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公主修仙记

    走了半程，大逻便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长孙晟不得不牵住他的手，将他拽上了山顶。

    山顶植被反而稀蔬，只有灌木与一人多高的茅草，但怪石嶙峋，几乎无法下脚。

    天已经黑了，只得在山脊线下的石窝里将就了一晚。

    椒华不习惯睡在石窝里，自去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歇息。

    她施展轻功，一跃上树的姿势极为优美，3个猿人战士及老猿人无不咋舌叹服，自此以后，3个猿人战士看椒华的目光中便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好像他们忽然之间都变成了大男孩。

    第二天又花费了整整半天的时间，终于望见了兀立在山脊线上的一株大树，远远地几个身影从大树上滑了下来，如飞般朝他们这支奇特的队伍跑过来。

    大逻便崴了脚，正在生自己的气，白美推了他一把道“你瞧瞧他们，几乎脚不沾地，只有你这个突厥人中勇士的勇士，却寸步难行。”说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大逻便愁眉苦脸地陪着笑。

    一路上大逻便缠着白美，还吹嘘自己是堂堂的突厥勇士中的勇士，如今被“噼啪”打脸。

    猿人的村落建在山顶附近，山另一边的山坳里，秦岭植被茂盛的南坡。10多栋石砌的房屋，一半建在地下一半建在地上。远远瞧见自己人回来了，放哨的战士打着唿哨传递信息。很快，黑洞洞的门里走出一个个男女老幼，聚集中一起，迎出了村子。尉迟观数了数，人丁稀少，不超过5人，这已经是终南山中最大的村落，还有几个村落隐藏在更高更险峻的山中，每个村落不超过3人。猿人很快就要淹没在人类的汪洋大海中了。

    族长是一个光脑袋白胡须的老人，身上的毛发稀落，样子更接近人类。他住的房子是村落议事的地方，比别的房子要高大几倍。角落里摆着他的卧榻，如果可以说是卧榻的话。卧榻旁有一个木架，显然是书架，搁着几捆竹简，人类的竹简。猿人只有语言，没有文字。有一段时间猿人希望使用人类的语言，如此，他们便可以记下自己家的历史，不止停留在口口相传之上。他们中的智者认为，人类之所以成为人类，是因为他们使用文字。在炎黄时期，猿人与人类的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自从仓颉造字，开启了人类文明新的篇章，从此猿人被远远甩在后面。

    族长知道这些，他也想改变目前的困局，但没有人类愿意与猿人对话，猿人内部也无法统一思想。

    近数百年以来，人类对他们尤为粗暴残忍，毫无怜恤之心，两个族群的矛盾越结越深。最重要的一点，人类根本便没有把猿人当做人，当做野兽，当做山鬼，当做珍贵的药材。许多不学道法的庸医愚昧的认为越是稀缺的物事越是对人类弱小的身躯有用，野人何其稀少，他们的心脏便成了大补之品。




第二百九十五回 族长通灵（一更）
    长孙晟也经常被那些顽固的庸医气得不行，他们甚至教唆病人喝死刑犯的鲜血，监狱里的死刑犯已经成为极其珍贵的药引，许多狱卒因此大发其财。

    族长有一个人类的名字，叫做姚陶，两个人类极其古老的姓氏拼凑在一起。他一眼就瞧出椒华拥有无限的潜能，足可以改变猿人的命运，甚至可以改变天下的命运。他们面对面地坐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身前的地上都摆着一只木碗，木碗里盛着浑浊的酒水。

    姚陶喝一口酒，舔了舔嘴唇，几滴酒水滴落在他白色而飘逸的胡须上。“用你们的语言，还是我们的语言。”他用古老的汉语的腔调问道。

    椒华刚开始有点不自然，觉得自己被他们当成了救命菩萨，高处不胜寒。

    长孙晟在她耳边叮咛道：“别怕，一切有尊主和尉迟先生兜底哩！只要符合道义，多大的事妹妹都可以答应。”

