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玖拾陆
清明刚过,府里给石氏老太太大办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却要换成了您当了她的陪嫁,这一个清明真是白忙乎了。”
一番话说得闵老太太面红耳赤,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气顾云锦、杨氏冤枉她,气她们没大没小跟她顶嘴,最最气的,是徐驰、徐砚白白给石氏的牌位磕头了。
哪怕是应允了那个挽回名声的法子,闵老太太心里还是很不畅快的。
每天闭上眼睛,做梦都想跟石氏大打一架,她并未见过石氏模样,梦里的那一位就是照着徐慧的五官想出来的。
可无论多恨多不情愿,今年都大办了,都让她的儿子给石氏跪下了。
闵老太太只想做做样子就罢,偏偏府里一个个顶真得紧,徐老太爷不发话,徐驰、徐砚讲规矩了,她不跟儿子生气,只痛骂石氏。
为了徐砚的前程,闵老太太都忍下来了,但眼前,好处没看到,又生出变化。
磕了白磕,比磕头还让闵老太太怨愤。
“我说了,我没让人当她那点东西,”闵老太太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都带着火气,“我不愁吃不愁穿的,我吃饱了没事做我让人拿出去当!
府里有多少银子我不清楚吗徐家不缺银钱,我看那些东西不顺眼,我砸了扔了,做什么要去当
还真真假假手印,我看就是这小丫头片子说瞎话,要弄出点事情来!
你看看她那张嘴,像话吗”
顾云锦没说话,提着茶壶往手中的帕子上倒了些水,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等把沾到了血迹都擦干净了,她才惋惜地淡淡叹了一口气。
她还挺喜欢这块帕子的,早知道今天要动手,她就不带这块了,这下弄脏了呢。
闵老太太还一个劲儿地说东骂西的,顾云锦丝毫不怕,她在岭北那几年,一本正经端架子、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官家老太太,她半个都没见过,但张口骂街、撸着袖子干架,别说是砸鞋子了,拿着刀子就冲出去的农妇,她见多了。
跟那些妇人相比,闵老太太实在算不上什么。
杨氏也不管闵老太太说什么,她以恶意揣度对方,无论老太太怎么辩解,杨氏都不信。
她只盯着石瑛。
杨氏扫了一眼屋里人,这也就是在仙鹤堂了,她没带几个人,要是在她的地盘上,早把石瑛拖出去了。
上前扣住石瑛的下颚,逼着她抬起头来,杨氏冷声道:“老太太说她不知情,嘴硬没好处,不想挨板子,就赶紧说!”
“奴、奴婢……”石瑛的声音抖得厉害。
杨氏手上用了力气:“是你监守自盗,对吗”
除了这个答案,杨氏不接受其他解释,她也不能让别的理由从石瑛嘴里冒出来。
让徐砚稳稳当当坐在侍郎的位子上,这对她、对杨家都太重要了,杨氏决不允许再生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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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吃人的妖怪
讨债的笑眼盈盈,讨命的骂骂咧咧。
杨氏靠着椅背,垂着眼匀气。
她不是没见过脾气差的老妇人,杨家里头,亦有厉害的伯娘婶子,从前老祖宗还在的时候,那骂起人来,也是一口一个唾沫钉,一字字骂得晚辈抬不起头来。
可她们骂得有理有据,占着规矩,捏着分寸,是教训,也是提点,哪怕是下脸面,边上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闵老太太呢
她这哪儿是下别人的脸她是反过头来被顾云锦一个晚辈逼得口不择言了,没有里子更没有面子。
老太太不要体面,杨氏还要的。
这会儿不是做甩手掌柜的时候,杨氏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沉沉扫了一眼屋里的丫鬟婆子,道:“石瑛犯了大错,往后就不会在老太太这儿伺候了,新的人手没填补之前,你们都多上些心。水琼,先把地上收拾了。”
水琼一直站在角落里,刚才那番动静,吓得她半点声音都不敢出,听见杨氏唤她,她一个激灵,赶忙应了。
地上砸了个茶盏、又碎了个花瓶,碎片飞溅开,一时不好收拢。
水琼受了惊,一个没留心,瓷片刮破了手指尖,她痛得缩回来,指尖含在嘴里,不敢呼痛、也不敢躲懒。
