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情技
作者:王十二
strong作品简介/strong 我是沈情,是雁城烟花地的教习先生,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谨慎而小心地活着,然而你越是要远离曾经的是非权利,就越会被卷入其中,
我只想随心所欲地活着,但总有那么一两条本该被送上断头台的漏网之鱼,被命运之手推送到我身边,是伸手救他们一把,还是视而不见?
大情技 第一章 漏网之鱼1
第一章
这世上有什么事是值得付出性命去做的吗?我认为没有。连性命都没了,那些所谓“值得去做”的事还有什么意义。
那些甘愿付出性命,只为“忠义”“气节”“名誉”这类蛊惑人心的字眼,想着能青史留名的人更是傻得可怜,有什么能比好好活着更重要呢?每个人的性命可是只有一条,短短几十年光阴转瞬即逝,能掌控自己命运的人才是强者。
我只想随心所欲地活着。
雁城的春日总是令人迷醉,只要夜幕降临,城南烟花地的绯色灯笼就会尽数点起,将花时街和青史街都照得影影绰绰,为那些出门在外远离妻儿,夜晚无事可做的商贾指明方向——这里是南北货的集散地,每日有成百上千的商队从这里出发,乘坐商船或经陆路将各色货物运送到汉国的各个地方,乃至漠北和南疆。
红菱送走她今日的第一个客人,一个满脑肠肥的中年富商后,打起隔间的珠帘向我招了招手。她是牡丹楼正当红的姑娘,今年正好一十六岁,是我曾教导过的学生。我知她定是有事要与我说,于是起身出了隔间,随她到了二楼的“绣阁”,也就是她单独接待客人的地方。
红菱长得很美,声音也好听,她向我福了福,轻声道:“公子,红菱过几日就要嫁人了,以后怕是再难见到公子,请公子受红菱一礼。”说完,跪倒在地,郑重拜了三拜。
我将她扶起,她这样的年纪又当红,正是最赚钱的时候,牡丹楼的老鸨怎么会答应放她走,于是特意提醒她:“红音同意你走?”红音是牡丹楼现在的老鸨,数十年前也做过牡丹楼最红的姑娘。
红菱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露出小而整齐的编贝:“母亲当然不愿意放我,但周郎请县丞大人出面做了媒人,张爷昨日也已应下了,明日周郎就会送赎金过来。”
:“周郎?城西锦绣绸缎庄的小东家?”
:“嗯,正是他。”红菱低下头,脸上飞起两朵红晕:“周郎与我两情相悦,他说,只要我给他生下儿子,就向周老爷请求把我接进周家大宅。”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些青楼里的姑娘为何总是这般天真,一个背着自己发妻来青楼狎妓的公子哥儿的话能信么?这烟花地被人赎身的姑娘,有几个的结果是好的?那些恩客大多只是一时兴起,又出得起那几个钱罢了。对于雁城的大商贾而言,一个当红青楼姑娘的价钱还抵不过一顿上得起台面的宴席。
可惜,这些身陷烟花地的姑娘们只选择看见姐妹拿回契,高高兴兴地被所谓的恩客领着离开青楼,却对那些赎身后不久又被倒卖,最后沦为暗娼的姐妹视而不见。
她们只喜欢看见美好的前景,而这是人之常情。
但红菱是我的学生,于情于理,我还是要提醒她一句:“周公子的正室据说有些厉害。”
:“嗯,我知道,但我心悦于他,他也发誓会对我好。”红菱娇羞道:“周郎说那个女人是他被逼着娶回家的,我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妻子。”
我其实有些不明白,这些在青楼中靠卖笑营生,每日阅人无数的女子,为何还会相信诸如此类不堪一击的谎言。
妓/女爱上嫖/客,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出牡丹楼时已是明月高挂,红音在门口拦住我:“今日我在东市新买了两个小女孩,公子明日若是得空,不妨过来替我掌掌眼。”
我点头应下,牡丹楼这样的地方,每年买下的小女孩儿不下百数,但真正最后能上得台面,让楼中日进斗金的,也只有那么七八个,做艺伎还是娼妓,可不是仅凭一张脸就能分辨,艺伎除了有过人的姿色,还需精通琴棋书画中至少一门,诗词歌赋也要能通晓一些,艺伎即使与大家族的小姐相比也毫不逊色,但命运却云泥之别。
:“公子,我刚才见你跟红菱进了二楼的绣阁。”我正欲转身离开,红音又继续道。
:“嗯,她向我拜别。”
