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君不悟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宸砸
沉吟半晌,庆元帝问:“安国公现下如何?”
“已请了太医前往查看,现下已经苏醒,并无大碍。”
“那便好。”庆元帝道:“安国公府刺杀皇亲一案朕已派人查明,与安国公府并无干系,即日起,安国公府众人解除禁足,安国公及安国公世子无罪释放,至于其庶长子霍琅轩,无端造谣生事,扰乱朝纲,累及全族受累,不忠不孝,着令将其交由刑部审理,他若识趣,念在安国公劳苦功高,朕倒可饶他一命,不然,便依法论处!”
顿了片刻,他想了想又道:“此番被冤入狱,安国公年事已高,派人安然送回府中,待身体将养好之后,再入朝就职,另外赐安国公世子平级承爵,再加奉一年,以示抚慰。”
庄重的朝堂之上,庆元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话音刚落,群臣有了片刻的愣怔,忙低头高呼:“皇上圣明。”
大殿之中,苍翊与另一边武官之列的武安侯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一幕落在身后的苍离眼中,心中愤恨,却只能暗自咬牙。
……
☆、书信
识君不悟 第107节
此事出在大理寺中,是大理寺卿驭下不严,失察之过,可他毕竟无辜,便只令罚奉三个月以示惩戒,仲连常垂首谢恩,心中暗自庆幸。
早朝之后,庆元帝刚回寝宫换下朝服,正欲去中宫用膳,却忽然有宫人走进。
“启禀陛下,翊王殿下在外求见。”
……
南宫若尘醒来之时,身旁的位置已经变凉,他昨夜睡得很沉,连那人何时回屋又何时起身的都不知晓,微微侧头,窝在里侧角落里的灵狐正睡得安然,小巧玲珑的茸耳上挂着一张字条,南宫若尘伸手取下,惹得灵狐敏感地动了动耳朵,却并未醒来。
字条上写着:我晚些回,你先用膳。
掩下心里点点失落,南宫若尘随手将字条塞到枕下,缓缓起身。
院中覆盖的积雪已被清理了大半,忙碌的身影进进出出,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却是某人刻意交待了不得惊醒屋中之人。
房门打开时,有人正在清理竹林里的残枝落叶,南宫若尘静静看着,灵犀端着早膳走近时,这人还未回过神来。
“公子,该用膳了。”她提醒道。
南宫若尘微微颔首,折身回了屋内。
风波刚过,本该是风平浪静的日子,翊王府中,却不请自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府西院,少年居住的院落,一道红色人影翻墙而入,径直冲进了少年的卧房。
左麒昨晚醉得狠了,晨间醒来大脑昏沉,头疼欲裂,比平日里更觉困倦,是以时至戌时仍未醒神,连房门被人推开也不自知。
“小麒哥哥!”
少女清脆的嗓音突然在耳边炸响,他纵是在睡梦中也被吓了一跳,乍一睁眼,近在咫尺的面容惊得少年迅速弹跳而起,又因头脑晕眩继而直直的栽倒在榻上。
左麒瞪大眼睛看着床边的人,头戴绯色半月流苏,右鬓扎着一缕小辫子束向脑后,一身水粉色毛绒上衣搭着红色罗裙,正俏皮地笑着盯在自己身上。
“小麒哥哥,你怎么了……”
“啊!”
“……”
疑问的话被一声惊叫打断,楚灵儿浑身一震,被吓得不轻,少年更甚,指着眼前的人结巴道:“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灵儿瞬间笑道:“我从家里跑出来的,是这里的管家叔叔告诉我你在这里的,灵儿可是专程来找你的,怎么样?高兴吧?”
高兴你大爷!
左麒一张惊愕的脸迅速沉了下来,于是,片刻之后,擅闯他人卧房的少女,被单手扔出了房门,呆呆地望着院中的冰天雪地。
本以为这人会如往常一般大吵大闹,她却只是高喊了一声“那我待会儿再回来!”便直接冲出了院子。
听着门外的确没了动静,左麒趴到窗前看了看,确认人的确已经走了才松了口气,于是倒在床上继续安睡。
楚灵儿刚到王府,清芷榭便得了消息,想着她不过一时玩闹,院中的人也没太在意,亦不想因此扰了南宫若尘,可出乎意料的是,那人竟自己跑来了此处。
“楚姑娘可是有事?”