杨氏看在眼里,没多为难她,示意其他婆子也搭把手,免得一会儿徐老太爷回来了,一脚踩在碎片上,那才麻烦了。
见有婆子收闵老太太砸出来的那只鞋子,杨氏憋在胸口里的气又一阵阵往上涌。
别人砸东西,是震慑,是威仪,到了老太太这儿,连泄愤都泄得不对路数,跟那奔流的江河似的,不顺着水道,反而决了堤口,一股脑儿冲向了两侧的良田。
继续在仙鹤堂里待着,杨氏怕自个儿脾气上来了跟闵老太太不好收场,便起身道:“老太太,我先带令婕和云锦回去了,德隆典当行的状况,我也要再多问云锦几句,还要挪银子。”
闵老太太皱着眉头,她不满意杨氏对她左右的人指手画脚,可一听杨氏提及银子,到底还是泄了气,挥了挥手。
杨氏管住自个儿的嘴,却慌身边两个小炮仗,徐令婕嘴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顾云锦不声不响的,一炸起来连屋顶都要掀了去,她一手拖着一个,强硬地把她们拽出了仙鹤堂。
等离得远远的了,杨氏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徐令婕早就憋不住话了:“母亲,怎么处置那石瑛打出去吗”
“回去再说!”杨氏瞪了一眼,见徐令婕还想继续说,她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柔声跟顾云锦道,“我的儿,你今日也累了吧舅娘是打不起精神来了,我们明儿再细细说这事儿
你不用担心那簪子,舅娘今晚上就给你备好银票,明天你来清雨堂里取,咱们说完了,你就拿着银票去跟人赎。”
顾云锦见好就收,道:“舅娘面色不好,回去多歇歇吧,那大娘就住在隔壁,不会走的,再说我还托她打听其他三样东西的下落呢。”
杨氏干笑,别说三样,就算三十样,徐家都有钱赎回来,可这不是钱的事情,是丢人呐!
顾云锦回了兰苑,仙鹤堂里的事情早就传回来了,几个粗使婆子见了她,表情各异。
陈嬷嬷跟念夏熟悉些,等顾云锦和抚冬进了屋,她凑上来问念夏道:“仙鹤堂里真的动上手了,还闹出血了”
念夏轻笑道:“瓷片划的手,老太太砸了东西。”
陈嬷嬷转了转眼珠子:“可她们都说,是我们姑娘朝石瑛……”
“做错了事,总要挨罚的,”念夏打断了陈嬷嬷的话,“总比挨一顿板子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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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不撒鹰
徐令意的眉头皱了皱。
自打前回王家起了反悔的意思,她就想过,这门亲事大抵是不成了的,是徐驰和魏氏不甘心,去仙鹤堂里闹了一场,想让徐砚出马回转一番。
可惜,就是这么不巧,徐砚自个儿都当着整个工部衙门的面,吃了一通排头。
哪怕徐砚应下了去问问王家,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徐令意已然是不抱希望了。
至于趁着清明挽回些徐家的名声,那说白了是闵老太太和北三胡同的较量,把希望押在这上头,还不如早些拉倒算了。
徐令意不看好这场戏,魏氏却还存了最后的念想,做女儿的不忍心打破母亲的这点奢念,徐令意便没有说穿过。
时至今日,再回过头去看,仙鹤堂里又闹出了事儿,前几天的“辛劳”又要打水漂了。
真传些消息出去,就算清明时、石氏老太太的供桌摆在了青柳胡同口,叩拜时引了邻居们都出来看,那也不及这一桩厉害。
魏氏越想越替徐令意委屈,红着眼睛怪了闵老太太几句,抬头见女儿一脸忧思模样,她赶忙闭了嘴。
她不能往徐令意的伤口上撒盐,她一人难过就行了。
勉强挤出笑容来,魏氏柔声宽慰道:“你别多想,哪怕是为了你伯父,你伯母都不会让人去外头乱说话的,甭管石瑛做了什么,总归是瞒得死死的。
王大人那里是没给准话,但没应不也就是没拒绝吗那王琅未说亲,等再过些时日,让你伯父仔细问问人家意思。”
徐令意挑眉,她还真没介意这亲事成不成的,而是在琢磨顾云锦。
顾云锦这一个月来,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前回徐令意瞧她在仙鹤堂外吓唬徐令婕,这次她竟当着闵老太太的面动了石瑛,这个“动”并非逞口舌之勇,而是闹出了血的。
可惜当时没在仙鹤堂里,没瞧见顾云锦发威的样子,徐令意是真的好奇极了。
魏氏见她心不在焉,又顺着安抚几句。
徐令意回过神来,道:“母亲才莫要多想,王家既然没那个意思,又何必上赶着一遍遍去问呢他们看不上我们而已,我不想叫人看低了。”
几句话说得魏氏心疼不已,只能暗悄悄又把惹是生非的徐令婕和火上浇油的闵老太太抱怨了一通。
