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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白鹭成双
“你……咳咳……”李善使劲挣扎,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感觉到药从嘴里滑进了喉咙。
“我说过你早晚会死我手里的。”食指一挑,手里空了的小瓶子落在地上应声而碎,怀玉站起身,笑着朝他道,“您放心吧,没有您,我照样能当好我的长公主。”
……
飞云宫里响起低低的笑声,李怀麟抬头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人,轻声问她:“皇姐不是看过密室里的东西了吗?那东西,我十岁的时候也看过。”
孝帝写的《还位诏》。
李怀麟不是孝帝亲生,是先皇后与平陵君所产孽种。孝帝对先皇后情意太深,知道她背叛过自己,却还是将怀麟当亲生的儿子养大。
只是,“当”亲生,终究不是真正的亲生。
孝帝心里不是没有膈应的,他让怀麟穿上龙袍,只是为了防止平陵君篡位。他留下《还位诏》,要怀麟在丹阳的第一个孩子满十五岁的时候,把皇位让出来。
李怀玉得知这个秘密的时候,只觉得天都暗了,她没想到父皇会瞒着她这么多事情,更没想到父皇还有让怀麟还位的想法。
不过父皇千算万算,算错了一点——正常的姑娘家,十七八岁也该有个孩子了,但她丹阳,却是已经双十年华,都还没个真正的男人。
这皇位,她觉得,给怀麟坐下去也无妨,就算是平陵君的孩子,那也是皇室血脉,也是她的弟弟。
只是没想到,怀麟竟在她之前看过这个东西。
喉咙微紧,李怀玉轻轻笑了笑,抓着手里的锁链看着他道:“所以,你是在向我报杀父之仇吗?”
李怀麟身子轻轻抖着,双眸回视他,哑声问:“我不该报吗?平陵君何辜?他一直辅佐我,帮着我,你争权夺势就罢,竟还杀了他?”
“你……”心口疼得难受,怀玉站不住了,慢慢蹲下来,哑着嗓子道,“你觉得我杀他,只是为了争权夺势?”
“不然呢?”李怀麟皱眉。
李怀玉沉默,想起往事,脸色有些难看。
怀麟只当她是心虚,捏着手不甘地问:“皇姐,你为什么要变?”
父皇还活着的时候,她是多温柔的人啊,可自从辅政、穿上朝服,她就变得他完全不认识了,狠戾、残忍、冷血,虽然依旧对着他笑,依旧护着他,疼着他,可他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聋子瞎子。
她做的那些事情,是该获罪的,他没有做错。
伸手慢慢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怀玉颤着声音道:“要是父皇没死,我也想一直当个天真的长公主,一辈子不变。”
可是孝帝死了啊,她的天真换来的是无数人对她的觊觎,对皇位的觊觎,那天真要来又何用?
真以为朝堂是什么过家家的地方,轮得到两个傻傻的小孩子来指手画脚吗?
怀麟眼神深邃地看着她,眼里有难过,有不舍,但也多了帝王的漠然。
“皇姐已经薨逝了。”他道,“既然已经薨了,为什么不乖乖地跟黑白无常走,还要回来搅弄这朝堂呢?”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怀玉勾唇,自嘲地笑了笑,“你以为我还想凭这白四小姐的身子,来同你抢皇位吗?”
怀麟皱眉。
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这句话,李怀玉说不出来了,她觉得自己也很傻,比江玄瑾更傻。
她以为她把他当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他也会同样待她,谁知道从五年前开始,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芥蒂。
她怎么就……一点也没发现呢?
如今倒是好,被人从背心捅了一刀,痛得无处可躲,还不敢回头看捏着刀子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沙哑着嗓子笑出声来,怀玉摇头,想了想,又摇头,喃喃念着什么,李怀麟听不清楚。
“皇姐既然不想抢皇位,那是不是该把兵符交出来了?”他道,“留着也无用。”
禁军的兵符,从他们进大牢那一日开始,李怀麟就在找,可已经将各处的府邸都搜过了,也还是没能找到。
“从小到大,你要的东西,皇姐都会给你。”怀玉抬眸看他,声音轻柔,“你要兵符,皇姐自然也会给,只是……这回,皇姐得问你要些东西。”
李怀麟微微拧眉,思忖良久才问:“皇姐想要什么?”
