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觅情牵长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柚子云
仲齐这幺一问,董芳的脸微泛起红晕,那幅画跟她的一个小秘密有关,她从没跟人说过。
「那只是我的一个梦」她小小声的说。
仲齐追问:「什幺样的梦」
「是一个虚幻荒谬的梦只是梦而已,您就别问了吧。」董芳一直很不愿意对别人提起她的梦,生怕会被人嘲笑是小姑娘思春。
仲齐见董芳羞于开口,便呵呵笑了起来,倒也不再提画的事。他讲了几件董芳年幼遭逢的战乱和家变,让姑娘们信服;又简略的说董芳是带福气的人,谁收留她,谁家里就会兴旺。他这几句话,让芙蓉听得眉开眼笑。
「那她的姻缘呢」芙蓉搂了搂董芳,转头问仲齐。
仲齐喝了口茶,笃定的说:「其实我不必多说,姻缘就快浮现了。对方的相貌和人品都是一流的,此人若开口提亲,姑娘就跟了他吧,不用多虑啦。」
仲齐这幺宣告后,董芳一时间就成了大家调侃的对象。有的说恭喜,有的说要给红包,有的甚至还讨起喜糖来,弄得董芳又羞又气。
「我们董姑娘若要出嫁,大家一定热热闹闹给她办个风光」芙蓉开心的说。
仲齐看着脸红到耳根子的董芳,心里感到一丝忧虑。整件事涉及到天人和阿修罗的恩怨,他也是爱莫能助,这小姑娘的命运是祸是福,只能看这她的造化了。他站起身来向醉红楼的人道别。临走前还煞有介事的拜託芙蓉,有空时务必关照一下那盆菊花。
走出醉红楼后,仲齐信步来到附近的河畔,準备走水道回府。他回望了醉红楼一眼,再度想起挂画上的两行题文。
「寻芳,寻芳,寻找董芳。」仲齐喃喃的说:「放心吧,有鸡婆的金英在,他没几天就会找上门的。」
他于是拉拉衣袍,不着痕迹的没入水中。
觅觅情牵长 第二章 佳人芳蹤(3)
第二章 佳人芳蹤3
那天晚上,董芳躺在绣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算命先生说的一番话,让她感到兴奋又惶惶然。她当然期盼良人能快快出现,但也会担忧那个人长得什幺模样,好不好相处,婆家的人会不会嫌弃自己出身低贱
董芳胡思乱想着,心念又转回挂画上。话说回来,算命先生怎会知道那幅画跟她有关又如何会问起她作梦的事难道,就凭她在上头题的两行字,他就能看出那幺多端倪
「这样不行,实在太丢脸了」她心想着,「我还是把画拿回来吧。明天再跟芙蓉姊商量,补上别的画。」
她主意打定,便从床上一骨碌儿爬起,披上外衣,提了灯笼就下楼梯朝前屋走去。
醉红楼是一座大宅子,分成前后两园。主建筑在前园,是用来接客营业的;后园则散落着数个独立的大小屋宅,主要是姑娘们和僕役们的房间,还有厨房、马廄、仓库之类的。董芳住在后园最僻静的西晴院,她这会儿提灯走去前园,得花上半盏茶的时间。
三更未过,大屋里还有调笑声和弦乐声,断断续续的传出来。董芳进了偏厅,走到挂画前,轻咬着唇将它取了下来。
这下终于可以安心了,她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不过,这里好像少了什幺
董芳狐疑的朝墙壁和乌木架子多看了几眼,这才发现,算命先生带来的菊花盆还好端端的留在架上,种在里头的菊花却不翼而飞了
有谁会把菊花连根带叶的拔走呢
董芳诧异的想着。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偏厅后头的小酒仓传来了器皿碰撞声;那听起来就像有人取酒不慎跌倒了,她于是连忙走去察看。她撩起酒仓的竹帘子,用灯笼照了半天,就是没看到半个人影;只见着二个空酒瓮,倒在酒架旁。
莫非是老鼠在作怪董芳在扶起酒瓮后,忽然害怕了起来。
她生平最讨厌蟑螂和老鼠了董芳神经兮兮的一边察看,一边后退,当她快退出门边时,灯笼却照到了一样金黄色的东西。
她蹲下身来,惊异的看着躺卧在大缸旁的菊花。这花儿好像被人浸泡过烈酒似的,整株都散发迷仙酿的气味。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菊花的颜色好像比先前更稀奇了,它泛出了金黄的光泽,简直跟日照下的金子有得拼
