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凰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天亮时,客栈附近依旧很安静。
简单用了早饭,一行人重新出发,前往水淮山。
路上换了两辆马车,于正午时分到达水淮山下。
这些路程都是沈润安排的,晨光也没问他上水淮山是要去哪,只是坐在马车里补眠,直到进了山沈润才告诉她,水淮山上有一座古寺,名为“平海寺”,他认得平海寺的住持。平海寺建在水淮山的半山腰,在水淮山的山顶,有一所寺内高僧修行的禅院,名为“永长寺”,现在没人修行,正好可以借给他们居住。
晨光虽然惊奇他居然结交和尚,却没说什么,上山前,付礼先一步去打点,晨光觉得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有点可怜,就让司八陪着他一块去。这两个人似乎和好了,司八听了吩咐,便跟着付礼去了,付礼那**直的棺材脸上就突然出现了华光。
晨光坐在马车里,靠着沈润昏昏欲睡,直到马车终于停下,她才睁开眼睛。
沈润拍了拍她的手,没让她下车,他自己下了马车,就听外边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阿弥陀佛!沈施主,许久不见了!”
晨光听这个老和尚的语气似乎很高兴,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似的。
沈润微微一笑:“慧德大师,近来可好?”
两个人你来我往愉快地寒暄了一会儿,只听慧德大师笑说:
“从此处上永长寺需步行,听闻尊夫人正在病中,老衲让寺内准备了竹轿。”
“多谢大师!”沈润笑说。
不一会儿,他掀开了马车帘子,晨光已经戴上幂蓠,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见车下站着的大和尚满脸斑纹,能有六七十岁了,穿着一件朴素的僧袍,平易和蔼,一点也没有仙风道骨的样子。
“大师,这是拙荆。”沈润牵着晨光的手,含着笑道,倒不是他想炫耀什么,陌生人见面,总不能介绍都没有一句就分开,毕竟还要借住人家的禅院,“这位是平海寺的住持慧德大师。”
老和尚见了晨光,显得很高兴:“一别数年,沈施主也娶亲了,善哉善哉!沈夫人丽质天成,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晨光虽然听着那句“沈夫人”别扭,却还是装了一回腼腆。
荣凰 第一千一百七四章 一点也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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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对峙,绿树滴翠,抬头碧空如洗,脚下怪石嶙峋,遥遥望去,轻纱般的云雾缭绕,若隐若现。时值盛夏,山顶却十分凉爽,徐风拂过,带来了山林里特有的清沁之气。
永长寺不大,只有几间禅房,没有围墙圈固,禅房后方是一大片适合眺望远处的空地。禅房的石砖年代久远,上面生了不少青苔,周围古松苍然,绿柏参天,颇有深山古刹厚重质朴之风,不时还能听到半山腰平海寺的钟声,雅宜清致,肃穆庄严。
晨光让人在禅房后面的空地上搭了一个遮阳棚,遮阳棚下放了一张软榻,她歪在上面,半眯着眼睛感受阳光。她依旧病怏怏的,脸色青白,肤质寒凉,躺在阳光下的暗影里,像一具就快要腐烂了的冰尸。
火舞从后面走过来,见她这般模样,脚步顿了一下才上前,递给晨光一封信,轻声道:
“陛下,嫦曦派人送的信到了。”说着拆开信封递给晨光。
晨光睁开眼睛,将信纸展开,读了片刻,复又交给火舞。火舞没有看内容,手一握,直接将信纸化成碎屑,随风飘散。
晨光什么话都没说,从她的脸上读不出任何情绪,也不能知道嫦曦的信带来的是喜是忧,她闭了眼睛,惬意地晒着太阳。
“陛下,”火舞犹豫着,低声道,“游龙岛这一趟,那武器人......真的灭干净了吗?”
晨光闻言,闭着眼睛笑了出来。
火舞因为她的笑声担忧更多,语气略急:“若是没灭干净......”
晨光闭着眼,噙着笑,不徐不疾地说:“怕什么?就是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火舞不是担心这个:“奴婢是担心陛下的身体......”
