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明

    “王，王大哥你这是……”牛得才也走了过来。

    “怎么，平军师，这么快就都不认识了这些人不是都是你的拜把子兄弟嘛！”那人笑道。

    “你，你，王仲兴，你好狠，你居然把他们都给杀了。”平阳子霍地瞪大眼睛，满目凄然道。

    “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敢在老子面前耍心眼！要不是为了陈兄弟我一时搞不清楚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岂会留他们到今天！”王仲兴大吼一声，声若雷霆，震的地面都在颤动。

    “陈，陈兄弟，你，你和陈卿……”

    “哈哈哈哈，就你这点脑子也好意思让人叫你声军师，到现在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真是个蠢货。”王仲兴狠狠的瞪他一眼，随即转到陈卿跟前，当着众人的面抱住他的肩膀道，“陈卿兄弟，王仲兴来迟了，让你受惊了。”

    陈卿赶忙将他扶起，激动的握着他的手道:“王大哥，你这是说哪里话，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救命之恩，陈卿谢了。”

    “兄弟你这是说哪里话，你当年多次帮我，论恩情，你是我的恩公，请受我一拜！”他说着就要跪倒，陈卿赶忙扶住，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陈相，陈相！”陈卿一把扑过去，看到弟弟弹在担架上脸色苍白。

    “哥，哥……大哥，对不起，我，让你操心了。”

    “弟弟，相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哪里伤着了，你告诉哥哥，你这是怎么

    了。”

    这时秦彪已经走了上来，扶住他的肩膀道:“大帅放心，陈总指挥没甚大碍，可能就是受了惊吓，刚才有人把他往山崖下扔，幸亏王首领带人及时赶到才救了他一命。”

    “大哥，大哥我对不起，我用人不察，害了你了。”陈相躺在担架上哽咽着道。

    “没事，你没事就好，弟弟，你吓死我了。”陈卿紧紧的抱着他。

    “兄弟，这些人该怎么处置听候你发落。”王仲兴走到他跟前，指着已经被绑了起来的平阳子、牛得才和殷得海道。

    “大，大哥，我一时糊涂，我这都是让李德玄给逼得，你饶了我吧，大哥。”牛得才跪着爬到他跟前，把旁边的平阳子气得大骂他孬种败类，只有殷得海昂起高高的头颅，一副悍不畏死的样子。

    陈卿看了他一眼，说一句:“把他们，都暂时先收押了吧，回了青羊山我自会处置。”

    ……

    太阳升起来了，整个天地都沐浴在一片金黄色的光芒中，王莽岭的全貌，渐渐地呈现在眼前，群山隐隐，层峦叠嶂，苍松翠柏，树木花草和着远处的山峰一层层地由青绿色转变成黄褐色。这天地，如此广阔，这山河，如此壮美。

    “陈卿，你可真行，没想到才这么几年，你就折腾出这么大个动静。”山顶上，王仲兴感叹道。

    “你这人也最没意思，这么多年了，明知我就在你山脚下不远，连声招呼都不打。我一直关注着你那边的消息，好几次为你捏把汗。你说说你啊，我云梦山有上万兄弟一直在等着你召唤，你倒好，不管遇到什么难题都是一个人死扛，你就知会一声说句话，能累死你吗”

    陈卿看着远处一抹阳光像是被埋到山峦间的夹缝里，正努力喷薄而出。他长叹一口气道:“王大哥，你看那里。那山峦就像青羊山，而那太阳就是大明朝，它的光线可能偶尔被我遮挡埋没一下，但你却永远不可能遮住它的身子，这点连乌云也做不到。等它稍微反应过来，只需要动那么一下下，我便会陷入永无止境的黑夜，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王仲兴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没想到这个手握三万大军，多年来纵横太行山，威震晋豫，让朝廷都深为忌惮的青羊军统帅居然能说出这话来。他既为陈卿的清醒冷静而惊叹也同时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陈卿，你知道吗我来的路上看到河南大批官兵正密集调往怀庆府集结，看样子你的麻烦又要来了。”王仲兴长叹一声道。

    陈卿笑笑:“这一切早在意料之中。”