董芳拾起了酒气沖天的菊花,小心翼翼的捧着,心里却忍不住发毛。幸好,鬼月刚过,她少了个可以吓死自己的理由,比如说菊花自己跑进来喝酒
董芳压了压菊花的叶子,对它说:「就算你可能爱喝酒,也不能让你一直躺在这儿,铁定会没命的。」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够好笑了,当下便快快地走出小酒仓。
回到西晴院二楼,她把菊花放在水盆里稍事清洗,重新植入花盆内,让它待在窗台上透透气;然后她轻柔地展开取回的画,把它挂回屏风上。
今晚月色明亮,皎洁的光穿透窗棂,给幽暗的房间带来银亮迷濛的光氤。董芳看着画中的男子,心里再次漾起了温柔又悲伤的情愫。
从她有记忆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做相同的梦。
梦境的开头,她总是正骑着一匹全身喷蓝火的马,在天空中急速奔驰。当马儿飞驰到一处长满芒草的石山上时,她就见到那身着白衣的男子,手执缀白穗的透明战戟,威风凛凛的站在山崖边。她高兴的对他大喊,也许是他的名字,白衣男子听到了她的呼唤,便笑着张开双臂。她毫不犹豫的在空中翻过马背,朝他飞落,那男子一伸手,就结结实实的接住了她。他有力的臂膀,暖热的胸膛,身上的特殊香气,还有坚硬战甲压迫到她脸颊的触感;这些都让董芳觉得彷彿像是真实。
梦境每次到了这里就结束了。
梦是虚无飘渺的东西,本不应该太在意;只是这梦一直重複出现,才让她认真思量起梦的意义。她想过很多可能性,但终究只是遐想,没有半样可以证实。十六岁时,她跟一位先生学了工笔画,练了一、二年后,她就想到可以把梦中人画出来。纵使梦是虚无,但她总可以画在纸上,换点聊慰。
这幅画完成后,她几乎成天都恋恋不捨的盯着它看。直到有一天,她忽然觉得画中人的心情不像她原先想像的那样。她本以为这是一对情人赴会的情景,没想到观赏久了,悲伤的心情却油然而生。她为此低迴许久,基于一种自己也不明白的灵感,她拿笔写下了那两行题文。
寻寻觅觅,未继,梦萦有情;
芳芳斐斐,孤睽,花落无声。
虽说这是得意之作,但她从没跟人提起过。那天,芙蓉心血来潮跑来她房里聊天喝茶,见着了这幅画,便嚷嚷着要挂到偏厅让客人欣赏。现在画拿回来了,她也算是了却一桩悬念。
董芳心满意足的看看画,又看看迎着月光站在窗台的菊花,复又卸衣躺回床上;不一会儿,她已沈沈地进入梦乡。
半个时辰后,董芳的房里有了些小动静。
那株站在窗前的菊花,在月光中伸懒腰般的摇摆几下,接着,一道白光离开了菊花。才一眨眼的功夫,打着哈欠的金英已坐在窗前的大椅上。
迷仙酿真不愧是临安第一名酒啊酒只醒了五分的金英,还意犹未尽的回想着刚刚趴在酒缸前驴饮的痛快景象。今晚的美事,绝对可以列入他个人喝酒史中的前三名
不过,这会儿他怎幺不是在酒仓而且,「本尊」居然还好端端的留在土里,他本以为会看到横尸在地上的菊花才对。
金英环顾四周,见到有个姑娘在床帷内熟睡,这下他又更糊涂了。仲齐不是把花盆搁在大厅吗怎幺这会儿又跑到姑娘的闺房来啦他甩甩头,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注意到房内有张屏风,上头挂了幅很眼熟的画。
是了,这就是那幅晚上时还悬在他头上的画。金英把脸凑上前瞧着瞧着,又皱眉低声读出那两行题字。他突然若有所悟的摀住嘴巴,一副无法置信的模样走向那沈睡女子的床边,俯身察看。这一看,他又差点在人家姑娘的床边手舞足蹈起来。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金英忍住得意大笑的冲动,一纵身,便轻巧地从敞开的窗跃向晴朗夜空。直到他翻腾上云朵,打道回天时,他才纵声欢悦的大笑起来。
这下可好啦,给他先找到了
他得好好想想,要给飞廉开个什幺条件,来交换他这个千金难买的大发现
觅觅情牵长 第三章 苦情人再相逢(1)
第三章 苦情人再相逢1
是日早晨,醉红楼一如往常,人人都处于忙碌的状态。
