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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白鹭成双
怀玉站在原地,抬眼看了看外头被押走的那群人,又最后看了江玄瑾一眼。
感情这东西,哪是说动就能动的?一动情,所有柔软的地方就都呈露到了他面前,只要他一剑刺过来,她就会痛不欲生。
二嫂说得没错,要是没那么喜欢,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丹阳想得很明白,所以二十多年来,从没被人伤过心。可她现在怎么就跟疯了似的,胆子大到跟仇人谈情说爱呢?
瞧瞧,下场有多凄惨?
紫阳君就是紫阳君,心怀家国天下,为人刚正不阿,与她这样卑鄙无耻的人,不是同一条路上的。
注定不会有好结局。
不再看他,怀玉垂眸,任由护卫押着她往外走,心口像是破了个巨大的窟窿,凌冽的秋风全往里头灌,灌得人遍体生寒。
李怀麟站在御书房外头的广场上,被护卫紧紧护着。旁边的禁卫跪了一地,怀玉走过去的时候,停下来示意旁边的人把她嘴里塞着的东西拿掉。
乘虚犹豫片刻,取了她嘴里塞着的布团。
怀玉看向那头问:“怀麟,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别开目光不敢看她,李怀麟没有吭声,微微忽闪的眼睫泄露了他的心虚。
于是怀玉就明白了,轻轻点头,似笑非笑地道:“皇姐教你的手段,你终于会用了。”
只是,第一个来尝的,竟也是她。
收回目光,她挺直脊背,装作无所谓的模样让乘虚继续把她嘴塞住,然后往前走。
可就梧回头看的时候,却见她满脸茫然,眼里像是有一层薄薄的琉璃,轻轻一碰就会碎得稀烂。
“殿下。”他皱眉朝她喊,“您还有我们,我们是永远不会背叛您的!”
李怀玉听不见,她怔愣地数着脚下的青石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会不会马上就梦醒了?梦醒了之后,她还在飞云宫,父皇仍旧慈祥地抱着怀麟冲她笑,怀麟也依旧用那甜甜的声音喊:“皇姐最好!”
窗外的暖阳照进来,什么坏事都没有发生,她有父皇,有皇弟,一切都好好的。
能醒吗?她要受不住了……
“殿下!”有人惊呼一声。
怀玉再没力气回应,两眼一黑,终于是昏了过去。
大兴八年八月二十五,丹阳余党调动三万禁军当朝谋反,挟持陛下于御书房。幸得紫阳君援兵赶到,圣驾无碍,余党尽数关进死牢。
百姓们听见消息,依旧议论纷纷。
“这长公主,死了这么久了,她的人都还作妖呢?”
“就该一网打尽,管他什么功臣不功臣的,瞧瞧这都干的什么事儿?”
“君上这回又立了大功啊,朝廷里就该多些他这样的好官!”
陆景行站在沧海遗珠阁门口,白着脸听着外头的话,捏了扇子就往外走。
寻常人进不去的死牢,他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是多等了两个时辰,等前来审问的官员都走干净了,他才跟在狱卒身后进去。
牢房里阴暗潮湿,死牢这一片阴气犹重,他走到最里头那一间,看见那靠着栅栏坐着的人,轻唤一声:“怀玉。”
李怀玉披散着头发,穿了一身囚服,脖子上缠了一圈白布,闻声回头,她轻笑:“我就猜你会来。”
看着她这白得跟纸一样的嘴唇,陆景行皱紧了眉,蹲下来抓着她身侧的栅栏,伸手去碰了碰她的脸。
“是不是瞧着挺惨的?”怀玉笑嘻嘻地道,“难得你不挤兑我,眼神里还满是心疼。”
“难过吗?”他问她。
笑意一僵,怀玉垂眸:“你会不会安慰人?我对你笑,你就该对我笑,说这些话,我是会哭的。”
陆景行伸手就递了手帕给她。
喉咙一紧,怀玉哑声道:“我哭起来很厉害的。”
“我知道。”陆景行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有什么样子是我没见过的?”
心里的酸水一波一波地往上涌,怀玉咬牙,额头抵着栅栏,像只受伤的小兽,止不住地呜咽。
“我害了徐仙他们!”