    “什么你知道”王仲兴惊讶道。

    “当然知道，我早就在你们河南一带扎了钉子，河南修武一带便

    有我的人马。”陈卿淡淡道。

    王仲兴笑笑，拍拍他的肩膀，呵呵道:“陈兄弟啊，不是我说你，和那些巡抚大员比起来，你




第234章 陷三州斩将三十四员 震中原义军大显神威
    秋色，漫山枫叶点染的秋色，红的鲜艳夺目，就像那人身上流出的鲜血！

    河南官兵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爬出太行八陉之一的天井关，在关下的碗子城匆匆吃了一口冷饭便又继续上路，当他们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到了泽州城下补给的时候，才发现泽州已于七天前失守。得益于平阳子占据泽州城后的封锁全泽，这消息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传出去。他们一到城门口便遭到了城墙上青羊守军居高临下猛烈的炮火攻击，好在这种攻击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官兵总指挥、河南都司都指挥使李凤鸣了解到泽州的现状后大怒，他原本准备乘机收复泽州，却遭到了巡抚潘陨安排的指挥李麟、郑爵等人的反对，他们此行的战略目标是收复潞城壶关，不能在此耗费太多时间精力，李凤鸣只得作罢，率军绕道泽州继续匆匆北上。

    三千人马浩浩荡荡行到高平长平村一带，眼瞅着就要踏进潞州地界，早已候在这里的高平东平村青羊军，在主将陈通的带领下先是利用地形地势通过各种火坑陷阱把官军先头部队打乱，又率领两千兵士一冲而上跟官兵短兵相接搏杀，一时间高平战场硝烟弥漫，杀声震天。

    陈通是陈卿堂叔陈迁的长子，长得身形魁梧，虎背熊腰，是陈家子弟中最壮实的一个，他从小喜欢舞刀弄枪，练就一生好武艺，别看平日里沉默寡言，杀起人来那是毫不手软，干脆利索。他指挥队伍面对训练有素、战力强横的河南军巍然不惧，拼死搏杀，孤身一人冲入敌方中军，接连斩杀河南军素方、程虎等三员大将，被对方弓箭手射中，身中数箭依旧拍马追赶，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将手上一柄钢叉狠狠掷出，河南军指挥李典被直接刺死跌落马下，他也血染马背流血过多而死。

    青羊军虽是以逸待劳，但兵士大多是农民出身缺乏训练，在作战勇猛的河南军猛烈攻击下很快便被杀的七零八落。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喊杀声。

    河南军纷纷回头去看，却见后方旌旗招展，人潮涌动，一群穿着各式衣服的人挥舞着大刀呐喊着向他们扑来，旗帜上挂着的大字赫然是个“王”字，河南官兵很多人参与过剿杀土匪，自然识得这是云梦山的旗号，正在吃惊他们怎么也掺和进来了，云梦山王仲兴旗下四员大将温良仓、何大有、林四福、宋凌云已经一马当先冲到了他们面前。

    骁勇的河南兵猝不及防仓促应战，双方兵士很快便混战在一起。而温良仓等人则瞄准敌方帅旗所在，呼啸着杀向河南中军。宋凌云一马当先，手起刀落将主动冲过来的河南军指挥李麟、郑爵先后斩于马下，温良仓等人则上前围攻河南

    军主将李凤鸣，其他指挥一看主将被围纷纷前来救主，一时间剑刺枪挑、乱箭齐飞，人人都杀红了眼。

    温粮仓躲闪不及中箭坠马，何大有、林四福见势不妙匆忙逃跑，宋凌云大吼一声劈死身后不断与他缠斗的一员将领后也加入逃跑行列。李凤鸣大受鼓舞，也不顾身份了，率领身后十五名指挥孤军追赶，想要一鼓作气击杀三人为死去的几位爱将报仇。

    他们疯了一样一路向东追着几人，眼瞅着就要追上，陈卿和王仲兴骑马赶到。王仲一听说折了爱将温良仓，怒从心头起，提刀拍马而起，一人直入对方将群中，左砍右杀，手起刀落，当场砍翻两人。陈卿也冲了上来，一把长枪舞的虎虎生威，几个回合下来挑起一员指挥的尸体重重甩到李凤鸣面前，那指挥开肠破肚，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死状惨烈。李凤鸣旁边另一员指挥见状直接被活活吓死，李凤鸣大惊失色，一番对战下来眼看己方将领不断倒下，对方二人却是强横无比，心生惧意拍马便走，陈卿王仲兴二人追着对方八个人一路狂奔。

