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诀明子
陈卿小时候听说书的说《三国》好像是有这一段,顿时兴趣大增,不住的盯着那关口看。看了一阵子,他发现前方军士走的越来越慢,不过全队应该已经过去大半。
一阵清风吹过,两侧的山峰上不时传来树叶嚓嚓抖动的声音,陈卿用耳细听,却觉得这声音有什么不对。
小时候他常随父亲在家乡的青羊山上打猎,父亲曾告诉他在山林中行走要注意听风声来判断是否有野兽,而树叶被风吹和被什么东西来回摩擦发出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眼下这声音他便觉得有什么不妥,再细看时又发现山崖间似乎有石头在动,心中更觉不妙。转身对张安道:“这地方如此险要,不会有什么埋伏吧”
张安笑道:“大惊小怪,这青天白日的,哪来什么埋伏。再说,谁敢在这么一片大军眼皮子底下埋伏,我看你是听说书听多了。”
陈卿挠挠后脑勺,想想也是,也怀疑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却依旧目不转睛的继续看着前方,正思忖间忽然听到前方马嘶声惊起,伴随着一声惨叫,整队人马这下彻底停了下来。
“不好,保护王爷!”他绷紧的心弦一下子断裂,本能的大叫一声,拔出佩刀,前方兵士也在他这一声大呼下,纷纷拔出佩刀紧张的扫视周围。
这时果然听见一阵震耳长啸响彻山谷,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前方兵士已经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陈卿抬头看时,只见一片旋转的极快的圆形东西,刹那间已经横扫前方军阵,飞速的朝他们这边飞割而来。
一时间,金属破风的急啸声迅速响彻山野,伴随着步兵军士的惊呼惨叫声,身后的骑兵慌忙滚下马背闪躲,恐慌的意念像涟漪般迅速蔓延,人人自危下,马嘶人喊,众人四散避开,整个队伍瞬时大乱。
陈卿眼瞅着那东西越来越近,来不及多想,迅速将身上的佩刀用力朝它掷了过去,又狠又准,只听‘咣’的一声,长刀跟那东西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将它飞旋而来的力量卸掉了大半,却并没有阻止它的飞势,仍旧呼啸而来,他此时已用尽全部气力,眼瞅着那东西就要从他脸上扫过。
陈卿大叫不好,一声惊呼,正闭上眼睛右手举起长枪本能的格挡,这时只听铛的一声,那东西已经应声而落,原来张安不知何时已经策马冲到他前方,双手握紧长刀用力的跟它撞在了一起,随着这一声响,陈卿看到他整个人已经被这重大冲击力撞跌到了马下,手上
只剩下半截刀柄,再看那东西也已经掉落地上却仍旧打着圆圈,原来是一扇直径达两尺多的铁锅盖,锅盖边沿被磨得如同刀锋般锐利,再被谁借用螺旋的力量大力飞掷出来,难怪这么凶狠。
锅盖虽已掉落,它刚才带来的极大冲击力和杀伤力却将整个队伍打乱,前排兵士中有人捂着耳朵有人捂着脑袋惨叫,还有被它直接割掉脑袋的,鲜血从颈部如注般喷出,整个场面惨不忍睹。
陈卿是第一次见这种惨景,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正心有余悸,忽听得前方喊声大起,随之杀声震天,两侧山峰上突然冒出很多人来,他们挥舞着锄头镰刀潮涌般从山上冲了下来。
陈卿大喊一声:“快,保护王爷!”迅速从马上跳了下来,滚到地面,捡起一把兵刃挡在轿子前面。
“刷”!不知何处飞来一支长箭,直直朝王爷的车驾射过来,又快又狠,陈卿阻挡不及,那箭已射到一匹拉车的骏马上,那马和旁边的马匹一受惊,猛的人立而起,接着又是两支箭飞过来,直把那无辜的骏马双双射翻在地,立毙当场,车轿也跟着瞬间倾翻。
第84章 死去活来
“杀,杀啊!”陈卿面色苍白,嘴里不住的胡言乱语一阵,声音很快又弱了下去。
当他终于用力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火光跳跃着,就像夏日田野间见过的鬼火。
“我……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怎么也起不来,稍一用力,一股锥心般的疼痛便袭遍全身。
“我都死了怎么还这么疼……”他想着,呼吸越发的急促。
“快来人啊,陈公子醒了。”他的耳边仿佛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子的声音,紧接着听到咚咚的脚步声,他感到身边瞬间有很多人围拢了过来,却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快,传王良医!”
