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诀明子
”
陈卿刚要喝,被石龙喝道:“卿儿不可无礼,你是晚辈,哪有让长辈先敬你的道理,还不赶紧敬王大哥一杯。
”陈卿赶忙把碗端起,一边继续给王仲兴使眼色,一边起身道,“来,我敬王大哥一杯,感谢您不远千里来喝我和云娇的喜酒。
”说罢自己先咕噜噜把碗中酒一饮而尽,王仲兴也赶忙起身,深情注视着他,似眼泛泪光,举起碗中酒一饮而尽,“痛快,痛快,今日能认识陈公子这样的少年才俊,王仲兴岂能不奉陪到底,咱们定要好好叙叙。
”
石龙在一旁莫名其妙:“王首领你称呼他陈卿即可,不要什么文绉绉的公子公子的,岂不别扭”王仲兴含笑坐下。
“陈卿,这名字好耳熟,你是哪两个字”王仲兴似乎对他还有疑问。
不待陈卿回答,石龙已抢先说道:“他是青山的青,王大哥跟我一样对这名字很是敏感吧”
“可不是,如果我没记错,咱们绿林中也有这么一号人物,名字如今可是越叫越响,我来的路上,见山下各城池村寨到处贴满了抓他的告示,听说官府前几日又到青羊山去捉拿他,被山上的义军打了个垂头丧气。
”王仲兴边说边看着陈卿,他虽认准了他是潞城县的陈卿,却并不知道他和青羊山的土匪陈卿是不是同一个人。
“你别说,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行刑路上都能逃跑,也许真是天命所归,老天爷故意留他闹腾官府这帮孙子王八蛋。
”石
龙猛喝几口酒,脸上露出一种异样的表情,酸酸道,“话说回来,我也真佩服这青羊山,这样子闹下去,大有压过我们这些山寨的气势。
”
王仲兴点点头:“青羊山确实了不起,听说山上有个叫平阳子的军师,此人是举人出身,很是有些智谋手段,如今这山上能人义士众多,加之他们敢于公然跟朝廷官府作对,引得很多英雄豪杰纷纷归附,如今正是气势如虹!”
石龙转眼间已将一晚酒喝尽,边继续满上,边说道:“你说那平军师确是一号人物,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看他这书生却不仅有冲天豪气,也有胆量手腕,照这样下去,青羊山早晚发展壮大,我们这些人说不定都得去拜山头。
”
他边说边冷笑一声,接连又是几口酒下肚。
“此人之才确实在你我这些草莽之上,前些日子他还专程派人到云梦山找我,想约我到青羊山与他共聚大业。
”王仲兴不紧不慢的说道。
“竟有这事”石龙脸色一变,一个起身,将手中酒碗重重的摔在桌上,大骂道,“混账东西,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才出来混几天,就敢如此嚣张放肆,竟然要你去他那里,这不摆明了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突然间变得暴躁起来,晃悠悠起身道:“搁着我,非得率兵马踏平它青羊山,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说这话时显得极为凶悍,显然对青羊山有很大意见,加之嗓门粗大,此吓得一旁的陈卿手一抖,刚拿起来的酒碗顿时摔在地上,碎成一片。
王仲兴快速将脸转向他,他敏锐的捕捉到了陈卿脸上的变化,心里确定了点什么,却不动声色,只是抬脚把碎碗残片踢到一边,笑对石龙道:“看来你这位贤婿胆子有点小,石老弟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就是太容易冲动,嗓门又大,不了解你的人还真以为你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石龙哈哈大笑道,“是是是,我刚才又失态了,我自罚三碗,自罚三碗,哈哈。
”
他果真又是几碗酒下肚,已经略有醉意,一个劲骂青羊山不是东西,怂恿王仲兴早作准备。
却听王仲兴长叹一口气道:“大家都是穷苦人出身,被官府迫害才不得已落的草,怎能自相残杀,不是白白便宜了官府那帮贼人”他说着看着陈卿,似乎是要表明什么立场,“我可不学那梁山征方腊,自己人斗个你死我活,到头来高兴了朝廷!”
第190章 石虎山义结金兰 回家路相依相伴
陈卿闻言先是一楞,注视着他坚定的眼神,半晌摇摇头道:“不可,万万不可,你的好意我陈卿心领了,但此番回去我要面对的是朝廷的千军万马,报的是家仇,跟你无干,更跟你的兄弟无干,此事万万不可!”