    官军正在激战，眼看主将向东而跑，军心大乱，匆忙也向东而走，军阵开始垮塌，被围困的高平青羊军大受鼓舞奋起抗争，和友军配合两相夹击，终于将河南军打乱。两千官军也不恋战，纷纷向东而走跟上主将，很快便跑到了陵川一带。

    此时在秦彪亲自布置下，驻扎于此的青羊军陈往部早就在等着他们，一见有八个将领模样的人冲了过来，他们便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本欲等河南兵都过来再猛烈攻击，秦彪站在山头仔细一看，追在那八人身后的二人中居然有青羊军的主帅陈卿，大惊失色，赶忙告诉陈往，陈往当即下令全军立刻出动，火速救援大帅。

    军士们听说主帅来了，人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两千人马呼啸着如猛虎下山直杀向李凤鸣等人，李凤鸣跑着跑着一看对面来了这么一大批人，眼瞅着踩都要被对方踩死，哪里还敢再跑，索性勒马驻足，集结八将转身迎上陈卿等人。陈卿旋转长枪飞马而起，将冲在最前面的敌军副将王镇刺穿，王仲兴也挥舞着一把关刀悍勇向前，双方将领再次厮杀在了一起。

    两千河南兵马被身后的云梦山土匪追杀着一路东跑，很快便到了阵前，一看己方主将和指挥正在被围攻，顿时血脉贲张，也不跑了，转身又和高平方向的人马厮杀在了一起，陵川青羊军也早已按捺不住，如脱缰的野马般迅速投入战阵，战场上再度血肉横飞，鬼哭狼嚎声一片。

    秦彪和陈往也顾不得队伍了，一马当先冲入阵中，冲到陈卿身边，和他们一起围攻李凤鸣等人。秦彪手执一把长槊，左突右挑，接

    连槊死敌人两员指挥，陈往也不甘落后，和陈卿一起前后夹击将李凤鸣身边最后一员敌将挑落，李凤鸣一看身边将领已经全部倒下，手也不由得颤抖起来，一失神被王仲兴一刀削了脑壳。

    王仲兴用力过猛，李凤鸣的脑壳滚落地上，河南兵一看主将已死，刚刚激发的血性瞬间冷却，军心大乱，又开始跑路，被青羊军东西两线夹击，死伤大半，部分官兵死里逃生继续东逃窜，想去林县求援，跑到半路上听说林县也早已被青羊军占领，顿时崩溃。

    西有追兵，东北南三面又都被人家占着，这可如何是好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他们思维高度集中，思想高度一致，一千多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同一条生路，也是唯一的一条路—投降！

    就这样，河南巡抚潘陨精心准备的三千精锐卫所兵死的死，降的降，连带河南方面十九个指挥和指挥使李凤鸣战死沙场，可谓损兵折将。山西巡抚常道妄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精心打造的三路进攻，也被青羊军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就在南线取得大捷的时候，青羊寺义军大本营也热闹的很。陈卿走后，青羊军总务由副帅林永主动挑了起来，林永此人和陈卿一样曾是文人，比他还爱清静，自加入青羊军以来对很多事情都表现的漠不关心，除了偶尔参加陈卿组织的军事会议，平时都在家看书写字，怡情养性，所有军务都交给陈卿，自己却乐得自在潇洒。

    但事实证明，懒人不一定是庸人，林永就是其中的典型。

    他当年年纪轻轻便能做到那仙堂山一山之主，连李杰率领杀马帮上山后，在势力明显强于他的情况下，不仅不敢占了他的地



第235章 朝堂上君臣各怀心思 失土地岂如争权夺利
    潞州流民起义军大败山西、河北、河南三省联军，官兵死伤三千余人，指挥以上武将战死沙场者三十四员，泽州、辽州、沁州、汾州、高平、林县、涉县、武安全被农民军攻陷……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大明朝堂为之震恐！