“死牢里那群人的命。”怀玉道,“你知道的,他们没有造反之心,只是被我牵连,才会踩进你的陷阱。”
为难地看着她,怀麟道:“他们,一直是我的心腹大患。”
“皇姐知道。”怀玉点头,“所以这回,你只要放过他们,皇姐就让他们永不回京都,可好?”
李怀麟似笑非笑:“皇姐,‘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你比怀麟懂吧?”
“我懂。”怀玉点头,“所以只要你放他们走,我便自尽,带着所有可能威胁到你的东西,一并赴黄泉,可好?”
要公开说白珠玑是丹阳附体,无法令朝中百官和天下百姓信服,因着白德重和江玄瑾的庇佑,他想要她死,没那么容易。
所以,只要他松口,她自己去死。
李怀麟喉结微动,眼神复杂极了。他不是在衡量这件事的利弊,而是细细地打量她的反应,带着些小心翼翼,又带了点莫名的心疼。
“你知道我想让你死?”他低声问。
怀玉失笑:“很多事情,只是因为我太信任你,知道了也假装不知道罢了。”
“只是……这一次,你能不能别借紫阳君的手来杀皇姐了?”按住闷疼不已的心口,她勾唇道,“你明知道他对皇姐来说意味着什么。”
紫阳君……
李怀麟心虚地闭眼。
很久之前的龙延宫,紫阳君每日未时都会来,着一袭青珀色的绣锦长袍,玉冠高束、风华动人。每到这个时辰,龙延宫门口自请守门的宫女都会特别地多,偷偷看他教皇帝写书论字。
怀麟是习惯了这种场面的,他知道紫阳君很招人喜欢,宫里大大小小的宫女,没有不仰慕他的。
然而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不经意往外瞥的时候,竟瞥见了皇姐。
错愕地睁大眼,李怀麟看看那一闪而过的牡丹宫裙,又看看自己身边这认真念着《国辞》的君上,恍惚间觉得有些不对劲。
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长公主和紫阳君不对盘,紫阳君教她礼仪书法,她从来不学,只会跟人鬼混,惹君上生气。
可李怀麟知道,他的皇姐其实很喜欢君上,只是……她似乎顾忌着什么,从来不敢靠近紫阳君,只敢在他没察觉的地方,偷看两眼。
这个小秘密,皇姐大方地没有瞒他,只叮嘱了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却成了他后来捅进她心窝里的尖刀。
他知道皇姐会有多难过,他都知道的。
可他偏生就这样做了。
“皇姐恨我吗?”李怀麟轻声问。
腿脚有些发麻,怀玉慢慢坐到了地上,低声道:“我不知道。”
挨打都是会疼的,可要是某一下打得太猛太狠,人反而会反应不过来。
她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态。
李怀麟像是有些坐不住了,提着龙袍站起来,走到她面前道:“我答应皇姐,皇姐想让他们活,朕就让他们活,只是……皇姐答应的事情,也要做到才是。”
“好。”怀玉缓慢而认真地点头。
看他急急地想走了,怀玉又叫住他:“皇姐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你说。”李怀麟停住步子,手已经放在了殿门的弦上。
咧了咧嘴,她问:“九五之尊和皇姐,哪个更大?”
李怀麟怔愣,手指微微收紧。
稚嫩的笑声好像还在这飞云宫里盘桓不去,小小的孩子被孝帝抱在怀里,回答得毫不犹豫。
“皇姐。”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与那稚嫩的童音重在了一处。
低沉暗哑的笑声从他背后传来,李怀麟觉得心里闷得慌,不敢再回头看,也不敢再久留,提了龙袍就跨出了飞云宫。
“您说,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墨居里,青丝说完往事,声音冷冽地问了这么一句。
江玄瑾安静地坐在书桌之后,修长的手指抵着眉骨,指节冰凉泛白。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青丝看得很慌。
这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主子。”乘虚在外头喊,“小少爷过来了。”
“嗯。”轻应一声,江玄瑾收手站起了身,没有再看青丝一眼,只道,“你在墨居待着别动。”
不动怎么去杀皇帝?青丝微恼:“你想食言?”
