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花孽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懒虫慕晓语
不多时,宫中出来侍官,喊道:“王上有旨,大长老宣政殿见驾。”
小队长过来,抱拳道:“大长老恕罪了,你现在是有罪之身,属下要搜你的身。请夫人这边走。”
说是搜身,其实不过是走个流程,因为大长老的修为是绝对伤不了白泽的,大长老也绝不可能对白泽出手。
宣政殿,白泽威严的坐着。手里握着笔,要写什么却迟迟没有落下,大长老夫妇立于堂下,等着他的宣判。
但半个小时过去,白泽也没有拿定主意。又等了半个小时,终于开了口,道:“去请军师来。”
侍官尚未应声,大长老喝道:“王上,你是白泽山之主,老臣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敢祈求活命,就不必劳烦军师了吧。”
白泽又沉默了,半晌,道:“大长老也说了,本座乃白泽山之主,你是白泽山首席长老,也是朝堂之上的太宰大人;不论是非,终究是位高权重有功于朝,此事必须众位大臣共商;本座也有权力跟任何人私下商议。”
他的态度十分坚决强势,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侍官去了,又默了半晌,叫道:“将大长老押入大牢,未定罪之前,一切待遇从优。此事尚未定论,夫人暂不连坐。……回去吧。”
夫人见礼,道:“请王上准许妾身陪伴夫君左右。”
白泽顿了顿,道:“准了。”谁都听得出来他是不忍心的,不忍心将大长老下狱,更不忍心让夫人受累。
慕晓语还领着船队在东江上巡查,接到白泽山的传令,苦笑道:“早知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下令道:“船队撤回,传令兵通知各路将军撤兵回营。”
白泽山大营,各路将军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一切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却感觉经历了一个世界之久。
早朝,流程走过之后白泽道:“关于大长老的事情,诸公已经都知道了,该如何收场,都说说吧。”
百官皆沉默以对,谁也不敢开口,因为不论是处决大长老还是放了大长老,对他们来说不说出来是事外之人,说出来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但是,说与不说,并不由得他们选择。许久没有人开口,白泽只能一一去问,首先本问道的,就是三司长老。
白泽看着他们,沉吟片刻,道:“三公乃长老殿的主心骨,也是我白泽山的顶梁柱,就请先开个头吧。”
对三司长老而言,这实在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不处决大长老,眼下的形式显然是不可能的;处决了他呢,白泽山形势多变,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就轮到自己。
但是白泽已经问了,他们决不能不回答,关键是怎么回答。
三司之中以大司徒为首,他开口道:“三族和谈乃天下之头等大事,大长老却在这个时候刺杀魔族代政大王,是要陷天下黎民于水火,于情于理,当处以极刑。然,大长老乃白泽山上神,若是处刑未免令天下人心寒;臣以为,剥夺其官爵地位,软禁白泽山为上上之策。至于有苏方面,我等可备一份厚礼赔罪。”
两相其权,取中庸行之。是官场老油条的做法;也是白泽想要的结果;但是,这件事如果这样就能落幕,就不用为难了。
当然,为难的是白泽,对于群臣而言,他们更想要推脱责任,太尉道:“臣赞同大司徒说的;且天下未定,将何而往,许多事情我等还得仰仗大长老指点。”
大司空也附和道:“大长老虽有不对之处,然我等众人,谁心中没有不快。神魔之战已经持续了万年,战和向来没有定论,大长老刺杀蝮王,并不违反白泽山的法令;至于合约,虽然已经在协商之中,却并未生效,不能以此来定罪。”
你一句我一句,都在围着大司徒的言辞。
白泽烦了,道:“你们都说不能治大长老的罪,却谁也没有说该如何解决此事,如何与苏柔说,与蝮王说。难道本座能去告诉苏柔:大长老是白泽山的首席长老,不能治罪吗本座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你们来告诉我要如何解决我自己想办法。”
众臣默然,他们哪有什么办法,若是有,就不用附和大司徒的言论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了很长时间,终究也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
慕晓语一直没有开口,白泽一直在等她开口。
终于没有了耐心,问:“军师,你可有解决之法”
慕晓语上前,作揖道:“臣听了众位同僚的意思,都认为不能处决大长老,不论有什么理由,大长老对白泽山而言是十分重要的,既然这样,臣以为大长老不能死,更不能死在王上的屠刀之下。否则,王上就是六亲不认,暴虐无情。”
一瞬间,朝堂上静的可怕,彼此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响个不停。
