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逼人

    楚歌冷冷打了个寒颤。

    我和修仙小宫主是否搞好关系，还有这么重大的意义？

    他喃喃道，那啥，曹大爷，您见过这位小宫主的样子吗，她把脸洗干净再戴个假头套之后，长得咋样？

    还行，挺清秀的，不像特别刁蛮的样子，应该不难伺候。曹大爷说。

    那要不然，为了地球和平，为了全人类的福祉，为了科技文明在星辰大海中的美好未来，我就勉为其难，搞一下？

    楚歌想了想，郑重其事道，但事先声明，我绝不会低三下四，更受不得半点儿委屈，就算陪吃陪喝陪聊天，我也是有尊严的！

    这是当然，组织上也希望你能展现出地球人的风骨和尊严，要不卑不亢，有礼有节，该强硬的时候就强硬，甚至拿出地球男儿的铁血雄风，狠狠镇压她嘛！

    曹大爷大手一挥，豪气万千地说。




第二百零二章 楚歌的困惑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当然，距离真正实施，还有一段时间，不能如此草率，细节上还有很多地方要推敲，要把握不卑不亢的尺度，很多心理学家和社会学家都在把关，确保楚歌能把地球人的强大和善意都传递到位，又不至于搞出搞出麻烦。

    既然暂时不急，曹大爷就撂下话头，说起第二件事。

    上校拜托楚歌交给曹大爷的那枚芯片，里面存储着戈沃斯基将军和贝尔金董事非法交易的犯罪证据，已经被曹大爷转交给有关部门中交情深厚的可靠人士了。

    当然，他也没忘了留下好几个备份，发送给了遍布五湖四海的老战友。

    别看现在的曹大爷只是二三线小城市里一个默默无闻的退休老大爷，想当年在军队里，铁臂猿魔的赫赫凶名，可不是吹的，人脉自然深厚无比。

    你小子尽管放心，只要这些证据确凿无疑，就算我拼光这身老骨头，也要把戈沃斯基和贝尔金这两个害群之马，扒下一层皮！

    曹大爷把胸脯拍得山响，而且，你也不要担心他们财雄势大，沆瀣一气之类灵气刚刚复苏，全人类的修炼和进化问题是重中之重，甚至是构成我们这个文明的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这件事绝不会不了了之的。

    掷地有声的一番话，令楚歌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着胖老头义正辞严的表情，楚歌心中一动，实在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这位退休老大爷拖曳着几乎报废的心脏，继续战斗下去。

    楚歌想了想，将上校告诉他，失去超能力就等于变成太监的比喻，告诉了胖老头。

    曹大爷，您也在渐渐失去能力，连引以为傲的‘金刚秘法’都不能轻易发动。

    楚歌好奇道，难道您的内心就没有丝毫遗憾，就不想像上校那样‘重振雄风’吗？

    这个问题，令曹大爷咧嘴一笑。

    小子，你尝过女人的滋味吗？曹大爷问。

    那必须的。

    楚歌说，我祸害多少良家妇女了？

    行啦，没尝过就没尝过，在大爷面前还吹什么牛皮？

    曹大爷道，你们家许诺都告诉我了，你们机械系就是个和尚庙，你整天就喜欢和那些挖掘机还有工程机械待在一起，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你能祸害啥啊？

    不是，这个许诺，嘴上没把门，咋啥都往外说呢？

    楚歌涨红了脸，她，她一个小丫头，整天就知道看书，哪儿知道小哥的魅力

    行了行了，大爷就是和你随便一说，反正，如果你尝过女人的滋味，甚至到了大爷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这事儿吧，说有意思，当然很有意思，特别有意思，但你要说它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儿吗？也未必，来来去去就那两个动作嘛，慢慢你就厌倦了，就会发现，生活中还有很多高于它，高于本能，更有意思的事情，值得去追求。