见那人在院门口踌躇,似是有急事,妙风走上前询问。
楚灵儿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眨了眨眼,朝着院中望了望才道:“那个……我找公子哥哥,他在吗?”
妙风笑道:“公子正在用膳,姑娘不妨晚些时候再来?”
“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她表现地很急切,妙风回头望了一眼,猜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点头道:“姑娘随我来吧。”
少女眼中一亮,急忙道谢,跟着妙风踏进了院门。
轻叩房门,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后房门被人拉开,瞧了眼门外的人,灵犀对妙风点了点头,进去回禀,片刻之后又走出一人。
面对着这谪仙一般清雅男子,少女再多的闹腾都下意识收敛,显得有些拘谨,乖巧见礼:“公子哥哥好,冒昧打扰了。”
这怪异的称呼让南宫若尘微怔,随即道:“姑娘言重了,此行可是有事?”
温润好听的声音很好的化解了少女的紧张,楚灵儿抬首,眼前这人比她高了两个头不止,隔得近了,她需得仰头看人,她从腰间取出一封书信递到那人身前。
南宫若尘心中狐疑,却并未多问,伸手接过,修长的手指快速将信封拆开,瞧见信中所书时不由得面色微变。
“姑娘这信,是从何处得来?”
楚灵儿道:“这是我从庄里的信鸽身上摘录下来的。”
“信鸽?”南宫若尘垂眸思索,神情有些凝重。
这信上所书,是有关他自身的,身份来历,身处何地,所逢遭遇,事无巨细都列地清清楚楚,不难看出这些消息是有人刻意调查,若此消息泄露,势必给翊王府带来非常大的麻烦,可他不明白……为何是云岳山庄?
“姑娘可否告知,这信鸽是飞往何处?”
楚灵儿眸光微闪,迟疑了片刻方道:“是送往颐都城的。”
也正因如此,她才不敢将信擅自扣下,而只是抄录,庄里与皇城中人有常有联系,此事她一直都知晓,至于联系的是谁,她无从得知也没兴趣知道,那日也只是一时贪玩,无意从信鸽身上发现了此封书信。
“灵儿虽然着急跑来这里,到底比不上信鸽的速度,这信,想来早已经到了皇城,父亲的事情灵儿不能干涉,只能跟公子哥哥报个消息,还望公子莫怪。”
她说的歉疚,南宫若尘一脸柔和,轻声问道:“姑娘为何帮我?”
楚灵儿微笑:“公子哥哥出事,小麒哥哥也会不开心,灵儿不想小麒哥哥不开心。”
识君不悟 第108节
脱口而出的答案,南宫若尘愣了愣,一时竟有些感慨,沉默良久,方才道了一句:“多谢。”
他站到院中,想着苍翊入宫迟迟未归,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他望着皇宫的方向,缓缓握紧了手中的信纸。
……
未央宫中,庆元帝坐在上首,空旷的殿中还有一人,正是片刻之前在殿外求见的某王爷,与往日不同的是,苍翊此次并未落座,而是直直地站在宫殿中央。
“你今日倒不急着回你的翊王府了?”
庆元帝抬眼看向殿中之人,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余光却仍落在那人身上。
“臣弟今日特地用了早膳才出了王府,吃饱喝足,自是不急着回去,倒是耽搁了皇兄用膳的时辰,还望皇兄恕罪。”苍翊笑着行礼,虽是请罪,却丝毫不显张煌。
庆元帝沉稳的神情稍显怪异,似是懒得与他饶舌,将茶盏搁置一旁,直接道:“说吧,今日来此为了何事?”
“是为了昨夜府中之事。”苍翊道:“昨夜出现在臣弟府中的黑衣人,为首的主谋已经落网,如今正关押在臣弟府邸,涉及到朝廷官员遇害一案,臣弟不敢妄断,该如何处置,还请皇兄定夺。”
庆元帝正摩挲杯盏的手微顿,意味不明地瞥了苍翊一眼,敛目道:“那些人虽是朝廷的犯人,可他们所为,当属你翊王府损伤最甚,依你之见,朕当如何论处?”