白泽黑着脸,瞪着慕晓语问:“军师说的,本王也都听到了,本王问的,军师还没有答。”
慕晓语道:“臣以为,一切不变就好。臣没有捉拿到大长老,大长老也没有来王宫,或是客死异乡,或是无颜归来;既然没有捉拿到犯人无法定罪,大长老府一切也该照旧。”
白泽沉默着,慕晓语的做法实在太冒险。因为大长老来了王宫的消息一定已经传到苏柔的耳朵里,她是不是能容纳大长老,这事还不好说。
但是不论怎么样,终归是有了一个解决的办法。默了稍许,继续问道:“诸位呢,都认为可行吗”
百官皆沉默,他们都不像置大长老于死地,可要说为大长老掩盖这一切,谁也还没有走这个胆量,这毕竟关系到神魔两族之间的战和。一旦此事成为战争的导火索,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们不说,让白泽很生气,高声质问道:“都怎么了,你们都不说话,是要本座自己去想,自己决定吗若什么事本座都能一个人做了,还要长老殿干什么,还要王宫神殿干什么”
百官无不瑟瑟发抖,白泽如此火大还是第一次。
大司徒连忙圆场,道:“臣是在想,大长老不能死,也不能瞒着有苏,是不是有什么两全其美之法”
白泽看着他,问:“想到了吗”
大司徒请罪,道:“臣愚昧,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样的办法来。”
白泽看着他,冷哼一声,有些怒气了。简单的对大司徒的怒气。
大司空作揖,道:“臣有一法,请王上裁决。”
白泽道:“讲。”
大司空道:“定军城之南有一座岛,是大长老的封地,将其划给有苏,作为王上迎娶苏柔殿下的聘礼;如此一来,蝮王必定明白其中深意,该不会再提及此事。”
白泽看向众臣,等着他们的意见。
吵闹一阵,终于有了结果,大司徒道:“臣以为此计可行。”百官也跟着附和,都认为这计策是眼下最好的计策。
对白泽而言,一城一地的得失无关紧要,何况那还是一座孤岛,一座空岛。虽然是大长老的封地,但因为处于三族之间的交界地带,是不毛之地,岛上只有大长老的一座别院,已经几百年没有人去过。划给有苏,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165普天同庆
白泽道:“既如此,就依大司空所说,具体执行,也都交给大司空一手操办。”
大司空见礼,道:“臣定当不辱使命。”
这件事就算暂时告一段落。
下了朝,慕晓语去见了大长老。
天底下的监狱都一样,一样的黑,一样的冷。
大长老和夫人坐在牢房里,笔直的坐着。因为白泽事先有说过大长老只是看押并未定罪,所以他受到礼遇,虽身陷囫囵,却还能保持着干净整洁,也没有换上囚服。
见到慕晓语,起身见礼道:“没想到,我落得这般田地,唯一来看我的人是你,不过我也知道,你绝没有带着好消息来。”
慕晓语看着他,颇有几分好奇。裂开嘴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的那种,道:“大长老真不愧一代豪杰,这时候还能谈笑风生,可谓当世无双了。”
大长老打个哈哈,道:“比起慕姑娘的智谋,老夫可是自愧不如。老夫认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看来他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情,已经明白白人设计的事情。慕晓语苦笑,道:“大长老都已经知道了,晚生班门弄斧,让你见笑了。”
大长老伸手打住她,道:“成王败寇,自古以来就是这个规矩;况且慕姑娘的计谋,老夫确实自愧不如,输在你的手里,也不算冤枉。”
他站得笔直,正视慕晓语道:“老夫已经沦落为阶下之囚,也不怕慕姑娘笑话,所以,慕姑娘想说什么尽管说,不必顾忌。”
慕晓语苦笑,拱手作揖,道:“在下绝不是来看大长老笑话的,在下是来给大长老赔罪的;第一罪,是欺骗之罪,大长老信任我,视我为盟友,我却与他人和而谋之,是卖友求荣之罪;第二罪,明知大长老乃白泽山不二之栋梁,我却要将大长老下狱,此妒贤之罪。第三罪,身为臣子,未能奉从王命,身为友人,不曾肝胆相照,乃不忠不义之罪;此三宗罪,宗宗都是该千刀万剐的死罪。只是,在下怕死,所以来给大长老赔罪,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会做。”
大长老看着她,一双明目紧紧的盯着;好像要把她看穿,把她看透。
许久,释然一笑,道:“罢了罢了,老夫输了就是输了,兵不厌诈,慕姑娘本就是今次和谈的大使,使什么手段都是理所当然的,不必心怀芥蒂。至于老夫的下场,一死而已何足畏惧;到了地府,还得跟阎王说说慕姑娘是何等的英雄。”
慕晓语作揖道:“晚生多谢大长老仁义;不过大长老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王上顾念旧情,绝不会轻易处决了大长老。”
听了这话,大长老不喜反怒,骂道:“那个混蛋,永远也学不会去做一个帝君,永远也学不会果断坚决;如此懦弱,老夫就算死了,也难以瞑目。”
慕晓语道:“所以大长老还不能死,死不瞑目,实在不好看。”
大长老楞了一下,哈哈的笑了。
慕晓语跟着陪个笑,问:“晚生很是好奇,大长老是几时发现我的阴谋的”
大长老看着她,道:“你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吧,若是早就发现了,我没有理由去刺杀蝮王,若是发现的晚了,我是不可能从蝮王府逃脱的。”