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吩咐着,这声音很像是朱勋潪的。他很奇怪,他并没有跟着上战场,怎么也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一时,他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恍惚看到一个面容慈祥、的老者将他的手腕抬起,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向周围人高兴的道:“没事了,高烧已退,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
随后他听到周围传来一阵欢呼声,他想多看几眼,看清楚这些人是谁,谁知一用力睁眼,很快又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到姐姐陈月坐在他旁边哭泣,又看到陈相,陈奉,还有好久没见的锦儿……他想告诉他们不要伤心,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周围有光,强烈的光,光线下四周的景物是那么清晰,那么的层次分明,他的眼睛停留在一扇精致的窗户上,从未留意过一扇窗户的色泽都能这么美的。
“陈卿,陈卿,你醒了!”他听到有声音高兴的叫了起来。这时一个女子已经快速跑过来,扑到了他身上,看着他的眼睛,边叫着“陈卿哥,陈卿哥!”眼泪已经止不住掉了下来。
“锦,锦儿……”
竟然是他朝思暮想的锦儿……陈卿努力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黯淡的眼神里终于有了光彩。
这时一个男子靠到他身边,用颤抖的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眉目间写满了激动和兴奋,高兴道:“陈卿,陈卿你终于醒了,感谢老天爷,你终于醒了。”
陈卿感到肩膀被他抓的一阵疼痛,不由得叫了一声。那男子这才发觉什么,赶快松开双手。锦儿埋怨道:“哥哥,你看你,陈卿哥胳膊有伤!”
陈卿这才看清楚,男子是朱勋潪。连忙忍住疼痛,强颜笑道:“没,没什么,小伤,没事的。”
“哪里是什么小伤,你都快死了你知道吗”锦儿小嘴一嘟,眼中又露出哀怨的神色,柔声道,“陈卿哥,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了七天了。”
“七……七天”陈卿伸出手摸摸脑
袋,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感到浑身困的要命。
朱勋潪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跟前,激动道:“七是啊,七天,陈卿你知道吗我现在有多感激,谢谢你,七天了,你终于让我有机会当面跟你说这句话,真的谢谢你,你救了王爷爷,就是救了我,救了我们全家。”
“王……爷……”陈卿脑袋轰的一震,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起身,大叫道,“不好,有刺客,王爷有危险,快,快去救驾!”
朱勋潪双手把他的身子按了下去,伸手探探他的额头,道:“不用,不用着急,王爷爷已经没事了,幸亏潞州卫指挥使胡承勋闻讯紧急率兵赶到,才把你们从生死线上救了下来。”
陈卿这时脑海中才似乎想起什么,不断闪现着一幅幅惨不忍睹的情景,遍地的尸体,一队队冲上来的不要命的人,鲜血染红了地面……蓦地惊起道:“那,那刺客,好厉害!”
“不是刺客,是马匪!”朱勋潪咬牙切齿道。“是占领壶关县那帮马匪,那个杀马帮的人,他们足有上千人,趁大军出征,提前埋伏在路上,突然发动袭击,杀了我们很多人,他们是冲着王爷爷来的,要不是你和……那个张安,可能王爷爷早就……唉!”
“张……张安!”陈卿突然想起什么,再次挣扎着起身,大声问道:“张安,张安怎么样了。”
朱勋潪眼神中透出一种复杂的神色,淡淡道:“我不知道,他被抢救回来后,就被安置到了世子府,听说他伤势也比较严重……”
“张安,他,他会不会……”陈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拼命的想要起身,这才发现肩膀和胸口都缠上了厚厚的绷带,他稍一用力就已经疼的惨叫起来。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
锦儿赶忙上前用柔弱的小手抚摸着他的伤口,焦急的问着,“怎么了怎么了,哪里疼了”边用责怪的目光瞪朱勋潪一眼。
朱勋潪则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把头埋了下去。
“陈卿哥,你别听我哥的,赶快好好养伤,快快好起来好不好”锦儿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一滴滴落到了他的脸上。
“没……我没事,锦儿,锦儿不哭,我没事。”陈卿不住喘息着。
“我这是在哪里”好一阵子,他终于感觉清醒了些,低声问道。
“这里是王爷爷的寝宫,你放心养伤就是。”朱勋潪道。
“寝,寝宫……”陈卿默念下,边挣扎着想要起来,“这怎么可以,陈卿一介草民,这,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朱勋潪淡淡道。“陈卿,什么也别说了,有些话你恢复后咱慢慢说,你一定要好好养伤,知道吗现在整个王府,整个潞州城都知道,你
救了王爷爷,你是我们家族的大恩人,是我朱勋潪的恩人,是大明皇室的恩人。”
陈卿的眼神又模糊了起来,念叨着:“潞州,潞州城……,那我,我姐姐弟弟是不是也知道了,他们……”
 
第85章 钦封六品
朱勋潪点点头,眼中满布仇恨,冷然道:“大概就在你们遇到伏击的同时,有一批黑衣人也向王府发动了进攻,大约有五百多人,他们从前门一直杀到长锦宫外,几乎是见人就杀,府内护卫被砍死砍伤的很多,要不是长锦宫门坚固,还有,多亏了你那个属下叫什么义的调度有方,紧急组织护卫用长梯爬上宫墙,集中府内所有弓箭居高临下射杀了很多人,这长锦宫早就破了,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们了。”