    椒华感激地瞅了长孙晟一眼，毫不迟疑地道：“用你们的语言。”

    “好，我说慢一点，听不懂你可以问我，说不清你可以用人类的语言。”姚陶道。

    椒华望了长孙晟一眼，点了点头。

    “说什么好呢”姚陶道：“你应该了解一些我们的历史，我们的历史像你们人类一样古老。”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这些都过去了，不值一提。我们的祖先在历史发展的几个关键时刻站错了队，所以才会落到今日的田地。很多猿人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就如他们不愿意承认我们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正加速崩溃直至消亡。我们无力改变这一切，也不可能诅咒祖先。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了，对死亡无所畏惧。但我不希望我们的子孙一个个都死于非命，活着便被人类掏出心脏，剥下皮囊。”

    姚陶一脸疲惫：“来，椒华先生，我们饮了这一杯。”

    仰头将一碗酒倒入喉咙。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好像在快乐地吹着口哨。他尽力让自己平静，让喉咙里的哨声变小、停止。这花了大概半刻时间。

    椒华担心姚陶就此躺倒，一命呜呼。

    她暗忖：“药囊里剩下的药已经不多，亏得尊主特拨的那颗金丹尚在，关键的时刻用得上。”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得更加舒服。

    玄女宗的弟子不能“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因此她一直端端正正地跪坐在硬木板上，没有任何席垫，两条腿已经酸痛不堪。

    “咳咳，咳咳……”姚陶终于咳嗽完了，摸着嘴角的白沫道：“哼，我知道祂们不想让我活了，因为我揭开了祂们的老底。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我是说我，不是说你们。你们高高在上，怎么会犯错你们一心要分出个是非，一心要统领天下的一切，你们雄才大略，怎么会有错你们又在说去年那件事情，是的，那件事是在下我亲自下令干的，没有事先禀告你们，那又如何咳，咳咳……”

    姚陶满脸红光，情绪激动，对着屋顶上的某个角落自言自语。

    “他在与祖先对话。”白美拉拉长孙晟的衣袖，小声道。“一个与祖先作对的族长。”白美似乎是对长孙晟说，也似乎是自言自语。

    那个带领战士下山的老者对白美使了一个眼色，白美假装没有看见：“祖先命令我们，人类如果与我们作对，便血洗人类的村庄，族长却下了相反的指令，自那以后，每次通灵，族长都要与祖先争吵。”

    这回白美大胆地将自己的嘴贴到了长孙晟的耳边。

    她的口气一点也不难闻，虽然带着一丝腥味。

    “他是我丈夫的父亲，”她努嘴示意：“我丈夫死了，他希望能娶我。碰上同样的情况，许多姊妹会答应，我可不会答应。我们越来越没有希望了，自从这条野蛮的规矩兴起以后。这也是祖先的意思。所以我站在族长一边。”

    大逻便正在瞌睡，却听见了白美的这一句话，搭话道：“我们草原上可以娶几个妻子，你不如跟我去漠北大草原过神仙般的日子。”

    白美听懂了大逻便的话，白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大逻便瞌睡正浓，又闭上了眼睛。

    “我才不会等你们，”这个时候，姚陶族长的通灵到了关键时刻，他挺直身子，高举起头，大声道：“你们在另外一个世界，我管得了你们吗你们也不要再管我们。我们会选择自己的路。走自己的路，不告诉你们。如果不能打破这种禁忌，我们会全部死在这里。死、生虽然无关紧要，但有意义的死与无意义的死完全不同。我不会再让我的人活着的时候就被摘掉心脏、剥下皮囊。你们把这看做是英雄壮举，可以凭此让人类记住我们，但我认为，这是愚蠢，这是陋习，这是不负责任……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不会再跟你们对话了，你们主动找我我也不愿意。这是最后一次了……啊，苍天啊，可不要不分是非曲直地站在祂们那一边……”