    曹大爷想了想，道，这么说吧，排除那些特别天赋异禀，精力旺盛的人形凶器，就说一般人，在你第一次尝到肉味之后的一年，你每尝一次，往一个小瓶子里丢一颗豆子，到了一年后，你再尝一次，就从瓶子里掏出一颗豆子，那么等到你年老力衰，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差不多瓶子刚好倒空。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就是说，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可能最开始一年内搞这事儿的次数，就等于后半辈子几十年里搞这事儿的总和，说到底，它就是个动物的本能，但咱们人类，毕竟不能只是动物嘛！

    所以，上校的话，有没有道理？当然有道理，失去超能力就等于男人变太监，难受不难受？我也很难受啊！

    但换个角度讲，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年轻时再英姿勃发的男人，到老了也有垂头丧气的一天，要是所有老年人为了重振雄风就可以践踏一切底线，还不天下大乱？

    所以，作为一个失去能力的老年人，还是要慢慢学会接受自己的虚弱无能，试着和自己耷拉的骄傲和解，或者去找点儿别的乐子，比方说指点一下你这样的小家伙我说的，还算直白，不难懂吧？

    不算太难懂。

    楚歌道，但万一，我就是那种‘特别天赋异禀，精力旺盛的人形凶器’呢？

    曹大爷乐了。

    算了，老年人的道理，和你这样的小家伙的确说不着，你毕竟太年轻，人生的道路，终究要靠自己去走。

    曹大爷拍了拍楚歌的肩膀，终有一日，你会走到十字路口，面临究竟要成为‘曹大爷’还是‘上校宁烈’的选择，但关于这一点，无论我还是那个死鬼上校，都给不了你太多建议，小家伙，慢慢闯，慢慢看，慢慢选择吧！

    楚歌思索了很久。

    的确，曹大爷的话相当深奥，什么耷拉，骄傲，雄风的，好难懂。

    看来他还是应该先去找个女朋友，谈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再慢慢思考。

    但还有一个问题，估计不用谈女朋友，也可以弄明白的。

    曹大爷，我觉得您忽悠人，不是，您说服教育人的本领特别强，估计在军队里您就是搞思想工作的吧，过去半个月，我的三观有些混乱，感觉‘引导师’和‘上校宁烈’说的不无道理，有时候越想越偏多亏最近您经常来和我聊天，多少把我拽回来一点了。

    楚歌真心实意道，但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没想明白，希望您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能正面回答我。

    你说。

    看出楚歌的认真，曹大爷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从芯片里的证据，还有您那些老战友的反应来看，您觉得‘上校宁烈’的控诉是真的吗？

    楚歌道，戈沃斯基将军和贝尔金董事那样的大人物，真的在私底下搞非法交易？

    曹大爷沉吟片刻，点头道：目前还处在调查阶段，我不能轻易下结论，但根据我的判断，是的，不止他们，这个案子牵涉很广，说不定会一口气揪出上百个害群之马。

    这么多

    楚歌喃喃道，既然戈沃斯基将军和贝尔金董事的事情是真的，而且只是冰山一角，我又听上校宁烈说他和‘血鹰’威尔森在异界欠下累累血债的事情，看起来，‘地球联盟’并没有它宣传和我想象中那么光明，神圣，荣耀和正义。

    曹大爷嗤嗤笑起来。

    联盟本来也没什么神圣和正义。

    曹大爷笑道，小家伙，光是戈沃斯基将军和贝尔金董事这么点儿小事，就让你受不了了？想当年，大爷我走南闯北的时候，见到比这更加阴暗，更加龌龊，更加怒不可遏却无可奈何的事情，可不知有多少，你小子不行，心理素质还有待加强啊。

    曹大爷，这就是我的困惑！

    楚歌稍稍提高声音，我很想知道，倘若地球联盟并没有那么神圣和正义，在金碧辉煌的外表下面，仍有许多斑斑驳驳甚至阴暗腐臭的东西，我们还可以一如既往，理直气壮去保卫它吗？