红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拇指搓着手中那块艳丽的招客锦帕,轻哼一声:“我已告诫过她了,上青楼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可她偏偏不听,还窜梭着周公子请来县丞大人做媒,真以为出了这牡丹楼她就能做个人了,哼,只要在这泥潭中滚过一日,身上的腥味便是一辈子也别想洗净。”
我看着她那张在厚厚的脂粉下仍现出老态的脸,轻声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
红音看着我楞了几息,忽而灿然一笑,低声道:“公子说得很对,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她们未必都会如我一般,哎,若是有幸能遇到如公子这样有德有貌的良人,才是她们真正的福分。”
她这话其实说得有些过了。
我笑了笑,自嘲道:“我可做不了姑娘们的良人。”
红音拿锦帕捂住嘴,轻轻笑了几声:“啊,我都忘记了公子不喜欢女人。”
我不喜欢女人,这是花时街上所有的妓馆都知道的事,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在妓馆教习琴技和书画,而在青史街的小倌馆,我则教导那些男孩另一些事情,一些能让他们在小倌馆活得更长久的技能,我称这种技能为情技。
花时街和青史街之间有一条小巷子叫留名巷,宽度刚刚能容下两辆并排的马车,留名巷最初只是青史街的一条支巷,并不通花时街,后来因雁城的商贸日渐繁华,为了方便客人往来,花时街的妓馆和青史街的小倌馆共同出资,打通了这条支巷,随着巷子来往的人增多,巷子里的暗娼和偷鸡摸狗之辈也多了起来,一些专职乞讨的流民也选中这里落脚。
虽然留名巷人口混乱驳杂,但我还是选择住在这里,只因这里无论是去花时街还是青史街都很方便,再则,靠着这条巷子为生的人也有他们自己的规矩,即:不向巷子中的住户下手。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就是这个道理,事实上我与那些人相处地还不错,他们大多出生贫寒,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得,时常会提着礼物上门让我代为写信或识别一些从嫖客身上搜刮来的纸张。
今晚月色很好,客人们早已红香软玉入怀,所以留名巷很安静,只有巷口的几个流民依靠着墙根睡觉,或借着月光捉身上的虱子。
我不紧不慢地往家中走,青石板的地面回荡着寂寥的脚步声。
一声软绵绵的猫叫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响起。清冷的月色下,一只猫正蜷缩成一团,拿舌头舔舐着前腿,灰扑扑的杂乱毛发下依稀可见一处渗血的伤口,我走到它面前,它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喵呜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清理自己的伤口。
这只猫……我弯下身看了它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从怀中取出锦帕缠绕在手掌上,小心翼翼地挠了挠它的脖子和头毛,确定它不会反抗后,才轻轻把它抱了起来。
:“这位公子。”一个暗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把我吓了一跳。
屋檐下的阴影中,一个人正靠坐在墙根下。
猫从我的手上跳到地面,蹒跚着走到那个人面前,那人伸出手,在猫的脖子上摸了两把,那只猫跳到了他腿上,喵呜地叫了一声。
原来这只猫是有主的。
:“抱歉,我还以为它没人要。”我看着全身笼罩在阴影里的那个人道。
他抱着猫站了起来,身高竟然和我不相上下。
:“这里在一个时辰内走过了九十七人。”他说:“你是第一个抱起雪团的。”
九十七个,他数得可真清楚。
:“没什么事的话,告辞。”我不想和他多言,敷衍地向他拱了拱手,抬脚往前走。
:“公子请留步。”他上前两步抓住我的袖口,似乎觉得不妥,马上又放了下来。
我回身看他:“还有事?”