陈卿震惊道:“居然有这种事情那后来……”
“唉,快别说了,当时府内那个惨啊,到处是尸体,血腥味都飘到后宫了。我们当时都躲在宫内,也是吓得要死,以为完蛋了,可不知怎的,这帮人眼看就要攻破宫门的时候,好像突然接到什么命令,又撤走了,然后潞州卫的兵士才把这里团团围住……后来,后来你们就被救回来了。”
“要么说这帮人真是该死,连府里的宫女太监都不放过,下手也忒狠,这哪里还是什么良民百姓,简直比野兽还要凶残,所以我说官军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实在是他们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他不住咆哮着。
陈卿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这是怎么回事,不应该啊,王爷亲征前大军的调动,护卫的安排,人数的调整都似乎是临时决定,属于机密,他们中途能够提前设伏已很是让人费解,怎么还敢以有限的人马分身攻入可能重兵护卫的王府,他们是如何知道这里守备空虚的;又为什么偏偏放着城池不攻专门来攻一个没用的王府,而且即便攻下又能如何,早晚还得被随后到来的军士当菜切;还有为什么会突然撤走,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疑点重重,突然一阵头疼,很快又睡着了。
……
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在王府中养伤已经快一个月了。
这段日子以来,陈卿虽浑身伤痛,几次疼的死去活来,腿脚更是不便,几乎从未下地,却是他感到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朱勋潪时常来陪他,两人经常聊到很晚,让他有机会了解到很多王府宫廷的事情,也了解了他的成长和他很多的心事。
更重要的是锦儿也时常过来,陪伴在他身边,亲自照料他,喂饭喂汤。陈卿惊讶于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县主,一向都是别人服侍她,没想到她竟也这么会照顾人的。
当然最幸福的莫过于,现场只剩下锦儿一个人的时候,陈卿瞬间就变得不老实,各种眼挑手摸,偷香窃玉,胆子也越发的大了起来,两人你侬我侬,打情骂俏,俨然一对新婚的小夫妻。害得小姑娘好几次羞红了脸,欲拒还迎,偏又对他无可奈何。
陈卿从锦儿处得知张安昏迷了半个多
月才醒来,身上有十几处刀伤,有一刀离心口太近,要不是他底子好可能当场就没命了,听到这里他恨不得马上起来去看看这位老朋友,想起在战场上那飞旋的锅盖横割而来的一刻,如果不是张安拼死为他一挡,他可能早就丧生,自己性命且不保又哪还有后来救王爷立功的机会。
转眼间又是几天过去,在王府这边精心的照料下,陈卿感到身子渐渐恢复了很多,慢慢的可以下床活动,气色也恢复的不错。
这天他正在地上活动,奇怪锦儿今天怎么没有过来,百无聊赖之际看到朱勋潪快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见到他激动道:“快,陈卿,你准备下,咱们到端礼门侯旨。”说着已经有两个小太监上前给他换上了一件宽大的绛紫色圆领长袍。
陈卿疑惑道:“侯……旨侯什么旨”
朱勋潪喜滋滋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嘿嘿,快点!”又吩咐下人给他梳妆打扮,直到看到他整个人都焕然一新,神采奕奕,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前脚跨出门槛,热烈的阳光已经晃得他睁不开眼睛,这时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台华丽的轿子过来,朱勋潪和他一起双双坐上轿子朝端礼门而去。
一路上,陈卿透过窗户呼吸着久违的自然气息,突然感觉周围这些平常再熟悉不过的景致竟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当他们乘坐轿子到达端礼门前广场的时候,看到前面已经站了很多人,这些人个个身着整齐华丽的锦衣玉袍,以一个瘦高身形穿着团龙补道袍的中年男子为中心分立两侧。
朱勋潪热情的告诉他,这些都是他们家同城的嫡亲王族成员,多是他的叔伯长辈,当他眼角的余光扫那中年男子时,目光却瞬间透出一种阴冷,指着窗外道:“看到吗,那个就是世子。”
陈卿自然见过世子,虽上次过于紧张没看太清楚,身形体貌还是记得,故而早早便已认出。当然他从未向朱勋潪说起过这些,只是轻轻的点点头,哦了一声。
轿子在离端礼门不远的地方停下,朱勋潪挽起他的胳膊亲切的扶他出来,让他受宠若惊,几次摇头示意后才慢慢甩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向那群人走去。
一路上他总是感觉周围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离那人群越近这种感觉就越强烈,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窃窃私语,对他指指点点,心里越发的紧张起来。
他们刚站好,身着各式官袍的王府各司所官员也一起来到,被安排站到王族后面。
不一时,赵承奉高亢的声音传来:“王爷驾到!”
陈卿这才看到老王爷在一个小太监的搀扶下蹒跚走来。
他今天穿一件明黄色织锦缎盘领窄袖龙袍,头上戴着乌纱折上巾,颇有一
股威严神武的气势。陈卿却听得出来,他的脚步声比之前沉重了很多。
老王爷一过来,众人纷纷行礼,世子更是快步上前接过那小太监的手,亲自搀扶他的父亲,眼神中充满恭敬。
他们并没有站多久,一辆套着金顶红帷华丽车厢的马车便缓缓从前门驶入广场。
马车停下,一个头戴三山绉纱帽,身着云肩喜相逢蟒纹直身的公公缓缓下车,他看上去年纪在三十来岁,粉面圆脸,个头不高,双手抱着一个盝顶朱漆箱子,走近了,陈卿才看清楚这箱子通身绣着龙纹,中间还有四个大字“奉天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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