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逼人

    然后，这团诡异的光斑就渐渐黯淡，融入夜空，消失不见了。




第十章 曹大爷
    血夜，金珠，天上的洞，洞里的人所有一切，构成一幕妖异的画卷。

    楚歌艰难吞了口唾沫，纠结要不要去社区派出所报警，或者回去把许军喊上。

    回头看时，四周不知什么时候涌起迷雾，近在咫尺的居民楼都影影绰绰，像是海市蜃楼。

    佩戴在手上十九年的珠子，在这样一个妖魅的夜晚发生异变，恍恍惚惚，楚歌受到莫名的吸引，从绿化带里捡了一根还算粗壮的树枝，壮着胆子向洞中人落下的方向走去。

    幸福新村规模很大，但平常的午夜，小区深处也算不上人迹罕至，不时有巡夜的大爷会喊几声门窗关好，自行车锁牢，带给人虚幻的安全感。

    这也是楚歌敢大着胆子走过去的原因。

    但越往前走，迷雾就越浓，不知何时，他彻底看不清身后的楼房和灯光，像是走进了另一方世界。

    楚歌浑身冰冷，心跳如鼓，越来越后悔，他贴着墙根，蹑手蹑脚，进退维谷。

    就在这时，远远的，他看到了那个人。

    不，楚歌不敢确定，那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那东西有着两米多高，头发乱蓬蓬沾满了血渍，面孔发黑如僵尸，身形壮硕如铁塔，分不清是巨灵还是山魈。

    他穿着支离破碎的绿袍，像是蚊帐混搭着渔网，上面还绣着一串串歪歪扭扭的鬼画符，花插着白骨和魔头什么的。

    脖子上套着一圈小小的骷髅头，背后悬挂着一柄鬼头大刀，刀身上缭绕着细微的煞气和血雾，活脱脱刚从游戏里钻出来的修仙者，还开了最强特效，烁烁放光，一点儿锯齿都没有。

    绿袍怪人似乎不太适应地球的环境，就像恐龙也不太可能适应今天的空气一样，弯腰呕吐，吐出一滩墨绿色的浓稠液体。

    随后，他直起身子，壮硕无匹的血肉深处，发出噼噼啪啪的骨骼爆响，脖子如生锈的机械般僵硬扭动，看着四周的高楼大厦和远方市中心的星星点点，丑脸上流露出茫然的表情。

    不过，脑袋扭到楚歌的方向时，绿袍怪人却像是饥肠辘辘的豺狼发现了猎物，舔了舔嘴唇，混浊的眼珠深处，绽放出凶残的光芒。

    他发现我了？

    楚歌心底，一片冰凉，就像是有人从他的尾龙骨往上，狠狠插进来一根冰锥。

    现实中的修仙者，那种强大残暴霸道势不可挡的感觉，就像是数百万年前的原始食肉兽，无与伦比的压迫力，远胜游戏百倍，不是普通人可以抗衡。

    他是什么东西？真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好像游戏里的修仙者，这是幻觉吧，一定是幻觉吧，是我沉迷游戏，产生的幻觉吧？

    楚歌的牙齿和膝盖都不争气地颤抖着，完全无法思考。

    绿袍怪人咧嘴一笑，朝楚歌的方向跨出一步，打碎了大男孩的幻想。

    就在楚歌濒临崩溃，忍不住要尖叫时，一束亮光，忽然打到绿袍怪人脸上。

    怪人倒退两步，伸手挡住光柱，眯起眼睛朝光源望去。

    对楚歌而言，这束亮光不吝于死亡之海中的灯塔，他充满劫后余生的侥幸，瞬间涌出一身粘稠的汗水，强忍兴奋和恐惧，同样朝光源望去，想知道救星是谁。

    然后楚歌就看到了——

    社区的曹大爷。

    楚歌不知道该用什么脏话，才能描绘自己此刻的心理。

    曹大爷早些年是居委会的治保主任，老爷子当过兵，据说年轻时五湖四海都闯荡过，还去支援过欧洲的重建工作，老了才落叶归根，回到家乡发挥余热。

    楚歌小时候挺怵曹大爷。

    那时候老爷子刚从军营回到老家，身上还带着戎马生涯的肃杀之气，真是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满头板寸银发，简直一头吊睛白额猛虎，不用瞪眼都能止小儿夜啼。

