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意志

    2037年，1月17日，也是天蝎能力第一次暴走的日子。

    生命科学院里存在着许多融合各类动物基因的生物，在工作重心转向能力者的研究前，生命科学院主要的研究项目是基因层面的进化，在王沈的认知里除了不进行人体实验之外，基本上和克鲁兹瓦在非联邦的研究相同。

    2052年的记录中表明，在2037年1月17的事件中，天蝎利用心灵控制的能力操纵了大量研究生物，使其发狂，并对研究人员进行了攻击。第一次能力暴走共计造成了30人死亡，其中包括两名天蝎研究项目的负责人。

    只是在2052年的记录中还有一些疑点没有提及。

    在整个实验过程中，安全措施是首要目标，为了避免天蝎过于强大的能力伤害到研究人员，天蝎一天24小时内都被关押在隔离舱之内，隔离舱使用了消融武器的材质，除非从外部打开，否则即便是天蝎的能力也无法延伸到外界。

    王沈觉得自己首先能排除一个错误答案。

    反正不是他干的。

    因为在他这么做之前，就已经被安保人员给抓出去了。

    如果要再排除一个错误的答案的话……

    应该也不是季胖子干的。

    “你想干嘛？”

    正当王沈打算动身之时，青年从身后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先进去看看。”

    王沈说道。

    “我也去。”

    青年没有阻拦，反而跟了上去。

    以王沈对于天蝎能力暴走的理解，这是她情绪在长期不稳定之下导致的必然结果，现在的天蝎恐怕还没到上小学的年纪，就被投入到各种危险的实战模拟之中，尽管在2052年的报告中，高层象征性地检讨了他们“揠苗助长”的做法，但在此时此刻，他们依然还沉浸在最强能力者诞生的喜悦之中。

    天蝎之于他们，就如同第一个核武器的诞生。

    而这一次，王沈也看得更清楚了。

    当时间的流速停止时，青年却丝毫没受到影响，他们一前一后溜进了生命科学院大门。上次王沈出现在这个大厅时，里面拉着横幅到处都装饰得花花绿绿，大厅内还设置了一个不停播放的天蝎实战录像的全息投影。

    现在就只剩下全息投影还在工作。

    横幅、装饰品被怪物摧毁殆尽，楼梯断裂了，防弹玻璃并不能阻止合成怪物的脚步，当他和青年闯入其中时，大厅内撕咬着研究员尸体的合成怪物们齐刷刷地看向了他们。

    “你退后，我来……”

    青年上前一步，话音未落，他表情有些尴尬地看着刹那间半截身子陷入了地面、墙体的合成怪物。

    就在刚才，地面、墙体的构造改变了。

    “这是你的刻印么……？”

    “你说啥？”

    王沈头顶三个问号。

    “没什么。”

    青年远远看了一眼朝着他们嘶吼着却动弹不得的合成怪物，摇了摇头：“看来还是来迟了一步。”

    “从刚才开始我就想问你了，你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你会和我有同类型的能力？”

    王沈问道。

    操纵时间流速的那一部分能力来源于纪明雪，而他还知道另一个拥有类似的能力的人，只不过后者隐居在东区，只想拥有平凡人的生活。

    难不成现在这种Bug级别的能力都是点击就送了么？

    “我来此，是为了告知林秋一件重要的事，我打听到，他现在似乎是一个名为『能力者协会』机构的领袖。”

    “我当然知道是重要的事了，你倒是说清楚点啊。”

    “现在告诉你，你也无法理解。”

    “不试试怎么知道？”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是为了告诉他，他回到这里的时候，还带回来了一些别的东西。”

    “好了，我确实听不懂。”

    王沈老实承认。

    他对林秋这个人也并不怎么了解，仅仅在监狱岛的时候，和那位神神秘秘的第一代会长有过一面之缘，他们之间唯一的枢纽，是林秋离开前转交给他的超市酸奶积分卡，而且现在积分卡已经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你能不能听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要阻止这场动荡。”

    “正有此意……等一下，你该不会真的是什么圣殿骑士吧？”

    “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青年认真的表情没有半点说谎的感觉。

    “那就当你是吧。”王沈说道：“我之前看过一眼这里的构造图，电梯肯定已经无法使用了，现在通往地下的只有紧急出口了，唯一的问题是，我发现这些怪物都是从那边冲出来的。”

