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漏奇闻

    “别发牢骚了，写对了吃烧烤，错一个蹲马步十分钟。”转过头的罗钱摆摆手，将胖七逐出工作室。

    “顺治通宝、康熙通宝…光绪通宝、宣统通宝。”胖七在A4纸横边处一一罗列。“顺治光背、顺治宝泉局造、顺治宝源局造、顺治满汉陕、顺治满汉宣…”胖七都快疯了，他能写出汉字，也能大概认识满文，但让他将满文一笔一划写出来，简直要了他的小命。“老天唉，虐待儿童啊，这玩意儿谁写得出啊～”胖七的哀嚎让工作室里的罗钱绷不住了，靠在椅子上捧腹大笑：“你大爷的，都多大了，还儿童，哈哈哈”

    将“宣统通宝福局”六字书写在第二张A4纸末尾，胖七瘫软在沙发上。小小A4纸张上秘密麻麻的都是细小文字，若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看见，定会全身起鸡皮疙瘩。

    “既然写不出满文，也没有太大关系，我们是倒腾古玩，不用深入研究，只要能认识满文就好。”罗钱从书架上取下一本钱币收藏册，足足有四库全书大小，但比书籍沉重许多，因为里面满满地夹藏了许多铜钱。

    胖七递过一只烟给罗钱，罗钱却反常的没有点燃。将第一页翻开，罗钱随机手指，胖七一一答复，直至整本收藏册翻过去，胖七的回答竟然没有一个错误。

    “这小子，上学的时候背个单词要死要活，怎么摆弄古玩时记忆里就如此惊人呢？”罗钱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胖七。

    胖七靠坐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洒然笑道。：“你看着我干嘛？都说对了，不用挨罚了吧？”

    罗钱笑而不语，又从工作室内抬出一个木质托盘，盘间有条形凹槽，凹槽上则是用牛皮纸包裹的长条状物体。罗钱小心地将其放在八仙桌上，微微抬手示意胖七打开。

    一卷淡黄色牛皮纸解开，一百个袁大头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其中传世黑包浆占大多数，深坑出土的绿锈包浆较少，也有几枚银亮保存完好的极美品。胖七一连开启五卷，品相大致差不多。

    “这是我七八年的存货，只留下这些品相较好的。”罗钱看着自己的宝贝，时常严肃的脸上也有一些盈盈笑意。

    “爸，你真有先见之明，存了那么多，这些可以换一套房了吧？”胖七双眼发亮，枕在这堆袁大头上一阵猛吸，“啊～金钱的味道。”

    “兴奋么？”罗钱笑问。

    “兴奋！”胖七惬意地回答道。

    “想要么？”罗钱笑问。

    “想要！”胖七双手一阵摩挲。

    “自己去收！”罗钱猛一拍八仙桌，把胖七吓了个激灵，立马正襟危坐。

    罗钱沉声道：“我们进行第二项，袁大头版别。”

    “这个是大耳；这个是“O”版，这个是三角圆；这个………”洋洋洒洒，胖七将桌上的袁大头的版别一一指证。

    罗钱有些不淡定了，又走进工作室子里拿出七八本纸币收藏册。

    终于，胖七犯难了，心想：“自己才入行一个星期，就用这么多题目招待我，我太难了。”胖七捂着胸口，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中偃旗息鼓：“我只知道五套人民币长什么样，其他的一概不知。”

    “不错，很好。去蹲马步半个时辰，全当饭后运动。”罗钱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纸币收藏册，收起袁大头，回到工作室。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罗钱专研十多年，用白花花的银子和教训才总结的部分成果，短短一周内就被胖七收获了。罗钱心里有点不甘，但更多的是欣慰。

    半个小时过去，胖七的腿开始发颤，肌肉中的乳酸分泌越来越多，抖动的幅度慢慢变大。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再从右脚移向左脚。

    “受不了啦…”胖七的肌肉不足以吃撑他160的体重，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胖七看看手机，发现才过了42分钟。“不管了，该睡觉了。”

