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君不悟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宸砸
瞧着时辰才刚下朝不久,宫里便来了人。
“皇上有旨,宣翊王殿下即刻入宫觐见!”
由喜乔亲自传旨,可见旨意刻不容缓,苍翊低声对妙风交待了几句,忽视掉喜乔望着满院红绸一脸古怪的模样,径直出了府门。
未央宫正殿,庆元帝一身龙袍站在殿中央,下了朝之后,他没去任何妃嫔的宫殿,亦不曾用过膳食,连身上的朝服都没心思换下,只等着某王爷入宫。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素来行事有度,从未给他添过任何麻烦的皇弟,一朝之间,做出了这样惊天动地的事!
殿门被人从外推开,熟悉的人影逐步靠近。
……
☆、不负
“启禀陛下,翊王殿下到了。”喜乔低垂着头上前。
“你先下去!”
喜乔应声转身,帝王面沉如水,他不由得替进殿的这位抹了一把冷汗。
凌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苍翊上前行礼:“臣弟……”
“啪!”
清脆的声响骤然响起,刚至殿门口的喜乔惊了一跳,赶紧踏出去紧紧关上了殿门。
苍翊微撇着头,突如其来的耳光没有丝毫留情,嘴角一阵刺痛,舔了舔,铁锈般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夹杂着诸多情绪的怒火,庆元帝气得发颤,连带着刚打过人的巴掌也在微微颤抖。
苍翊伸手轻抚嘴角,抿了抿唇:“臣弟愚钝,请皇兄明示。”
“你休要给朕装糊涂!”
昨夜翊王府中明烛燃了整个府邸,在黑暗之中不亚于一场灯会般惹人眼,百姓口口相传,到现在他所做之事在整个颐都城内只怕少有人不知,他此举,做给世人看,或者说根本就是做给他这个帝王看的!
苍翊沉静道:“臣弟不敢。”
“哼!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庆元帝脸色铁青:“私藏敌国皇子,不顾皇家颜面与一男子成婚,荒唐至此,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苍翊手下一紧。
他果然是已经知道了,瑾竹的身份!
见他长久不语,庆元帝自认震慑见效,以为他是有所动容,脸色不禁缓和了些,转身朝着主位上走去:“他既为月华国皇子,又是医圣之徒,留在离洛皇城终是不妥,朕已派人修书一封通知月华国君,不日便会有使臣前来,至于你昨日所做的那些荒唐事,朕即刻下旨赐婚,抬你府中灵犀为妾,即日起,她便是你翊王府中唯一的侧妃!”
钟情于一低贱丫鬟终究要比与男子成婚要妥当,且有城西别院的传言在先,这般处置是现下最好的方法。
庆元帝在正位上坐下,却见殿中之人突然跪下,腰杆挺地笔直。
苍翊垂眸:“臣弟,恕难从命。”
“朕不是在同你商量!”不容置否的语气,昭示着帝王的决心。
苍翊还是那一句:“臣弟恕难从命。”
“你言下之意,是要抗旨吗?”
庆元帝眸色骤沉,严肃冷冽的神情透出几分危险的味道,“朕告诉你,这天下你要和谁在一起,是男是女,身份贵贱,朕都可以应你,唯独他不行!”
不止是因为他是敌国皇子,更因为他是医圣左彦的徒弟。
“可臣弟此生,只认他一人。”似是没看到帝王愈加难看的脸色,苍翊平静道:“皇兄若担心臣弟的举动损及了皇家颜面,这皇室之尊,臣弟不要便是。”
若是可以,他只愿守着一人,许他一生他最想要的生活。
不待帝王回答,他又继续道:“臣弟自知身无所长,如今拥有的一切皆由皇兄赐予,若离了这皇室尊位,其实一无是处,可即便拥万千华贵,臣弟亦是凡俗之人,自明事至今十几载,只为他一人倾心,此生唯愿与他携手,纵然万劫不复,臣弟也绝不能负他。”
苍翊俯身,行君臣之礼,然头未触地,殿内一声脆响,玉质的杯盏混着滚烫的茶水在他身前炸开,飞溅的茶水和碎片从他侧脸擦过,留下淡淡的血痕。
庆元帝扔掷茶杯的手收回,一拍桌面,龙颜大怒:“混账东西!”