    “无妨，就从那边下去吧。”

    “那就出发吧……我是王沈。”

    王沈主动伸出手，问候了这位临时加入小队的战友。

    “玛兰弗茵。”

    “暂停一下……”

    正准备冲出去的王沈忽然又停了下来，逼得蓄势待发的青年一个趔趄：“你长得哪里像外国人了？”

    “这只是一个皮囊。”青年没好气地说道：“你到底要不要下去了？”




时旅者（其八）
    在2037年事件的档案中有两件事没有明确记录。

    一个，是谁打开了天蝎的隔离舱，很明显人们猜测的实验人员在庆功宴上喝醉了酒，误操作打开了设施的说法站不住脚；另一个，则是由谁镇压了天蝎第一次的能力暴走，此时天蝎的能力强度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王沈在维尔纳岛遇到的干部级能力者，仅凭白鲸一支部队不可能将伤亡维持在30人左右。

    而随着这个自称玛兰弗茵的青年出现，第二个谜团似乎得到了解释。

    如果当时玛兰弗茵也是利用操纵时间的能力（尽管他一直将其解释为刻印）躲过了白鲸部队的注意，那么记录中从未提及过他的出现也能解释得通。

    生命科学院的格局引起了王沈的注意。

    除了被天蝎能力印象导致暴动的实验体之外，内部设施的监控设备已经完全陷入了宕机的状态，所以他不得不在两眼一摸黑的情况下进入设施最下层。

    天蝎或许在这个年纪就掌握了超越常人力量，但绝对不可能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无师自通了生命科学院的防御系统，在她的力量暴走之后，绝大多数的隔离区都被人为地打开了，这也是为什么实验体能轻而易举地闯入安全区域。

    也就是说，一定有一个了解生命科学院设施的人造成了这一切。

    实验室最下层的惨状和王沈想象中相差无几。

    天蝎能力暴走之后，第一批遭殃的，自然就是在这里工作的安保人员，王沈刚用能力破坏下层已经关闭的隔离门，就看见一个多小时前把自己押送上审讯室的安保人员……的一部分。

    不管在任何时候，天蝎能力的破坏力都太过触目惊心了一些，她念力所形成的刀锋能够直接将最坚硬的合金切碎，这要是切到了人身上，后果可想而知。

    前进时，王沈用左手捂住了口鼻，由于隔离室的大门第一时间就被关闭的缘故，内部处于许久没有通风的状态，而一地尸体造成的味道让他有些难受，他走路也变得愈加谨慎，以免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碎肉。

    玛兰弗茵则像是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他面不改色地走过这一地的尸体。

    ………………

    “『X』，你拥有超越任何人的力量，为什么要屈从他们的指令？”

    当两人蹑手蹑脚地靠近隔离舱所在的区域时，某人的洗脑计划似乎也正进行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透过破碎的玻璃，王沈看见了一个穿着统一白色的大褂，背对着他们的瘦高男子，男子左手捧着一个实验数据，距离天蝎只有几步的距离。

    “就和我一起，创造出一番事业吧。”

    “这人谁啊？”

    一番观察之后，王沈头上冒出了三个问号。

    他本以为造成天蝎第一次能力的暴走的会是某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人物，比如年轻版的拉维什、年轻版的诺克斯之类……然而在他印象中，从未有过这位研究者的记录，可以确定是在十几年后的2052年间，这位仁兄仍然没能干出大事来。

    “这就是我所说的，林秋带回来的东西。”

    玛兰弗茵却一脸凝重。

    ——“污染者。”

    污染者！

    王沈一愣，立刻脑补出了一个皮包骨头，背着一身生化武器，对着村庄喷着绿色的毒液的群体。

    接着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走错片场了。

    “那个小姑娘的精神正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她的刻印破坏力很强，所以我希望一会在动手时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暂时压制住她。”

    “没问题，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个……呃，污染者？”

    “这还用说么？”

    正当王沈盘算着偷袭的角度时，玛兰弗茵已经大喝一声从破碎了空档冲进了隔离区，这一声呐喊之响，似乎生怕屋里的人不知道他准备偷袭了一般。但紧接着，更加酷炫的画面出现了——猛烈燃烧着的白色火焰凝聚成了剑刃，而这巨剑的下半部分却如同一柄巨型十字架。

