怎么利用大山里的东西谋生当山里的东西运不出去的时候,又是他拄着拐走到芒甸,走到瑞河口,从镇政府走到县政府,最后把修路的施工队带回了坝子口。

    恩昆公走得时候很安详。在最后的日子里,他每天傍晚都坐在坝子口那块大青石上看着太阳落下去,星星升起来。他说他已经赎清了自己的罪过,赎了勒毛的罪,也赎了侉子坝的罪。他要去一个没有罂粟的地方,那里遍地盛开着虞美人花。

    恩昆公没有死,他只是走了,去了他想去的地方。他永远活在我和玉桑的心里,活在侉子坝每一个人的心里。我们也终将要去寻找那个像星空一样澄澈的地方,恩昆公只不过先走一步,是给我们引路去了。”

    虞美人止住了哭声,抬起晶亮的泪眼问道:“他会变成一颗星星吗”



第633章 宿命不可逃,一战为自由
    姚菁菁走到角落里,在那张仅能面对面各坐一人的小桌子前坐下,两人的面孔相距不到五十公分,但对方的脸依然像是躲在一团浓雾里面,无法看清他的样子。

    服务员走过来,问她要喝什么酒水。她看见服务员神色正常,显然没有注意到坐在对面那人的异常,更不会感觉到这个角落里散发出来的如地狱般的死气和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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