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逼人

    逃出三五十米后，手雷引爆油箱，汽车化作一团猛烈的火球，在渐渐稀疏的雨幕中冉冉升起。

    这么做，既能吸引巡逻者的注意力，亦能销毁留在灰蛇身上的伤痕，让对方无从判断楚歌究竟如何杀死他。

    信息，关于自己存在的一切信息，楚歌统统都想抹杀掉，至少要干扰掉。

    趁着对方几辆摩托朝燃烧的汽车残骸赶去时，楚歌将地狱十项中攀越建筑外立面的技巧发挥到极限，不是在地上跑，而是在地面和墙壁的夹角，如一条巨大的壁虎，无声无息地爬行。

    在对方的车灯扫到围墙尽头之前，楚歌爬过拐角。

    嗡嗡嗡嗡，天空中有旋翼式侦察无人机升起，以燃烧的汽车残骸为圆心，呈扇形向外扩散，正对着化工厂外围，楚歌来的方向找了过去。

    好险。

    楚歌稍稍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有傻乎乎原路返回，否则，跑得再快，又怎么跑得过无人机和狙击枪的子弹？

    但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

    即便隔着厚厚的围墙，楚歌都能听到里面不时传来的枪声。

    声音并不密集，没有新人那种手忙脚乱恨不得瞬间把所有子弹都射空的慌张，充满了精确和冷静的味道双方都是。

    楚歌不想知道究竟什么人在里面较量，他只想逃，只想活下去。

    可是，除了环境复杂的化工厂里面还能稍稍躲避，又能往哪儿逃？

    逃是逃不出去了，还是想办法，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楚歌想得很清楚，无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终究邪不胜正嘛，这里离开灵山市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只要市区方面的军警和特工反应过来，大部队拍马杀到，雇佣兵和天人组织肯定不敢正面对抗的。

    否则，他们也不用煞费苦心，搞出聚灵阵的阴谋，来声东击西了。

    换言之，他们不可能在这里待多久，达到目的，肯定逃之夭夭。

    自己固然很想把天人组织的混蛋都抓起来锤得爹妈都不认识，但这种事，也不是小宇宙随便爆发一下就能搞定，能力有限，还是先救自己，再逞英雄吧

    心里这么想着，手脚的动作愈发轻柔，楚歌恨不得把自己塞到地缝里面去。

    忽然，全身毛孔和肌肉一阵搜索，危险的预感再次传来，他猛地停下动作，双手抱头。

    轰！

    前方一截围墙，竟然被一枚手雷轰塌了一道口子。

    好家伙。

    楚歌心里喘了口气，震惊能量灌注到双目和双耳之中，从残垣断壁的缝隙之间，偷偷往里张望。

    这段围墙正对着一排类似冷却塔的建筑，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幽灵在穿梭和蛰伏，时不时响起一两道冷酷的枪声，虽然看不清人影重重，却能感觉到杀气阵阵。

    忽然，唰唰唰，从对面建筑的制高点上，亮起了几盏刺眼的探照灯，慢慢朝冷却塔的方向扫过来。

    枪声骤然停歇，探照灯附近，有个沙哑的声音高叫：少校，我已占据绝对优势，再打下去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投降吧，我以烈风突击队的名义，保障你们的生命安全。

    请相信我的诚意，我们的目的，只是基因药剂和战略物资，并不想和联盟为敌，不要让你的兄弟，白白牺牲！

    上校，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你都已经站在了联盟和所有联盟人的对立面上，你是在和几十亿联盟人为敌！

    黑暗中，冷却塔深处，响起了关山重少校的声音，却没有楚歌曾经听到的油滑和戏谑，反而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决绝，应该投降的是你，因为你绝对逃不掉的！

    关少校！

    楚歌简直要把整个拳头都塞到嘴里，才能堵住冲到嗓子眼的惊呼。

    而关少校称呼对方为上校，显然是烈风突击队的队长，上校宁烈！

    我们无意和联盟为敌，我们同样为地球而骄傲，甚至在过去几十年的战斗中，为了守护无数人，立下汗马功劳！

    上校怒吼道，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根本把我们当成随意抛弃的棋子，用虚假情报来愚弄我们，骗我们去和金丹强者打个两败俱伤，我们只想要一个公道！