王仲心还要说些什么,被他打住,截然道:“此事不要再说,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绝不会白白扯上这些无辜的弟兄,你还是继续回云梦山做你的首领。
”
王仲兴仍不退却:“如果恩公怕连累我的弟兄,就让仲兴一人随你前去如何,云梦山那边还有其他几个当家,也用不着我担心。
”
陈卿依旧不允:“你我虽是萍水相逢,但在陈卿心里早已把你当做兄长,此刻我怎可让你为我以身犯险,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明日就跟大王请愿回家。
他那边还需你为我多多保密,为了云娇,你懂的。
”
王仲兴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忽然道:“恩公且留步,既然如此,我只有一个请求,你务必答应,不然我心里一定不得安宁。
”
陈卿回过头来看着他,只见他已将目光凝视向远方,此刻天已经渐渐发白,一座座山峦如黛掩映在云雾深处,让人神往也让人迷离。
“蒙恩公不嫌弃,把我王仲兴当做兄长,今日此时,我们不如在此结拜为异性兄弟,你意下如何”
陈卿闻言怔了怔,他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提出与自己结拜,这本该是自己求之不得的好事,此刻却因害怕连累他不得不拒绝,没想到他刚说出“此事以后再说”,便被王仲兴挡了回去。
“除非是你瞧不起我,要就现在,就在此地!”他态度坚决,眼神里透着坚定的执着。
陈卿再不好说什么,两人就此画地为岸,攒土为炉,折木为香,结为兄弟。
“皇天厚土在上,我陈卿,我王仲兴今日在此义结金兰,从此祸福相帮,荣辱与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苍天可鉴,山河为证,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说罢二人面对残月远山行跪拜之礼。
又互相搀扶起来,相视大笑,笑中带泪。
“陈卿贤弟!”
“王大哥!”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这一握竟有如千钧之重,每个人心里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陈卿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贤弟可否听为兄一言”王仲兴看着陈卿,语重心长道,“此去潞州,路途遥远,沿途又都是捉拿你的告示,我怕你下山没走多远就会被人盯上,早晚太过危险。
”
“不如我明日也跟石龙告别,大家一起上路,你混在我随行队伍当中,沿途也好有个照应。
”
陈卿默默点头。
次日一早,众人一道向石龙告别,他开始还答应的痛快,到后来看着云娇也要离开,这粗莽大汉脸上顿时变得失落起来,目光呆滞,有如被人割去心头肉般,伤心道:“连我家臭丫头也要离开爹了,我我,我真是舍不得你走。
”
他此刻如同小孩子般的样子,让云娇看在眼里也不觉流下泪来,扑到父亲怀里,哽咽道:“女儿走后,爹爹一定要保重身体,凡事多交给横叔叔他们去办,勿要伤神劳力。
”
她越说越伤心,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一颗颗落下,此情此景让石龙心里更是生出生离死别般的惆怅,这铁打的汉子终于压抑不住,放声哭泣起来,他哭起来的声音也像他平时说话那样粗狂,一阵阵抽咽,一声声碎在人的心上,让在场的陈卿和王仲兴也不由得心颤。
石龙亲自送他们下山,出了山门口又送出去很远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再看云娇早已哭成一个泪人,不住的转身回头,哽咽道:“爹爹快回吧,我和陈卿不久,就会回来,孝敬,您老人家。
”
她说着已是泣不成声,被陈卿紧紧的抱住。
陈卿突然觉得很对不起眼前这个女子,她原本有着安定幸福的生活,而自己就像个突然闯入的掠夺者,将她从最爱的亲人身边抢走,把原本属于她的安定和快乐变成危险和艰苦。
此刻更是让她,也许是生平第一次不得不向最爱的亲人撒谎,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再回来,还能不能回来。
深秋的太行山到处被一种靠近冬日的单调和清冷所包围着,本就崎岖难行的山间小道也大多早已被满地的枯枝落叶所掩盖,更加增加了行走的艰难。
头顶的南飞雁行色匆匆,地上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天地间处处透着一种萧瑟和落寞。
离开石虎山后,陈卿和王仲兴仔细商量了接下来该如何走以避开官府耳目,陈卿原本想一路南下过黎城去青羊山,这条路便捷,还能顺便找那杨良辰算账。
王仲兴则认为,陈卿是逃犯,官府必定会想到他会逃回青羊山,所以从黎城走必是凶险万分,而青羊山以西是潞州,以南是壶关,南北西三面都不可冒进,只有东面和河南林县交界地带自古山高路险,荒无人烟,处于三不管地带,各地官府皆因责任不明,互相牵制,方是他唯一的生路。
陈卿觉得有理,和他故意饶了一大圈向南出发。
王仲兴此次带来的二十多人都是云梦山上的好汉,也是他的心腹,此刻他们正扮作商旅行走在队伍最前方,路上得知队伍中随行的一人竟是青羊山的陈卿后,很多人先是大惊失色,又大喜过望,纷纷过来跟陈卿招呼、行礼,让他一时竟有如众星捧
月的感觉。
如此走了三五日,陈卿清楚的记下了其中几个人的名字:身子单薄却很机灵的陈聚财;敦厚老实、有点木讷的温良仓;面宽体壮、能说会道的何大有,还有满脸胡子却看着很面善的林四福,彪悍威武的宋凌云等等,这些人不仅是王仲兴的手下,更跟他有着过命的交情,用他的话说,是陈卿今后可以完全信赖和值得托付的人。
如此众人朝登险道,夜宿荒林,一路上虽到处可见各路口村寨中贴满了捉拿陈卿的告示,他自己也曾几度对着告示上写着父亲和伯父已被斩首的字眼哭的不成样子,却始终没人怀疑到他。
几日后一天上午,他们终于到达潞城县和河南临县交界处的任村镇,此去往西几十里便可进入潞城县地界,往东一点便是河南林县,大家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候。
陈卿拱手情:“感谢王大哥一路以来的照顾,此去青羊山已经不远,大家就此别过吧。
”
王仲兴眼看已经把他送到了家门口,这才放心的点点头,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旁边的雄奇山岭,忽然眼睛一亮道:“我早就听闻这里向西进入潞城县不远,高山绝谷之上有处太行天险叫
第191章 家门口百姓惶惶然 青羊山竟成土匪窝?