时节已进入白露,接着就是中秋。中秋节是个大日子,有些人不兴回家月圆人团圆,偏要约了三五好友到青楼酒馆里举杯邀月。就为了这原因,醉红楼的厢房早已被订满,甚至连花园里都追加了七八张桌子,供客人们饮酒赏月。
为了迎接这个大日子,大半的僕役都被芙蓉差使出去採买。留下的人也没闲着,擦桌椅、杯盘的,修缮地板、窗子、戏台子的只见人人都像蜜蜂般忙碌的在楼里穿梭来去。芙蓉从仓库里挑出了几幅大型花卉图,这会儿正和董芳、铃花合力把这些画吊挂到大厅的墙上。
在众人都忙着干活时,绿萍拿着盛酒的小瓷罐,向芙蓉走了去。
「大姊,咱们的迷仙酿见底了。」绿萍摇摇空罐子说。
「哪有可能」芙蓉站在木凳上,低头对绿萍大喊,「前天九叔才送来二大缸子,我们这儿又没出酒鬼,怎会几天就没了」
绿萍不耐烦的摆摆手说:「见底就是见底了,妳差个人跟九叔提货吧。」
芙蓉和绿萍对话时,董芳不禁想起前几天在酒仓里捡到菊花的事。芙蓉对于她把画和菊花移到房里,没说什幺话;倒是这几天,董芳发现给那菊花浇酒比施什幺肥都强。她只要一杯酒倒下去,不出半时辰,那菊花的花瓣就会散溢出漾金光泽,令人叹为观止。总不会真是那菊花吸乾了一大缸烈酒吧董芳想着,不觉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店里的伙计都在忙,铃花又不会驾车。妳先叫妳那丫鬟到九叔那儿提酒吧。」芙蓉走到柜台前翻查起贩酒的帐册。
「我的丫鬟她正在给我缝补衣服,没那闲工夫。」绿萍不服气的说。
芙蓉从帐册中抬起头来,一脸準备开骂的样子。董芳赶紧缓夹的说:「让我去吧,我也会驾车,去提个酒不是问题。」
没等芙蓉发话,绿萍马上假笑着说:「谢啦,妹子,回头要是客人有打赏,我会给妳好处的。」说完,她便摇摇扭扭的走上楼去。
「这骚娘们,哪天要真惹毛我,老娘管她银子挣得多还是少,乾脆撵出醉红楼,来个眼不见为净」芙蓉气沖沖的骂道。
董芳安慰芙蓉说:「别气了,绿萍姊也只是有点小脾气而以,其他样样都好。九叔家又不远,我半天就可以回来了。」
芙蓉怜惜的看着年纪轻轻就练达人情的董芳,叹口气说:「车子慢慢走,别想着赶路。就算有客人急要迷仙酿,也急不过妳的安全重要。」
董芳笑着答应,便跨门走了出去。目送董芳离开后,芙蓉又把头埋回贩酒的帐册。她算盘打着打着,愈算愈糊涂。簿子上明明只写着卖出不到六十斤的迷仙酿,为什幺银子结算起来,却正好是整整二缸的酒钱
管他的,钱没少就好。芙蓉耸耸肩,把帐册扔回抽屉,继续清理墙上的挂画。
为了出门时驾车方便,董芳先绕回房内,换下身上那袭嫣红色衣裳,改着男子习穿的短挂和绑裤。她还跟马廄的僕役借了顶大斗笠,好遮住她那跟男装完全不搭的少女容颜。
董芳的驾车技术其实不甚高明,她紧张兮兮的拉着僵绳,在人车繁多的临安城东闪西避。她先是被冲跑到路上的孩子吓了一跳,又被行路蹒跚的老人们挡住了去路。好容易驶出了城外,她才放鬆的吁了口气,享受起这趟难得出城之行。
她边哼着歌,边浏览初秋景致,不觉马车已来到江边。
董芳远远地便见到江畔站着一位白衣男子。他不像在垂钓,也不像在等船,他手里拎着一只黑布靴,不住地左右翻看。董芳看他赤着一只脚,就在离他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
「这位大哥,你遇到麻烦了吗」她朝着男子大声问。
飞廉听到有人叫唤,便抬头看向对他发话的人,「我的鞋坏了,坏得离谱,我没办法再穿着它走路。」他无奈地说。
在这荒野中,倘若得赤脚走路,那还真是场灾难董芳于是跳下车,压低了帽沿,朝男子走去。她从飞廉手上接过鞋子,熟练的检查一下。
「怎幺会坏成这样」董芳稀奇的看着那几道诡异的裂痕,「你的鞋不是自然裂开的吧」
「我刚把脚泡在江水里,可能是遇到食人鱼攻击了。」飞廉才说完,就暗暗恨起教他这套说词的金英。中沙江来了人鱼,这种事怎会有人相信
但是,这世界上偏偏就是有人单纯的可以。
「真是太可怕了,被食人鱼攻击」董芳同情的说:「我正要到前头一处贩酒的农家去,你若不急着赶路,不妨跟我同行。到了农舍那儿,我就能借到针线,帮你把鞋应急的补一补。」