“本君从未开口应承过你什么,谈何食言?”淡声扔下这句,他抬步往外走。
青丝愕然,随即意识到这人是真的没承诺什么,当即脸色就沉了。
他不帮忙,那就只能靠她自己。





春日宴 第60章 名字的秘密
江焱站在茶厅里,秀气的眉头皱着,神色有些慌张。
“小叔!”一看江玄瑾进来,他立马迎上去,开口便问:“江白氏入狱了?”
他也是廷尉府的人,就算江玄瑾再怎么隐瞒这消息,他也能知道。
江玄瑾慢慢地在主位上坐下,捧了一盏热茶在手里,半晌才道:“莫让老太爷听见风声,他近日身体本就抱恙。”
江焱点头,满脸纠结,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小声道:“我一直觉得江白氏有问题,还提醒过小叔,小叔您记得么?”
“嗯。”江玄瑾垂眼。
很多人都知道白珠玑有问题,都提醒过他,是他执迷不悟。
江焱抓耳挠腮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道:“父亲也因为我的话提防着她,所以先前江白氏去求父亲带她进宫的时候,父亲没有答应。”
带她进宫?江玄瑾微微一顿,抬眼看他。
“就……就是前几天的事情,她似乎是因为您一直没消息,所以担心了,想进宫去看看。”看着他的眼神,江焱很自觉地就交代了,“父亲不答应,她似乎就出府去求白御史了。”
“我在宫里那几日,不是每日都传话回来么?”江玄瑾皱眉。
江焱很茫然:“没有啊,您在宫里五日,外头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然江白氏何以急成那样?”
一点消息也没有?江玄瑾不解地看向旁边的乘虚。
乘虚道:“按照主子吩咐,属下每日午时传话给宫门的禁卫,告知府上一切安好。”
正常来说,禁卫是会帮忙传话给等在宫外的人的,但……为什么没有传到,他就不得而知了。
“谁同你交情好?要不是殿下担心你担心得一晚上没睡,谁愿意去救你?”
韩霄的话在脑海里回荡,江玄瑾指尖微动,眼里颜色骤然加深。
“小叔,您去哪儿?”见他起身往外走,江焱连忙问。
江玄瑾没答,带着乘虚出门,直奔白府。
御书房那一场大乱之中,没入狱的只白德重一人,他被皇帝派人送回了白府,让他“好生休息两日。”
一到白府门口就能看见守着的禁军,江玄瑾想了想,带着乘虚绕去了院墙边。
高高的青墙,上头有灰绿色的瓦檐。
江玄瑾抬头看了看,眼神微动。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啊~”
“公子好凶!对娇滴滴的女儿家,哪能这样粗鲁!”
“要是别人,我可不会善罢甘休,但看公子这般风姿动人,就算了吧。”
“后会有期。”
……
有人笑着从地上爬起来,“嗖”地一声就跑了个没影,咯咯咯的笑声留在风里,和着纸钱一起拂了他满面。
伸手抓了抓,江玄瑾回神,却发现眼前什么也没有。
“主子?”乘虚疑惑地看着他,“您在抓什么?”
睫毛颤了颤,江玄瑾低头道:“纸钱。”
他和她初见的时候,漫天都是属于丹阳的纸钱,纷纷扬扬的,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合拢的手紧握成拳,江玄瑾轻吸一口气,摇头道:“进去吧。”
乘虚轻应,先攀着墙踩上瓦檐,确定另一头无人,便朝自家主子点了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看主子翻墙,一向要“行得正、坐得直”的人,不知为何翻墙的动作倒是挺流畅,手一攀瓦檐,身子一越,很是敏捷地就落进了院子里。
乘虚有点意外,跟着跳下去,惊讶地盯着他的背影。
他还以为主子不会翻墙……
这等不符合规矩的行径,谁教他的?
白府里安安静静的,像是没什么人,江玄瑾走了两步,遇见个端着水的丫鬟。那丫鬟看见他,像是受了惊,抱着水盆哆哆嗦嗦地喊:“君……君上?”