    楚歌许军这些幸福新村的坏小子们，见了曹大爷，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

    退休生活过久了，曹大爷身上的铁血杀伐之气也渐渐消磨殆尽，像是吹了气的皮球一样胖起来，头发也慢慢掉光，变成一个腰围三尺三，体重两百二，慈眉善目，弥勒佛一样的居家胖老头。

    后来年纪实在太大，干不动治保主任，就在社区当个顾问，主要负责环保垃圾袋的发放，查抄水电煤气表等各项工作。

    胖老头挺失落，把精力都放在吃上，倒是磨练出一手好厨艺，整个人沾染了人间烟火之气，愈发显得可爱。

    楚歌挺喜欢现在的曹大爷——见到曹大爷就像见到自己死去的外公，有种亲人的感觉。

    而且，曹大爷对待工作尽心尽责，年年都是社区优秀工作者，楚歌记得很清楚，老妈生病那几年，曹大爷代表社区来慰问了好几次，了解他们的困难后，主动跑前跑后，帮他们申请医疗补助，又托老战友买了一些市面上很少见的特效药，缓解痛苦，提高生活质量，帮了老妈的大忙。

    楚歌想给他药钱，他却总是摆手，说不值几个钱，别算来算去怪麻烦的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过去几年幸福新村有不少好心人帮过自己家，楚歌心里都有一本账，曹大爷必须排在前几位。

    今晚大概轮到曹大爷值班巡夜——他这么大年纪，又是部队退下来的，很受尊敬，谁敢给他安排巡夜这样的苦差事？但胖老头有个倔脾气，非要轮班，说老年人晚上睡不着，出来活动活动腿脚对身体好，能延年益寿，谁都拦不住他。

    他还是那副打扮——光秃秃的脑袋上扣个半旧不新的遮阳帽，上面是夕阳红旅行团几个字，上身一件千疮百孔的破背心，背心上印着幸福老年篮球队，下身一条肥大的格子裤衩，趿拉着一双快断掉的人字拖，手里抡着一根甘蔗长短的手电筒，挥舞起来能当狼牙棒使，胖老头没少用它抓小偷，斗歹徒。

    绿袍怪人和曹大爷，两者画风相差极大，前者就是上古凶兽，后者就是上古熊猫，憨态可掬那种。

    曹大爷却怡然不惧，虎目圆睁，手电筒一直照着绿袍怪人，步步逼近。

    曹大爷，别上去啊！

    楚歌忍不住想叫，胖老头大约没玩过《地球无双，不知道修仙者的厉害，喉咙深处却像是堵着一坨冰块，怎么都叫不出声。

    绿袍怪人眼底放出极度危险的精芒，脸上浮起一道道狰狞的经络和血管，肌肉和骨骼一寸寸绷紧，宛若扑击之前的猛禽。

    别害怕，这里是地球。

    曹大爷看清楚对方的青面獠牙的，终于将手电筒挪开一边，字正腔圆，沉稳道，地球人民欢迎你，来了就是地球人。

    楚歌：

    绿袍怪人：



第十一章 非常协会
    你刚穿越过来，正遭受‘穿越综合征’的困扰，是不是觉得心慌意乱，头痛欲裂，觉得周遭的世界很陌生，很危险？

    曹大爷七八十岁人了，却煞有介事说着中学生听了都害臊的台词，放心，这是正常现象，很快就会缓解——地球是一个环境优美，宁静祥和的地方，不要这么凶神恶煞，舞刀弄枪，咱们先把各自法宝放下，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曹大爷晃了晃手电筒，示意这就是他的法宝，然后把手电筒缓缓放到地上，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楚歌躲在角落里，听得目瞪口呆，什么穿越综合征，什么法宝，曹大爷究竟在说什么？