就因为她担心江玄瑾,害了这么多的人,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借着白四小姐的身子活过来,他们至少都还活得好好的,不会像现在……
“谁也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陆景行拿着帕子,轻柔地替她擦着脸,“决定是大家一起做的,不怪你。”
“怎么可能不怪我!”怀玉低喝,一拳砸在了栅栏上,“要不是我,大家都压根不会进宫!”
陆景行一顿,伸手把她的拳头拉过来,皱眉看着上头砸出来的伤口,摸了摸袖袋,颓然地道:“祖宗,我没有带药来。”
怀玉恼道:“你能不能骂我两句?”
“你这要求有点特别,但我还是不想满足。”陆景行勾唇,凤眼里带着笑意。
怀玉怔然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扶额,忍不住也低低笑了出来:“哪有你这样的人,压根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似的。”
“我知道,但天无绝人之路不是吗?”陆景行道,“只要你还活着,一切都好说。”
哭笑不得地抹了把脸,怀玉道:“陆景行,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殿下多虑。”他对答如流,“草民眼睛还没瞎。”
爆了句粗,怀玉一脚踹到栅栏上。
陆景行勾唇,从后腰摸了他的折扇出来,往面前一展,道:“殿下要是哪日对草民动了心,倒是可以说一声,草民给过嫁妆,还没尝过给聘礼是什么滋味儿。”
“你就贫嘴吧!”李怀玉又气又笑。
皓月当空,已经没有月中的那么圆,夜风凉得沁人衣裳,牢房里的声音传出来,显得有些小。
江玄瑾靠在外墙上,沉默地听着里头的人嬉笑打骂,手上一圈儿白布在夜色里有些醒目。
“我之前说,你总不信。”柳云烈坐在旁边放着的肩舆上,脸色苍白,手还捂着腹部,“如今是彻底信了吧?”
说着,又嘀咕:“不过也怪不得你,她男人极多,自然最明白如何蛊惑人心。”
站直身子,江玄瑾抬步往外走:“你费心了。”
“能让你看清她的真面目,我的心就算没白费。”示意随从抬起肩舆跟上他,柳云烈道,“赶快写休书吧,眼下不宜再同她有牵扯了。”
走了两步,又停下步子,江玄瑾侧头问他:“徐仙等人,为什么会突然造反?”
他进宫,本是打算同齐翰对质的,谁知道齐翰竟然说徐仙有谋逆之心,已经在暗处准备好了兵马,要他先将别的事都放一放,全力护驾。
他本是不信,结果静待五日之后,徐仙当真动了禁军、挟持陛下。
可是,原因呢?徐仙不是个会冲动的人,朝中有他在,就算陛下遭遇了不测,造反之人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他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是因为……丹阳吗?丹阳想谋反?
可是,她如今已经换了一副身躯,骨脉里流的都不再是皇室的血,谋反来有何用?
一想到她,他心口还是闷痛,痛得嘴唇都发白。
“反贼的心思,我哪里知道?”柳云烈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现在为了保命,定会用各种借口来开脱,你切莫再信。”
皱眉看他一眼,江玄瑾目光幽深:“你的话,我就能信了?”
柳云烈一顿,继而笑道:“你也不必信我,信你看见的事实就可以了。”
“他们谋反,是事实。”
垂了眼眸,江玄瑾继续往外走,出了大牢的范围,一路往江府走。
上马车的时候,他有些走神,一步没有跨稳,差点摔下去。
“主子!”乘虚焦急地扶住他,“您还好吗?”
怔愣地看了那车辕一会儿,江玄瑾突然就想起之前赖在这上头不走,非要跟他一起去药堂的人。
那个时候的李怀玉,分明知道他是谁。到底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对他唱出《春日宴》的?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我想与你,长相见呢~”
心口一疼,江玄瑾咬牙,眼里陡然染上恨意,捏着拳头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沉声道:“走回去罢。”
“什么?”乘虚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看他们所在的位置,又看了看他家主子。
江玄瑾执拗地重复:“走回去。”
他不想再坐这辆马车,也不想再想起牢里的那个人。
可是,为什么呢?他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看起来眼里都是情意的一个人,竟是一直在骗他的?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着心疼他的人,竟是一直存着要杀了他的心思的?