    匆匆上床。胖七辗转难眠，不是因为心事和压力让神经紧绷的原因，也不是像磕药一样过于兴奋，而是像老僧入定般平静，没错就是平静。

    “不应该啊，不是在剧烈运动后会产生强烈的睡意么？为啥我没有感觉呢？”胖七有些担忧，失眠导致的一切不良症状在脑海浮现。

    过去了两个小时，胖七看着手机上的凌晨两点三十七分，他依旧没有困意。“再过四个小时就要吃早餐了…明天还要练功，现在失眠导致明天状态不好，又得挨训。”

    从床头辗转床尾，磨磨蹭蹭又一小时过去。胖七索性不再强迫自己入睡，干脆拿起科目一的习题慢慢研究。

    清晨六点。

    “我去！你干嘛杵在这，这么早。”罗钱准备早起方便，开门看见胖七站在门口，被吓了一跳。

    “爸，我昨晚没睡着啊，但是现在又不困，不知道咋了。”胖七平静道。

    “朝我打一拳。”罗钱刚说完话，只见胖七跟提步上前拉弓式，一记上部撑拳打过来，罗钱挂耳格挡，用大手按着胖七的脑袋，也不管手下的大活人如何挣扎，自顾道：“不对啊，一夜没睡还这般生龙活虎？”

    胖七挣脱开来，只见罗钱严肃的看着自己：“我们去一趟你黄叔家。”




第十七章——秘辛（上）
    皮卡车使出盘山县，在城南仅供一辆车通行的泥泞路上七拐八绕，大约十多分钟后，道路已经是尽头。

    “黄叔家这么偏僻么？恐怕出租车都不愿来这吧。”胖七看着纵横沟壑的泥泞道路自顾言语。泥泞道路上的车轮印记吸引了胖七：“摩托车轮印，黄叔还能将摩托车骑上山？”

    “早没把他摔死。”话罢，罗钱带着胖七随车轮印记进山。一尺宽的山路还算平整，坡度不算陡峭，半小时后，两人终于即将登顶。

    隐约间，在小路尽头有一人影驻足等候。

    “黄叔，你这儿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啊。”胖七从幽暗小路中走出，茂密林木像被打开一扇天窗。

    罗钱始终没有好脸色，见到黄兴时更显愠怒：“到底怎么回事？”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再说。“，黄兴报以歉意笑。

    胖七先二人进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处破败道馆。黑瓦青砖的一层主殿门窗大开，一眼可见内里供奉的三清道祖，没有供奉，只有一只石凿而成的香炉，三只香袅袅徐徐。主殿前是两间同样的青砖瓦房，供人居所生活。三处瓦房之间的青石板铺就的小广场最前方，是这所道观最奇特的景观：风雨亭内吊着一只纹饰繁复的大钟，只是八方亭柱沿伸的锁链将大钟捆绑结实，不能摇动分毫，想必怎么敲也不会钟鸣。

    进入此地，胖七养成的职业病开始发作，这里看看，哪里瞧瞧，时不时还动手动脚。一番折腾，胖七的注意力放在风雨亭的大钟上。“别看了，几百年间早被祖上变卖得所剩无几，到我这儿时，只剩这件大皇钟了”黄兴用手摩挲着钟的表面，尘土退散，苍劲古朴的文字展露出来，可惜无人认识。内藏乾坤的大钟引起了胖七的极大兴趣，撸起袖子用手擦拭尘土。渐渐的，云雷纹饰间，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飞龙立体突出，盘旋于钟体表面，龙鳞清晰可见，龙身上的毛发都能细数而出，爪牙锋锐无双，好不威武霸气。

    “这个钟为什么要用锁链锁住，钟不就是用来敲的么？”胖七看着黄兴皱眉问道。

    “不清楚，反正我家祖上就传下来的，也没弄明白上面的文字，只知道这个钟敲不响。”黄兴笑意玩味，挑眉有道：“你小子不会想把它弄下山，能卖个好价钱吧？”

    胖七本能的点点头，又急忙摇头。黄兴在其身后，笑而不语，一把将想要钻入钟内的胖七拽出。“别看了，你们心里不是充满疑问么，跟我来。”

    两人塔过门槛进入主殿，在侧殿喝茶的罗钱也跟着进主殿内。黄兴用打火机点燃了常年未亮的陶土油灯，缓缓关上门窗。“我下面说的话，你们二人不得外传，否则…”黄兴盯着二人，面色从未有过的严肃。

