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逼人

    “所以，你们告诉我，只要继承了全部的太古之力，就能成为三界至强，解决眼前的一切问题，甚至领导地球，碾压修仙界和幻魔界——这一点，我并不完全反对。

    “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太古文明，岂非应该万世不灭？为何又烟消云散，直到今天，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遗迹，孤零零的坟墓？

    “难道，过于强大的力量本身，都蕴藏着致命的副作用，在解决一个问题的同时，会带来新的问题？甚至将力量的拥有者，扭曲改造成面目全非的模样，改造成没有自我意志的奴隶？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不得不思考清楚——即便太古之力貌似真能解决现代地球文明的燃眉之急，但它是否会将现代地球又变成另一个太古地球，令我们面临比修仙界和幻魔界更严重的，根本无法解决的灭顶之灾，走上和太古文明一样的毁灭之路？”

    丧尸们沉默不语。

    血肉模糊的脸上，都流露出凄然和惭愧的表情。

    “你们不是我的至亲好友，不是许军、许诺、小宫主、关山重、云从虎和俞会长，这里也不是修罗地狱般的血色未来，我已经彻底清醒了。”

    楚歌环视四周的血雾，眼神却前所未有地清澈，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所有一切——无论刚才花团锦簇，万众欢呼，雕像林立的所谓‘光明未来’，还是眼前这个尸山血海，支离破碎，熊熊燃烧的‘血色未来’，都是你们的精神攻击，是你们输入我脑中的幻象。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真正的我，应该才刚刚扑入洞中世界深处，洞中之洞里面的青铜之门，触碰到了太古的核心。

    “真是神奇的力量，明明才几分钟甚至几秒钟的时间，却能让我感觉像是流光飞舞，光阴似箭，几十年一晃而过一样，甚至让我度过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几十年，两段记忆都同样鲜明、深刻、栩栩如生。

    “若非你们营造的未来，还存在一些致命的缺陷——比如，我的至亲好友，都是心志坚毅，视死如归的人，倘若他们真的面临这样血流漂杵的黑暗未来，绝对会咬紧牙关，血战到底，而不是像你们一样，只会朝我伸手哀嚎，求救。

    “如果不是这样，我还真有可能被你们骗过去了。

    “看来我已经触碰到了太古的奥秘，你们都是太古人？

    “你们的确很强，以你们如此强大和细腻的精神力量，想要毁灭我，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现在我识破了你们的阴谋，拒绝踏入你们的陷阱，你们是否就要恼羞成怒，撕破脸皮，将我轰成齑粉了？

    “你们尽可以毁灭我，将我从大脑到脚趾头，每一颗细胞都烧得灰飞烟灭，却绝对无法阻止我思考，也不可能改变我的想法。

    “单纯依靠力量，无法拯救地球文明。

    “从第一头猿人高举木棍和石块，朝野兽的脑袋狠狠砸过去，一直发展到今天，地球人研发出了足以毁灭地球一百次的核武器，地球文明的战斗力何止增强了百倍。

    “但我们的安全系数，真的提升了一百倍么？每个人的幸福感，都提升了一百倍么？我们这个社会的公义，法律，道德，真的提升了一百倍么？还是说，仍旧是和猴群一样，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输家只能接受奴役甚至灭亡？

    “甚至，如果不是灵气复苏引发了天地异变，令全球各大国家纷纷崩溃，成立了大一统的联盟来对抗灾厄纪元，很有可能，全面核战争早已爆发，地球文明早已毁灭——人类可以用核武器彻底灭绝自己，但原始人依靠石斧和骨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彻底灭绝彼此，如此说来，力量的膨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既然今天的地球人，连核武器这样的力量，都不能完全掌控，就像是三岁孩童耍大刀一样，分分钟有可能弄伤自己。

    “那么，谁知道当我们贸然接受了来自太古的馈赠，掌握了比核武器更强大百倍的力量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顿起’，我不是什么道德纯洁无瑕的圣人，我隐隐有种感觉，倘若自己真的掌控了镇压三界的力量，这力量肯定会畸形膨胀并彻底失控，剥夺我的自由意志，却令我的**无限增长，最终，把我变成面目全非的怪物，干出比那个所谓的‘光明未来’更可怕万倍的事情。

    “而且，我也很了解自己的同胞，地球人同样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善男信女，某些情况下，他们是极容易受到煽动和欺骗的乌合之众，是百分之五十的天使和百分之五十的恶魔，随时都会转化成野兽，不，人类本来就是野兽的一种，只是时时刻刻注意伪装自己而已。

    “如果贸然将全部太古力量引入现在的地球文明，再加上别有用心之辈从中挑唆，地球人肯定失控，即便原本并没有大举侵略修仙界和幻魔界的计划，都极有可能变得骑虎难下，当局不得不响应民意滔滔，利用太古之力，对修仙界和幻魔界大举进攻。