“好一个万劫不复也不负他,身在皇家,你的身份岂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的,你可曾想过,你的决定,于母后而言,有多残忍?”
辛辛苦苦数十年的教导,先帝离世,幼儿便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若让她得知翊王今日所言,必然大受打击。
苍翊神情微变,双手紧握成拳,沉吟道:“若论残忍,皇兄所做之事,便对所有人都是好的吗?皇兄迟迟不肯立储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你想说什么?”
苍翊抬头:“储君之位早有人选,皇兄却放任朝堂之上两虎相争,注定让人绝望的结局,却还让人在渺茫的希望中挣扎,皇兄的决定,不残忍吗?”
识君不悟 第118节
庆元帝双眸眯起,天下间知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但翊王绝不在此列。
“所以,你也要成为其中一只猛虎吗?”
注定要死在猎人手中的猛虎!
苍翊听出弦外之音,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抬眼道:“皇兄自登基至今的十几年间,过得快活吗?”
庆元帝皱眉:“此言何意?”
与上位之人对视半晌,苍翊坦然一笑:“世人皆以为帝王之尊,至高无上,是所有人钦羡,向往甚至觊觎的位置,却少有人能明白帝王的无奈,自古有舍才有得,于帝王而言,国便是家,而家,便成了拖累,臣弟闲散惯了,受不了这般累赘,家有皇兄撑着,臣弟,只要他一人足矣。”
他之所以选择在昨夜完婚,不止是情之所至想要给他一个归属,他想让皇兄知道,他无意争夺皇位,以天下人为证,与一男子成婚,再无继承大统的机会。
“臣弟不知皇兄属意的储君为何是他,但臣弟绝不会质疑皇兄的决定,望皇兄明断。”
自古立长不立嫡于皇室中不在少数,或许正因为不是嫡系,其母也已不在世间,没有母家支撑更容易掌控,正这般想着,沉默良久之后的庆元帝突然出声。
“大皇子苍烨,是朕的嫡子。”
“……”苍翊愕然瞪大双眸。
庆元帝看了他一眼,又道:“皇后有孕期间,身中剧毒,毒性只针对腹中胎儿,是以直至临盆宫中竟无一人察觉,朕倾整个太医院之力,保住胎儿性命,他体内之毒,却始终无解。”
“……”
“淑妃也并非亡故,而是朕亲自赐死。”
是以下毒之人,便是淑妃了。
他一脸平静地诉说着皇室秘辛,苍翊却蓦然惊出一身冷汗!
宫里人皆知两位皇子先后出生相差不过数日,但确是皇后晚一步临盆,若苍烨是嫡子,而苍邵才是淑妃之子,而调换皇子于帝后而言也并非难事,岂不是意味着,这夺位之争,从皇子出生开始,就已经踏入了帝王设下的局,将悉心培养的储君藏于朝堂之外,借合适的机会迅速崛起,期间所有的争斗,都不过是自取灭亡,这皇宫之中,乃至于整个朝堂,都是眼前这人一早布下的一盘惊天棋局!
苍翊心中极为震撼,若当真是如此,那前世立下三皇子为储,难道也是这盘棋局的一步?又或是因为什么变故而不得不为。
比如,大皇子体内的蛊毒,已不足以替他续命!
念及此,苍翊忍不住想要发笑,想他前世与苍离斗得你死我活,原来也不过是跳梁小丑一般,跳入这盘棋局,沦为棋子不得善终,原来他只需要忍一时之气,便能坐看苍离最后凄怆的结局。
可若只是这般,没有鲜血的浸染,以瑾竹前世之心境,又要等到何时才会打开心房?
上天仿佛给他开了一场玩笑,让他哭笑不得。
他静静地看着陷入回忆中的帝王,暗自猜测着他告知自己这些的目的何在,等了半天,却听到帝王疲惫的声音传来:“罢了,你回去吧,近几日不必来上朝了。”
苍翊不明其意,愣了片刻,行礼之后缓缓起身:“臣弟告退。”
他转身朝着殿外走去,身后之人又道:“你可知朕就算过得再不快活,也绝不会舍了现在这个位置。”
“……臣弟明白,可臣弟不愿。”
不愿被缥缈如梦的身份束缚,不愿承受亲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不愿因重大的责任而身不由己,他不愿为皇。
自小看着长大的皇弟逐步走出殿门,庆元帝向后靠坐着,闭目沉思,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内殿走出一人,一袭湛蓝色曳地长裙,腰间绣着一尾展翅欲飞的青鸾,栩栩如生。
那女子朝着帝王走近,十指抚上他的鬓角,替他轻轻按压,柔声安慰道:“烨儿会没事的。”
庆元帝轻叹:“先生若能出手,朕自是不必忧心此事,只是翊王一事,他今日交心于朕,焉知能有几分可信?”
