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往

    “老师，不是我不学，是你让我学什么学武吗学武倒是到处都是，可是学文，我学什么”青年沉默下，看着老人脸上就是一苦“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些千年前的事情，您看看您读的书和我读的书是不是一样没有任何新的东西，几百年了，还是那些东西，没有任何新的。老师，世界不一样了的。以前我们跟妖族作战，我们是防守的一方，我们的注意力必须放在战争上面，现在我们已经占据优势。我们要将重心放在内部”

    “我没问你这些假大空的废话。我也懒得关心这些。”老人摇头，眼神中带着忍不住的失望。

    “老师，”青年的脸上有些羞愧“青峰辜负了您的一片心意。”

    老人摇头，有些惨然也有些释然“算啦，咱们很久没见，不用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青楼就不去了，省得让你这年轻人看我这老头子的笑话。喝点酒说会话就算。”

    “青峰听老师的。”青年松口气连忙点头。

    “老师老了，也只剩下了倚老卖老，刚才说的话别放心上。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老人朝青年举下酒杯。

    青年连忙站起来一口将自己面前的酒喝完。

    老人笑着摇头，看着一边的王瘦虎笑笑“年纪大了，也只剩下倚老卖老趁着年轻人懂事教训下年轻人了，别介意啊。男人好色没什么不对，天下哪有不好色的男人漂亮的事物人人都喜欢”

    王瘦虎有些尴尬的点头。

    “万恶淫为首，有些东西还是应该节制的好。象老先生这样的人有自制力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想法，我们这样普通人还是趁早压制那些邪念比较好。”一开始就让开的那人语气却依旧不太好。

    王瘦虎皱眉，他又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人，脑子里翻了一会之后才冷下声开口“万恶淫为首，作恶论迹不论心，论心绝古无好人”

    这话一出口，王瘦虎自己也是一愣。他倒是忘了人族的所有文字所有语言都是传自弗族，不说弗族本来就留了几手，单单这句话来自其他种族，就绝对不该出自人族之口。

    王瘦虎自己愣了，老人和青年的眼神却猛的亮起，他猛的站了起来，又坐下。努力保持着平静，却没有注意到青年的眼神已经再次恢复了平常。

    “这句话不错，我请你喝酒”老人的手有些紧张的搓几下，看着王瘦虎语气有些亲近。

    王瘦虎有些疑惑，这反应不太对啊。

    “青峰，这句话还有前一半。你知道吗”老人深深的看王瘦虎一眼，控制住心情看向了一边的青年。

    “我第一次听说。还有一半吗老师请讲”




第六十一章 不认识
    “三百年前，突然有一位夫子出了一本书。”老人的眼神看着青年，却似乎在看着那位他从未谋面的夫子“那本书上写着无数的道理。三个月内那本书卖出了三十万本。可是在接下来的三年内，书院牵头，道门剑宗武宗一起出手，将所有的书籍都处理掉了。”

    “为什么”

    “不知道。”老人叹气，苦笑“谁都不知道为什么，那本书从那时候起就消失不见，只留下只言片语传下来，而这两句就是其中的。百善孝为先，行善轮心不论迹，论迹贫家无孝子。万恶淫为首，作恶论迹不论心，轮心绝古无好人”

    青年沉默下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自己的老师。

    旁边却有人突然插口“既然知道那本书已经几百年不出了，那你自然应该明白，书里的话也不该说。”

    是之前让过王瘦虎的那人，他站起来走到老人面前，看了老人好一会之后才开口“徐先生，有些话您不说我们都会假装不知道，有些事情您不说我们都会假装看不见。您又何必来送死呢”

    老人看着这人沉默一会，而后笑来了“我读了一辈子的书，如果连送死这种事情都不敢做。算什么读书人”

    这话说得让人无话可说。

    “自古以来，慷慨赴死都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活着才难。若是你把我抓起来严刑逼供，那我肯定熬不过去，你想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若你们只是需要我死的话。那我觉得我们其实什么矛盾。”老人平静的笑笑，看着平平无奇的这人叹气“既然我们都彼此心中明白，为什么你还要说出来呢”

    “徐先生，我希望您不要再跟您的学生联系了。您应该明白，就现在而言，这样简直是在要他们去死。”这人的语气很是温和，也很是认真“您的一生有许多出色的学生，无论您选择那一条路，都会有很多人追随您，可是您真要带他们一起去死吗”

    “如果不是因为我确定我不认识你，我还真以为你是我的朋友呢。”老人摇着头微笑“如果不是我确定你是要杀我，我还真得想交你这个朋友。”