:“……公子心地善良,阿全斗胆,想请公子帮我一个忙。”他被裹在严实的斗篷中,兜帽下的嘴极快地动着。
心地善良?这是今日我第二次被人夸奖,不过我并不想多管闲事,这个人身上的斗篷虽然肮脏,从斗篷边缘银线绣花的做工上却可以看出价值不菲,深更半夜露宿街头,还有一只这样的猫,绝不是寻常百姓的身份。
:“抱歉,我……”
:“公子请听我说,我是南疆人,随父亲来汉国做丝绸生意,不料父亲在这里染病,为了治病花光了所有的钱,最后还是故去了,我无法,只好借了高利将父亲安葬,现在那些放债的人到处找我,我只想回南疆去。求公子帮帮我。”他一边说一边拉下兜帽,散乱虬结的头发中,一张脏污的脸露了出来。
:“我身上并无银两。”我道。
他明显是在撒谎,南疆人的口音会带着明显的胡腔,这人虽极力掩饰,却盖不住京城的音色。
:“公子只需为我联络一个去南疆的商队,再帮忙办理一张路引就好。”他停了停又补充道:“我会付路费和办理路引的花销:“说完,探手入怀,摸出一个东西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块白玉佩,上面雕刻着繁复的麒麟纹,麒麟身上的鳞甲是用细小的金片镶嵌而成。
果然这人身份不一般,能用金麒麟的,至少是二品官员家中的嫡子或是有封号的将门之后。
:“公子请放心,这块玉佩足以付清去南疆的所有费用,剩下的钱就当是给公子的报酬。”他见我不说话,又小心将手中的玉佩向我面前送了送:“这是羊脂白玉,不是寻常的青白玉,至少能当十两黄金。”
我当然知道这块羊脂白玉的价值,但它代表得更多的是眼前这人的身份——一个半月前,汉国威武将军莫林因去岁私调军粮一事被满门抄斩。
看来皇帝并没有将莫家的男丁斩干净。
大情技 第二章 漏网之鱼2
第二章
我接过他手中的羊脂玉佩:“你运气很好。”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带着些许骄傲的语调道:“因为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好人。”他抚摸着手中的猫:“雪团受了伤,你是第一个出手救它的人。”
敢情他将猫放在路边,是为了能遇到一个好心人帮他,他以为只要抱起那只受伤的猫,就是个心肠软的良人?所以才义无反顾的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我的手里!
真是天真!我会抱起那只猫,只因认出那是一只西域才有的贵种异瞳猫,只需养上几日再打理一番,转手送给雁城的那些贵妇,少说也能换十两银子,而这十两银子,只需我弯一下腰,何乐而不为呢。
而说他运气好,则是因他没有遇到混迹于留名巷中的那些地痞流氓,否则不要说去南疆,只要拿出这块玉佩,他连这条巷子都出不了。这些从小在高楼大院中长成的少爷,哪里见识过那些长期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饥民的厉害,为了几个铜钱就可以杀人放火,干净这世间的丑恶之事。
我知他定没有住的地方,与其任由他流落在外,不如将他掌控在自己手里,他这样的漏网之鱼,如果将来有悬赏的榜文贴到雁城,便宜了别人还不如成全自己:“你跟我走吧。”
:“我们去哪里?”
:“我家。”
我靠着右侧的矮墙走在前面,听着他跟了上来,巷子里回响着有节奏的脚步声。
到了云琴院的门前,我扣动门环:“小怜,开门。”
院子里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随着门闩的抬起,吱呀一声,门开来。
小怜站在门边,手中提着灯笼轻快道:“公子,你回来了。”
我摸摸他的头顶,抬脚过了门槛。
:“你是谁?”小怜发现了我身后的男子,堵在门边警惕地问道。
我不想跟他解释,吩咐道:“带他去洗澡,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把前院的房间收拾一间出来给他住。”
:“是,公子。”
我听见身后的小怜吸了吸鼻子,嫌恶地道:“你身上真臭,多久没洗澡了,跟我来……”
云琴院有前,中,后三进,前院是大哥教授那些青史街小倌琴技的地方,晚上是没有人住的。
中院是我和大哥的居所。
后院最大,也是云琴院最好的房子,住着我的“学生”们,他们多是那些来往于雁城的富商送过来,花银子让我教导怎么侍奉男人的“男妾”,这些“男妾”都是清秀漂亮的男孩,年纪在十三岁到十七岁之间,他们被禁止走出后院,除非他们的主子亲自来接走他们,有时候那些富商也会在后院留宿。
我回到中院时,大哥房中还有光亮,我知他又在等我。
推开他的房门,他正坐在床榻上看书。
:“哥,我回来了。”我走到他身边拿过他手中的书本:“晚上就不要看了,伤眼。”
:“嗯,你回来我也就睡了,去沐浴休息吧。”他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别忘了让小怜沏一杯参茶,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我点头应下,从怀中取出那块麒麟羊脂玉佩递给他:“这个你收好。”
:“这是……莫家有人逃出来了?”
