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走偏锋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提线风筝
姚杏儿当众被人羞辱戏弄,陆鸣飞怎能善罢甘休,本打算上前为姚杏儿出气,走了两步,心中又冷静了下来。
对方明显属奸诈之人,又哪来道理可讲,若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恐怕立时便会被邀月楼中的一群打手驱赶出去,姚杏儿也不免受到牵连,以后怕是在凤安城中再无立足之地。
便在此时,台上一曲奏毕,那名花魁莲步轻移来到台边,嫣然一笑道“这名小婢新来不久,手脚笨拙了些,小女子代她向公子赔罪了。”
说着已从台上走了下来,手中多出一只银杯,敬了锦袍公子一杯。
锦袍公依旧是一副和颜悦色,举起酒杯说道“姑娘言重了,只是区区一件衣袍,既然脏了丢了便是。”
二人眉来眼去,俨然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难得与花魁如此近距离相对,大厅之中不少酸丁文人借着些许酒意摇头晃脑地吟起诗来,都想着能在佳人面前出一出风头。
只是脑袋晃了半晌,憋出的不过只言片语,诗不似诗,对不像对。
锦袍公子长身而起,有心卖弄下文采,凝视了花魁一眼念到“娉婷冉冉步消愁,疑似月仙入凡楼。”
正要再念,却忽地心生犹豫,不知后面几句该如何出口,不觉地斟酌起来。
两句本是赞美之意,花魁笑意吟吟地看着锦袍公子,等着他的后面几句,哪知越是如此,锦袍公子心中越发紧张,一闪而逝的灵光再也捕捉不得。
窘迫之际,陆鸣飞适时地走到锦袍公子身前,手摇纸扇。
“除却浑身绫罗缎,方知其中好温柔。不知这两句接的如何”
陆鸣飞面带笑意说了一句,却是引得众人一阵哄笑,原本颇有意境的两句诗,被他这般一接,竟成了一首歪诗,更是隐晦地点出了这些人表面斯文,内心不过是惦记着宽衣解带的那些猥琐心思。
花魁脸上不由一红,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公子哥,嗔怒地瞪了陆鸣飞一眼,锦袍公子也有些不悦,正要说话,却见陆鸣飞赔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公子莫当真。”
口中说着,脸上笑着,他的手上却是没有停着。
不经意间,陆鸣飞一手捏着一把纸灰一般的粉末,另一手则是不断地扇着纸扇,看似不经意,却将那些飘散的粉末扇在了锦袍公子身上。
粉末并非寻常之物,是以山药和叶璐草混合一起,炉火煮沸之后晒干,再搓成粉末。
本是市井中流传的下作法子。
无色无味,但沾到身上却会奇痒难耐。
陆鸣飞生性顽皮,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常随身携带,时不时捉弄一下他人,乐此不疲。
果不其然,锦袍公子正要说话,却感觉身上一阵瘙痒,不由得坐立不安。
身旁几名女子面露诧异,急忙询问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不等锦袍公子说话,陆鸣飞在一旁附和道“怕是逛青楼就这一身行头,平时舍不得换,生了虱子吧。”
花魁也看出些许端倪,急忙将一旁的姚杏儿招呼过来。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厢房中伺候公子沐浴。”
本与佳人相谈甚欢,锦袍公子尚有些意犹未尽,怎奈瘙痒难忍,只得朝着厢房之中跑去。
陆鸣飞始料未及,原本只是打算捉弄一下对方,不想弄巧成拙竟是让姚杏儿伺候对方沐浴。
生怕被那人占了便宜再生出事端,陆鸣飞心中难安,寻了个空子偷偷地跟了过去。
厢房与大厅之中的酒客出出进进络绎不绝,也没人在意陆鸣飞,很快便尾随着姚杏儿来到了一处厢房。
姚杏儿手脚麻利,不多时便打满了整整一桶热水,锦袍公子早已忍耐不住,脱了衣衫便钻入了浴桶之中。
男女有别,姚杏儿见那公子白花花一片,急忙将脸侧到一旁,深深垂首,不敢抬眼。
锦袍公子对姚杏儿之前鲁莽仍有些怀恨,见状更是不悦,冷哼一声说道“本公子尚不介意,你倒是摆起了样子,莫不是嫌本公子的身子不堪入目,污了你的眼不成”
姚杏儿深感惶恐,躬身垂首答道“小婢不敢”
锦袍公子不屑地看了姚杏儿一眼说道“不过是青楼里一名任人采劼的贱婢,装什么清纯”
话语如刀,姚杏儿脸上一阵落寞,强忍着心中刺痛,正打算退到一旁,一转头却吓了一跳。