    姚陶目光呆滞、空洞，如同死了。

    屋内所有猿人都不吭一声，连粗重的呼吸也隐藏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遵循祖先的训令，但结果极其糟糕。族长认清了这一点，几个长老却顽固地坚持不折不扣地遵循祖先的训令。村落分成了好几个阵营。

    “祂们不同意。”姚陶醒过来了，满脸疲惫：“祂们告诉我，不按祂们的办，我们就不再是祂们的子孙，会遭报应的。这下你们高兴了吧。”

    他望着几位比自己略微年轻的长者：“你们觉得自己很年轻，下次你们自己去面对人类，不可动用我的战士。”

    连同姚陶一共有5位长老，有3位不赞成违背祖先的训令。站在姚陶这一边的是最年轻的一位长老，叫姬姜，也是两个古老的姓氏拼在一起。只有长老才有用古老姓氏给自己命名的权力。

    3个执反对意见的长老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族长毕竟是一个部落的首领，同时是一个大公无私与心怀坦荡的人。他如实地告诉每一个人自己与祖先的分歧，从不隐瞒，这足以使他的人格上升到几乎完美的境地。

    每个猿人都尊重他，3个反对的长老也尊重他，至少在表面上如此。

    姚陶不理会3个反对的长老，目光直视椒华，那种诚恳与坦荡令椒华心生敬仰。椒华已经下定决心答应族长所有的请求。

    “怕甚么呢只要符合道义，剑道向来不怕麻烦，甚至自找麻烦！”她在心中给自己鼓起，现下唯一令她不安的是那个自作多情的女猿人白美。



第二百九十六回 云中仙境（二更）
    她皱着眉头觑了一眼白美，等来的却不是长孙晟的目光，而是姚陶长老浑浊而充满智慧的目光。

    姚陶终于等到了女剑仙的水汪汪的目光，他赶紧用目光告诉女剑仙你看到了，现实就是这样，只能由你和我一起做出决定。

    椒华郑重地点了点头。

    姚陶的目光里露出一丝笑意，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目光如烛地道“我们需要一块新的领地，为这个事我考虑了至少10年。这块领地应该足够大，同时有足够养活我们的各种资源，最重要的要远离人类。我一直没有找到这块地。你来到这里，我突然间在你的眼里看到了这块地，这不是普通的一块地，它是云中的仙境周围是巍峨的雪山，雪山之下是鸟语花香的谷地，有森林、草地、可以开垦成耕地的沼泽，有溪流、汤泉、寒泉，有牛羊、麋鹿、其他小动物……那里足够宽广，比我们猿人最强盛时的领地还要宽广。那里离人类最近的村庄也有好几百里，并且足够隐蔽，只有一个岩洞通向那里。把洞口封住，就是室外桃源。我跟祖先说了，我们应当迁徙到那儿去，然而祖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就像拒绝我其他号的主意一样。诶，事情便是如此，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姚陶道“我还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哩因为那是你的领地。”他苦笑着，满脸的皱纹堆得更深了。

    “你完全用不着勉强，我们绝不会强占别人的领地，至少我当族长时不会这样。我们本来就是女娲娘娘在错误的时代以错误的方式随手拈出的一个族群，结束这个错误也没有什么不好。这一天终会来临，即使我们迁徙到新的领地之后也会有这么一天。”

    他目光中的火焰几乎熄灭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反对的长老也陷入悲伤之中。这种情绪甚至蔓延出这座房屋，连风也停了下来，时间不再流动。

    椒华狐疑地望着姚陶，难道我眼睛里真的有一块地吗，还是一块风光旖旎、有山有水的福地

    “岂不奇怪”椒华忍不住将一直与白美窃窃私语的长孙晟拉了过来，低声询问他。

    “管他哩，你就答应吧！他们说有那块地就有那块地，反正不是你椒华的私产，答应了再说！”长孙晟在椒华耳边说道，刻意与椒华保持着距离。

    椒华白了一眼长孙晟，朗声说道“你又不是我剑道中人，说甚么不同意呢轮得到你说吗哼！”

