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难宠
作者:朱轻
男人想随便时,娶妻不可怕,就怕女人讨爱;
女人想乱来时,嫁人很简单,只怕男人纠缠。
都城侯府是上京首屈一指的大户,家底殷实、
军功卓着就不说了,单说侯府家的男人,
哪一个拿出去不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
而卫旬又是家里生得最好的,虽然定亲总被退亲,
可也没落魄到要娶个庶女吧?一个庶女,
连做他的通房丫鬟都不够格,这样的身分却还不老实,
竟然妄想爬进侯府来。可惜,这小庶女不了解他的手段,
就算他把她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要他娶她,办不到!
只是,明明是他不想娶,怎么成了程元秀不想嫁?
她不就是个十八岁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到底在神气什么?
不嫁是吗?那他反而非娶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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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月华初照,映得满庭落雪如樱。
都城侯府内,檄羽阁的院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年轻男人大剌剌地走进来,扯脖子就喊:「三叔!」
无人答应。
他从屋里转了圈又走出来,站在游廊下又喊了一嗓子,「三叔!」
还是无人答应。
他不耐烦地跑到庭院中央,「三叔!」
这位愣头青似的年轻人名叫卫金戈,都城侯的亲侄,而他吼了半天都没吼出来的那位三叔则是都城侯的麽弟,上京「恶名远播」的卫三爷卫旬。都城侯今日一回府就大发雷霆,点名要见卫旬,顺手就指了卫金戈来找人。可他都快把都城侯府邸给翻掉了,也没找到人。
就在他打算换个地方去找人的时候,一道从天而降的粗糙男声劈得他一惊,「鬼叫什麽?」
卫金戈飞速地转了两圈脑袋,最终一擡头……嗯,找着了。
在这寒冬腊月里,卫旬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大剌剌地横卧在假山石上,衣襟大敞,飘散的雪花晃悠悠地落在他铜鼓般的胸肌上,化作点点水渍。听到叫喊声之後他半撑起身子,俊美的脸就此出现在月光之下。他脸型方正、高鼻深目,一双眸子生得眼形狭长、眼梢微扬,犹如冰塑上划出的豁口,在月光下渗出阵阵寒气。
而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的头发,半长不短,还在脑後高束起一个小小的髻,其余的碎发悉数垂至脖颈,发尾微带着卷。而在全民蓄发的西齐王朝,卫旬把自己的脑袋搞成这样的原因是,洗起来太麻烦。想当初为了这个事,都城侯卫康气得够呛,但也拿他没辙。
不过幸亏人长得好看,所以就算剃成秃子也不会丑,卫旬蓄着这个发型,不但不难看,反而多了几分野性阳刚之美。
卫金戈仰头瞧着他,「三叔,你这是干嘛呢?」
「晒月亮。」卫旬不耐道:「喊我做什麽?有屁快放。」
卫金戈挠挠头,「大伯叫你过去呢。」
卫旬哼唧一声:「大哥找我做什麽?」
都城侯卫康是卫旬的大哥,在他们的爹去世之後,承袭了都城侯的爵位。不过因为卫旬是他爹的老来子,与大哥相差了将近二十岁,所以现下卫康都已经将近五十,儿女成群,而二十六岁的卫旬还是孑然一身,做着这府里不老不小的三爷。
卫金戈答道:「不知道,他发了好大的脾气。」
「发什麽脾气?」卫旬眉头打结,「老子今天没惹他啊。」
今天是正月十五,卫康应该是刚刚从宫宴上回来,怎麽,皇帝老子赏的酒不好喝?卫旬从假山上滚下,顺手扯下铺在石头上的外衫,而後身子一竖稳稳落地,肌肉纠结的双臂同时扬起,扭手将外衫一抖,转眼间就披在了身上。
外衫的衣袂高高飞起,啪的一下呼在了卫金戈的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当眼前金星散去之後,却发现卫旬已经不见了。
卫旬刚穿过月洞门,就听到咯当一声脆响。
他擡眼看去,只见一个上好的古董花瓶从房里被扔了出来,正砸在庭中央,四分五裂,紧接着便是卫康响如洪钟的大骂声,「不识字怎麽了?老子不识字不是照样打胜仗!」
只听到这一句,卫旬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看来今天在宫宴上,目不识丁的大哥又被同僚嘲笑了。
都城侯卫康虽说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但在朝廷里却总是闹笑话,嘴里、奏摺里那是白字频出,被皇上戏称为白字将军,所以时不时地就会遭到同僚的调侃,卫康算是深深地领会到了「没文化真可怕」的真谛。
可从他的个人本质与历史背景来看,想要改变目不识丁这个现状是不太可能了。因为卫家虽然满门忠烈,但几代算下来,愣是连一个能把三字经背全的人都没有。卫康如今也明白自己没办法再变成满腹经纶的书生,所以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子孙後代的身上。身为都城侯、身为卫家的当家人,他绝不能让卫家人子子孙孙都被嘲笑下去!