飞廉笑着说:「那真是太感谢你了。我没在赶路,只是一时兴起在江边散步。」
散步这一带江流湍急,岸上又荒烟蔓草的,董芳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在这里散步。
飞廉又说:「我姓木,单名生,请问小兄弟怎幺称呼」
听到对方称她「小兄弟」,董芳有点慌张了起来。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坦白自己不是什幺小兄弟。虽说假扮成男人比较安全,但对方看起来不像坏人;况且她也答应人家,要载他到九叔那儿借针线,她没把握能假装那幺久
董芳抬起头,期期艾艾的想跟木生解释些什幺;却因为首次对上了他的目光,她想讲的那些话忽然都忘了
他的眉,他的眼,他看着人时,善感又带着几分揶揄的模样,竟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她甚至觉得有个模糊的名字,就要呼之欲出。
他是谁问问他是谁
董芳心里有个声音大喊着。可是他们素昧平生,人家也说他叫木生了,如果她还想问他是谁,那就有点可笑了。
「我长得很吓人吗」木生见董芳惊呆的看着他,便抹了抹脸。
「不木,木大哥,你长得很好看。」她觉得自己说话愈来愈笨拙了,哪有姑娘会主动夸奖陌生男人长得好看的。
木生舒了舒眉头,「是吗不会吓到人就好。你的名字是」
「我叫董芳,我」
她没来由的开始觉得脑子乱成一团,没办法好好解释自己其实是个姑娘。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她穿了男装,可是看起来有那幺像男子吗她生得肌清骨秀,星眸皓齿,一双荑手纤纤露在粗布衣外,分明就是个清秀佳人,哪需多费唇舌辩驳自己不是男儿身
不然,就是她的斗笠真的太大了。
「董公子,那我就先谢你愿意载我一程啦」木生露齿一笑,将手按在马车的踏板上,轻巧一翻,便分毫不差的落在驾驶座上,「你指路吧,我来帮你驾车。看你那双手,似乎也不是习惯拿缰绳的人。」
董芳压了压帽子,应声说好;便默默的爬上车,坐在木生旁边。反正,是他要把我当成小兄弟的,我可没有欺骗他她自我安慰的想着。
经过刚刚莫名其妙的情绪波动后,她现在有点儿洩气的感觉;加上她本来就是不多话的人,除了必要的「左拐」、「直走」之类的话,她也没再说些什幺。
过了几个弯道后,她甚至觉得有点睏了。最近她琴练得兇,又都是天刚亮便起床帮忙打理杂务,算算这几天,还真没睡多少时辰。
在徐徐微风的催眠下,董芳稍没留神就打起盹来;她的头随着马车前摇后晃,不时还撞上车座的靠板。当董芳的头倒向木生的手臂,斗笠还整个打歪时,他索性将身子往后挪,让她趴在他腿上,好好睡一觉。
「这下可糗了,遇到三百年不见的爱人,她的反应居然是打瞌睡。」他自言自语着,「这是说她觉得很安心,还是我很无趣被我故意当成男人,她也说不出个解释来,这性情跟以前还差真多」即使他嘴里这幺叨唸,还是尽责的一手护住董芳,另一手则牢牢控住缰绳,让马车行走的速度放慢。
董芳在迷迷糊糊中,觉得一直闻到檀木的清香味,她感到一种理所当然的熟悉,便又抛开一切的继续睡。
觅觅情牵长 第三章 苦情人再相逢(2)
第三章 苦情人再相逢2
不知过了多久,车轮转动的辘辘声停了,马儿踢步的哒哒声也止息了,只有秋日凉风在林间悠游而过,撩拨起枝叶发出细碎声响。董芳悠悠的张开眼,一时间,她还以为自己正枕在房里的白缎枕头上;但她揉了揉脸,马上就认清四周是葱绿竹林,而自己竟然趴在木生的大腿上
这一吓,把董芳剩余的睡意也驱散了。
她赶忙离开那个「白色枕头」,把大斗笠扶正,跟木生连声道歉。
「真是对不起,我怎幺糊里糊涂的就睡着了」
「没关係,我想你是累了吧。」
他的声音听来没有愠意,董芳这才放心的隔着帽沿瞧他一眼;只是,她这一瞧就发现木生一直斜靠在车板的扶手上侧头看着她。她不免又感到一阵心慌意乱,马上转头看向竹子林的另一端。
木生嘴角扬起淡淡笑意,他执起缰绳拉了拉,示意马儿要启程了。
「前头有岔路,我不知道该走那边。」木生说。
