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花孽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懒虫慕晓语
回到帝君营帐,立即提笔书信一封交给使者,嘱咐道“此行未必就能平安归来,说话行事要小心之。”
他很担心,他甚至不知道这封信是不是该送出去。
因为他知道母亲是一个多么固执的人,如果三言两语合不上来,把使者杀了也是十分有可能的。
那样得不偿失的结果,是他绝不愿意看见的。
这一点,完全继承了父亲的仁慈。
使者接过书信,作揖道“王上,一个仁慈的帝君,是无法为天下人谋取福祉的。”看一眼帝君,又说“老臣虽是臣,但终究有个老字,老东西,往往看到的很多,所以老臣明白王上的难处,也明白王上必须把这些东西抛弃。”
这个使者是朝中老臣,是个很正直的人,一生都在尽心尽力。他当然知道前行何等艰难,可是他也知道,生死具是天意,如果他此行有去无回,那他也要用生命来提点帝君,天下并非是仁慈就能运行起来的。
东明,正是有这些正直的臣子舍生忘死才铸造了辉煌的王朝,所以对这些老臣,帝君是怀着敬意的。
帝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看着他,有些不忍,说“你要小心,要保重。”
使者道“帝君关怀,老臣倍感欣荣。但还请帝君恕罪,容老臣大不敬一次身为帝君,天下为公;做臣子的是帝君的棋子,要赢得一盘棋,有弃子也是难免的;但是弃子从来不会说什么,帝君也不该悲伤。因为比悲伤更重要的,是赢。”
跪拜道“若有必要,老臣愿意做弃子。”
帝君扶他起来,说“那就对不住了,你去吧。”
使者起身,退了出去。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接受可能发生的一切。
194普天同庆
使者走后,帝君独自坐在营帐,看着眼前的折子,手里紧紧的握着宝剑。
一直坐到天明,一夜未睡,他却没有觉得丝毫的困乏。
他的心很乱,连走路都不太稳。
点卯过后,大军已在城楼下列阵。
大皇子一马当先走了出来,朝城楼上喊话道:“里面的人听着,吾乃定军城一品镇边王。魄罗王狼子野心妄图倾覆天下,与尔等并无关系,限尔等一个时辰之内弃械投降,否则,本王大军攻城,定要尔等身首分离,血洒当场。”
这番话,从东明出兵之后他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从来都没什么用,今天自然也不会有用。但他还是每一次攻城之前都会在城楼下喊一遍,就像是某种仪式,做了没什么意义,可若是不做,会觉得缺少点什么。
大概,这是他的善良。
在大皇子的心里,叛军的生命是蝼蚁一般的,不论斩杀多少他都不会怜惜;可是,他还是怀揣万分之一的可能,觉得如果喊出来,或许能够免去一场流血之争。
只是这种善意,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在他的意识里,喊出这几句话不过是给对方一个准备的时间,也告诉自己的士兵要准备进攻了。
一个时辰转眼即逝,城中的敌军在经过紧张的准备之后也暂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握紧手中的兵器,等着城外的军队敲响攻城的战鼓。
战鼓响了。
鼓声一响,弓箭手立刻上前,战车也推了出来。
一个时辰之前,应该推到更早的时候,或许是三天前刚刚到这里的时候,或许是半个月前攻下上一座城池的时候,或许是从东明出来的时候,也或许是更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将魄罗王彻底的打败,准备好献上自己的热血。
大皇子一声令下,战车首先冲了上去。
投石车把一环抱的石头往城楼上扔,带着火光的石头落到城墙上,落到城楼上,落到城里。
在一片哀嚎中,帝君始终坚守。
双方弓箭手互射,没有刻意的瞄准,每个人只是面对敌军,弯弓放箭。
云梯搭起来,攻城的先头部队攀墙而上,百炼锁钩在墙头,勇士们顺着爬了上去。
城墙上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血顺着城墙流了下来,甚至能听到哗哗的声音。
天气格外的好,在这样的天气里打仗并不好,但是,谁都没有因为这个天气适合晒被子而手软。
城门被打开了,首先冲进去的是大皇子率领的一队骑兵。
镇边王的大旗领头,其余的人也不甘落后,争先恐后的朝城里面冲。大军所到之处,见人就杀,不论老幼,也不管是不是军人。
这就是战争的可怕之处,杀红了眼的士兵是分不清敌人和平民的。在他们的眼里,有的只是我方和敌方,不是我方就是敌方,这就是战场。
大皇子入城之后很快清理了城门附近的敌军。
收到信号,帝君在禁卫军的保护下也进了城。踩着尸体走进来,帝君走得很慢,他尽可能的不让尸体被践踏。
今天已经好了很多,记得攻下第一座城池的时候他吐得很厉害,连着两三天都没有吃下饭。
帝君登上城楼,望着尚未熄灭的烽火,问:“有她的消息吗”
身边的侍卫答话:“元帅带着卫队去了王府,使者也不见踪迹,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帝君知道他要说什么。
远眺,叹气,抚摸着城墙。半晌转身,道:“我们也过去吧。”
帝君到王府前的时候,大皇子的军队还没有攻入王府。帝君上前,问:“怎么了吗”
大皇子把他王后拉一些,道:“魄罗王府的院墙比王城的城墙可要坚硬多了,我发起三次冲锋都被打回来,里面至少还有五六万的军队。恐怕还要一些时间。”
帝君昂首看了一眼,问:“为什么不用火,王府内草木很多,屋舍也很多,如果用火的话能省了不少麻烦的吧。”
大皇子摇头,道:“那不行,虽然是王府,但里面还有很多无辜的人。他们不应该死,这场战争本来跟他们没有关系的。”
帝君有些不相信的样子,看着大皇子,道:“这样啊!”