晨光终于睁了眼睛,望着她,懒洋洋地笑:“放心,现在还死不了。”
然而这话并不能给火舞带去安慰,她依然忧心忡忡,一张雪白的脸直直地绷着,在阳光下像冰。
晨光看了看她,半抬起身,手握在她的前臂上,缓慢凑近,环抱了她的腰,如少时那般在她的胸前蹭了蹭,弯着唇角,软声唤道:
“小舞......”
火舞微怔,陛下已经很久不对她撒娇了,如今的陛下不会再像年少时那样渴望着与人亲近,因为已经是大人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喜欢靠着、被抱着、入睡前要哄着。很长一段时间,火舞一面感慨陛下终于长大成人了,一面又会因为自己不再被需要失落。不止是陛下喜欢那样的亲近,她亦然,每一次当陛下亲近她的时候,她就会觉得她那颗阴沉冰冷的心亮了起来、暖了起来,只有在陛下面前她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其他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会动的木偶,如刚从千层之下的泥土里被掘出来一般,散发着陈年的腐朽气息。
陛下突然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她,对她撒娇,那一刻,就像是有只手在她的心脏上狠狠地拧了一把,她几乎不能呼吸。
火舞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了晨光的发,低声说:“陛下,奴婢希望用自身换陛下平安喜乐,长岁无忧。”
若这话从旁人口中说出,晨光会两句怼回去,可向来沉默顺从的火舞突然说起这件事,让她觉得问题严重了。她愣了愣,扑哧一笑:
“司浅跟你说的?因为我让你助我动用禁术,他恼了,责备你了?”她一猜就猜到了,自从游龙岛出来,司浅虽然和平常一样冷漠寡言,可她知道,他因为她动用禁术这件事很生气,甚至数落了火舞,导致火舞这些天开始因为遵从了她的命令愧疚。
“不是司浅说的,是奴婢自己......”
“司浅胡说八道,他成天乱猜猜了这么多年都猜魔怔了,你也是胡思乱想,从来就没有一换一这种说法,有的只有过一天乐一天。”晨光离了她的怀抱,却仍圈着她的腰,她仰头看着她,笑道,“咱们这些人,好不容易来尘世走一遭,好不容易自由了不用再提心吊胆,该多寻些乐趣才是,人也好物也好,喜欢哪个要哪个,想干什么干什么,肆意一回,也算活过了。你看小八,玩得不是挺乐的,你们几个人里我看就她最会给自己找乐子。十二他们从前见不得光,能出来了以后,我也放他们去自在了。从前我问你们要什么,你们谁也不说,你们跟了我一场,高权重位、裂土封王这些我都能给,我是要你们的忠心,但我从没把你们当工具,你们是你们,我是我,人都是独立的。你们看多了我吸血吐血,就觉得我一定很痛苦,其实我一点也不苦,二十几年,这些事就和每天要吃饭一样,已经成习惯了。”
“陛下......”火舞扶着晨光的背,望着晨光。司浅责备她愚忠,他说任何事都可以顺从陛下,唯独有害陛下身体时不可以,尤其陛下的身体正在逐渐衰弱。他说得她愧疚起来,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不该遵命,那时候她只是自责,还没有难过,现在,她难过起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沈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诧异。
也不怪沈润会惊诧,晨光和火舞现在的双人画面在他看来十分古怪,让他想起很久以前她们那些让他起鸡皮疙瘩的互动,明明已经很久没这么亲密了,这又是怎么了?
晨光放开火舞,望向他:“你回来了?”
他去半山腰跟慧德大师下棋了,毕竟免费住了人家的小院,沈润和大和尚许久没见,也想叙叙旧。
此刻,沈润觉得自己有点绿。
“今天燥得难受,煮点甜的吧?”晨光对火舞说。
“是。”火舞应了一声,转身,她今日心情不美,路过沈润身边时没搭理他。
沈润越发觉得自己变绿了。
“你怎么那么喜欢和火舞搂搂抱抱?”他坐在软榻上,摸了摸晨光的身子,大热的天,她依旧冷得像冰。
“小舞很软啊!”
“就因为你这样,外面才会传言你男女通吃。”
“我,一国之君,就算通吃,又怎样?”晨光换了一个霸气的卧姿。
沈润哧地笑了,没接她的话想让她自己尴尬,他把一直提在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打开:
“平海寺的煎春卷,用的是他们自己在山里采的野菜,你尝尝!”