为什么答应了不骗他,结果从来没有说过真话。
为什么说好了不松开他的手,结果还是以这种方式松手,叫他跌落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为什么啊……
“你真好看,我想把天下最甜的橘子都剥给你吃!”
“不是瞎说呀,我是认真的。等我过了门,一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冷着,不让你饿着,累了就给你揉肩,困了就……困了就陪你睡觉。”
“像我这么表里如一的人,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脸上喜欢你,心里也喜欢你!”
“江玠~”
闷哼一声,江玄瑾伸手抓着胸前的衣裳,再也迈不动步子。
“主子……”乘虚担忧地上来扶着他,一看他这脸色,吓了一大跳。
分明没受什么重伤啊,一张脸却是苍白得跟手上的白布一样,漆黑的瞳孔里没有焦距,整个人虚弱得像是要倒下去了。
旁边的御风也上来扶着他,想将他快些带回府。
“别动。”没走两步,江玄瑾低喘着气,叫住了他们。
夜色已深,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挂在店铺外的长幡被风吹得飞扬。
盯着那幡上的“酒”字看了一会儿,江玄瑾挣开旁边两个人的搀扶,径直朝那已经关了门的酒家走过去。
乘虚和御风都愕然。
江深今晚也是分外烦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正打算起身去个妾室的屋子里呢,冷不防地就见乘虚白着脸来找他。
“二公子,您快去帮帮忙!”
难得见他这么惊慌,江深一想也知道是江玄瑾出了事,连忙披衣就跟着他走。
江家三公子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任何让老太爷担心的事,他不受世俗名利诱惑,也不曾有任何不好的习性,就连喝酒,也只在宴席上碰一碰,平日里是素来不沾的。
然而,当江深跨进那酒家的时候,江玄瑾手边已经放了五个酒壶,还码得整整齐齐的。
“二哥。”眼睛亮亮的,江玄瑾看见他就招了招手。
江深嘴角一抽,知他已经大醉,却还是学着他的模样招了招手,过去问:“三弟,你做什么呢?”
江玄瑾捏着第六壶酒,笑得唇红齿白:“我在喝酒呢!”
“我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喝酒?”江深在他身边坐下,拿起空了的酒壶晃了晃。
江玄瑾一顿,像是想了一会儿,才道:“难过。”
“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举杯浇愁愁更愁’?”
“不知道。”江玄瑾孩子气地回答他,“酒好喝!”
江深长叹一口气,把他手里的酒壶抢过来,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大口,咕噜一声咽下去,吧砸了一下道:“的确还不错。”
皱眉盯着他手里的酒,江玄瑾不高兴了。
“听你大哥说,白四小姐出事了。”江深把酒壶还给他,轻声问,“是因为她吗?”
江玄瑾摇头:“我不认识白四小姐,我只认识长公主。”
说完,又朝他笑:“二哥知道长公主吗?就是有很多面首、祸害了朝廷八年的那个,被我亲手送了毒酒的那个。”
江深怔愣,江崇没告诉他这茬,他不知道。
“长公主可厉害了,死了都还能复生,不仅复生,还骗了我。”江玄瑾嘀咕着,又将手里这一壶喝空,扭头朝掌柜的道,“劳驾,再来一壶。”
掌柜的穿着寝衣披着外袍,显然是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的,眼下脸上满是恐惧,二话不敢说,就又奉上几壶过去。
重新捏上一壶满的酒,江玄瑾伸手撑着眉骨,墨瞳半阖,似笑非笑:“怪不得陆景行对她那么好呢。”
李怀玉和陆景行,他们是什么关系,全京都的人都知道。
“别喝了。”江深伸手将他扶起来,“先回府吧?”
“不要。”江玄瑾摇头,“不想回去。”
这脾气上来了,当真是谁也劝不住。江深想了想,找来乘虚,让他去买点蒙汗药回来。
乘虚很为难,但一看自家主子这模样,还是领命去了。
于是,喝了最后一杯酒,江玄瑾很是安静地睡了过去,睡得很沉。
他做了个很暖和的梦,梦里四月春光好,草长莺飞,花红柳绿,他在一棵树下醒来,抬眼就看见了白珠玑。
那张瓷白的小脸蛋甜甜地笑着,高兴地对他道:“我种的橘子树结果子啦,给你剥橘子吃好不好?”