他虽说的随意,神情却不似之前那般随和。
昨夜王府出事,他派禁军前往,自然是得了确切的消息,他命归冉带人,也是因他曾经处在江湖之中,对那些东西多些了解,他的目的本就是那幕后主谋,可归冉带回来的消息,却是被那人侥幸逃脱,连归冉和那么多皇城禁军都不能拿下的人,他又是如何做到的?还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
帝王心生疑窦,眼中有异色闪过,只是苍翊垂首回禀,并未察觉,他鞠身恭敬道:“若依法处置,纵使判他们所有人凌迟处死也不为过,只是臣弟斗胆,想替那为首之人,求一条活命。”
庆元帝始料未及,一时愣怔,瞧着这人难得这般恭敬的态度,沉声道:“你要留她性命?”
“是。”
似是想到了什么,帝王眼中渐有风暴凝聚,沉默片刻,他掩去眼中阴郁,故作无奈笑道:“朕知道那人曾与你有旧交,可你重情重义,她却多番欲取你性命,此时你放了她,她可未必领情!”
“还是……你心中还有其他思虑?”
带着试探的话,苍翊心有所觉,却并未慌乱,他微微摇头:“皇兄误会了,臣弟要她活命,并非是为了往日的交情。”
“哦?那你是为了什么?”
苍翊终于抬首,帝王的情绪却已然收敛,见他并无异样,苍翊才道:“臣弟逾矩,今日还带了另一人入宫,望皇兄见上一见。”
虽不明其意,庆元帝却也生了好奇之心,思索片刻便允了殿外的人进来。
偌大的殿门打开,进殿的人一袭黑袍遮身,只瞧见这身影庆元帝便是瞪大双眼,瞬间从龙椅上站起身来。
那人轻掀斗篷,凌乱的发丝散落,他并未行礼,看向上首之人:“皇帝陛下,别来无恙。”
……
☆、交易
看见来人,庆元帝大感意外,想也没想便脱口道:“左先生……”
似是想到什么,未出口的话突然顿住。
苍翊知他是顾忌自己在场,也不在意,直接行礼道:“臣弟府中还有些琐事,先行告退。”
庆元帝尚处在震惊中还未回神,一时竟忘了追问这人为何会同翊王一道入宫,听得苍翊之言,便直接允了。
苍翊行礼之后退出未央宫,走到殿门处脚步微顿,不禁再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发现这人进殿时,皇兄眼中似乎亮了一瞬,能当的起帝王一声“先生”之称,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怕不止是昨夜告知于他的那么简单。
这人便是医圣左彦,因昨夜与某王爷达成协议,今日带他入了宫门。
在未央宫门口,苍翊望着皇宫一成不变的光景,滞留了片刻,才朝着宫门的方向而去。
该做的都做了,本以为今日能得个清闲,苍翊一派悠然回到王府,正欲踏进府门,不远处一辆华盖马车缓缓而来,看清那车身上的身份标识,苍翊剑眉微挑,在府门口驻足。
马车意料之中地在翊王府门口停下,赶车的小厮率先向翊王行礼,随后转身从马车内取出一方木凳,平稳放置。
马车微晃,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掀开轿帘,随即一道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
那人跳下马车,对上苍翊满是兴味的视线,躬身见礼道:“皇叔安好。”
他身罩一袭雪白的绒领披风,微微俯身,双手指节交叠于身前,露出藏于披风下的青色长袖,头戴冠玉,青丝束起,垂首掩去脸上的丝丝病态,敛眉遮住了眼中的熠熠生辉。
“大皇子来得可巧,本王刚自宫中回来,正好碰上你来我王府的车驾。”
苍烨笑道:“未递拜帖,来得冒昧,还望皇叔莫怪。”
“罢了,先进府吧,外面天寒地冻,你若在本王的王府出了点什么差错,本王可担待不起。”说罢便率先进了府门。
听出他话中有话,苍烨也不在意,轻声笑了笑,随后跟了上去。
翊王府少有人来,待客的正厅里并未做什么布置,清冷得很,下意识望了眼偏院的方向,苍翊带着身后之人进了厅内。
取下厚重的披风,苍烨在屋中落座,燃了碳火的厅内温暖如春,饶是如此,他那苍白的脸上也是过了许久才渐渐显出几分血色。
丫鬟很快奉上茶水,待大门轻轻磕上,苍翊抿了口茶道:“你平日里足不出户,今日怎的有空来我府上?”
苍烨苦笑:“侄儿多次相邀,皇叔却一次也不曾赴约,若非如此,我又何至于登门拜访呢?”