荣凰 第一千一百七五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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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特地给她带回来的好吃的,晨光却没什么胃口,若直接说不想吃,又白费了他带回来的心意:
“我等会儿再吃。”
沈润也没勉强她,把盖子盖上:“那就等会儿再吃。”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两下,又放到她的颈窝里摸了摸,依旧寒凉如冰,刚才在平海寺赢棋的好心情淡了几分,他站起身道,“我去找条被子给你盖。”
晨光扯住他的衣角:“用不着,我不冷。”
沈润在犹豫他是该按照自己的想法让她为了身子着想多穿点,还是该听从她的话因为那是她的身体,最终他还是坐了回来,闷了一会儿,问:
“可好些了?”
“好了。”她简短地回答。
沈润知道她在撒谎,她身上现在连点热乎气都没有。
晨光歪在卧榻里侧,唇角惬意地弯着,半闭着眼睛,问:“谁赢了?”
“我赢了。”他知道她问的是棋局,本来打算回来跟她炫耀一番,现在也没那个心情了。
“你怎么会认识苍丘国的和尚?这平海寺我听都没听过。”
“从前我还做皇子的时候曾被派来苍丘国做了一年质子,来的路上遇见了慧德大师,下过几次棋,算是棋友,后来知道他是宜城莲觉寺的和尚,再后来他离开莲觉寺云游四方,前两年在平海寺落脚,成了平海寺的住持。”
“你还做过质子?”晨光微怔。
沈润点了一下头:“嗯。”
晨光歪头想了半天,狐疑地道:“还有这事?我居然不记得。”
“那是好多年前了,陪太子从湘瀛回来以后,刚到箬安,就被派去了宜城。”
晨光想起来了,就是那一次他被丢进狼窝差点丧命,好不容易活着回去了,刚回国,又被扔到别的国家去做质子,她点了点头:
“看来,你的父皇是真的很讨厌你。”
她说话带毒,不过也是事实,沈润笑道:
“我在宜城做质子的时候,可比在龙熙国当皇子自在多了,虽说是质子,苍丘国待我还不错,也没怎么为难,只是不许出宜城,要不然也不能时常去莲觉寺和慧德大师下棋。”
晨光想那个时候他也没多大,居然常去和一个大和尚下棋:“这么说来,你从小就擅下棋?”
“龙熙国的棋师里,我排第三。”沈润得意洋洋地说。
晨光扁了扁嘴,他好爱出风头,就因为这样,他才受先帝的猜疑、太子的忌惮,把自己送进了死胡同,不得不接受与她联姻。
沈润又从她的眼光里看出了嘲笑,以为她不相信,拉住她的手道:“你不信,我们下一局!”
“我信。”晨光敷衍地说。
沈润的兴致却被她挑起来了,坚持道:“我们下一局!”
“我不会!”
“瞎说!我知道你会!”
“我重伤未愈,不适宜费脑耗神的游戏。”
“你不是说你好了吗?”沈润斜睨她,他知道她就是不想跟他玩。
晨光做西子捧心状,虚弱地咳嗽了两声。
沈润“嘁”了一声,放开拉着她的手。她懒洋洋地歪着,他板正地坐着,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
“小的时候,有段日子,父皇特别喜欢下棋,那时我就陪着他在长寿宫里,一下就是一整天。”
晨光瞅了他一眼,他背对着她,她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她眉一挑:“你赢他了?”
沈润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晨光扑哧笑了,他小时候好蠢。
沈润也笑了,他也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很蠢。
“你父皇那人,之所以偏爱太子,不是他有多喜欢,而是蠢货能显出他更聪明,他不喜欢比他聪明的,会盖过他的风头,让他显得愚蠢。”
沈润笑,她一针见血,可惜幼年时有一份孺慕之情在,他没能立刻懂得,便错了方向,给自己套了许多他以为能得到赞赏实则备受猜忌的虚名,等到他终于死心命令自己懂得的时候,他已陷入被动,于是才有了和她的那一场和亲。
晨光斜睨着他,老实说先帝待他不怎么样,他们父子之间就是一场以皇位为奖品的博弈,然而沈润似乎很向往父慈子孝,当现实与他的向往相反时,他会很失望,期望和失望交织,偶尔会影响他的判断。晨光自己和皇室关系也不好,可她不期望,也不失望,所以,尽管她明白他的感受,却觉得他婆婆妈妈的。
沈润想起幼年时和父亲的相处以及长大后父子间的猜忌,有些遗憾,他曾想,若是他和她有了孩子,他一定会好好养育,让那孩子知道他的父母是深爱他的,可惜,这种事只能想想,他们不可能有孩子。
他改了坐姿,不再是习惯了的端正,而是学着她的样子懒散地靠在靠背上,他眺望远山滴翠,过了一会儿,低声吟道:
“终日看山不厌山,买山终待老山间。山花落尽山长在,山水空流山自闲。”
晨光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他一眼,心想他念的是什么鬼东西?