    “很可惜，自古以来，单纯的暴力从来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因素，即便暴力在战场上真能节节胜利，对于卷入战争的普通人，在战场上血肉横飞，用残缺不全的肢体换来一枚枚熠熠生辉的勋章，这究竟是好是坏，仍是未知之数。

    “更何况，我不觉得修仙界和幻魔界，作为两个研究神秘力量千万年的古老世界，会没有压箱底的底牌。

    “一旦地球远征军真的长驱直入，摧枯拉朽，即将横扫他们的文明，我相信，修仙界和幻魔界的老怪物们，一定会恼羞成怒，豁出老命，拿出底牌，和地球人同归于尽。

    “到时候，地球人大获全胜的黄粱一梦，就真要幻灭成尸山血海的修罗地狱了！

    “看，我光是随便想想，就能想出这么多单纯用暴力无法完美解决的问题，未来的变数实在太多，没有人能彻底掌控未来，更没人能凭一己之力，凭借天降神魔的身份，控制所有人的未来，我也绝不愿意扮演这样的角色！

    “所以，如果你们真是太古人，真的在寻找继承者或者说傀儡的话——

    “要么，现在就将我毁灭，连灵魂的渣滓都不剩下。

    “要么，就撤销这些装神弄鬼的无聊把戏，露出你们的真面目，告诉我来龙去脉，前因后果！

    “在没有看清楚真相之前，我是绝不会稀里糊涂，和你们合作的！”

    楚歌的声音，如同一颗颗重磅炸弹，在修罗地狱中炸出惊涛骇浪般的动静。

    丧尸们纷纷失魂落魄，用无比敬畏和困惑的眼神看着他。

    仿佛很难理解，古往今来，亿万年的岁月里，怎么会出现楚歌这么“奇葩”的存在，面对足以镇压三界的力量，思维仍旧如此清晰，头脑还是这么冷静。

    楚歌轻轻叹息。

    他不是圣人，原本自然做不到时时刻刻都心如止水。

    但是——

    他的灵魂深处，盘踞着一头吞噬兽。

    从吞噬兽的挣扎中，他看到了吞噬帝国的结局。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自身的傀儡
    别说仅仅拥有三颗星球的太古文明。

    即便强如吞噬帝国，能从恒星甚至黑洞中汲取力量，纵横星海，镇压宇宙，最终仍旧在最强横霸道的时候骤然崩溃。

    与其说吞噬帝国是崩溃于什么病毒或者细菌之手，倒不如说，是被自己过于强大的力量压垮。

    就好像过于庞大的星球，在质量无限提升之后，就会不可遏制地陷入坍缩，变成吞噬一切的黑洞那样。

    或许，吞噬帝国曾经是一个高度发达，繁荣昌盛的文明，但对力量毫无节制的从痴迷，让他们忘记了“文明”二字的真义，忘记了自己究竟要追寻什么东西，最终，吞噬了整个宇宙，也吞噬了自己。

    楚歌不希望现在的地球文明，踏上太古文明的旧路。

    也不希望一成不变地全盘接受吞噬兽的传承，创造第二个吞噬帝国——果真这么做，等待着他的，无非也是在力量达到极限之后，再次不可遏制地坍缩而已。

    所以，他才能如此清醒，并不鲁莽追求所谓“至高无上的力量”。

    浩瀚星空下，倘若真有某种至高无上的东西，那也应该是“智慧”，而不是单纯的“力量”。

    面对楚歌的凝视，丧尸们沉默了。

    他们在沉默中动摇，在动摇中叹息，在叹息声中，伪装片片剥落，他们再次融化，变得稀烂如泥，和周遭世界融合到了一起。

    周遭天地亦开始摇晃。

    整个世界都在褪色，分裂和消失。

    高楼大厦的残垣断壁，都像是瀑布般分解并流淌到了地上，刚刚还是血雾弥漫的战场，很快变成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大地，蜷缩在壕沟里的人们，和耀武扬威的入侵者一起崩溃，化作银白色的细沙，仿佛拥有生命，糅合到了一起。

    很快，整片“修罗地狱，血色未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是一座银白色的辉煌城市，一座高楼林立，鳞次栉比的太古城市，车水马龙，繁花似锦，唯一的问题是没有颜色，就像一片银白色的群雕，或者没有上色的模型。