策马上前,喊话道:“东明城人族之主驾前,魄罗王府谁人当家敢不迎接。”
他喊了没一会,魄罗王府出来个文儒的中年男子,见礼道:“魄罗王府管家参加帝君,帝君见谅,因事出又因,王府不再迎接帝君。”
帝君马鞭挥了一下,怒问:“那你为何出来”
管家道:“我来请帝君撤兵,帝君撤出王城,我等保证有生之年不离开王城半步,也不再享有魄罗王的一切特权。”
帝君道:“那你们首先就应该从王府出来,魄罗王府是帝君赐给的,现在本王要收回来。王城是人族的领土,本王也要收回。但本王可以允诺,里面的所有人,除去魄罗王直系亲属之外本王一律既往不咎。”
管家昂首看着他,问:“帝君说话当真吗。”
帝君拔出宝剑掷地,道:“君无戏言,王剑在此,令出如山。”勒马转身,道:“但你们也听好了,本王只给等到日落,日落之后不见你们出来,本王就点燃王府。”
帝君说的,绝无虚假。
管家叩首,道:“多谢帝君恩典。”转身进去了。
大皇子看着他,道:“他们会投降吗”
帝君摇头,道:“绝不会。但或许她会体谅无辜的军民,让无辜的人活下去,至于她,一定不会。她是绝不会活着来见我们的。”
大皇子叹气,道:“你终于下定决心了。”
帝君不语,他的手握着宝剑,身子在颤抖。
大皇子叫道:“准备投石车、桐油、火药,再准备一口上好的棺木。”
接下来的时间,兄弟二人在王府对面的阵前坐了下来,但谁也没有说一句话。王府内的最高指挥官是他们的母亲,而她是绝不会投降的。走到了这一步,他们谁都说不出什么来。
终于,黄昏来临。
日落,是很美的,但是如果日落的余晖里染了血,就变得很恐怖了,绝对是最恐怖的。因为在哗哗流淌的血水中,即将迎来最为黑暗的夜晚。
而夜晚,点起篝火是很美的。
可若是篝火是用房屋点燃的,烧烤的是人肉,那也变得很恐怖了,比最恐怖还要恐怖。
恐怖的极端,是烧烤的是自己的亲人。
这就是此时的大皇子和帝君,他们都望着王府。太阳已经落下去,却谁也没有勇气下令。
终于,天完全黑了下来,他们的决心也必须要拿出来了。
兄弟二人一同上前,朝王府内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最后的时刻已经到了,一炷香之后王府将变成一片火海,这是最后的警告。”
喊完,让人点燃了香,并下令道:“如果里面的人缴械出来,将他们好生安顿,一炷香之后如果没有出来,立刻防火。”
大皇子下令之后,把帅剑解下来递给了谋士。也是他的副将,这个人跟着他很长时间了,很多他没法做的事情都是他去替他做。
帝君也把王剑交给他,道:“这样的罪孽,怎么能让哥哥一个人承担呢。我是帝君,即便不能独挡,也要跟你分一杯羹才是。”
兄弟二人都笑了,笑得比黄连还苦。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王府还是没有一个人出来。
谋士叹气,下令道:“放火。”
他的声音落下,带着火焰的巨石投入王府。王府的房舍被砸烂,沾上火星的防务里面被点燃。熊熊大火窜天而且,哭喊声响彻整个王城。
军令已下,他转身去看大皇子和帝君。
大皇子和帝君不愿听,携手走得远远的。
可是这大火实在烧的太旺,哭喊声也是在太惨,他们已经离开很远,却还是看得见听得到。
大火一直烧到第二天午时过后,王府内的哭喊声已经没有了。
大皇子和帝君回到被烧毁的废墟之中,寻着之前的痕迹找过去。在大厅找到一具尸体,根据服饰和位置判断出来,大皇子叫道:“好生收敛,秘密运回东明。”
谋士去安排了,兄弟二人一齐都吐了。
大皇子身经百战杀人无数,什么样的死状都见过,但是他也吐了。烧焦的腐臭味,绝对是想象不出来的,一路上踏着焦黑的尸体走到这里,他已经到了极限。