    罗钱和胖七都有些不悦，如果黄兴这番话说与普通人听，的确有几番威慑作用，但面对两个个习武之人，反而激起了二人的不满，适得其反。罗钱皱眉看向与往日大不同的黄兴，觉得很奇怪，两人相处十多年，黄兴还是第二次这般严肃。第一次是罗钱头回上山，因为好奇敲钟引得黄兴不悦。

    “你俩别这么看着我，只是我接下来话里的内容之惊骇和重要，若随口说出，恐有杀身祸事。”黄兴脸色稍稍缓和，向二人解释道。

    “和我的失眠有关么？”胖七抱手靠在木板墙，看着三清道尊像。

    “你黄叔曾对我说过，万一你我二人在练习八极拳后有不眠现象就来找他。”罗钱看着黄兴，等待下文。

    “你们罗家所学八极拳，乃是明末道人“癫”所传，对不对？”黄兴看着罗钱，不再严肃，反而笑意温和。

    “你怎么知道？我也只是听我爷爷提及，连我爸也不知道。”罗钱很是震惊，因为这事罗家其他长辈都不清楚，只有传承八极拳的族人才会了解。罗家有家训“八极拳一脉单传，不可外扬”。

    黄兴没有急着回话，从供奉三清的香案底抽出九只香，在油灯火星上点燃，递给罗家爷俩。“那位云游道人姓黄，本名黄守，道号“癫”。”

    “你是那云游道人子孙？”罗钱想起当初练拳时，黄兴在一旁观摩点评，而后二人结识。

    罗钱和胖七接过香，三人一齐祭拜三位道祖。

    “这和我失眠到底有啥关系？再说了，昨天失眠，今天不一定失眠啊。”胖七依旧不解地看着黄兴。

    “这话有点长，坐下说…”

    公元618年，李渊开国，建立大唐。唐皇李渊自认道祖弟子，奉李耳为祖，以求帝位名正言顺，奉道教为国教。

    “玄武之变后，高祖密旨建丹陵，求长生，只是贞观九年，丹陵尚未完工，李渊便驾崩，藏于献陵。”黄兴看着胖七，停顿片刻道：“而后，修建丹陵的工匠被清理殆尽，只留下陵中炼丹道人，和我黄家守灵人。”

    “那丹陵中真的炼制出了那种吃后能让人长生不死的仙丹么？”胖七好奇道，向往之色溢于言表。

    “哪里有什么让人长生不死的仙丹，有的话我们早炼丹了，研究科学干嘛。”罗钱话间掐灭烟头，仿佛掐灭胖七的不切实际。

    黄兴却低头道：“我祖上曾留有传说，若守陵者不眠现象出现，就是丹成的现象。”

    胖七呆了：“我又不是你们黄家人，也不是什么守陵人，这完全和我睡不着没关系啊？”

    “你所学八极，就是黄守所传无疑。”黄兴看着供奉的道祖像，发愣。

    感受着殿内的沉闷氛围，胖七忍不住打破道：“我出现睡不着的现象也才一天，后面谁说得准，对吧？”胖七看着黄兴，又看向罗钱。

    “丹陵在哪？”罗钱试探性的问黄兴。

    黄兴答非所问道：“这未免太过巧合，你们罗家师承黄守，而我黄家到我这儿眼看就要断香火……”话说一半，已然四十好几，无儿无女的黄兴不在言语。



第十八章——秘辛（下）
    香已经燃烧殆尽，陶土油灯上火光摇曳，看不清各自的表情。

    黄兴看这四壁空空，雨天还会漏雨的道观，叹声道：“不知道我黄家能否后继有人，所以…胖七，你得成为丹陵守墓人。”

    “我拒绝”胖七作势就要推门下山，却被罗钱拉住，罗钱看着胖七点点头道：“先听他说完。”

    “是丹陵选择了你，逃避不了的。”黄兴看着胖七，短暂的眼神交汇后，黄兴沉默片刻道：“要不然这样，我收你为徒，传你我黄家秘术，若你的不眠是个偶然，守不守墓由你，万一你真的被选中，也有活下去的资本……”