两人对视一眼,皆一笑置之。
他们二人生来就没有多少交集,虽有叔侄关系,私下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一是为避嫌,二来也着实没什么必要,若非郢州之事,苍烨贸然伸出援手,苍翊都快忘掉这皇城之中还有大皇子这人。
他一直以为皇室中人,最深藏不露的当属三皇子苍离,如今看来,隐藏最深的,当是眼前这人才是。
自数年前大皇子隐退朝堂,他们二人还是第一次见,想了想,苍翊直接道:“我知道你此番为何而来,只是你要的东西,本王做不了主。”
识君不悟 第109节
苍烨正在倒茶的手微顿,微微抬首。
苍翊笑道:“那双生血蛊的另一只雄蛊,在你身上!”
十分肯定的陈述,此事他也是昨晚才从左彦口中得知。
自古朝堂江湖两分,彼此互不干涉,十五年前围剿魔宫之事,与朝廷并无干系,朝廷之所以会派兵参与,为的便是当时已性命垂危的离洛国皇长孙。
“皇叔说的不错,那蛊的确在我身上,我这自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无药可医,要想活命,只能以毒攻毒,所以,双生血蛊我势在必得。”他神情依旧温和,话中却透出几分凌厉之意。
苍翊定定的看着,沉吟半晌忽然笑道:“本王倒是好奇,若是整日里在体内养着个随时能噬人性命的东西,会是什么滋味?”
自是会令人胆战心惊。
苍烨苦笑:“我是靠它才能苟活至今,虽然惧它,却又不得不依赖它。”
十五年前庆元帝将蛊虫带回种在他的体内,起初虽痛苦不堪,随着身体逐步适应,也渐渐恢复了康健,可这蛊虫到底是残缺不全,只能支撑他安然无恙至十七岁那年,如今身体愈发孱弱,若得不到完整的双生血蛊,他随时可能丧命。
“你想活命,当去寻那蛊虫宿体之人,何故找到本王府上?”
苍烨道:“皇叔与我虽隔着辈分,但分属同脉,既有共同的敌人,便是盟友,侄儿远离朝堂多年,无人可信,能求的,便只有皇叔一人,况且……我要寻的人,此刻不就在皇叔府上?”
“……”
见他端着茶盏,似笑非笑,苍翊凤眸微沉。
他居于朝堂,从未与人结怨,唯一视为死敌的,只有三皇子苍离,这共同的敌人,自然只能是那人,他此话本是为了试探,这人对自己的野心丝毫不加隐藏,想来是有意示好,盟友之说尚有几分可信,只是无人可信,怕是不然。
“如此说来,郢州之行你多番暗中相助,也是因为同脉盟友之故?”
丞相之子手持皇室身份铭证,能将如此重要之物随意交付,可是非同一般的信任。
苍烨但笑不语,垂首默认。
……
未央宫中。
庆元帝重新落座,并未追问左彦与翊王府的关系,他虽是帝王之尊,面对刚来的这人却带着发自内心的尊敬:“先生何时到的颐都?近些年过得可好?”
左彦言道:“到这颐都不过数日,劳陛下挂念,一切都好。”
“先生客气了,昔日若不是先生出手相帮……”刚要出口的话一顿,庆元帝将话锋一转:“当年承先生大恩,无以为报,先生此次来此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他说的诚恳,左彦开门见山道:“草民来此,为与陛下做一笔交易。”
“交易?”庆元帝愕然。
他本就欠下左彦一份恩情,之所以让他直说,便是为了偿了此事,而他却提出交易,是所提之事太过不易,还是他另有所求?
庆元帝沉吟半晌,“不知先生要做的,是何交易?”
左彦道:“以离洛未来储君之命换舍妹性命!”
“……”
庆元帝心中一震,离洛国现下并无储君,可他说的是谁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掩下心中激动,庆元帝道:“不知令妹有何难处?现在何处?”
料想到之前翊王所说,他心中已有猜测,却又盼着真正的答案非他所想,然而事与愿违,左彦对上他的双眼,淡然道:“舍妹暗杀朝廷命官,身患重罪,现关押于翊王府暗室之中。”
“先生之意,是要朕将吾国数位朝廷重臣之死弃之不顾?”