女子望向殿门,面露不解:“如此的话,陛下何不直接应了他的请求,放他离朝,且护他无忧便是。”
“他若真有夺位之心,放他入了江湖,才是最大的隐患!”
帝王声音微沉,以翊王府如今之势,若想做些什么,必然使朝廷重伤,而他若只求偏安一隅,又当真能如愿吗?
那人非同一般的身份,注定了他无法成为池中之物,身在帝王之家,从出生起,他的宿命便不再是由他自己一人掌控!
……
☆、掌印
翊王入宫,遭陛下大发雷霆的事在宫内迅速传开,苍翊并未掩着被打的红肿的侧脸,任凭他人猜测不断。
帝王的坦言相告,是解释亦是警示,只要他不妄动,便能相安无事,眼下的困局暂时解了,只是心中的石头却仍是放不下去。
使臣吗……
君王的书信,一旦送出是决计收不回来的,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吗?
苍翊握紧双拳,快步出了宫门。
……
左麒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身在自己的院中,迅速起身穿戴,听着外屋有了动静,本以为是送餐的丫鬟,拉开房门便问:“我昨晚怎么……”
话音戛然而止,看清外屋出现的人,少年面色微变:“怎么是你?”
“醒了?”那人瞬间笑容满面:“来吃饭吧,我特地做了……”
“不用了,我去师兄院里。”
他拒绝地干断,那人神色微黯,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出了院门。
翊王告诉她,只要将事情对朝廷如实相告,他便护着少年一世无忧,她不是没有见过少年鲜活快意的模样,完全不似看到自己时的冷漠疏离,若没有了自己他才能无忧,即使前路万丈深渊她便也能义无反顾。
苦寻了十几年的仇怨,真正面对时才发现,她所执着的,也不过是当年的一个真相罢了。
识君不悟 第119节
逃一般地从院里跑出来,左麒在一处亭台边停下,见四周没了人,松气的同时也不禁叹了口气。
一个人孤身惯了,他对亲情并没有多么大的渴望,霓落对他而言,也不过与外人无异,那日在怡月阁中,面对着那张脸所体会到的对死亡的恐惧已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故而不论她现在露出再亲切的笑容,他能想到的,也只有逃避。
少年无聊地四处张望,瞥见某王爷行色匆匆地从府外回来,本因着好奇想跟上去瞧瞧,又觉得不太妥当,便作罢,于是一个人坐在亭台边上,吹着冷风发呆。
苍翊顶着一张红肿的脸进屋时,将正端着水盆自屋里出来的灵犀吓了一跳,眼神闪躲着不知往哪里放,只得迅速低下头去。
“公子呢?”苍翊问。
“在……在屋里。”
也不管她是何反应,苍翊直接擦身而过,灵犀朝着屋里望了望,暗自琢磨着要不要取些冰袋和药油回来。
“瑾竹……”
刚进门唤了一声,里屋听到动静的人已经走了出来,一眼瞧见他脸上的红印,不由得愣在原地。
苍翊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循着颈窝蹭了蹭道:“怎么了,作何这样看着我?”
南宫若尘抬手,以指尖轻碰他侧脸:“疼吗?”
苍翊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将他修长的指尖握进手里:“不妨事,他打了这一巴掌气也就消了,本也是我该受的。”
他自作主张做了这些事,不可否认给身为帝王的兄长添了不少麻烦,这几日不让他去上朝也是为了让他避避风头。
再者皇兄越是强势,太后那边他便越有优势,想起今日从未央宫中出来,远处站着的墨言姑姑,瞧着自己被打的脸面露心疼欲言又止的模样,待回到栖鸾殿后,想必也会如实告知太后的,太后素来疼他,能因此软下心来原谅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他在心中思量,见面前这人还一直盯在自己脸上,笑着轻抚他的鬓发:“心疼了?”