    上校，我深深理解并敬佩你们在几十年战斗生涯中做出的一切牺牲，但昔日的牺牲，并不是你们今天恣意索取的理由！

    关山重一字一顿，斩钉截铁，没有一支军队能够在100正确的情报指导下战斗，更何况我们面对的是修仙者和魔法师，是前所未见的全新敌人，甚至是某种‘外星人’，没人知道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没人知道他们能伪装成什么样子，没人知道他们究竟还有多少战术多少法宝。

    我很遗憾你们在‘金丹之战’中的牺牲，但地球军也有无数士兵死在那一战中，战争总有牺牲，我们每个人在戴上军帽的时候，都应该有所觉悟，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

    我从不害怕牺牲。

    上校提高声音，我只想为自己的兄弟，找回他们的力量！

    地球军红盔部队特别调查局非常协会警方，还有无数捍卫着地球的秘密机构，每年都会产生数以万计的伤员。

    关山重分毫不让，倘若所有伤员都要求无限量得到高品质基因药剂，去搏渺茫的治愈希望，就算把整个地球榨干，基因药剂都不够用，那么我们的文明还如何进步，如何去和修仙界幻魔界抗衡？




第一百六十七章 牺牲的荣耀
    随你怎么说，少校，随你怎么说！

    上校的声音越来越高亢也越来越寒冷，兄弟们跟随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必须对他们负责，现在，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对不起，上校，你要对你的兄弟负责，我却要对几十亿联盟公民负责！

    关山重的声音，也像是滚滚雷鸣，掷地有声，地球军虽然是一支刚刚组建没多久的年轻军队，却也没有投降的先例，如果面对你的威胁都可以投降，今后的我们，还怎么去面对那些修仙者和魔法师？

    多说无益，我已占据一切优势，负隅顽抗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上校的嘶吼，真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不要做傻事，少校，不要！

    是你执迷不悟，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上校，不，你根本配不上‘上校’的名号。

    关山重坚决反击，因为你根本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真正的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以牺牲为荣耀，绝不会像你一样，以一己之私，抛弃那些原本应该守护的人们！

    不要再逼我了，少校！

    是你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你原本有机会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真正的英雄，是你自己舍弃了这一切，只为了虚无缥缈的力量，宁烈，回头吧，你和你的雇佣兵，不应该和天人组织那些卑鄙无耻的罪犯搅和在一起，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闭嘴！

    啊啊啊啊！

    砰砰砰砰砰砰砰！

    双方的嘶吼被子弹横飞取代。

    几盏刺眼的探照灯被第一时间打爆，整座化工厂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从光明到黑暗的瞬间转换，令所有人的瞳孔都在瞬间放大，亦将子弹碰撞的火花，扩张到了极限。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在盲目地开火，发泄般地吼叫，原本训练有素的雇佣兵和侦察小队，都变成了泥淖中互相杀戮的困兽。

    楚歌抱着脑袋，从残垣断壁之间滚了过去，手脚并用，仓皇逃窜，离开交战区域越远越好。

    他头也不回，一口气跑出几百米，几乎抵达围墙的另一处拐角，身后的交火声才渐渐稀疏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现在，唯一震耳欲聋的声音，是他的心跳。

    关少校

    楚歌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面孔有些发红。

    老实说，在红盔基地的九号训练场，第一次和关山重交谈时，他对这位军方少校的印象并不是太好。

    总觉得，对方为了挖墙脚，有些太无所不用其极了。

    而且，吹嘘什么机械师才是进军异界的第一职业，一名机械师就能充当挖掘冶炼制造，最终汇聚钢铁洪流的重要角色，诸如此类的说法，太不现实了吧，简直有些把楚歌当成傻瓜。

    楚歌觉得关山重挺轻浮的。

    没有云从虎那种虎哥一来，什么都稳了的气质。

    没想到，真正的他，竟是这样。

    刚才没冲进去帮关少校一把，楚歌羞愧得不能自己。

    可是，面对枪林弹雨，对方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狠人，刚刚搏杀一个巡逻兵都要了自己半条小命，就算冲进去又怎么样，恐怕第一时间就被上校宁烈爆头了吧？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快想办法，我该怎么做啊！

    楚歌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阴魂不散的嗡嗡嗡嗡声再次传来，几架无人侦察机，在他身后出现。