“死者已矣,真正动手之人已尽数被陛下处以极刑,震慑警示之目的也已达成,舍妹一介女子,如今陛下纵是杀了她也无济于事,若是因此再搭上一条人命,怕是得不偿失。”
两人平静相诉,却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刹那间整个未央宫大殿之中,静地落针可闻。
庆元帝眸色微沉:“先生这是在威胁于朕?”
“老夫从不威胁人。”左彦硬声道:“老夫苟活数十载,无妻无子,只有这一个妹妹,十五年前我为救她脱困,借了你皇家的势,你带人出兵,我救你儿性命,公平之交易与今日无异,成与不成,全凭陛下一言。”
庆元帝闻言微愣,不仅是因他自称的变化,自踏入殿门,他自称草民,是当自己为皇,而此时改称老夫,怕是已存了鱼死网破之心,再者,十五年前之事他自己已忘却不少,却仍记得当时他让朝廷出兵,并未提及救人之事,若当年便只是为了救人,如今仍是,执念之深,怕是任何事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思虑良久,庆元帝问:“先生当真能救他?”
“陛下若是应承,我自能保他无恙。”
庆元帝紧盯他深邃的双眸,静静看了半晌,应道:“朕……应你便是。”
话音渐落,左彦冷硬的神情逐步恢复柔和,他缓缓起身,终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谢陛下。”
待左彦沉重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庆元帝紧握龙椅的手才缓缓松开。
此事若由常人提出,他定会让那人血溅当场,可此人身份太过特殊,且不论杀了他会给朝廷带来多大的灾难,更因这世上若还有人能救他亲子,便只有这人了。
未央宫殿门轻轻关闭,同时关住了帝王沉重的一声长叹……
☆、苦楚
大皇子离开翊王府时已时过午时,落雪之后天空放晴,竟是格外的纯净,一片蔚蓝色的天幕点缀着层层云纱,只是这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幕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强风煞了风景,苍翊将人送出府门时,少了披风的遮挡,再强壮的身躯也被吹得发颤,那人与来时并无二般,只在手间多了一只暖手用的暖壶,目送着马车离去,苍翊转身回府。
“王爷……”
他正欲去往偏院,迎面赶来一名侍卫对着他道:“启禀王爷,公子他……去了暗室?”
“暗室?”苍翊顿时皱眉:“尔等为何不拦着他?”
识君不悟 第110节
“王爷,属下……”
他倒是想拦着,却是不敢阻拦,也是没了法子,才赶来通报,又恰逢大皇子来府在正厅洽谈,耽搁了时候,他正欲解释,苍翊却看也不看折身赶往暗室的方向。
瑾竹体内蛊虫未解,他最担忧的便是遇上霓落会出了什么差错,将人关在暗室之中,本就是为了远离那人居住的偏院,哪曾想到他会巴巴地自己送上门去!
心中焦急,苍翊不由得加快了脚下步伐。
片刻之前,王府暗室。
室内无窗,外面再怎么亮堂,这里依旧昏暗无光,南宫若尘提着食盒缓步踏入,借着微弱的烛光靠近暗室里那人所待的地方,取了随身带着的烛台,搁置在墙角边的木架上,一一点燃之后,室内顿时明亮了许多。
暗室里的陈设比昨日刚把人关押进来时添置了许多,通风不畅不能燃碳火,侍卫便在角落里的石榻上多铺了几层被褥,另一边添了一张木桌,南宫若尘提着食盒在矮桌前的蒲团上坐下,将饭食粥菜一一摆上。
自他进来开始,霓落的视线便一直尾随在他身上,见他在木桌上摆满了饭菜,她坐在石榻上冷哼道:“公子可是来送我最后一程?”
南宫若尘正在摆放长筷的手微顿,低声应道:“我来道谢。”
“……”
霓落故作无谓的神情一僵,转而笑道:“谢我什么?”
南宫若尘未答,微微起身,将盛好的饭碗搁到木桌对面,看向榻上的人,示意她用膳。
霓落对他这般态度很是好奇,犹豫不到片刻,果断起身,在另一边的蒲团上坐下,拿起木筷开始用膳。
南宫若尘垂首,提起白玉酒壶倒满一杯推到她身前:“府中酿的果酒,可以暖身。”
多余的话语,霓落微愣,意识到他是在因为自己刚才疑虑的话多作解释,不禁面色有些古怪。
勉强吃了半碗,她放下碗筷,见南宫若尘依旧不言,欲开始收拾,忍不住道:“有事说事,你若是来看我笑话,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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