卫旬走到廊下,只见一名绯衣少女正鬼鬼祟祟地猫在窗下偷听,另一名蓝衣少女则是坐在游廊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她们俩便是卫康的女儿。
卫康与妻子陶氏共育有五个女儿,长女和次女都已经出嫁,而眼下的则是老三、老四,分别是卫金甯和卫金僖,另一个麽女还在襁褓之中。
坐在廊上的卫金甯一眼瞥见卫旬,「三……」
卫旬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凑上前伸手轻扯住卫金僖的衣领,将她扒拉到一边。卫金僖小声地哎哟了一声,但一见是自家三叔,立刻乖乖地贴到他身边一起偷听。很快,尾随而来的卫金戈也贴了上来,叔侄几个人一起大大方方地听墙角。
房里的卫康还在骂骂咧咧,「最气人的就是那个李铁根,老子驰骋沙场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裹着尿布在哪里玩泥巴!」
「行了,侯爷。」是卫旬的大嫂陶氏的声音。
「他有什麽好神气的?不就是儿子中了进士,可这和他有什麽关系?」卫康藉着酒劲大发牢骚,「还不是因为娶了才女做老婆?这有什麽,大不了老子也……」话音忽然中断,接着传来拳头揍上血肉的闷响声。
屋外的几个人纷纷做出不忍再听的表情来。
卫金僖对着卫旬做了个口型,又被揍了。
卫旬摇头撇嘴。
片刻之後,陶氏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侯爷醉了,妾身帮你醒醒酒。」
卫康老实了不少,「谢……谢夫人。」他清了清嗓子,「呃,其实我说的是要给三弟娶亲的事,上次咱们不是商量着要给他也娶个才女做妻子吗,夫人可物色到了合适的人选?」如果想要从根本上改变文盲基因的话,只能从卫旬身上下手了。
因为卫康膝下无子,只有五个女儿;而卫康的二弟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留下一个二十二岁的卫金戈,但他亦是不爱读书;最後就是他的麽弟,老侯爷的老来子卫旬了。
卫老侯爷嫡出的儿子只有这三个,庶出的孩子虽然不少,但卫康还是更希望能有一个卫家的嫡孙来给卫家长长脸,杀杀那些穷酸书生的锐气,所以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卫旬身上。可若是想好给他这个三弟婚配,确实不是件易事,否则他也不会拖到二十六岁了还没个媳妇。
其实这些年陶氏帮他定了不少门亲事,但最後的结果总是对方退亲。
提及此事,卫康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就想不明白了,咱们都城侯府也是上京首屈一指的大户,家底殷实、军功卓着就不说了,单说咱们的长相,哪一个拿出去不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三弟又是这里生得最好的,怎麽就没人肯嫁呢?」
卫旬在外面听着,真想扶墙狂吐。
他这个大哥大字不识一个,但跩起来自夸的词可是滔滔不绝,真不晓得大哥这「我家人就是这麽帅」的信心是从何而来的。
这时,陶氏也开口了,「桥南程家的嫡女程元珠,年方十六,妾身瞧着很是不错。」
卫康闻言眼睛一亮,「读书好不?」
卫旬没听到陶氏的回答,不过他猜她点了点头。
「程家世代书香,家主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正合咱们的心意。」
上京这麽大,会读书的适龄女子真是一抓一大把,可身为都城侯府的少奶奶,她必须有着不高不低的家世,太低了不般配,太高了又容易有结党之嫌,所以可选择的范围就缩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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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康一听是个从六品闲职家的女儿,心中满意,「是不错。」