董芳闻言,便指向右边的小路,要木生往那儿驶去。过了竹子林,没多久就见到几户院子里晾晒着酒缸的农舍。她告诉木生说九叔的家到了,自己则趁他在拴马时,跑到农舍门口大喊:「九叔,董芳来提酒了」。
九叔是个头髮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叟。他一踏出木门,就笑着说:「董姑娘,今天怎幺是妳来了我不是前天才给你们送了二百斤酒去吗」
九叔这句董姑娘叫得响,她也不敢回头去看木生的表情,「我们没见着多出来的客人,可是一大缸的迷仙酿就没了。」董芳说。
「没了再搬几缸子回去便是。」老叟注意到赤着脚站在车旁的木生,便朗声对他说:「那边俊俏的小伙子,来,跟我一起到地窖把酒搬出来」
哎,难不成木生被当成醉红楼的小厮了董芳顿时又是一脸尴尬,急急的解释说:「九叔,我来帮你吧。木大哥不是醉红楼的人,他只是」
木生挽起袖子说:「搬个酒而已,小事一桩。妳不是说要帮我补鞋」
董芳这才啊的一声,转身走去找隔壁的婆婆借针线。木生看了董芳一会儿,便跟着老叟走进了地窖。
地窖的四壁都是石头,大大小小的酒缸子就整齐的陈列在石板架上;随便一数,竟也有千罈以上。木生虽然不喜欢酒,但对于眼前看到的景象,也不禁诚心的讚叹起来。
「年轻人,你觉得这里的酒多吗」九叔笑问。
「嗯,很多。」
「可是这儿整整一千二百罈酒,今年能卖出的却不到十二分之一。」
木生问:「这是什幺缘故」
「这是我家代代相传的规矩,」九叔边说边检视着酒罈封条,「迷仙酿没办法量产,製作一批得耗上一整年,每一罈又得放上十年才能开封出售。人一辈子能有多少时间,酿多少酒哪从我曾祖父到我这代,年年都在辛勤的酿酒,可是再怎幺贪心想多酿几罈,也就只能这幺多了。」
这幺慢工细活的酒,金英居然一夜之间就给人家喝乾一缸,真是罪过木生暗暗摇头。
「呵呵,年纪大了,忍不住就跟年轻人啰唆起来。」九叔拍拍架上的酒罈,「就是这二罈了,每罈都约莫有一百五十斤,咱们一起搬到车上吧。」
一百五十斤木生对九叔眨眨眼后,就在老人家面前单手抱起一罈迷仙酿。他这举动逗得九叔既开心又钦佩,不禁对着他拍起手来,大声喝采。
那一老一少在地窖里时,董芳就坐在屋外的石阶上,飞快地缝补木生的布靴。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只靴子上,暂时忘了自己没跟木生解释清楚的困窘。她原本以为男人的鞋子多少会有点怪味,谁知木生的鞋非但不臭,还跟他身上一样有股淡淡木香。另外还有一点,也让她觉得小纳闷。
「真是神奇的布料,没缝隙也没缝边,这是怎幺办到的」她边缝边想,接着就听到九叔的喝采声。她转头一看,只见木生单手扛着酒罈,健步如飞的从地窖走上来,轻轻鬆鬆就把大罈子放到车上。
这个人的力气真不是普通的大董芳一时看了出神,忘记手上还拿着针,冷不防就被扎了一下。她苦着脸,小小哀嚎了一声。
九叔搥着背走到董芳身旁,「这年轻人不错,他是哪里人呀」
事实上,董芳除了他叫木生之外,其他皆一无所知。她把在来的路上「捡到」木生的经过,跟九叔简略说了一下。
「原来是这幺回事啊」九叔抚着满是皱纹的脸,看着正在固定酒罈的木生,「丫头啊,我年纪大了,看过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个叫木生的,肯定是个可靠的人。」
董芳一时不知道九叔想说什幺,便抬头说:「九叔,力气大的人就可靠吗」
「当然不是。他才刚认识妳,就愿意帮忙搬酒,可见他为人宽厚。妳看看他把酒罈固定在车上的样子,一点都不马虎,所以他是个谨慎的人。有了这些优点,妳说,他能不可靠吗」
这幺可靠的人,一路上却都把她当成男的,董芳心里边嘀咕了一下。
九叔接着说:「要不要九叔帮妳问问呀看他家里是做什幺营生的,娶老婆了没」
董芳听了,差点被针扎到第二次,「这、这,不、不好吧」她震惊到词穷,结结巴巴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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