    楚歌很想不顾一切扑上去，拽着胖老头就跑，但他双腿发软，小肚子直抽抽，根本挪不动步。

    不知道绿袍怪人有没有听懂曹大爷的话，狞笑一声，把背后的鬼头大刀拽到腰间，轻轻摩挲着，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忽然脸色一变。

    相信你已经发现，地球的灵气浓度，比修仙界要低很多，所以彼此的力量运行法则，也大相径庭，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无法沟通，更不代表大家非要兵戎相见。

    曹大爷心平气和地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曹小华，是非常协会的工作人员，你叫我曹大爷曹师傅老曹甚至小曹，都行，我们‘非常协会’是地球上一个专门处置非常事件和超凡生命的非营利性民间组织，什么修仙者魔法师圣骑士上古凶兽神话生物超能失控生化丧尸未来科技智械生命在东半球这边呢，都归我们管。

    本协会的宗旨是在灵气复苏的新时代里，稳定社会秩序，维护地球和平，化解超凡生命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让刚刚觉醒的异能者感受到社会的温暖，让误入地球的修仙者和魔法师都感到宾至如归，让广大人民群众都能享受灵气复苏带来的好处，携手共建新地球的美好明天，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采用武力，也希望你能控制自己，彼此展开真诚友善热情的沟通，构建地球和修仙界之间的友谊之桥。

    绿袍怪人继续处在一半警惕一半懵逼的状态中。

    什么鬼？

    楚歌的下巴都快砸到脚背上，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受到极大冲击，非常协会，不就是《地球无双的制作方吗，该不会，我的天，该不会游戏都是真的，或者即将发生吧？

    轰！

    尖端虚拟技术，不计成本的大规模推广，玩游戏也能增强身体素质，甚至还进入中学课堂，即将列入高考必考科目种种证据，全都串联到了一起，化作晴天霹雳，把楚歌的大脑炸得一片空白。

    哎呀，你还受了伤，需要立刻治疗，别不当回事儿，以为抹点儿灵丹妙药就行——在修仙界是行了，但地球上有很多你们那儿没有的细菌和病毒，很容易顺着伤口钻进体内，你没有相应的抗体和免疫机制，万一得个地球破伤风败血症，治疗起来很麻烦的。

    曹大爷的业务非常熟练，虽然对方充耳不闻，他还是耐心解释着，所谓‘细菌和病毒’，姑且当成一种极厉害的瘴气吧，你应该知道，修仙世界，广袤无垠，很多异域都有烟瘴横行，还有无影无形的魔雾弥漫——某种意义上说，地球就是一处非常特殊的异域，或者说，最特殊的异域。

    绿袍怪人看看自己右肩腰胯和右腿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满不在乎地啐了口碧绿色的唾沫，并不放下法宝，反而握着鬼头大刀，主动逼近。

    壮硕如铁塔的身形，在血夜的映照下，影子将曹大爷完全吞噬。

    虽然没有抽刀，但指尖却发出吱吱的声音，十个碧油油的指甲渐渐伸长，好似十把淬毒的匕首。

    邪恶和轻蔑之意，溢于言表，在绿袍怪人眼中，曹大爷大约只是一块会走路的肥肉，正好拿来大快朵颐。

    就连藏匿在远处的楚歌，也能感受到绿袍怪人那股扑面而来，腥臭无比的恶意。

    站住，别动，珍惜你为数不多的机会，地球人民热爱和平，但也绝不惧怕战争！

    见对方油盐不进，曹大爷的腰杆一寸寸挺直，捡起手电筒，当狼牙棒那么挥舞，语气严厉也起来，非法入境者请注意，你已进入地球联盟的合法领土，并携带未经检测和封印的管制武器，限你三秒之内放下法宝，举手投降，否则，我将以地球的名义，对你采取强制措施，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由你自己负责！