“……”
“没事的,说来今日倒还确定了一件事。”他拉着人在桌旁坐下,转移话题道:“我一直不明,苍烨暗中培养了诸多势力,他所做之事皇兄是否知情,在宫中我本是试探着一问,竟果然如我所想。”
他将今日发生在未央宫中的事一五一十说了,直至此时他仍免不了觉得心惊。
郢州之行,其他地方得大皇子相助倒还在情理之中,唯有月华国来人,秦戟虽是丞相之子,逃离至边境也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而已,他又如何能那般明确地得知郑娄生等人的身份,如若他并非逃离,而是受皇命特意前往边境,那便很容易说得通了。
帝王之心,果然隐晦难测!
苍翊仍在感慨,南宫若尘确也被完全带离了思绪。
若当真一切都在庆元帝意料之中,这样的帝王,难道不会生有逐鹿天下的野心吗?
他下意识紧了紧手,却忘了自己的手还被某人握在掌中,便如同回握一般,将两只手紧紧扣在了一起。
苍翊瞬间回神,冲他一笑。
“近几日无事,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不同于以往的躲躲藏藏,他现在可以毫无顾忌地带着人出门闲逛:“索性还未用膳,不如就出去吃吧,走,我带你去……”
他兴致冲冲地便要拉着人走,一时没有拉动不由回头去看,对上那人颇为怪异的眼神,苍翊心有所感,脸色一沉。
他现在这张脸,出去招摇过市的话,大抵会丢的连里子都不剩了!
“上些药吧。”南宫若尘无奈。
正巧灵犀机灵取了东西来,南宫若尘用冰袋替他敷了会儿,舀了些药膏涂在他脸上,轻轻地按揉着。
于是某王爷片刻之前的一点小郁闷瞬间消散,光明正大地打量近在眼前的俊颜,只觉得再挨上一巴掌都值了。
“王爷!”
苍翊正沉浸在美色之中,伴着叩门声的轻唤,妙风在门外道:“宫里来人了。”
“是什么人?”
“是禁卫军,要带走霓落姑娘。”
两人对视一眼,也来不及多做整理,匆匆赶了出去,人已被带至府门口,领队之人正候在府外,待苍翊出来,恭敬行礼道:“卑职奉皇上之命,带此人入刑部候审。”
“既是皇命,本王自然不会阻拦。”
见翊王没有为难,那人明显松了口气,下令将人带走,霓落还在朝着府门中张望,始终不见期望中的身影,苦涩一笑,对着苍翊鞠了一躬,转身随着禁卫军离开了王府。
而在王府偏远之处的院墙之上,少年弯着身子坐着,视线紧盯在逐渐远去的某道身影上。
“何不去送送她?”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白色身影,轻柔的声音听着便莫名让人舒心。
左麒道:“我挺怕她的。”
南宫若尘亦不再多问,目送着人群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
……
☆、言论
近些天的天气总是让人捉摸不定,昨日还灿如烈阳当空的天今日便多了厚厚的一层乌云,抬头望去,只觉得沉甸甸地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三皇子被禁足在府,倒也不骄不躁,不知从何处折来几枝寒梅,此时正站在窗前,耐着性子修剪着,看上去十分专注。
房门被人推开,连爵快速走进,走至跟前低头道:“殿下,行动失败了。”
“人呢?”
“已被带进刑部大牢,派了人严加看守,再想动手,只怕……”
他本是奉命将人劫走,最不济也得取了她的性命,岂料行动失败,他不明白那人为何会在一夕之间舍了他们之间的合作而转投了翊王,但那人知道他们太多的秘密,绝不能让她活命。
识君不悟 第120节
连爵面露担忧,下意识抬头,却见窗前之人只顾着手中的折枝,完全无动于衷的模样,焦急道:“殿下?”
“行动为何失败?”苍离取了花瓶,将寒梅插好,这才转过身看向来人。
连爵道:“本来负责押送的那些个禁军不足为惧,只是行动之时,却紧随其后冒出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我等与之缠斗之际,让他们钻了空子。”
“可是翊王府的人?”