    “徐先生，一个地方下大雨，出现了涝灾。你想救人这没什么不对，因为这场雨可能导致数十万人出现伤亡。可是我想你肯定不知道，也许数十万里之外有一个地方真在受旱，这场大雨可以救数百万人。”这人看着老人慢慢的开口“我也不知道。”

    老人皱眉，而后沉默不语。

    “我们都不知道别的地方在发生着什么，更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徐先生您要做自己以为正确的事情，没人可以阻止您。可是我希望您别因为您觉得一件事情正确，就觉得别人都是错的，就觉得别人都应该跟您一起去做这件事情。”这人的声音一点都不着急“徐先生，我想您应该明白。您只是来参加一场婚礼的，其他事情都应该不相关”

    “就算你说的都对，可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很好奇。”

    “这一点都不重要，徐先生您应该明白，不只是你们想要让人族更好。更不是只有你们。还有许多许多人，只是大家都不一定是一条路上的人，道路千千万万，可是这世界上并不是好人就该活着，并不是做对事情就该活着。有些好人，有些坐着正确事情的人，也要死”

    老人看着这人沉默，他的看来这人好一会，扭头看来看他的学生和一边坐着的王瘦虎，最后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师。”青年看着笑起来的老人走到他身边有些担心。

    “以千年来看，我们做的事情都不过微不足道的事情。以万年看，我们做的事情连大海中的一滴水都算不上。可是以一天看呢目光长远与否于事情对错有何关系今天救人跟救人的后果又有什么关系目光放远，万事皆悲”老人的神色轻松，语气却异常的坚定“有人谋万世，我不谋。有人论对错，我不论有些事是错的，那么千年万年后这件事都一样是错的，就算这件事有好的后果，也一定是错的没人能保证一件事永远是对的，可是我想救人这种事情就算是千千万万年后，也一定是对的吧”

    “说的好”

    王瘦虎听着忍不住的鼓掌

    老人朝王瘦虎笑笑，竟有几分孩童般的羞涩。

    “不追道老先生要去的是什么地方的婚礼我也去看一看如何”王瘦虎忍不住的开口询问，他不是找不到，只是有些担心这老人不在视线内会丢了性命。

    “是”

    “咳”平淡无奇的那人突然咳嗽打断了老人的话“徐先生，现在庆州龙蛇混杂，不知底细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为人处事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王瘦虎皱眉，他看着这人相当的疑惑“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人又是杀人，又是救人。自己什么立场都搞不清楚。这也就算了，这你自己的事。可是显然你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这样随便插口随便做决定好吗”

    王瘦虎说的话不太好听，只是这人却好像一句也没听见一样的看着老人继续开口“而且徐先生您也应该明白，这婚礼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我想有很多很多人提醒过您，告诉过您，这肯定是一场虚假的婚礼。您想赴死就算了，我们拦不住您，可是您也别拉着别人。”

    老人听着沉默几分，再看王瘦虎的时候眼神里多里几分歉意，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要带一个陌生人去送死，他还真做不出来。

    王瘦虎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几人一起离去，过了不久久看着长的平平常常的那人再次返回来，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继续吃着菜喝着酒。对王瘦虎的一脸笑完全视而不见，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

    王瘦虎忍了会，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坐到了那人的桌子边上开口询问“那婚礼是什么人的婚礼怎么回事”

    “我认识你吗”

    “啊”

    “像你这种连去青楼的几两银子都没的人，我肯定不认识“



第六十二章 婚礼
    直到混进婚礼，交过了份子钱找到位子做好，王瘦虎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人不是看不起他好色，是看不起他没钱。

    一个男人看着青楼转不开眼，显然这个男人没钱，没钱就是没本事，没本事自然没什么修为在身，没什么修为在身的人，自然不需要顾及。

    连灭口都不需要，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那是一层没有人可以打破的界限，界限之外的人跟界限之内的人完全是两个世界。

    王瘦虎将答案想清楚之后，连喝酒的想法都没了。他离开人族太久太久，已经不再习惯人族的想法，甚至有些无法适应。在这些年中他见过只吃草的种族，见过只喝水的种族，千奇百怪的生灵他见过不少，可是所有的生灵的所有行为都只是为了生存下去。

    只有人族不同

    人族的思维好像跟其他生灵完全不同，也许是他们的生存环境太安稳，也许是他们全都有灵智。王瘦虎想不清楚，他也懒得再想下去，只是看着人们脸上的喜色放下了思索。

    婚礼就是婚礼，无论这场婚礼有多少阴谋在这里，人们的脸上总是欢乐的

    漂亮的新娘，一脸笑意的新郎。

    热热闹闹的吹打。

    似乎跟所有的婚礼一样的进行着，指导那位德高望重的证婚人出现之前，王瘦虎的脸上都满是笑意。

    可当那位德高望重的证婚人出现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却僵在了脸上，跟整个婚礼都有些格格不入。