第二百零三章 值得捍卫的今天！
    这个问题，让曹大爷认真思考了很久。

    然后他起身，给楚歌到了半杯水。

    从前有一个青年去见禅师，也问了一个类似的问题曹大爷将半杯水递给楚歌。

    然后禅师说，乐观主义者看到杯子是半满的，悲观主义者看到杯子是半空的？

    楚歌皱眉道，曹大爷，我真心诚意向您请教，您要是给我灌这些心灵鸡汤就没意思了，您总不至于要我当一个乐观主义者，只看光明，不看阴暗吧？

    年轻人，不要这么心浮气躁，听老头子把话说完嘛，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最大的毛病吗，那就是看得太少，想得太多，又喜欢用自己的想象来代替现实，太过理想主义。

    曹大爷说，不过，这也怪不了你，你出生在涅槃纪元，自幼生长着联盟掌控力最强，也是这颗星球上最安宁祥和的地方，你自然而然认为，联盟就应该是光辉的，正义的，神圣的，纯洁的，一尘不染的，而组成并捍卫联盟的那些人，也都是拥有高尚情操和远大理想，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圣人——你觉得这些非但天经地义，而且永远如此，就好像你天生就应该拥有一杯干净的水，喝光了之后，还有源源不断的无数杯净水等着你一样。

    但实际上，哪有什么天经地义，哪有什么绝对神圣和正义，从古到今，哪里找得出一个100没毛病的国家，除了实验室，又有哪里找得出一杯100没有脏东西的纯净水呢？

    而只要联盟有一丁点的问题，暴露出不可避免的阴暗面，你这样的年轻人就受不了，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欺骗，就心态失衡，全面崩溃，甚至破罐子破摔了——所以，‘引导师’这样的坏人，其实最喜欢找你们这种自幼生长在温室里，对联盟充满不切实际幻想的小青年下手，因为你们最好骗，最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从绝对信仰走向绝对反对，从幼稚相信联盟是100光明，走向幼稚相信联盟是100黑暗，还自以为这就叫‘成熟’嘛！

    无论‘引导师’还是‘上校宁烈’，他们的话有没有道理？单抠出1来，肯定有道理，说不定还充满了闪光点；同样，联盟有没有毛病，肯定也有，单抠出1来，说不定黑得吓死人，但咱们不能拿上校和引导师那1的正确，和联盟1的错误来比较，总要看另外99是什么样子，还要看发展的趋势，是吧？

    楚歌深思起来，想要喝一口水。

    却发现曹大爷已经把端给自己那半杯水，拿回去自己喝了。

    引导师和上校的鬼话，可糊弄不了我，因为我这样的糟老头子，是从联盟还没诞生的灾厄纪元一路挣扎过来的，我们亲眼见到亲身经历过没有联盟的时期，知道那混乱而黑暗的日子，究竟有多么糟糕。

    曹大爷继续道，我们也知道，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联盟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金碧辉煌完美无缺的圣殿，建立联盟的也不是什么毫无缺点的圣人，他们更没有点石成金，一下子就把满目疮痍变成世外桃源的魔法。

    那些缔造联盟的人，不过是在浩劫中伤痕累累，在彼此警惕和攻击中苟延残喘的幸存者，既像是互相撕咬即将同归于尽的野狗，又像是渴望取暖，但又怕被彼此刺伤的豪猪，或许昨天大家还背靠着这颗星球上最大的几座核武库，只消一念之差，就能把人类文明的痕迹从浩瀚如烟的历史中彻底抹去，但今天，大家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只能捏着鼻子坐下来谈判，和解，统一。

    建立联盟的历史既不神圣，也不有趣，甚至谈不上有多少正义，反而充满了阴谋背叛斤斤计较和互相算计——太久了，地球人各自为政而且互相杀伐实在太久了，我们从生理和心理到文化和技术上，根本没准备好迎来一个全球大一统的新体系，是末日浩劫，是灵气复苏，是修仙文明和魔法文明的发现，逼迫我们跨越原本应该用千年万年走完的文明之路，最终诞生一个畸形丑陋的‘早产儿’——地球联盟！