大哥总是能从一个小东西上得到许多有用的消息,得益于他的聪慧,我们才能在城南这样一处鱼龙混杂的地方站稳脚跟。但上天总是嫉妒英才,十年前他受了重伤,从此不良于行。
:“嗯,应该是莫家的人,我让小怜将他安排在前院。”
:“他拿玉佩想要交换什么?”大哥将玉佩收进床头的木匣。
:“他想去南疆。”我一边回答,一边服侍他躺下。
:“南疆?”大哥沉思片刻:“可是个大约二十左右的青年?”
:“二十左右吗?他脸上刻意沾染了污痕,听声音应该还未到而立。”将锦被替他盖好,我回忆着那人的脸。
:“如果他要去南疆,多半就是莫老头的幼子莫非,他是莫老头的第二个正室夫人生的,这位夫人的娘家就在南疆,是莫老头镇守边域时娶的填房,据说是南疆一名塔塔土司的妹妹。”大哥看着我道:“你打算怎么做。”
:“找蒲成。”我道,这对他来说只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而他与我的交情……算算时日,他应该也要上门来找我了。
大哥闭上眼睛:“阿情,这些年委屈你了,要不是因为我……”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唇:“没有你就没有我,再说,我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歇息吧,我走了。”
我吹灭油灯,走出卧房替他仔细带上门。
后院中这几日只住着萧玉和庄氏xiong-di,喜乐半月前被接去了东海,运气好的话半年后才会回来,若是运气不好就再也回不了雁城,楚雨在三日前被他的主子带去南华阁,被一个胡商看中,据说过几日就要随着新主子回西域,估计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心中偶尔也会为他们的命运叹息,都是些清灵俊秀的男孩子,若是生在富贵人家,那样的长相必定会讨得许多长辈的欢心,有极好的前程,可偏偏生在贫苦的家里,被当做货物一般摆上东市的档口,赤/身裸/体地被人评头论足,最后像牲畜一样地被买走。
萧玉的房间还亮着灯,我尚未抬手,他便先把门打开了。
:“公子,您来了。”他看着我,唇边扬起得体的微笑,他是我最得意,也是教导得最久的学生,相貌虽不是最好,却是最聪明伶俐的。他十四岁时被京城一名贩卖南北货的郭姓富商买下,送到我这里已经有三个年头,每年的初夏,郭爷会从京城来雁城住上半年,把从北方收购的皮货和人参从雁城发到南方,同时在雁城把去岁就已经定下的蚕丝和南方才有的一种果酒运往北边,待到秋末,就会回北边准备第二年的货物,年年如此。
:“今日的功课可完成了?”我走到书案前,翻起上面的一叠纸。
:“都完成了。”他走到我身边拿起那叠纸张,上面满页的清秀字迹:“这是前几日您出的算数,我把演练的过程都写下来了,还有前日您拿回来的账本,也核对完毕了,上面有错的地方都已经改在纸上,这边上是账本的页数。”
我将他手中的纸接过仔细查看,果然每一题都做得一丝不苟:“很好,夜已深了,早些休息。”
:“是,公子。”他应下,却没有如往常一般与我道别。
我看着他微垂的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出浓浓的黑影。
:“可是还有事。”
他忽然在我面前跪下,轻声道:“萧玉想做公子的人,求公子从郭爷那里买下萧玉的文蝶,萧玉愿为奴生生世世追随公子。”
我将他扶起:“你愿一世为奴?”