「那妾身明日走一趟程府?」
「不行!」卫旬抢在卫康开口前,一把掀开门帘闯了进去,「我可不娶。」他中衣套着外衫,衣襟大敞、腰带低垂,月白绸裤之下是一双赤着的大脚。
卫康一愣,也没问他什麽时候来的、怎麽就闯进来了,反而问:「为什麽不娶?」
卫旬一脸桀骜,「不想娶。」
仍旧猫在屋外的三个人忍不住给卫旬竖起了大拇指,放眼全侯府,敢直接和火爆脾气的卫康直接犯横的也就只有卫旬了。
没办法,谁让他是老侯爷的老来子呢,尤其是还在世的老夫人,更是把这个性情乖张的儿子当成了心头肉,这才养成了他「老子谁也管不得」的行为准则,所以卫康虽然爱骂他,但到底也不敢把他怎麽样,还一心想要把自己的侯位袭给卫旬,可人家完全无意於官场,反而开设马场,做起生意来,直把卫康气得冒烟。
「二十六了还不想娶媳妇,你是不是有病!」顶着一个熊猫眼的卫康拍案而起,瞧他这不配合的模样就有气,「再说了,你还没见过程家小姐,怎麽就执意不想娶她了?万一她倾国倾城、貌美如花呢?」
卫旬冷哼了一声:「我才没那麽肤浅。」
卫康作势要脱鞋砸他,「你是说老子肤浅?」
卫旬切了一声,「大嫂那麽漂亮,你敢说你不肤浅?」
陶氏顿时笑颜逐开,「三弟光着脚冷不冷?侯爷,快把鞋脱了给三弟穿上。」
卫康只是站着不动也不语。
陶氏斜他一眼,「还不快脱?」
卫康十分没有尊严地将一双靴脱下来,恶狠狠地丢到卫旬面前,然後对陶氏说:「你就宠他吧!」说完气呼呼地坐回去,侧着身子不说话了。
陶氏不搭理他,好声好气地哄着卫旬,「三弟,娶与不娶,好歹也等先见过了再说吧?」
卫旬一听大嫂这话,唇角竟是勾出了一抹古怪的笑来。见?好啊,若是真的见了,恐怕那个女人就会哭着喊着也不要嫁了,毕竟想当他卫旬的老婆,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三爷,这样行事……」话音未落,一件厚重的大氅就劈头飞了过来,扑得他一个趔趄。
颂安勉强站稳,然後从松软厚实的大氅中擡起头,只见卫旬周身上下只剩一件玄色窄袖长袍,在这呵气成冰的天气中稳当当地站着。他乌发高束,以束带随意捆成小髻,碎发飘落在他线条硬朗的颊边,随意之中却显桀骜,更衬得这副皮囊是硬朗中的硬朗、狷狂中的狷狂。
颂安瞧着卫旬已经撩起衣袂塞到腰际的革带里,连忙凑过去说完下半句,「三爷,这样行事不妥当吧?」
「有何不妥?三爷我不偷不抢,只是去找程姑娘聊聊天,也算犯法?」
可您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可不像是去找人家姑娘聊天的啊,「您这可是私闯民宅,若是被侯爷知道了……」
「罗嗦!」卫旬不耐地打断他,「老子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心里有数。」
若不然,之前大哥为他定下的亲事又是怎麽莫名其妙被推掉的?可不就是他苦口婆心地与那几位未婚妻「聊天」的结果吗。虽然他的方式、方法可能有问题,聊到最後都会把人家给吓哭,可这又怎样?反正聊过天之後,那几个女人都要死要活地不再肯嫁给他了。所以有的时候,旁门左道加上暴力政策,还是十分有用的。
这次的婚事,卫旬打算故技重施,让程元珠自己知难而退。
第1章(2)
颂安正想着该如何劝说自家主子呢,可还没措好辞,就见卫旬已经一跃而起,自旁边的树干上借力一蹬,继而攀上那几丈高的墙头,轻飘飘地一翻便消失在了颂安的视野中。
卫旬翻入内院,弓身压腰,两指撑地,稳稳地落下,黑眸迅速地朝周遭一扫,确认无人之後他才直起腰,大剌剌地掸了掸衣袂上的残雪。
「三爷、三爷!」墙外传来颂安充满不安的低声轻唤。
卫旬隔着围墙翻了个白眼,「在外面守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从围墙下走开之後,他闻到了一股梅香,循着香气走了几步之後,便瞧见了一处梅林,彼时已有浅雪飘落,卫旬站在厚厚的积雪之中,暗自赞叹这程家的梅花开得可真好。
落雪如梅、暗香盈袖,说的正是眼前此景。苑内有梅树十数棵,其中有一棵尤为枝叶庞大,几乎蜿蜒了整个庭苑,冷风袭来,梅枝轻颤,花瓣如雪般纷飞,飘散在雪地里,沁血般殷红。看着这满园的美景,饶是卫旬这样的粗鲁男子,也不禁折服於眼前的美景……不过他偷偷溜进程家可不是来赏梅的。