也不知陆鸣飞什么时候已经猫到了外厢房之中。
陆鸣飞已是满脸厉色,本已经消退了大半的怒意此时又燃了起来。
竖了根手指示意姚杏儿禁声,陆鸣飞思索了片刻,目光正落在锦袍公子脱了下撘在一侧雕花衣架上的锦袍。
“既然之前出的丑不够,一会就等着光屁股出去好了。”
正好答应过曲小天给他也张罗一身行头,陆鸣飞暗道一声,趁对方视线被挡,一把将那锦袍扯了过来,随手卷在了一起。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陆鸣飞虽然穷苦一些,却并不会偷盗他人财物。不过对于这等刻薄之人,他可不会讲什么道理,更何况对方竟欺负到了姚杏儿的头上。
抱了锦袍便朝着外面跑去,刚走几步却发现袍中卷着沉甸甸的一只钱袋。
掏出一看,就见袋中躺着两只硕大的金元宝,陆鸣飞心中咯噔一声,暗道坏事,转身又朝着厢房跑去。
第四章 珍珠粉
此举过后,陆鸣飞隐隐有些后悔,但他却非优柔寡断之人,既然做了那便做了。
很快来到厢房之中,见到姚杏儿不由分说拉着她便走。
姚杏儿一张小脸憋的通红,想要询问缘由却又不敢出声,只是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跟着陆鸣飞的脚步。
陆鸣飞心里清楚,若只是将衣物拿走捉弄一番本无大碍。
哪料到衣物之中还有贵重财物,被人抓住少不了吃上官司,陆鸣飞可不想年纪轻轻便蹲进大牢,况且还要连累到姚杏儿身上。
一路上也算顺利,两人不多时便从后门中跑了出来。
曲小天见陆鸣飞出来,脸带兴奋,急忙迎了过来,正要询问却听陆鸣飞有些仓促地说道“凤安城暂时怕是呆不了了,我们先出城去避避风头”
说完,不等满脸疑惑的曲小天反应,便朝着远处跑去,一路上尽拣一些昏暗偏僻的道路。
一边跑着,陆鸣飞也将大致原委说了一番,无论曲小天或是姚杏儿本都是生性敦厚之人,闻言不免面带惊色,慌乱不定。
三人一口气跑出了凤安城外,早已是气喘吁吁疲惫不堪,尤其是姚杏儿,汗水将双鬓打湿,胸口起伏不断,两脚沉重的怕是再挪不动半步。
陆鸣飞本打算朝着官道上继续跑去,却被姚杏儿拦了下来。
“即便要走,也该回家收拾些衣物细软,柜子里还有我给你们缝的两件新袍子,收了线脚就能穿了,这样丢下实在太可惜了。”
陆鸣飞没打算回家,但毕竟都是姚杏儿一番心血也不好舍弃,犹豫了一阵,便朝着三人所住的城郊小巷跑去。
凤安城四面环山,三人所住之处途经一段山路,夜色昏暗,坎坷难行。
曲小天生来有几分蛮力,索性将姚杏儿背在身上,一路朝着家中走去。
陆鸣飞所住的土坯房,门上没锁,也不需要锁。
早已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张破烂的木板床和一副旧桌椅,加上一只大水缸,再无值钱的物事。
进入房中,姚杏儿还在不断地大口喘着气。
陆鸣飞借着机会将曲小天拉到了门外,在那绣着精美纹饰的钱袋中摸了一阵,取出了那两枚金元宝和些许散碎银子。
随后将散碎的银子交到了曲小天的手中说道“一世人两兄弟,平白得了这些金子原本应该各分一份,不过我打算等风头过了回来用这些给杏儿姐赎身。虽然是被卖到了青楼,鸨娘对她还算不错,我们这样一走了之也太不仗义,散碎银子你先拿着喝酒吧。”
曲小天掂了掂手上的银子,咧开嘴笑了一声,随后又还到了陆鸣飞手中说道“银子你先留着吧,等给杏儿姐赎了身再说,说不定那时候喝你的喜酒呢。”
二人相交多年,无需客套,陆鸣飞便将那银子又拿了回来,正要放入钱袋之中,却觉得钱袋中另有它物。
摸了一阵,抓出了一小块蛇形玉佩,色泽温润,晶莹剔透。接着,又从其中滚出了一只圆珠,隐隐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这玉佩看样子还不错,或许也能值些银子。”
陆鸣飞的出身自然不会分辨玉器优劣,只是那枚玉佩即便是落在外行手中也能感觉到其精美不凡。
一般暗自嘀咕着,又将那个珠子拿在了手中看了又看。
“这东西我见过,就是凤安城中那些妇人们身上佩戴的珍珠,不过没有这粒个头大。”
曲小天瞅了一眼那珠子解释了一声。
陆鸣飞将那“珍珠”在手中把玩了一阵说道“看那人该是高门大族家的贵公子,这珍珠的个头倒也与他的身份匹配,不过可惜,这回便宜我们兄弟了。”
又看了一眼曲小天说道“你就别跟我们走了,毕竟家里还有人要照顾。”
曲小天面露踌躇,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取舍,原本打算和陆鸣飞共同进退,但家中老娘实在又有些放心不下。