他忍不住跟着她勾唇,却是很嫌弃地道:“酸。”
“不酸不酸,我给你剥个最大最甜的!”她眼睛弯成月牙,朝他比划了一个月亮那么大的形状,声音轻柔地哄他,“给你尝尝,好不好?”
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回答。
阳光从树枝间照落下来,斑驳了人的眉眼,白珠玑咯咯地笑着,伸手抓着他,将他抓得紧紧的,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
月亮安静地挂在天上,从牢房的窗口看出去,显得有些小。
陆景行走了,怀玉靠在栅栏上,呆呆地捂着自己的小腹。
情况已经是一团糟了,她没敢跟他们多说这个肚子,可从在大牢里醒来开始,小腹里就一直在坠疼。
她有点害怕,只能尽量平和心态,照医女说的那样,克制住不大怒大悲。
可是……这怎么能控制得住呢?就算努力装作今日的一切都没发生,不去想怀麟为什么不替她解释,但,脖子上的伤是在的,并且很疼,疼得她想掉眼泪。
隔壁牢房响起了锁链声,怀玉一愣,连忙跪坐起来,就见徐仙浑身是血地被推了进来。
“将军!”她惊叫。
看见她身上无碍,徐仙松了口气,倒在稻草里笑道:“殿下莫慌,一点皮肉伤,不打紧。”
这还不打紧?囚衣上都沾满了血了!怀玉起身去两个牢房之间的栅栏边,抓着木栏看着他,着急却没什么办法。
徐仙动着身子靠过来些,喘着气小声道:“殿下,他们想让咱们承认谋逆之罪。”
“我知道……”怀玉红了眼,“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假意江玄瑾有难,引她上钩去救,进而用谋逆之罪将他们一网打尽。
“那……”徐仙犹豫地问,“您知道是谁布的局吗?”
一问这个问题,怀玉脸色发白,垂了眼死死地抓着栅栏。
“您还是不肯相信?”徐仙轻笑,“早在之前您出事的时候,臣等就说过,陛下并非您以为的那般纯良无辜。”
李怀麟是穿着龙袍长大的人,虽说是一直受着长公主的庇护,但他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很多时候锋芒露出来,都会让他们吓一跳。
但长公主,从来没有察觉到……亦或者说,是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弟弟。
“他才十五岁。”怀玉哑着声音道,“你让我怎么相信?”
她宁可相信他是被那些个老奸巨猾的人给欺骗利用了。
“您觉得,他要是不想您死,谁能逼他写了赐死您的圣旨?”徐仙忍不住沉了声音,“他要当真无辜,御书房前为何会一声不吭,任由您被抓走?”
“他……”
“他自小跟着江玄瑾,学的都是堂堂正正的东西。”徐仙道,“而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从未与他解释过什么,您将他护在那些脏污肮垢之外,可曾想过他会怎么看您?”
杀了平陵君的长公主、凌迟了老宫人的长公主、大权独揽,刚愎自用的长公主,哪一个在皇帝眼里看起来是好的?
小皇帝长大了,他也会有一颗惩恶扬善的心。
而他的皇姐,就是全北魏最大的恶。
怀玉抓着栅栏,低低地笑出了声:“我……是被他当成亲政给百官的下马威了吗?”
徐仙点头。
幼帝亲政,缺乏威严,而灭掉长公主,就是他立威的最快最好的方式。
“可是……”怀玉下意识地摇头。
怎么能这样呢?怀麟怎么可能为了立威,就能把她的性命给舍了呢?
她是真的,把他当亲弟弟在看啊……
跌坐在地上,怀玉深吸一口气,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殿下?”徐仙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我……”伸手捂住小腹,怀玉皱眉,咬着牙轻吸一口气,“我肚子疼。”
肚子?徐仙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就想喊人。
“别!”怀玉连忙拦住他,轻声道,“若真如你所说,怀麟想我死,那就一定不能让人发现我不对劲!”