卫旬站在梅林中四处张望了下,思忖着要去哪里找这位程小姐,他目光一扫,而後意外地在某处定格。在梅林之外环着一方清泉,此时,一位穿着素色大氅的女子静静地站在泉边,她的纤纤身影彷佛定格在这美景之中,片刻之後,又是一阵寒风袭来,吹掉了遮住女子脸庞的兜帽,於是她的脸就这样刻进了卫旬的眸子。
女子的发上只有两件简单的发饰,配上不经意间落下来的雪花,竟是美得不染纤尘。她的侧脸纤细秀致,乌发如墨、芙颜如瓷,浑身上下似乎只有黑白两色,却唯有唇间的那一点红,如同这漫天飞扬的梅花般一般,直接飘进了人的心坎里,引起阵阵涟漪。
她没有再将兜帽戴回去,反而从袖中伸出手来,花瓣绕着雪花轻飘飘地落入女子的掌心,她指尖微动,朱唇勾出了一抹弧度,此刻,再美的景色,在佳人面前都失了颜色。
身为一位翻墙而入的不速之客,卫旬此刻应该避开不被人发现才是,可他却鬼使神差地朝她走去……
这时,女子似乎起了玩心,微微踮脚想要去接一片随着雪花飘落的梅花瓣,可花瓣随着细风飘飘荡荡地向前飞去,她向前挪了几步,却不想踩在鹅卵石上的脚倏地一滑。
程元秀顿觉身子一下失衡,挥着手臂重重撞裂冰面,跌入水中,冰凉的湖水在没顶的瞬间疯狂灌入她的耳鼻,窒息的灼痛感铁网一般紧紧地包裹着她。
程元秀拚命地挣紮,模糊的视野中是透出微弱光芒的湖面,完全不懂水性的她不断扑腾着,身上的大氅却重得好像秤砣,将她往湖底拉去,窒息感与湖水灌入胸腔的痛苦感拉扯着程元秀的理智,令她挣紮的幅度越来越小,无神的眸子也逐渐闭阖……就在这时,湖面上又传来扑通一声响,湖中强大的水纹激醒了程元秀。
在隐约看到那个庞大的身影朝自己游来之後,她还是受不住般阖上了眼。
程元秀的黑发弥散在浅绿色的湖水中,皮肤莹白、唇瓣殷红,彷若嵌在琥珀中的人鱼妖精。不过现在可不是欣赏美人的时候,卫旬迅速地游过去将她捞入怀中,俐落地扯开她颈间的丝带将大氅脱掉,然後便抱着她毫不费力地游上了岸。
卫旬将程元秀放倒在岸边,拍了拍她的脸颊,「喂!」
程元秀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一双眉儿紧紧地蹙着,她的衣衫浸湿,勾勒出她的曼妙身姿。
卫旬又晃了晃她,「没死就睁开眼啊,我还有事要忙!」他连叫了几声也不见对方转醒,稍作踌躇之後没好气地说:「真麻烦。」
卫旬用大手捏住她的脸,然後俯身贴了上去,他毫不犹豫地含住了那张被他捏得嘟起的红唇,然後鼓起了腮帮子用力地渡了几口气过去。渡气完毕之後,程元秀还是没有醒,卫旬眉头拧成个川字,又将双手交叠在她的胸口上,可当他厚实的大掌触碰到她胸前的一团柔软时,下意识地又把手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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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只犹豫了一会儿,就又把手压了上去,反正嘴都亲了,摸就摸吧!可眼前的女子看起来那麽弱不禁风,脆弱得彷佛一压就会碎,所以他又不敢使大力气,只能努力将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卫旬撑直了双臂向下挤压,湿透的衣衫之下是他因为刻意压抑着力气而凸起的肌肉。
不过亲也亲了、压也压了,她还是没有醒,卫旬有些急,只好捏着她的脸准备再来一次。可当这一次他将大脸凑过去的时候,程元秀冷不丁地一动,咳出了一口水来。
卫旬被她喷了一脸水,又见她眼睫微颤,一时间便呆在那里。
程元秀缓缓睁开眼,水盈盈地黑眸望向眼前的男人,细密的水珠沿着他挺拔的鼻梁和方正的下巴滑落,那是一张充满了男性魅力的脸,深刻而端正。他的头发很短,只到脖颈处,因为沾了水而微卷,狼狈地黏在俊脸旁,此刻正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水。
程元秀怔了怔,他是谁?