    联盟诞生之初，根本没人看好这个貌似可笑的组织，大家都觉得，那么多民族，那么多信仰，那么多意识形态和融入血脉的骄傲，那么参差不齐的经济发展水平，还有那么多从旧时代遗留下来，冥顽不灵的利益团体方方面面，都是矛盾，没有任何力量能完成整合，用不了几年，这个马戏团一样的组织就会分崩离析。

    谁都没想到，我们跌跌撞撞一路走来，竟然用几十年时间，消弭了至少一半民族信仰意识形态和经济利益方面的隔阂，消灭了大规模内部核战争的可能性，恢复了全球大部分地区的生产建设和社会秩序，令越来越多人深深相信，我们同属于一个‘人类命运共同体’！

    不容易啊，若非亲身经历一切，伴随着联盟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人，绝对难以想象，这是多么大的奇迹，甚至是不折不扣的‘神迹’！

    而这一切，不是因为我们有多么大的理想抱负，也不是我们的道德情操有多高尚，更不需要100的光明和正义，就是简简单单三个字，‘活下去’，我们都想要活下去，联盟能帮我们活下去，还能活得更好，如此而已。

    活下去？楚歌若有所思，咀嚼着这三个字。

    这就是我和你，糟老头和小青年最大的区别。

    曹大爷道，我经历过没有联盟的黑暗年代，我也知道建立联盟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德性，知道有多少利益集团在斗争和制衡，甚至，当我自己为联盟而战的时候，我心里也没有任何高尚和神圣的想法，我只想活下去而已。

    所以，我可以容忍联盟的不完美，不会对那些阴暗面大惊小怪，也不期待有任何一种魔法，在明天就把地球联盟建设成金碧辉煌毫无瑕疵的理想国。

    联盟在我这儿，是从零开始，一点点成长，是在一张黑纸上点白点，慢慢用白色将黑色淹没——倘若它现在看起来还有1的黑暗，甚至有49的黑暗，那有什么稀奇，要知道在过去，这张纸可是100全黑的啊！

    就说戈沃斯基将军和贝尔金董事，你觉得他们的行为很过分，让联盟的光辉形象在你心里部分崩塌了，是不是？

    可你要知道，现在有了联盟，他们只能偷偷摸摸搞这些窃取和非法交易战略资源的事情，我们有曝光和调查的渠道，一旦证据确凿，他们将接受公开公正公平的审判。

    几十年前，没有联盟的黑暗时代呢？以他们的身份，很可能就是占山为王，割据一方的军阀匪帮和坐拥大批奴隶的私人矿业集团老板，一旦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现了某种资源，当然100归自己享用啦，谁能监督和制裁他们？

    在那个弱肉强食，以暴制暴的世界里，恐怕只有掌握比他们更强大暴力的人，才能制裁他们，然后呢，事情会变得更好些吗，不可能的，那些比他们更强大的暴君，更不会将一丁点资源，从指缝里漏出来了！

    所以，从灾厄走向涅槃，地球联盟的诞生，难道不是一种进步？既然今天比昨天更好，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明天会比今天更好呢？这个比昨天好，又将通往更好明天的今天，难道不值得我们豁出一切去捍卫吗？

    曹大爷的话，像是一枚枚重磅炸弹，将楚歌脑海中那座金碧辉煌，过于理想，因而脆弱不堪的宫殿砸了个粉碎。

    残垣断壁之上，支离破碎的砖石和瓦砾，却慢慢凝聚出一座新的，其貌不扬，却更加坚固的宫殿。

    曹大爷一饮而尽，把空空如也的水杯递给楚歌。

    楚歌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口渴吗，要不要喝水？曹大爷很和蔼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