翌日一早,顾云锦就去了清雨堂。
杨氏似是一夜没睡安稳,眼下一片青,正让画竹拿粉一点点往上遮。
“来了”杨氏的声音有些哑,“就为了老太太跟石瑛的事儿,舅娘跟你舅舅说了一晚上。”
顾云锦闻言就笑了,她哪里不知道杨氏的意思,杨氏说得明明白白的,是要她承情。
“辛苦大舅娘了,”顾云锦故意装糊涂,“这事儿清清楚楚的,舅舅是个明白人,舅娘跟他一说,他肯定就明白了,大舅娘如何处置石瑛,舅舅都不会拦着的。”
杨氏嗤笑一声,也不晓得是在笑顾云锦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笑她不懂母子、夫妻之间的关系,笑过了,又颇觉无奈地摇了摇头。
昨夜跟徐砚说事时,杨氏自认语气克制、讲述也不偏不倚的,从来龙去脉说到了个中利弊,但徐砚从始至终都不信闵老太太会那么糊涂。
是石瑛监守自盗,还是闵老太太惹出来的祸事,这一点杨氏并不敢十成十的断言,哪怕她不拿好意揣度老太太,但没有实证,就不能定论。
可闵老太太的前科太多了,就为了跟个早已经埋在地里的女人置气,老太太做过的不得当的事儿,杨氏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饶是如此,徐砚都不认为他母亲是个糊涂蛋,甚至在杨氏讲述时,下意识地给闵老太太寻开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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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讨银子去
顾云锦下了轿,一眼就看见了贾妇人门外树下停了一顶轿子。
轿帘朴素,没有城里车马行的标记,一个轿夫守在边上,看他衣着打扮,干净整齐,神色之中亦不见脚夫们的疲惫,顾云锦想,这应当是哪家自个儿备的轿子了。
果不其然,等进了顾家,绕过影壁,她就在天井里遇见了生面孔。
药箱放在脚边,刚刚弱冠的少年坐在石凳上,桌上铺开了笔墨纸砚,他一面听老者说话,一面把药方记下来。
那鹤发老者精神不错,眼神囧囧,说话不快,极有条理。
吴氏见了顾云锦,迎上来道:“这是贾家大娘请的告老的太医,姓乌,刚给太太诊了脉。”
顾云锦抬眸看向贾妇人。
前回提及太医,顾云锦打定了厚着脸皮也要去求一求的主意,却没有想到,贾妇人并非随口一说,而且比她预想得要快得多。
这才几日,太医就登门了。
药童写好方子,乌太医拿过来检查了一番,这才朝吴氏招了招手,仔仔细细给她讲日常服药和静养时要注意的地方。
顾云锦也凑上去听,那真真是事无巨细,但凡能想到的都关照到了。
吴氏丝毫不嫌烦,听得认真,有疑惑处又多问了几句,得了详细的解答。
“太医,”顾云锦琢磨着问了句,“太太的身子能养回来吗若是养不好,往后会如何”
这话粗粗一听,似是不愿意多个累赘似的,乌太医抬头看她,对上顾云锦那满满关切和紧张的目光,才恍然是他想歪了。
“肺里不好,现在看来还不要紧,长久下去就受罪了,久咳不止,夜里难眠,人一旦睡不踏实,那各种各样的病都要跟着来了,”乌太医直言道,“不过,用对方子,养起来就还来得及。”
顾云锦长长松了一口气。
从前徐氏的病情被耽搁,与先后几个医婆大夫开的方子不对症亦有关系,乌太医一语成谶,可见是有真本事的。
既然能看懂病症,那方子肯定可行。
乌太医没有久坐,留下方子就告辞了。
贾妇人见顾云锦一脸感激的样子,道:“乌太医每半个月来给我开一次方子,我们两家比邻,他串个门也方便。”
顾云锦颔首,跟着贾妇人去了贾家,将银票递给她:“大娘收下吧。”
赎簪子是蒋慕渊安排好的,德隆三十两收的,还是三十两卖,一分银子都没有多收。
贾妇人看着票面上多出来的二十两,没有跟顾云锦客气:“另几样东西应当也快有着落了,多余的我先收着,应当足够了。”
“辛苦大娘了。”顾云锦道。
这感激是真感激,哪怕贾妇人说什么“举手之劳”,但顾云锦知道自己轻重,只为窄巷里那一桩,蒋慕渊的赔礼委实重了些。
心中谢意,顾云锦是可以托贾妇人转达,可想到程晋之特特来向她道歉,她又把话都咽了下去。
赔礼要亲自当面赔,道谢亦是如此的。
下回遇见蒋慕渊的时候,她该好好跟
他说声“谢谢”。
顾云锦拿着簪子回到顾家院子里,药已经炖上了。
她把点翠簪子交给徐氏,徐氏反复端详着簪子,眼睛通红,强忍着没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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