慕晓语道:“正是,还请大长老指点迷津。”
大长老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英雄少年,这天底下,绝没有第二个人能像你一样在这时候来问我这样的问题,这样不要脸的问题。”
慕晓语嘴角勾起一个笑容,道:“要做成一件事,尤其是要做成一件大事,必须有不要脸的准备,而且应该不要脸的时候必须彻底的不要脸,否则,会错过很多东西,走很多弯路,甚至前功尽弃。”
大长老沉思,吟道:“说的好,说得真好。”看着慕晓语,春风满面,道:“就冲你这句话,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绝不会有一丁点的保留。”
慕晓语点头致谢,道:“就请大长老从何时发现中计说起。”
大长老道:“是进了大牢才想明白的,除了被你设计之外,没有理由解释我这一趟的经历。”
慕晓语皱眉,不太相信的样子,道:“是吗大长老的本事,看来我还是小看了。”
大长老得意的笑了,道:“你小看了我,这是毋庸置疑的;你以为蝮王府的陷进我是绝不可能逃脱的。不错,如此周密的布局,就算白泽去了也很难逃脱,但老夫修为与白泽伯仲之间,征战的经验更可说是当世之中无人能及;所以老夫能从蝮王府脱身,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白泽山。”
看着慕晓语,道:“这一点,不仅你没有想到,白泽苏柔都没有想到,因为谁都不知道我的修为在这些年到底增长了多少。”
慕晓语呼口气,道:“险些就让一切计划毁于一旦了,好险,真是好险。”
大长老却没有半点高兴,眉头紧皱,双拳紧握,道:“或许是这样,但依我看来,就算我能成功刺杀蝮王,这场仗也打不起来;以你的聪明才智,不可能没有后手,聪明的人,永远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永远不会一次拿出所有的赌注。”
慕晓语笑了,道:“姜还是老的辣,若不是大长老心急了,今日的阶下囚就是我了。”
大长老叹气,道:“能告诉我你的后手是什么吗”
慕晓语道:“我的后手就是魔族六部不和,而我牵制着离歌、花梨、苏柔、白泽,只要这些人还在白泽山,和谈就能继续下去。蝮王被刺杀,主战派和主和派肯定要忙着争夺大权,一时半刻不可能发动入侵;主和派缺少了蝮王,一定会落败;可是那时候,人族和神族的大军已经联兵,战力和兵力上都完全处于优势,战火同样烧不起来。只要打不起来,就必须坐下来谈。”
大长老似乎不太相信,道:“会吗苏柔跟蝮王情同手足,离歌把蝮王当做亲生父亲一样;蝮王死了,她们会善罢甘休吗”
慕晓语道:“所以蝮王不能死,绝对不能。当然,如果万一的情况,我有绝对的信心能劝得住离歌,至于苏柔,或许一时气愤会放弃和谈,但她终究心系天下,所以也绝不朱轻易挑起战争。还是那句话,打不起来,就必须坐下来谈。”
大长老看着她,良久,忽地笑了,道:“好一个精密的布局,步步为营,步步紧逼,老夫一生只佩服过两个人,你是第三个。”
慕晓语道:“哦还有两个都是谁我倒是想要见见。”
大长老道:“先王和苏柔。先王的胸怀和智慧都是天下无双的,他领导众神建立了白泽山,压制了魔族的力量,为人族和神族争得生存之地;苏柔一介女流,却能让魔族六部俯首,其才能,也是举世无双的。”
慕晓语道:“不错,这两人都是天纵之才,有千秋万代之功业,和他们相比,我不过沧海一粟,大长老把我和她们相提并论,实在是抬举了。”
大长老道:“你也不必谦虚,你没有他们的胸怀,所以你聪明至极,却称不上是智慧;但你拥有他们没有的,你的心机和不要脸,是他们绝对比不上的,也可谓是举世无双。”又道:“你若是潜心修炼,放下那些邪门的心思,也必定是不输给苏柔的天下女神。”
慕晓语哈哈大笑,笑得十分猖狂,十分得意。道:“可惜,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与我而言,这份心机就是欢乐之源泉,没有了这东西,痛苦将无穷无尽;所以,我生来就是要害人害己;而非为他人做嫁衣。这样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做的。”
大长老看着她,道:“不错,若是不耍心机了,你也就不是你了,若是在意功名利禄了,你的乐趣就没有了;这才是一代豪杰的风范,不论自己本身是什么样都绝不更改;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刻意的去迎合别人,那样的人,是称不上豪杰的。”
谈着谈着,两人竟像是至交知己,惺惺相惜起来。
狱卒在旁边候着,有很多看不懂想不通的地方,却半个字也不敢问,可真是憋坏了。
慕晓语呼口气,道:“今日来,还有一个不大好的消息要说给大长老听。朝堂之上,商议出瞒天过海之策,王上已将此案交由大司空处置……。”叹气道:“我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总之大长老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余生,只怕要在冷宫之中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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