吐过之后,士兵已经收拾了尸体。都已经烧焦了,已经无法辨认,只能挖个大坑一齐扔下去。
收拾尸体的时候,很多士兵都吐了。
魄罗王叛乱已经接近尾声,东明的大军获得全胜,可是却没有一个人露出胜利的喜悦。
从上到下都沉浸在抑郁的气氛中,因为这一场战争实在死了太多人了。死去的人是没法享受胜利的喜悦的,所以还活着的人,都在庆幸,却谁也不敢庆祝,因为真正该庆祝的,应该是那些死去的人。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胜利。
195普天同庆
东明的胜利很快也传到了大漠,得知魄罗王城已经被攻下,花梨立刻召集将领商讨跟魄罗王最后的决战。
其实在这之前,魄罗王已经知道了东明的胜利,已经知道王城失陷。火烧王府的惨剧。
得知花梨已经准备好最后的决战,魄罗王站在大帐之前,仰天长叹:“时矣命矣,没想多落得这样的下场。”
谋士站在他身后,道:“主上,我们手中还有可调动的大军二十万,是否要跟花梨谈判”
是的,他还有雄兵二十万,拼死一战花梨未必能赢,但是他已经失去王城,没有了后继补给,也绝对无法再战,这时候谈判是最好的。
但是,一代雄主落得如此下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
紧握宝剑,道:“传我帅令,大军即刻解散,各奔前程。”
谋士一惊,道:“主上,尚未到绝路,何故如此”
魄罗王冷笑,道:“即便谈判,也不过就是让我回到魄罗继续做我的藩王,但是肯定要削弱我的兵权,缩减我的领地。这些都还摆了,魄罗失陷,火烧王府。我一族上下四百余口尽数丧命,而今,我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这些将士都是无辜的,就不要让他们给我陪葬了。”
顿了顿,解下佩剑递给谋士,道:“你也走吧,相识一场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这把宝剑跟我多年,跟你一样都是我的老朋友,你带走吧。”
谋士没有去接,道:“士为知己者死,在下能跟我主相遇,想必是天意,既如此,也当跟随我主共赴黄泉。宝剑就带上吧,多年的老朋友,想必也不舍的离开我主。”
魄罗王哈哈大笑,道:“老夫纵横疆场一生,只佩服过两个人,一个是鼎王,一个是慕晓语。今天,我要给你磕头,能视死如归者,老夫也要佩服一下你。”说罢便跪了下去,叩首道:“对不住了老朋友,一生相交,没让你享尽荣华富贵,却要陪我共赴黄泉。实在是对不住。”
谋士也跪下叩首,道:“我主英姿,后世当会记得。至于功过,就当做风雨过去吧。”
主仆相互搀扶站了起来,哈哈大笑。
魄罗王的大军军心已乱,接到各奔前程的命令,立刻开始分家逃亡。
或是投奔花梨,或是回老家去,总之都走了。
第二天一早,还留下来的只有他的几个亲卫和几个跟他出生入死的将军。
这些人都是忠于魄罗王绝不会有二心的人,他们留下来也不是为了进行最后的死战的,是为了陪着魄罗王上路的。
花梨的大军已经到了他大营之外不到五里的地方;望着聚在身边的百十个人,魄罗王道:“这一遭已经添了够多的乱子,就不要再让别人麻烦了,咱们自己做个了结吧。”
众人作揖,道:“一切听凭主公安排。”
魄罗王喊道:“酒菜都端上来。”
大帐的帘子被掀起来,十五六人端着酒菜进来,在大帐里面摆放好。
魄罗王让众人坐下,道:“挤了一点,将就一点,很快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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