那些突然出现的人是自宫门的方向,出手方式也极为陌生,想了想,连爵摇头:“我们的人与翊王府交手不在少数,看起来似乎不像是翊王的人。”
苍离眸色微沉,顿了半晌:“既是如此,那人杀与不杀,已经无关紧要了。”
“殿下何出此言?”
他问的急切,苍离并未答话,只淡淡地看他一眼,连爵瞬间一惊。
如今在这皇城之中,二皇子已经势去,还有明确与他们敌对的人便只剩下翊王府,如若此次不是翊王府的人,动手的便只有皇宫里的人,他们明目张胆地将人从街道上押送,更可能是存了引蛇出洞的心思。
“可皇上若是生了疑心,为何不向殿下问罪……”
不,他的心里其实已经给三皇子府定了罪,否则便不会不问缘由将三皇子禁足,之所以没有问罪,只怕是还没有得到确凿不容辩驳的证据!
连爵越想越觉得心惊,一旦那人入刑部供认不讳,三皇子府的前路怕是尽了。
苍离手中玩转着那把剪刀,沉吟片刻道:“年关将至,那边的人只怕也已经等不及了吧。”
“殿下的意思是……”
“内忧外患之际,作为一国之君,会作何抉择?”苍离唇角微勾,只要借此多争取一些时日,他便还有重来的机会!
连爵点头,正欲转身出去,又回头道:“那……翊王府呢?”
苍离摆弄花瓶的手微顿,想起昨日得到的消息,平静无波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本以为,苍翊对他的敌对,是源于和他同样的心思,他救下南宫若尘,是为了借他之力夺位,他打压户部,扶李承上位,是为培养自己的势力,还有前不久大理寺之事,也是为了削弱他三皇子府而刻意设计……
他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料到,苍翊对一个敌国皇子,存的是那种心思!
思及翊王府露出锋芒之后的种种,他其实从未刻意隐藏过什么,只是这般明显的答案,偏偏最是容易让人忽略。
苍离脸色骤沉,手下一紧,刚修剪好的寒梅瞬间折成两段,自窗台上掉落,坠散在地。
……
正如庆元帝所料,翊王情钟于一男子,未经禀明朝廷擅自成婚的消息在颐都城内不胫而走,成了百姓茶前饭后热谈的话题。
城中最大的酒楼煦和楼中,云集了来自各处的文人骚客,汇聚在一楼大堂里,不知是谁先开了口,论起翊王府中之事,兴致勃勃。
“道是翊王洁身自好,十多年来从不近女色,原来竟有这样的隐情。”
大堂中靠着柜台边的一张桌上,聚了四五个人,其中一人若有其事地摇了摇头,似是对此颇为意外感慨。
另一人道:“京中有此喜好的权贵之人也不在少数,能像翊王殿下这般放胆成婚,倒从未有过。”
“能得翊王这般情意,那人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许是说到了点上,其他人纷纷点头认可,声音稍大了些,旁边桌上的人听得,却不屑冷哼一声:“再大的福分他也撑不了几时,指不定是靠着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入了翊王府,待日后正王妃进门,可有他受的!”
“就是,堂堂七尺男儿,竟甘愿雌伏他人身下,不顾孝悌,行这背德之事!”
这人说话丝毫不压着声音,仿佛他所言便是真理,活该所有人都得听到,见大堂中附和他的人不在少数,不由得有些得意。
起先说话之人闻言却只是摇头:“那人既能入了翊王殿下的眼,想必也是有他过人之处。”
“若真有什么过人之处,我等又岂会对其闻所未闻,在下倒是听说,那人是长着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想必那过人之处,也是……”
说到最后他突然顿住,神情有几分意味不明,自有好事者跟着起哄:“是什么?”
那人唇角一勾:“自然是……”
“唰!”
一道破风声响起,他略显猥琐的笑意僵在脸上,左颊上多出一条深红色的划痕,正有血珠缓缓渗出,众人皆是一惊,下意识低头,看向一旁深深嵌入廊柱中的凶器,竟只是一把银制汤勺。
“什么人?”
受伤那人似是终于反应过来,寻着方向望过去,却空无一人。
“何人出手伤人?”
他再次发问,寻了半天始终无果,有人忍不住提醒道:“似乎是从楼上……”
那人抬头一看,顿时哑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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