还是陆鸣飞性子果断,断然道“就这样定吧,我们也不会离开太久,避过了风头就回来了。”
姚杏儿见陆鸣飞和曲小天说完话回来,便起身朝自己家里走去,收拾包裹细软便准备离去。
只是她毕竟一介女流,未经过风浪,此时难免有些心神不定,忐忑不安。
陆鸣飞看在眼中不免有些愧疚,又有一些担忧。
想起曾听老先生说过,珍珠粉冲服便有明目除晕,凝神静气的功效,本就是滋补佳品。
虽有些不舍,但想着能让姚杏儿服下,也不算糟践东西。
索性将心一横,随手在墙角取来自己学字所用的一方砚台,朝着那枚“珍珠”便拍了下去。
珠子看似圆润,没想到一拍之下直接化作一堆齑粉。
隐元珠本是宝物,已被传承数百年,流传至锦袍少年这里终究化作了一堆残渣。
若是对方见到陆鸣飞此等举动,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陆鸣飞又取来一根擀面杖,将那残渣细细研磨,随后放入一只瓷碗之中冲入清水搅拌均匀。
正好姚杏儿从家中取来包裹,见陆鸣飞端着瓷碗来到面前。
“杏儿姐,你把这碗水喝了。”
姚杏儿淡淡一笑,心知陆鸣飞是担心她奔跑一路口干舌燥,这才准备了清水,急忙将瓷碗接了过来。
刚放到嘴边,却不由地皱了皱眉。
轻轻嗅了一阵,姚杏儿抬头看了看陆鸣飞不解地问道“这水的味道怎么怪怪的”
陆鸣飞将碗接了过来闻了闻,的确是有着一股难言的荤腥味道。
一个寻常的市井少年又如何知道珍珠粉应该是何许味道,想了想又将瓷碗递了回去对姚杏儿说道“味道是有些怪,不过都是好东西,我在里面加了珍珠粉的。”
姚杏儿失声轻呼了一声,诧异地看着那碗清水。
这方面她倒是比陆鸣飞多些见识,久在青楼的确见过不少姑娘平时会饮用珍珠粉以起到驻颜之效。
虽未尝过,但她却知道都是些价格不菲的奢侈之物。
心中虽然惊讶,姚杏儿哪舍得一口喝掉。
犹豫了一阵,对着陆鸣飞说道“这个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我喝不下去,还是你喝了吧。”
陆鸣飞清楚对方多半是心中不舍,又推让了一阵,但姚杏儿始终不愿喝下,坚持要留给陆鸣飞。
二人正在推搡之际,曲小天忽地破门而入,有些惊慌地说道“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山脚那边亮着火把朝着这边来了,怕是那人追了过来。”
陆鸣飞不由眉头一皱,他料想过对方会打听出姚杏儿的居所一路追来,但没想到来的竟然如此之快。
三人不由有些惊慌失措。
陆鸣飞忽然看向自己的那张破木床,走到近前一把将床板掀起,对着姚杏儿说道“杏儿姐,你快躲到这里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千万不能出声,我这就去把人引开。”
姚杏儿满脸的紧张,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我那你们怎么办”
陆鸣飞急忙说道“你别管我,这附近山路崎岖,我只管将他往难行的路上引去,对方肯定追不上我。你别犹豫,要是再慢一些,我们谁也跑不了了”
一咬牙,一跺脚,姚杏儿无奈钻入了床板之下,陆鸣飞匆忙将木床复原,随后便与曲小天朝着外面跑去。
临出门前,瞅到桌上那一碗水,这会再顾不上推让,扔下不免浪费,陆鸣飞索性一口气灌入了腹中。
第五章 收徒
一名樵夫佝偻着身子,背负着一大捆柴火,借着月色从山上而来。
生活不易,为了每日能多喝上二两烧酒,不得不披星戴月多砍些柴。
走的累了,樵夫来到山间一颗老槐树下,背靠着坐了下来,腰中取出一只红漆葫芦,呷了一口烧酒,深深吐出两口浊气,满脸畅快。
歇了半柱香的功夫,樵夫正要起身,却见山中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山中虽未见野兽出没,但夜半时分罕有人迹,也不知是什么人跑到了这里。
樵夫不由地紧了紧手中的柴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不多时,一侧山中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人。
前面那人身材魁梧,穿着一身宽大的布袍,头顶寸草未生,月光之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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