沈润望向她,忽然轻声问:“你可想过将来?”
“将来什么?”晨光漫不经心地闭上了眼睛。
“你可曾想过......换一种活法,游山观水,放情丘壑,无拘无束,自在逍遥?”
类似的话她听太多了,以至于她以为他是在异想天开,想要劝她放弃皇位归隐山林,她蜷卧着,嗤嗤笑道:
“我拼死拼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游山玩水?我要是那么喜欢山水,我早就去了,还用等到现在?”
“我没说让你现在去,我是说,等你做完了你想做的,我们就出去四处走走,看看山水,觉得哪里好就在哪里住下来,不理俗世,相伴到老,可好?”
晨光睁开眼睛,看着他,一时语塞。她没想到他是这个意思,那一瞬她的身上开始冒鸡皮疙瘩。她不习惯这种听着黏糊糊的情话,可其实他说得不粘,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是在认真地对她说。
晨光想这大概是他的期盼,不现实的期盼,对她来说,纵横杀场和归隐田园不可兼得,她对平淡如水的田园生活也没什么兴趣,至于相伴到老嘛......她想她不会有老的那一天。
她一直认为沈润是一个很能看清现实的人,虽然偶尔会被感性左右,但大多时候他是理智的,果决的,这便是她看中他的原因,他不麻烦。可是,当理智的人说出了一段与理智相悖的话,不麻烦的人变得麻烦起来时,她突然有点为他心酸。
她本来想说“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可他望着她的眼神让她到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我考虑考虑。”她生硬地道。
沈润笑了。
荣凰 第一千一百七六章 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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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月光明亮,映照出的影子格外清晰。晚风阵阵,带来一丝凉爽。草丛中,虫鸣声不断,扰人清梦。
晨光从床上坐起来,起身下地,走到窗前。窗外一片祥和,洁白的月光洒向大地,仿佛为大地镀上了一层银粉。
她拉来一把椅子,坐在窗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她早早就睡下了,却迟迟不能入眠。
睡在外侧的沈润在她下地时就醒了,坐起来,取了件衣服,走过去披在她身上:“又睡不着了?”
他让她很想叹气:“我早说过你去别的屋里睡,不然我起身你就要醒的。”
“我不是醒了,今夜闷热,我也没睡着。”沈润笑着道,去倒了杯水给她。
说实话,她的长期失眠让他有些焦虑。
晨光知道他在说假话,杯子握在手里,道:“要不然,下次你睡里面?”省得她还得从他身上跨过去,他睡得轻,常被她吵醒。
“无妨。”
“我睡不着也就算了,你能睡着却总被我吵醒,时间长了哪受得住?万一你病了......”说到这里,晨光顿了一下,才续道,“奏章谁来批?”她饮了半口水,觉得不太好喝,就放下了。
沈润笑,他知道她说这话是嘴硬心软,也没揭穿她,免得她恼羞成怒大半夜的再把他赶出去。他拉过一把椅子在她身旁坐下,望了一眼窗外,道:
“今年的苍丘国怕是会有一场大旱。”
“皇家气数已尽,还有一个丧尽天良、祸国殃民的摄政王,天降灾厄也没什稀奇。”晨光捧着茶杯,慢悠悠地说。
沈润总觉得她就是想趁机骂晏樱两句。
“我想,还是要速战速决,待拿下芜城,往北,走水路先打定康城。定康城就在水边上,可以直接从水上攻城。”晨光突然道。
“那不是绕远么?”