    黄兴话还没说完，罗钱便打断反问道：“如果我儿子不幸被选中，但他不甘心做守墓人会怎样？”还没等黄兴作答，罗钱再次发问：“你说我们不得将这些话传出去是什么意思？胖七成为守墓人会遭遇怎样的危险？”

    一连三问，罗钱有些失态。胖七看在眼里，眼眶有些湿润。在胖七心里，不苟言笑的父亲向来不在意自己的生活，学习…

    此刻的大殿内烟雾缭绕，香火从未如此鼎盛。罗钱和胖七整整抽掉了半盒香烟。从蒲团上站起身，黄兴将窗户微微撑开寸许，主殿才得以呼吸。

    “如果胖七真的被丹陵选中，不守陵会怎样如果，我不知道，但如果被应国公后人知道，一定会被抓去寻找丹陵。”黄兴回忆了自己父亲的遗言，看着这父子俩。

    “应国公是谁？”，想着搞不好就要被不知名的人绑架，有生命危险，胖七心中的危机感尤然而生，手心不免有些湿润。

    “应国公，就是武则天的父亲，武士彟，是大唐开国功臣。”罗钱拍拍胖七的肩头，提醒道：“你应该小心姓武之人。”

    黄兴点点头：“对，小心姓武的，因为就身为算守陵人的黄家，也不知道丹陵具体在何处，当时高祖只是让我黄家守陵，并未告诉丹陵具体位置。”

    胖七哭笑不得：“守陵的不知道陵在哪儿，守空气么。”黄兴和罗钱也是无语，仿佛高祖李渊给黄家开了一个长达一千多年的玩笑。

    胖七悬着的心也算落地，他相信只要三人谁也不说出去，这秘密就只有天知地知。“黄叔，没事了，既然谁都找不到，那还怕啥。”胖七直接开门，走出大殿，殿外微风不燥，阳光明媚。

    一个最主要的人物都不放心上，其余人也没必要皇帝不急太监急，随后出殿。在青砖瓦房的客厅里，黄兴泡了一壶苦丁茶，三人刚坐下，罗钱的手机响了。

    电话那头，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喂？罗师傅么，明天我们可以去莫阡，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的东西？”

    罗钱喜上眉梢：“好好好，明天早上八点，我就在摆摊那里等你。”

    黄兴看着罗钱的表情变化，凑过头来问胖七：“又来生意了？”脸上露出猥琐笑意，那里还像方才严肃的样子。

    罗钱挂断电话，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一点过，便想要回家，准备明天去莫阡一趟。胖七本想跟去，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念头。

    “我先回去了，一会儿你回去可得走路。”罗钱站在门外看着胖七，提醒道。见胖七任无动于衷，罗钱便下山离去。

    见罗钱出门而去，黄兴并未相送。“胖七，你爸这次还去莫阡？又有什么好东西？”

    “那边有一批清代铜钱，和铜板，大约有五十斤左右。”回答完黄兴的话，胖七猛灌了几杯微烫茶水。“嗓子好受多了，抽了太多烟。”胖七揉捏一下嗓子，观察着黄兴的家。

    “老罗最近运气还不错，不说了，我去做饭，昨天下午我买了两斤酱肘子肉，你小子真有口福。”黄兴搓了搓手，快步向对面的瓦房而去。

    胖七连忙招手喊：“黄叔，我参观一下道观，还是头一次来你这。”

    “行，你随便看。”

    破旧道观身处山顶，时时有清风穿堂而过，六月天的屋内并不炎热，清爽安逸。胖七走进里屋，眼前的一切胖七并不惊讶，但还是有些意外：房间内满满挂着各种道教仙尊画像，其中最为突出出的就是三清祖师画像；窗前的巨大书桌上堆放着一摞摞线装古籍，全部都是道教经书和科表；桌上笔墨纸砚摆放凌乱，一张张白色宣纸上是黄兴亲笔抄写的书页，字迹清秀俊逸。胖七看了看漂亮的毛笔字，又想起猥琐笑时的黄兴，赶紧摇摇头，将这般巨大的反差抛出脑后。除此之外，房间内只剩一张木床，上面摆满了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