    正气凛然的架势，让楚歌又想起小时候干坏事被曹大爷抓住的恐惧。

    然后，曹大爷就连人带手电筒，被对方一巴掌拍飞了。

    速度实在太快，楚歌根本没看清楚发生什么事，只见绿袍怪人不耐烦地撇撇嘴，一挥爪子，曹大爷就飞到了几十米外，狠狠撞在一颗合抱粗细的大树上，咔嚓一声，不知道断的是树干，还是脊椎。

    啊！楚歌惊呼，拳头下意识攥紧。

    嗬嗬。绿袍怪人发出野兽般的狞笑，身形一晃，怪爪张开，如鹰隼从天而降。

    楚歌只觉眼前一花，绿袍怪人就出现在面前，怪爪深深刺入他的血肉，肩胛骨都要被怪人捏碎，疼得他双腿乱蹬，踢在对方身上，和踢在花岗岩上一样。

    现在，楚歌的脸和绿袍怪人的脸，只差二十公分。

    他可以清晰看到对方齿缝间的碎肉，闻到死亡的气息。

    虽然在游戏中数千次和修仙者生死相搏，现实中的楚歌，眼前还是泛起阵阵黑潮，心脏和浑身毛孔一起收缩，思维陷入恐惧的泥淖，根本叫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股怪力，从右侧狠狠冲撞，好似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把绿袍怪人撞飞出去，碰撞瞬间，甚至能听到怪人体内咔嚓咔嚓，筋断骨折的声音。

    楚歌只觉天旋地转，自己被人一把抄住，安全着陆。

    小楚，怎么是你？

    是曹大爷，他竟然没死，甚至还大发神威，把修仙者撞了出去，万岁！

    楚歌心里一阵欢呼，大脑神经和周身肌肉渐渐恢复了活力，结巴道：我，我出来夜跑，曹大爷，您没事吧，那究竟是个啥？

    是个cosplay爱好者，就住在前面二十五幢三单元，整天沉迷于《地球无双之类的虚拟游戏，喜欢把自己打扮成游戏里修仙者的模样，这不，女朋友嫌他没出息，前两天刚分手，精神受到刺激，大半夜不睡觉，穿着cos服装就出来兴妖作怪。

    曹大爷语重心长地说，所以说，你们年轻人还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玩游戏可以，别沉迷，知道吗？

    曹大爷，您编瞎话的技术可以啊，还‘cosplay爱好者，就住前面二十五幢三单元’，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我亲眼见到他从天上的洞里掉下来，还听到您那番话，非常协会什么的，我差点儿信了！

    楚歌又气又急，您编瞎话之前也不想想，就，就这造型的哥们儿还能有女朋友？连我都没女朋友，他这样的，能有女朋友？

    楚歌有个毛病，一紧张话就多，哎，说着说着，就不紧张了。



第十二章 曹大爷，变身！
    曹大爷愣了一下，没想到楚歌的心理素质这么好，这么快就缓过神来，而且思考问题的角度这么奇葩。

    好吧，他是修仙者——真正的修仙者。

    曹大爷承认了，盯着不远处砸塌一堵矮墙，正在挣扎和恢复的绿袍怪人，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原来胖老头也受了伤，油光发亮的胖脸一阵阵泛着惨白。

    曹大爷推了楚歌一把，没时间解释了，快跑，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跑

    楚歌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迷雾仍未散去，虚无缥缈，朦朦胧胧，恍若仙境或者鬼蜮，真奇怪，他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附近居民楼里竟然没人发现？

    楚歌连连点头，对，我们快跑吧，跑出去报警，叫警察，不，叫军队来，用大炮轰死他！

    按照游戏里的说法，没有什么修仙者是大炮或者导弹无法解决的，如果一门大炮一颗导弹解决不了，那就后面添几个零，万炮启发，上万吨的重磅炸弹，保准轰成碎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