    他在的角落本就无人注意，一出现就被人围在身边的证婚人更是不会注意到角落里有这样一个人

    绝大多数并宾客都不不认识这位征婚人，只是看着比人围上去就跟着围了上去。

    “诸位，不要乱。这是我弟子的婚礼。希望大家喧宾夺主。”证婚人的脸色有些无奈，他看着新郎新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对着那些围上来的人脸色却慢慢严肃起来“若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会请各位离开”

    新郎赶紧摇头示意自己不介意。他确实不介意，能请到这位先生来做自己的征婚人，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如果不是他是新郎，他绝对也是那些围上去的那些人里的一个。

    人群随着征婚人的话语散开，口中的赞美之声却源源不绝，就算是王瘦虎躲在角落之中，也能听得到，只是他的脸色却更是僵硬。

    证婚人看着好一会才安静下来的人们，微微叹口气才认真开口“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证明人明宗越”

    明宗越

    王瘦虎的脸色僵硬，眼神闪烁不定。他只感觉全身都有几分发麻，只感觉好像有些蚂蚁在身体里爬来爬去一般。

    他看着明宗越一步一步的离开婚礼，好像跟所有人一样的脸上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看着他离开。心情也跟众人一般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复杂。

    只是当王瘦虎的目光随着明宗越离开，当他的脚步忍不住要跟上去的时候，他的肩膀上却多了一只手。

    那是一个女人的手，王瘦虎很熟悉，也很陌生。他知道这个人上谁，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这时候会在这里。

    “他已经回来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你这样跟上他，是准备做什么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不是事情刚刚发生，只不过你刚刚发现而已。”她的手放在王瘦虎肩膀上，她想说的很多，最后说出来的却依旧是有些嘲讽“我发现你迟钝了很多，我在你旁边已经很久，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发现。”

    王瘦虎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你不问问我人族现在怎么样吗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

    “现在人族怎么样你过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平静的摇头，倒是对王瘦虎习以为常的嘲讽“你留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没用。”

    “为什么”

    “五百年前，明宗越回来了。”她的语气很平静，也很淡漠“那时候，我所有的准备都准备好了，可是他回来了。”

    王瘦虎终于回头，看着他旁边的这个女人，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一个中年女人，他看了好一会才失笑“我还以为就算是打扮，你也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呢。”

    “漂亮”这女人平平常常的脸上浮起几分冷笑，她甚至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她是在忍不住想嘲讽王瘦虎几句“你的脑子已经迟钝到女人只剩下漂亮了吗也难怪你盯着那些青楼里的货色都流着口水走不动路。”

    王瘦虎不说话，他说不过，也不想说，他不想听这些，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出来。

    “我不明白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我猜你也肯定不会告诉我，在你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棋子对吗”她看着王瘦虎，语气很冷淡”我猜你一点都不关心我这几百年来是这么过的。“

    王瘦虎沉默。

    “这么多年，也有喜欢我的人，也出现过我喜欢的人。”她看着王瘦虎，带着一副不是她本身的容貌，似乎在说着跟现在毫无关系的话“可我知道我谁都不能喜欢，谁都不能喜欢我。”

    “所以那些喜欢我的人，都被我亲手杀掉了。种了樱花，我喜欢的更惨，他们种的是牡丹。”叶轻眉的眼神很淡漠，她看着王瘦虎，没有愤怒，没有委屈，没有痛苦，仅仅是平静。

    “不过那些花都谢掉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隐姓埋名的跟在她身后。”

    “我知道，保护她比较重要，不是吗”

    “哪怕到现在你根本认不出她来，哪怕到现在她根本记不得你。”

    “可她依旧比整个人间都重要，对吧”

    “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我看着整个人间一步一步走到这种地步。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动手，她就可能有危险，若她有了危险，那么人间如何又有什么意义”

    王瘦虎静静的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反驳。

    “可是我实在没想到，她就站在这里，可是你却认不出她来，就像认不出我来一样，你也认不出她来了。”



第六十三章 幼小的心灵
    那个念念不忘那么多年的人啊。怎么会突然连认都认不出来了呢

    “没有，我认得，她不在这里”王瘦虎一个干脆的否定三连，脑子里将所有在场的人转过一圈之后再次确定的开口“她不在”

    叶轻眉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她有心再嘲讽王瘦虎几句却没有开口，而是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