    大明嘉靖六年八月

    天，灰蒙蒙的，黎明前的夜色笼罩着宫阙重重的紫禁城。

    午门前的各处朝房，正在候朝的各位大臣以各自的小团体为单位已经开始悄悄的议论上了。

    “听说了吗山西潞州民变，换了三任巡抚都无济于事，反而越闹越大，这次更厉害，杀了三十四员武将，俘虏杀害四个知州，攻陷了三州八县啊，皇上等下肯定又要……唉，有人要倒霉了。”

    “攻城略地，杀害文臣武将，这帮流民简直是要造反啊，这朝廷要是再不下旨出兵，后果不堪设想啊。别又跟正德朝的河北响马起义一样，真到那一步就晚了。”

    “杨大人何出此言啊，潞州是流民，和河北还是要有所区别的，流民是为了土地粮食，又不是为了要这大明江山，处置不好会引发更大民变，依我看来还是招抚为上，安抚一下自然也就没事了。”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招抚，我大明朝的骨头有这么软吗田大人此论当真小儿之谈，历朝历代，从未听说过有招抚造反者的道理！”

    “哎呀我说杨大人，怎么没有，宋朝之强盛，不也招安了宋江等人了吗”

    “那是小说演义，你去翻翻《宋史》，招安个屁！主张招安的都是软骨头！”

    “行啊，你骨头硬，那等下朝廷论事的时候，有种毛遂自荐领兵去山西平叛，别在这耍嘴上功夫。打仗，哼哼，那打的是国库钱粮，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你懂吗”

    朝房内很快热闹了起来，候朝的朝臣们就此事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剿、一派主张抚，还没上朝已是争论不休。

    在他们争论的面红耳赤的时候，另一个以御史们为主的朝房内却貌似安静许多。

    许久，一张桌子上传出来一个声音，左边一人低头对右边有人道:“张大人，这件事等下皇上肯定会问，你想好应对之策了没有，咱们该怎么回答。”

    那位姓张的大人神色不定，半晌才反应过来道:“过两天可就是八月十五了，今年这个中秋节，怕是过不好啊。”

    “张大人何出此言难道……”那人低声道，“难道那张璁、桂萼等人还敢翻案不成”

    “岂止是要翻案！我听说那毕昭、李珏、李璋、江潮前几日都已经到京了，桂萼等人这回是死死咬住这事不放，他们不是要翻案，是要我们的命啊。”

    “大，大大，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他们真敢这么干”

    “润城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家老小可就托付给你了啊。”

    “别啊大人，您可千万别泄气啊，咱们只是一旁摇旗呐喊的，那马录才是主谋。咱们不该啊，那贾大人怎么说，他在内阁，就不能干涉下吗”

    张大人凄然的摇摇头:“贾大人这次自身都难保了，完了完了，咱们都完了。”

    另一张桌子也有小声的讨论。

    “怎么说，冯大人，这青羊民变的事情，等下皇上问起来，咱们怎么个答复，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冯大人眉头紧锁，半晌低声问道:“有内阁呢，你怕什么，再说现在不是那张璁掌着都察院吗，听他怎么说就是了，你着急个什么。”

    “那我不是怕，皇上万一问起咱们其他人的意见……”

    “呵呵，你想多了，咱们算老几，我听说皇上昨晚上已经召集内阁和六部在讨论这事了。”

    “喔有什么消息”很快，其他御史便围拢了过来，两个人的私聊变成了六七个人围成一个圈子。

    “内阁和六部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剿杀，一派主张招抚。”

    一人道:“喔冯大人别着急，一条条说，先说首辅大人是什么意见”

    冯大人道:“杨一清那个老东西，他是主持军务出身，巴不得天天有战事，他当然是主张剿杀为主，绝不招抚！”

    其他几人一提起杨一清顿时恨得咬牙切齿，一人道:“那咱们还讨论什么，杨一清这个狗东西，当年杨阁老在的时候对他多好，可谓天高地厚之恩，议礼之时他却躲躲藏藏，首鼠两端，曲意媚上，我等早就不屑与他为伍，他要是主张剿，我等就主张抚，跟他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