秋风凛凛,长路漫漫。
陈卿带领众人沿着古商道走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前方山头上一座凸出的石拱门,众人抬眼看去,只见那拱门身在嶙峋巨石之间,看上去并不高大,却处处透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庄严。
陈卿告诉众人,石拱门便是洪梯子的梯顶,而这看上去已经很近的梯顶,距离脚下其实还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便是前方即将登临的一条盘旋石梯的长度。
众人向前细看时,果见那山腰间似有一条天梯。
陈卿介绍道:“这便是能够抵达那梯顶的洪梯子,长约七里,是一个人工开凿的石梯,整个石梯呈“之”字形,陡立在山崖之上,足有五十四盘。
众人于是加把劲沿着一阶阶石梯艰难而上,每走几步便是一个盘旋,大约转了五十四个弯之后终于抵达石拱门脚下,无不兴奋异常。
再看那石头垒砌的拱门门头上似用深深的刀痕雕刻着“洪梯古口”四个大字,那字体苍劲有力,似长在了石块上,经过多年的风雨剥蚀更显得古朴厚重。
王仲兴命令左右暂作歇息,自己则和陈卿驻足关前,眺望着远方群山,但见四周道路绝迹,危崖参天,不觉感慨万千,连连感叹这洪梯子真是一座雄关,不足两米宽的一座石拱门像是在铁板一块的太行山上开了一个口子,横亘在山西河南之间,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陈卿叹息道:“这天堑,真可谓鬼斧神工,只可惜如此一座险要之地,战略位置何其重要,当今朝廷却似乎从不当回事,居然没有派兵驻守。
”
“确实糊涂!”王仲兴也冷笑道:“如今大明朝廷承平日久,从上到下早已忘了干戈战火,岂不闻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朝廷里养的一帮老爷整日只知参玄悟道,风花雪月,哪里还有功夫管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陈卿目光直视远方,思忖有倾,慨然道:“我听老一辈人说,前宋末年,金国大将金兀术,就是那个岳王爷的死对头,当年率领金兵就是从此关而下直捣宋都开封。
传闻当他历经艰苦寻到此关后,也曾站在这里,仰天狂笑:南人有此雄关而不守,是天要亡之。
”
“喔竟有这个典故”王仲兴略做沉吟,似笑非笑道,“我看今日此关正好便宜了我们,贤弟若执意要反,在青羊腹地站稳脚跟后,只需派人严守此关便可阻挡河南方面数万兵马从背后偷袭,可安坐这太行山霸主之位,将来一日由此向东,则中原之地唾手可得。
自古得中原者可望天下,如此这洪梯古关岂非是天赐于你”
陈卿闻言,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用脸角闪过的一丝苦笑代替了所有的回答。
天色不
早,王仲兴执意要再送送陈卿,被他再三谢绝:“冬日苦短,王大哥还是早日回河南,我此去不远便是青羊山地界,已经足够安全了。
”
若换在平日他定要邀请王仲兴到家里做客,可今日他实在不知那边是何情况,又怕连累了他。
众人于是在梯顶一处土地庙前告别,王仲兴拉住陈卿的手,似有百般不舍,一再叮嘱:“贤弟此去,万事千万小心。
”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刻着祥云的玉石亲手交到陈卿手上,动情道:“此物乃我随身携带,云梦山上很多人都识得,今日赠予贤弟,以后若遇到难事,可差人携此玉前来云梦山找我,见玉如见人,云梦山兄弟当随时听候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陈卿拿好玉石后已经猛然转身,向后摆摆手,带着云娇绝然而去,显然是不想再麻烦他。
王仲兴大队人马离开后,陈卿扶着云娇一步步向西,沿途但见多处坍塌的石屋、石坊,连原本随处可见周围村民身影的山泉之畔如今也是杳无人烟,整个天地间透着一种可怕的寂静,让陈卿心中不觉起疑:“如今这世道虽不太平,也不至于如此,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这里有劫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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