不过很快,胸脯上传来的压力与灼热唤回了她飘散的理智,程元秀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俊脸,又低头看了看那只按在自己胸口上的大手,满腔的灼痛感中便贸然钻出了一股羞愤。她深吸了一口气,又豁然擡头看向他。
卫旬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立刻把手缩回来,「你别误会,我……」话音未落,便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登徒子!」
卫旬的侧脸当即浮现出了红印,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眼底迸出了戾气。
她竟敢打他,还骂他登徒子?从小到大,没人碰过他一根汗毛,就连大哥揍他时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扔过来的东西就没有一次能砸到他。可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竟敢对他又打又骂!
卫旬的眼神令程元秀更是害怕,忍不住想要推开他逃走,可刚有动作就被卫旬扼住了手腕。陌生男人的忽然袭击令程元秀彻底清醒了过来,也彻底乱了阵脚,他的力气好大,这个男人要对她做些什麽的话,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极度恐惧之下的程元秀脱口尖叫了出来,可在刚喊出一个音节时就被他又急急地捂住了嘴。
「你这个女人怎麽这麽不知好歹。」
「唔……唔!」程元秀死命挣紮,自由的那只小手不断朝卫旬挠去。
他的脸被抓了好几下,情急之下,连颈间那根串着一枚鲛珠的红绳被抓掉了也没发觉。
卫旬有些恼了,扯下程元秀腰间的腰带塞到她的口中,然後又抓住了那两只不断作乱的小手,见她无法再动弹了之後才有工夫缓口气,「疯女人!」他低咒了一句,本还想再说点什麽,却倏地耳朵一颤,听到了些动静,卫旬擡眼望去,远远地瞧见有一行人朝这边走来。
他咬咬後槽牙,附到程元秀耳边,「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是你自己游上来的。」
程元秀没太听明白,只是不断地唔唔挣紮。
卫旬怒道:「若不想名誉受损,你就听我的。真是的,怎麽救了你这个蠢货!」
程元秀闻言一怔,有了片刻的安静。
卫旬叮嘱道:「有人过来了,说话时动动脑子。」
程元秀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口中的腰带被人抽走,箝制着自己双手的力道也没有了,她软倒在地上,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没过多久,姊妹们夸张的惊叫在旁边响起,「哎呀,二姊姊这是怎麽了?」
几名少女围了过来,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将她扶起来。
程元秀勉强撑起身子,又向四下看去,可是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了,那个人消失了。惊愕与恐惧散去後,她这才察觉到了刺骨的冷,忍不住整个人都打起了颤。
「小姐!」是她的婢女沛玉的声音。
沛玉从几人之间钻出,扑过来伏在程元秀的身边,「小姐,您这是怎麽了?」她只是去取个手炉,怎麽回来小姐就这样了?
这时,围在周围的几名少女皆是用满脸看好戏的表情瞧着程元秀,其中笑得最欢的高挑少女就是程元珠,程府的嫡女。一听沛玉这话,程元珠立刻笑吟吟地说:「这你还看不出来?掉水里了呗。欸,快劝劝你主子,眼睛不好就别乱跑了。」她用帕子掩唇,倨傲地咳了咳。
「眼下可是正月,若是府里闹出了人命多晦气呀。」
「说得是呢。」有人搭腔。
「依我看呀,某些人就是故意的,嫉妒都城侯的人来向咱们四妹提亲,所以闹出这许多事情来。」她口中的四妹,便就是程元珠,程元珠是程府的长房嫡女,不过却不是长女。
大房最先出生的是程元秀,不过因为她是妾侍所生,所以一直不受重视,在她的娘玉姨娘生下她两年之後,大夫人才生了嫡女程元珠,她出生之後,程元秀母女便更受冷落。
不过因为二房、三房也有子女,所以她们一个排行二,一个排行四,若论起来,程元珠本该称程元秀为庶姊。
可程元秀性格安静,本就不太受程老爷的喜欢,再加上前几年忽然患上眼疾,如今看东西也只能看到模糊的虚影,就此便也耽误了婚配之事,长到了十八岁还没有嫁出去,所以在家中的地位更是一日不如一日,除了沛玉还算忠心以外,连家仆都敢给她脸色看。
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眼疾是怎麽一回事。其实在她及笄之前,就已经有人上门来提亲,但大夫人给她择选的全部都是为人妾侍的亲事,程元秀知道大夫人不喜自己,也知道身为庶出,她最好的归宿也就是给人家做续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