    火焰强烈到了刺眼的程度，这从未见过的攻击方式让王沈一时间没来得及出击，在外围出神地注视着玛兰弗茵完成这一记斩击。

    片刻之后，王沈才想起了自己好像此时应该帮他压制住天蝎才对。

    于是……

    气氛陷入了令人尴尬的境地。

    他两只手扒在窗前，准备用非常朴实的动作翻到里面去——他目前还没有解锁类似于虚空行走之类的绝技，没法向玛兰弗茵潇洒地冲入场内的同时还完成跳劈。

    然而在这一系列动作之中，玛兰弗茵已经斩下了不知名研究员的头颅，苍白色的火焰连血液都净化了干净，尸体倒下的时候，王沈还半截身子卡在窗口。

    更让他眼前的一黑的，是玛兰弗茵在进攻时没用使用能力，而他也没有。

    痛苦地捂着脑袋的天蝎都愣住了，直勾勾地看着他这酷似翻窗而入的“窃贼”。

    “杰出的思想家大蛇丸曾经说过……”

    王沈故作镇定地完成了翻窗的动作并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之后他瞟了一眼地上的研究员尸体，进行了总结：“有形的东西迟早会毁灭，无形的东西才会永恒。”

    他与天蝎对视片刻，后者的表情的忽然间扭曲在了一起，脑海中出现了一声近乎于尖叫的嘶吼，本来已经趋于平稳念力力场陡然间化为了无数刀锋，忽略了手持白炎巨剑的玛兰弗茵，尽数朝着王沈横扫而去。

    几乎与此同时，失去了透露的尸体喷涌出了无数墨汁。

    “出血量”很快便超过了人体血液的迹象，并在短短数秒之间化作了一只如同阴影般的凶兽。

    而那阴影般的巨兽，竟然也跃过玛兰弗茵径直扑向了王沈。

    “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

    王沈气急败坏，他的威胁度明显不如挥舞着巨剑的玛兰弗茵：“大蛇丸有什么不好？他到底怎么招惹到你们了！？”

    “它打算率先击破看起来最弱的一个。”在阴影巨兽扑出去的同时，玛兰弗茵便已经行动了起来，巨剑将阴影巨兽懒腰截断，紧接着他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巨兽的尾巴，奋力将它拽了回来。

    而失去了后半身的巨兽却余势不减，刹那间涌动的墨水又构成了一副完整的躯体。

    “那个小姑娘，可能是打算先击破看起来最烦的那个！”

    “看来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就要把大蛇丸给看扁了。”

    王沈咬牙切齿地挽起袖子。

    下一秒，扑向他的巨兽迎头撞在了拔地而起的巨门之上。

    “看招，三重罗生门！”



时旅者（其九）
    迎面撞上突起障碍物的瞬间，巨兽顷刻间散成了飞溅的水墨，水墨落地后却并未消散，它的速度的没有减缓，沿着障碍物的两侧如同溪流般流淌而去。天蝎的能力则简单粗暴了许多，念力刀锋轻而易举据穿透了障碍物，无论任何材质的防御，都无法挡下念力刀锋。

    天蝎精神一振，然而当她试图用能力锁定住王沈之时，却突然意识到障碍物后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踪影，覆盖全局的力场让她很快锁定到了对方的下落。

    就在她的身后，只有一步之遥。

    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压力，以至于她一时间难以转身。

    时间发生了一闪即逝的波动。

    “对于不听话的小孩子……”王沈居高临下地看着天蝎——他虽然不一定打得过融合了初代机与增幅核心的力量、迈入了神之领域的天蝎，但还能欺负不了只有五岁，能力开发也远没有若干年后强大的幼女型天蝎么？

    “就必须严加管教了。”

    想到这里，他的右手向下一划。

    空间扭曲。

    动弹的不得的天蝎立刻被撕裂开的裂隙卷了进去。

    完蛋了！

    死定了！

    虽然经历过多到难以计数的内网实战模拟，但如此临近死亡却还是头一次，天蝎低下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卷入未知裂隙正在逐渐消失的身体，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