徐仙顿住,很是担忧地看着她,眉毛皱成了一团。
怀玉倒在稻草堆里休息了片刻,轻轻放缓呼吸,硬是把这股抽痛给挺了过去。
没事的,她丹阳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些事打不倒她,一定会没事的。
反复安慰着自己,她轻抚着肚子,小声地呢喃:“他们都不要我了,你可不能离我而去,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疼痛渐渐平息,怀玉眼眸微亮,笑着在心里夸了它一句。
身心疲惫,她这一倒就没力气再爬起来。
稻草脏污不堪,味道也难闻,但她实在是太累了,一合上眼,就直接睡着了。
天亮得有些晚,乘虚看了看时辰,站在主楼外头犹豫了许久,才推门进去。
君上刚刚睁眼,有些睡意惺忪的,唇边还挂着一丝笑意。
“乘虚。”他问,“夫人呢?”
乘虚一惊,满脸惶恐地看着他。
江玄瑾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表情,伸手摸了摸空荡荡的床边,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良久才慢慢反应过来。
昨晚做的才是梦。
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起身,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神色恢复了正常:“是不是该进宫了?”
“是。”乘虚答,“已经辰时了,早膳都备在了侧厅。”
点点头,江玄瑾若无其事地更衣洗漱,看了看妆台上放着的那厚厚的护身符,伸手拿了自己的铭佩系上:“在我回来之前,让御风把这屋子里多余的东西都收干净。”
“多余的?”乘虚怔愣,接着看了看那护身符,瞬间了然,低头应下。
府里大部分人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更是不知道宫里那一场叛乱与他们的君夫人有关,所以江玄瑾出门之后,徐初酿还很茫然。
“君夫人哪儿去了?”她问灵秀。
灵秀更茫然:“奴婢不知,小姐两日没回来了,昨晚君上也什么都没说。”
紫阳君归府了,那她就不好再叨扰,徐初酿让丫鬟收拾了东西就告辞,打算等这夫妻二人都回来、公布了喜讯再来庆贺。
今日没有早朝,一众大臣都聚在龙延宫,李怀麟频频看了江玄瑾好几眼,问他:“君上可还好?”
江玄瑾垂眸:“臣无碍。”
“君夫人混在叛贼之中,想必君上也是措手不及。”李怀麟道,“朝中非议甚多,为了禀明公正,这谋逆之案,不如就交给齐丞相……”
“陛下。”江玄瑾拱手,“齐丞相尚有罪名在身,理应革职查办。”
旁边站着的齐翰一愣,接着脸色就难看起来:“君上,翻案一事摆明了就是丹阳长公主的阴谋,您怎么还揪着不放?”
“认证物证皆是真的,那就该定罪。”江玄瑾冷声道,“本君向来不看党争,只看事实。”
齐翰一噎,有些慌张地看向主位上的帝王。
李怀麟无奈地道:“君上说的也在理,但眼下朝中大量缺人,若是还将丞相定罪,朝纲何稳?”
“是啊。”司徒敬也帮腔,“君上三思。”
江玄瑾皱眉,看了他们一眼,而后道:“暂不定罪也可以。”
众人一听,都松了口气,正想说君上如今终于开窍了,谁知道他接下来后半句就是:“谋逆之案,由本君来审。”
“君上?”李怀麟有点意外,“可尊夫人……”
“陛下是觉得本君会徇私枉法?”江玄瑾问。
李怀麟迟疑地摇头:“不是。”
“那便好。”江玄瑾拱手,“臣定会将相关人等罪责全部审清楚。”
说罢,低头行礼,转身就离开了大殿。
大殿里安静了片刻,李怀麟看着他那远去的背影,突然低声道:“也好。”
齐翰没明白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很是担忧地道:“陛下,若牢里那些人说出实情……”
“那又如何?”李怀麟笑了笑,“谁也没证据。”
齐翰一愣,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朝他拱手:“陛下英明。”
不是他英明,这些本就是皇姐会的手段,不留证据地让人去死,谁也拿她没办法,不是吗?
李怀麟笑了笑,轻轻抚了抚椅子扶手上的龙头。
江玄瑾去了大牢,先将徐仙韩霄等人挨个提审,问了一遍。结果这两人招供,说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话——他们是以为他被困御书房,所以来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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