    糟糕，四周毫无遮蔽，哪怕蛰伏在泥浆中，都很容易被无人机发现。

    正好前面是铁栅栏组成的矮墙，无论雇佣兵还是天人组织的罪犯似乎都被关山重的侦察小队吸引，这附近黑黢黢没有动静。

    楚歌孤注一掷，加速冲刺，从铁栅栏上跳了过去，滚入化工厂内。

    只有进入错综复杂的建筑内部，才能躲开无处不在的无人机。

    而且，化工厂这么大，对方的人手不可能太多，倘若他们的目标就是基因药剂，应该速战速决，也不可能挖地三尺，搜索这里的每一寸空间。

    找个角落躲起来，坚持到天亮，生存几率很大的。

    楚歌这样想着，悄无声息在黑暗中蠕动。

    前面好像是锅炉房，距离交战区域和化工原料的仓库极远，应该不是对方重点关注的目标。

    眼看无人机即将飞回化工厂内，楚歌加速，冷不防撞上一团软乎乎的东西。

    他的心凉了半截，想也不想，一脚朝对方踢去，拉开距离的同时抽出手枪。

    岂料对方不声不响硬扛了他一脚，反而把他整条腿都纠缠住，双手一抖，翻江倒海的力量瞬间涌入他的五脏六腑。

    楚歌疼得龇牙咧嘴，又觉得对方的动作无比熟悉，借着依稀的微光一看，忍不住叫出声：曹大爷！

    楚歌？

    对方的震惊，更甚他的十倍，恰似几十只闪闪发亮的金色萤火虫，萦绕着光秃秃的脑袋乱转，不是幸福新村前任治保主任曹小华，却又是谁？

    曹大爷的情况可不怎么好。

    非但形容枯槁，眼窝深陷，而且脸色苍白，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

    楚歌定睛观瞧，果然，曹大爷的肩膀和腹部都有伤，虽然是贯通伤，子弹并没有残留在体内，但毕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您受伤了，需要立刻处理，否则流血都能活活流死。

    楚歌检查了一下，曹大爷身上没有筋断骨折之类的重伤，连拉带拽，将曹大爷扛进了疑似锅炉房的建筑——原来，却是化工厂里的食堂。

    刚才杀死那名雇佣兵的迷彩服里，藏着一个紧急医疗包，地狱十项的训练中，亦有各种急救医疗的技巧，楚歌很快帮曹大爷止住失血，缝合了几处撕裂伤，包扎了前后的弹孔，还给曹大爷注射了一支浓缩营养剂。

    胖老头的面孔，总算恢复依稀的血色。

    曹大爷，究竟什么情况？楚歌提心吊胆地看着窗外，生怕如狼似虎的雇佣兵随时会杀进来。

    烈风突击队叛变了，和天人组织联手，想要抢夺基因药剂，我们不知情，踏进了他们的埋伏圈，损失惨重！曹大爷闷哼道。

    果然，是最坏的结果。

    所以说

    楚歌很忧郁地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应该派百八十个特级高手，两个集团军，再来几支航母编队，一起过来的。

    咳咳，咳咳咳咳！

    曹大爷咳出鲜血，皱眉看着楚歌，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妹妹不放心，非要我跟过来看看。

    楚歌哭丧着脸，早知道我就不来了，不对，早知道我就拎着许诺的脖子，乖乖疏散算了，如果不和您说这么多疑点，您也不会节外生枝找关少校和虎哥，哪来这么多事？

    对了，虎哥，虎哥不是会飞，而且速度很快吗，他是否跟你们一起来的，有没有逃出去通风报信？

    楚歌心底，又燃起一丝希望之火。

    曹大爷苦笑：速度再快，哪有子弹快，而且飞到半空，目标格外显眼，无论反器材狙击枪，还是便携式对空火箭弹，都可以轻易把他打下来。

    啊楚歌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放心，通灵战甲拥有强大的防御力，再说云从虎还有‘重力控制’的能力，能稍稍改变狙击子弹和火箭弹的轨迹，他的确被敌人打了下来，但没有生命危险，我看到他和别的俘虏，都被敌人麻醉，弄走了。

    曹大爷道，倒是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个靠我过人的智慧和敏锐的直觉，玄之又玄，很难解释。

    楚歌含混道，总之，曹大爷，既然对方只是求财，我们躲起来吧，化工厂里这么多管道污水渠和地下通道，对方不见得能搜索每一寸空间，挨到天亮，甚至不用天亮，对方说不定就走了。

    曹大爷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有道理，楚歌，这件事和你无关，你能提醒我们，已经尽到了职责，你赶快躲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说着，曹大爷挣扎着爬起来，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渗出一道道鲜明的血迹。

    楚歌愣住：曹大爷，什么叫‘我赶快躲起来’，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