“是绕远,可这样快。南部尽是山路,虽然路途顺,不用绕远,那一带却难攻易守,且到了芜城,苍丘国必以为我会走攻山这条路,正好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南部我弃了,我打算从昌江顺流取下宜城,再折回来一路往南,这样南方七座城就在我的包围里。宜城那边要么弃城迁都,要么晏樱来找我决一死战,总之,拿下了宜城,大半个苍丘国就是我的了,至于剩下的几座城,可以慢慢来。”
这不像她的作风,她的作风是大杀四方,不会留下一个尾巴,除非她有顾虑,沈润皱了皱眉:
“你是在担心......赤阳国?”
晨光没有立刻回答。
沈润道:“那一日在客栈的那场刺杀,用的是你们内部才有的忘尘香,此事不是晏樱所为,你怀疑......是窦轩?那时候在古墓里,他身边有巫医族的人。”
“说到客栈那日,你是怎么猜出来客栈里的人是杀手的?”晨光突然问。
“不是你让我看灯笼么,挂灯笼的店招上有一道那么明显的刀痕,也不知道付礼是不是瞎了,订房的时候居然没看见。”
晨光笑,一般人也不会去留意门口的店招,尤其刀痕还是在最底下那部分,她也只是觉得空气里的血腥味有点重,四处观察时才发现的。不得不说,沈润的眼神够好,她只说了一句,他就看见了。
“你担心赤阳国黄雀在后?”沈润问。
“倒也不是。苍丘国今年大旱,凤冥国离苍丘国这么近,恐怕也会有一场干旱,反对我的人本来就多,一旦有心人煽动,凤冥国内生了内乱,到时候就是后院起火。后院一起火,苍丘国这边晏樱再以我是‘妖女’为借口煽动全国百姓除害,必生不顺。粮草本就不充裕,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失了先机,重来一回,我未必打得赢他。”
沈润没说话,没办法责怪她准备不充分就上了战场,这一场仗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之后更是骑虎难下,如果她不先发动战争,等到晏樱准备充足,动不动手全凭晏樱的心情,晏樱可以凭借这一点对她提各种要求,而一旦动手,死的就是她,亡的就是凤冥国,先下手为强还有一线生机。
她能够看清局势,也敢于冒险。
“赤阳国里,清河王和晋阳王已经快要两败俱伤了,你说,假如窦轩还活着,此事是否是他故意为之?”沈润轻声问。
晨光单手托腮,指尖缓慢地搔着脸颊。
沈润见她不说话,又道:“窦轩登基后清理了不少反对他的藩王和大臣,但清河王和晋阳王两位势力太大,且对窦轩敌意很深,冒然动手,或许会激起他二人联手反抗。可窦轩不在就不一样了,他在的时候是清河王和晋阳王的共同敌人,他不在的时候,清河王和晋阳王就互为敌人了......”
晨光笑道:“你是说,现在的局势有可能是窦轩躲在暗处推波助澜?”
“如果他还活着,你想等二王两败俱伤后扶持恒王世子上位就不易了。”
“那孩子能上去当然好,上不去,只怪他运气差。我借兵给他们是保他们在两王的虎视眈眈下不至于丢了性命,可没承诺他们别的,好不好全是他自己的造化。”能扶持一个傀儡当然好,不成,她换来了粮草和火器,也不算太亏,这事上晏樱倒是赚了个大便宜,一人白吃两家,两家现在也没工夫找他算账。
“如果窦轩真的还活着,你说他会不会在暗处和晏樱联手,他们之前......交情匪浅?”也可以说是狼狈为奸。
“不会。”晨光笃定地道。
“你这么肯定?”
“他之前曾要我和他联手攻打苍丘国,说明他和晏樱早崩了。晏樱一直看他不顺眼,当个跑腿的还行,成为盟友平起平坐,他看不上他。”
沈润听得心里泛酸,哼了一声:“你倒是了解他!那如果、万一,他们摒弃前嫌结盟了呢?”
晨光微微一笑:“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多疑,就算他们真的为了某些利益短暂结盟,我也有一百种法子瓦解他们。”
沈润直直地看着她:“什么法子?”
“你猜。”晨光笑望了他一眼,起身,回到床上。
沈润见状,亦站起身,跟着她走回来:“你不说我也知道!”他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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