    太古城市的模型，仅仅维持了几秒钟，也在“沙沙”声中崩溃。

    这次，青铜之门里面的太古遗迹，终于呈现出它真实的全貌。

    这是一片如水银般缓缓流淌的银色沙滩。

    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空间，就像是一座纯度极高的白银矿洞。

    放眼望去，洞壁和穹顶之上，到处都是银光闪闪的石柱，石笋，甚至触手般的白银藤蔓。

    楚歌的双脚浸没在白银细沙中。

    这些沙砾细腻至极，虽然淹没到了膝盖的位置，却丝毫不让人生出滞碍之感，反而有一股股暖流，顺着脚底的穴位，涌入楚歌的身体，产生一股股很舒服的推动力。

    楚歌弯腰，捻起一撮白银细沙。

    发现这是一种介乎于固体和液体之间的物质，又同时拥有两者的特性，伴随着他的灵能灌注，能轻而易举塑造出各种形状。

    “纳米机械？”

    楚歌心中一动，发现组成这片白银世界的物质，和他从龙象壮骨丹以及琥珀之血中吸收的纳米机械非常相似。

    不过，这里的纳米机械数量也实在太多了，难道整座矿洞，甚至整片太古遗迹，都是由数不尽的纳米机械组成？

    楚歌眯起眼睛，环视四周。

    很快看到了孟马等绝世凶人以及李建国。

    不过，他们的状况可不太妙。

    孟马，青铜面具人，罗药师以及细菌博士李心莲，四人占据一个角落。

    李建国则占据了另一个角落。

    无论是正是邪，他们身上都捆绑和戳刺着成百上千根的银色丝线。

    这些银色丝线，是从白银世界的各处生长出来，犹如太古遗迹的神经，又像是操纵傀儡木偶的提线，轻轻刺入他们的手腕、脚踝以及脊椎。

    特别是，顺着耳朵、鼻孔和眼角，刺入他们的大脑，令他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正邪双方，就在白银丝线的操纵下，尽情释放他们的力量和**，坐着各种荒诞不经的迷梦。

    “哈哈哈哈，我成功了，我终于拥有了绝强无匹的力量，放眼三界，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楚歌听到孟马发出狂妄至极的笑声，脸上浮现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双眼明明睁着，但眼球四周都深深刺入银白细丝，空洞的眼眸深处，泛出七彩斑斓的幻影。

    他双手叉腰，昂首挺胸，踌躇满志的模样，就像一位九五之尊正在检阅忠心耿耿的百万大军。

    楚歌在心中轻轻叹息，不知道孟马究竟看到了什么样的“未来”。

    是像自己一样，看到亿万民众对他顶礼膜拜，供奉他为三界之主，为他竖立无比巍峨的雕像？

    还是看到穷凶极恶的异界入侵者，都在他的铁拳下瑟瑟发抖，跪在他的脚下，祈求他的饶恕？

    孟马的灵魂里，可没有吞噬兽这么古怪的东西，就凭他的小体格，肯定扛不住如此强烈的诱惑，这家伙彻底完蛋了，沉迷于幻象中拔不出来了。

    楚歌摇头，为孟马感到悲哀。

    其余几名凶人，亦是同样深陷幻象不可自拔，丑态百出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小丑。

    忽然，这些凶人张牙舞爪，狠狠纠缠到了一起。

    “你们这些白痴！”

    楚歌听到，孟马的笑声一下子变得狰狞和尖锐起来，“真以为我会将太古的力量，和你们分享吗？”

    不知是银白细丝扯动着孟马，还是孟马拖曳着银白细丝，他朝神秘面具客，细菌博士李心莲还有邪恶修仙者罗药师攻了过去。

    而李心莲博士等三大凶人，亦是早有准备，甚至先发制人的样子，几乎同时朝孟马，也朝彼此出手。

    “是我的！”

    “松手，太古的力量是我的！”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只有我才是三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在，只有我，你们统统给我死！”

    “谁敢阻挡在我的面前，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神魂都永不超生！”

    楚歌分不清这些人究竟处在幻象中，还是现实中。

    说是幻象，但他们明明瞪大了眼睛，也看得见彼此，致命的攻击都非常精确。

    说是真实，但他们怎么没有发现，周围只不过是一片银白色的沙滩和矿洞，根本没有所谓的“太古之力”？

    “哈哈哈哈，杀死你，杀死你，赢家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四大凶人异口同声，发出刺耳的笑声。

    楚歌看到他们在彼此身上戳出一个又一个透明窟窿，甚至连五脏六腑都从伤口中喷涌而出。

    但银白色的沙砾很快化作某种半流质，粘稠如水银的东西，覆盖到他们的伤口上，就像是琥珀之血一样，拥有不可思议的疗伤效果，很快令伤口消失不见，血肉恢复如初。

    四大凶人无知无觉，已经被力量和**冲击得没有了痛觉，就这样继续厮杀，如鬣狗般互相撕咬和啃噬着。

    看着这一幕，楚歌深深后怕。

    如果自己的意志，不是百分之百坚定，头脑，不是百分之百清醒的话。

    极有可能，自己也会落入四大凶人一样的处境，无论什么“光明未来”还是“血色未来”，只不过，都是这些纳米机械操纵的幻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