:“若是公子,萧玉愿意。”他的双瞳在油灯的映照下如晨星般闪亮,声音虽轻柔,却十分坚定。
:“但我不愿。”我将他垂落到脸侧的长发抚到耳后,轻声道:“可知我为何独教你一人算学和塔塔文,还要你学做账本。”
:“……公子是想让萧玉以后能有一技傍身,不至于在被主人厌弃后食不果腹露宿街头。”
我抬起他的下巴轻轻摩挲:“你长得虽不如庄家那两xiong-di,却远比他们聪明,须知再艳丽的容貌也终有老去的一天,唯有金钱和权利才能保得一世长安。”
我的指尖轻轻抚过他鸦羽般的睫毛:“你年岁渐长,我虽可用更年轻美貌的男子哄得郭爷让出你的文蝶,却不愿自己最好的学生埋没了才能,最终只能做一个以身侍主的贱奴,你可明白。”
:“萧玉……明白。”
我放开他:“一个永远清醒的脑子远比一张美丽的脸重要,再过两个月郭爷就会来到雁城,我会为你争取到一个机会,让他能注意你的才学,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萧玉……一定不负公子所望。”
我拿手放到他的唇边:“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好了,歇息吧。”
我转过身向门边走去。
:“公子。”
一双手从后面伸到胸前将我抱住,他柔软的唇贴着我的后颈,轻呼出热气:“萧玉……心慕公子。”
我捏住他的手放下:“你知道规矩,去休息吧。”
他松开手,我踏出房门走上通向中院的回廊。他是个受上天眷顾的人,虽不幸生在寒家,却同时兼有俊美的样貌和聪颖的头脑,曾受过的苦难让他更懂得逢迎和隐忍,所缺的,不过是一个机会。
这世上从不缺乏伯乐,也有许多千里马,我所要做的,就是给他机会并在他心中留下我的烙印,成就他的同时也是为我和大哥留下一条可能的选择,世事无常,谁知道呢,今日施出的一碗水,回报可能就是明日干涸土地上的一汪清泉。
我回到中院的卧房门前时,小怜正靠着回廊的柱子打盹,听到声音后立即站起声:“公子。”
:“何事?”
:“那个人好生惹人厌烦,不肯穿我给的衣服,还嘲讽公子没有待客之道。”
:“你且等等,我与你一同到前院去。”我回身进了卧房,点亮油灯从衣橱中取出两套平日所穿的衣物,让小怜拿着去见那个人。
大情技 第三章 漏网之鱼3
第三章
我推开房门,浴房中雾气氤氲,那个人正全身笼罩在浴桶中,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胸前,闭眼仰靠在桶边上。
洗掉了脸上的污渍,他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皮肤很光滑,连同润泽的唇色一起泛着淋漓的水光,脸部轮廓比寻常的汉人稍显分明,但又比南疆的外族人要柔和一些。睫毛长而浓密,甚至能看到上面挂着的细小水珠。
:“衣服拿过来没有,小东西?”他闭着眼睛道。
:“洗得可还舒服。”我取过小怜手中的衣服放到浴桶旁的木架上。
他像受惊的动物一般在浴桶中坐直身体,睁大眼睛看了我片刻:“是你。”
:“是我,我听说你看不上我的侍童准备的衣服,所以特意亲自给你送过来,在下家境贫寒,拿不出能令莫公子满意的衣服,不过出门在外,莫公子还是将就些吧,穿得太好,可是会被人盯上的。”
:“你,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姓莫。”他用力抓住浴桶边缘,脸上一时间神色慌乱。
我示意小怜退下,关上浴房的门走到他面前,钳住他的下巴,看着他惊慌失措的眼睛低声道:“其实……我是瞎猜的。”
他愣了片刻,然后镇定下来,抓紧我的手腕一字一顿道:“你想怎样?我身上已没有值钱的东西,就算把我送到官府也没人信你。”
我松开手,他也放下我的手腕。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没有好处的事我也懒得做,有人代你上了斩首台吧。”
:“这不关你的事,君子要言而有信。”
君子?这人果然平日里被保护得太好,真不知他是如何从京城走到这千里之外的雁城的。
我低下头,贴着他的耳边轻声道:“你知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他迅速退后背靠着桶壁,警惕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退后一些,笑道:“对了,就是应该这样,话少才会活得长久,莫公子,只要你安分守己地待在这个院子里不要到处乱跑,我会让你如愿的。”
:“你什么时候能把事情办好?”
:“我也不想长期白养着你。”我将木架上的布巾丢给他:“起来,厨房里有剩下的饭菜,自己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