    换了一张笑脸，和气地问姚陶“你说的是西域的那块地吗，是在天山还是在昆仑山我们剑道的资产甚多，却不好确认族长要的是哪一块”

    她一脸怒气地盯视了长孙晟一眼，心道“给你一个小小的警告，看你还敢不敢赖到那个**的身上！”

    椒华环视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白美及躺在白美怀中的白丁、白美的丈夫的父亲——一个反对族长的长老、其他两个反对族长的长老、那个叫姬姜的支持族长的长老、一个老年女性、3个统帅战士的首领。

    他们都随着椒华的目光转动着自己的头颅，最后，所有人都朝向族长。

    椒华觉得自己正在变得高大，仿佛是个女王，也仿佛是个家有万金的家长，飘飘然腾云驾雾，嘴里却甚是谦逊地道“我诚挚地欢迎大家，我们剑道人丁不旺，用不了那么大一块地方，并且，我们的事业扎根在中土，没有必要居住在那么遥远的地方。我想说的最重要的一句话是跟随你们的族长，而不是跟随你们的祖先。人类虽然尊重他们的祖先，但绝不会盲从他们的祖先。他们总在突破祖先的桎梏，因此才能开辟一条条新的道路。这是他们繁荣昌盛的关键，反之，也是你们衰落的关键。行动起来，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不要舍不得，舍才能得。这是我的忠告。我说完了。”吐出一口气。

    白美抢先道“我和我妹妹白妮，我的3个儿女以及我妹妹的一个儿女都站在族长这边。我们感激这位美丽的女剑仙为我们提供了富饶的新领地。”说完，面向椒华，双手捧住头，弯下腰。

    这是猿人最高的礼节。

    一屋子的猿人都双手捧头，弯下了腰。

    3个反对的长老中的两个犹豫了一会儿，也这样做了。

    “我们感激伟大而慷慨的剑仙，但我并不赞成迁徙。”唯一一个反对的长老，白美的公公第一个直起腰说道“这是祖先留给我们的领地，放弃它便是背叛祖先，乃十恶不赦的重罪。”

    “哈哈，如果如此，你早就该把自己的心脏剜出来。你是我们军队的总首领，请你回想一下，在你的手里我们丢失了多少祖先的领地”白美毫不客气地道。

    “是呀，你说你是不是罪人”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说道。

    那3个统帅战士的小首领一脸的羞愧。

    “那我妫姒以死谢罪好啦！”白美的公公道，声音颤抖，情不自禁。

    白美毫不客气地道“你早就该自尽，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你的儿子是你害死的，你还想害死更多的人”

    “你……你……”妫姒指着白美“反了，反了，竟然对长辈不敬！”

    白美道“你不是要续娶了我吗那你还是我的长辈吗”

    妫姒满脸通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要娶你的媳妇，你就等着你的媳妇骑到你的头上吧……”几乎所有的人大笑。

    娶自己媳妇这一习惯，是最近1年人丁大幅度减少方形成的。

    “你们……你们……”妫姒指着大家“我说过要娶我的媳妇吗我娶了我的媳妇吗”他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那你为甚么几次爬到我的床上如果不是我拼死抵抗，便遭了你的毒手！”白美哭泣着道。

    “你诬陷我，我一刀劈了你！”妫姒抽出了腰刀。

    “不许对女人使用武力，那怕她是你的儿媳！你娶你的儿媳难道纯粹是为了泄欲吗如果是这样，你不能娶你的儿媳！”

    姚陶用力地挥着青筋毕露的大手制止。



第二百九十七回 对付恶鬼（一更）
    姚陶费劲地喘息了许久，用嘶哑的声音大声道“妫姒，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打不过人类，也无法与人类进行谈判，如果死守在此地，用不了50年，我们猿人便会从世界上消失！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不为自己的子孙着想吗”

    白美趁机抱怨道“打死我也不会嫁给他！他是我孩子的爷爷，不能乱了这个辈份，这是祖先规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