“白大人在何处?”他问。
眼前这个丫鬟是白璇玑身边的溪云,盯着紫阳君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江玄瑾颔首,径直找过去。
书房的门紧闭,外头也没守人,乘虚先上去禀告:“白大人,紫阳君请见。”
本来还有些说话声的书房顿时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有人缓缓拉开了门。
“奴婢……见过君上。”灵秀抖着身子屈膝行礼。
江玄瑾皱眉,跨进门去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灵秀小声答:“是老爷传召的……”
江玄瑾看向书桌后坐着的白德重,后者轻轻点头:“是老夫传她回来,想问些事情。”
想也知道他要问什么,江玄瑾抿唇:“灵秀答得上来?”
有些不安,灵秀捏着衣袖道:“奴婢……奴婢跟在小姐身边多年了,关于小姐的事情,奴婢自然是答得上来的。”
顿了顿,她又道:“就算那个人已经不是我家小姐。”
江玄瑾听着,缓缓转身,面朝着她:“你知道?”
“是。”灵秀埋低了头,“之前她与青丝说话,奴婢不小心听见了,本是不信,后来诸多观察,发现现在的小姐,的确与之前的小姐大不相同。”
“奴婢偷偷找道士问过,道士说这是鬼上身,只要选个阳气极重的日子施法,鬼魂就能离开,把我家真正的小姐还回来。”
江玄瑾捻着佛珠,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你想让以前的白四小姐回来?”
“是。”灵秀抖得厉害,手抓着袖子,越抓越紧,“以前的才是我真正的小姐,现在这个人犯的错,没道理让我家小姐的身子来承担罪责。”
这就是她身边的丫鬟,江玄瑾心里冷笑,她待灵秀一直不薄,可有什么用呢?人家压根没把她当主子。
“白大人是何看法?”他问。
白德重捻着胡子,神色凝重地道:“此事虽然匪夷所思,但老夫也算是亲眼所见。真正的珠玑,是不可能有那般的胆识谋略的。”
“胆识谋略?”
“是啊。”白德重起身道,“去御书房救君上那日,老夫一直与他们在一起,韩霄、徐仙等人,竟都听珠玑的安排,她还拿出了不知哪儿来的兵符。”
“老夫的女儿是什么德性,老夫心里很清楚。珠玑胆子小,就算与君上有夫妻之情,也断不会胆子大到用这种方式救人。”
旁人说的话,他都抱三分怀疑,但,连白德重都说白珠玑当日是为了去御书房救他。
一颗颗地捻着佛珠,江玄瑾走了些神。
无法传到江府的消息,长达五日的静候,突然而来的造反。
他是被李怀玉给气傻了,眼下仔细思忖,才发现真的不对劲。
李怀麟对他说:“君上,朝中有人怀不轨之心已久,就等一个时机,便想举兵造反。”
他还说:“君上若是不信,且在这御书房里,与朕一起等上几日。”
年轻的帝王,龙袍穿着都有些大,笑起来梨涡浅浅,天真无邪。他是他教着长大的,一向乖巧懂事,与李怀玉那混世的孽障完全不同。
然而,根据青丝说的话,再加上这御书房造反一事的真相,江玄瑾突然觉得,李怀玉说得一点也没错。
他以为他堂堂正正,全天下的人就都跟他一样堂堂正正,实则,这些人完美的皮囊下头,都装了一颗他看不懂的心。
真是可笑。
“君上?”白德重有些担忧地唤了他一声。
江玄瑾回神,颔首道:“御史大人之意,本君甚是赞同,李怀玉怨魂不散,白四小姐却是无辜。大人可以上奏于帝,诛灭其魂,留下其身。”
白德重捻着胡子的手一顿,看向他道:“君上还愿意原谅珠玑?”
“与珠玑何干?”江玄瑾冷笑,“从头到尾欺骗本君的,都只是李怀玉而已。”
说着,又扭头看向灵秀道:“你且不用回江府了,在这里静待你家小姐回来吧。”
言罢,朝白德重一拱手,转身就往外走。
白德重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等他走远了,才低声道:“君上分得很清楚。”
恨的人也是李怀玉,爱的人是李怀玉,与他人没有半点关系。
旁边宽大的屏风后头,齐翰慢慢踱步出来,轻笑道:“君上一向是非分明。”
见他出来,白德重垂眸:“老夫已经按你的话说了,可以饶小女一命了吧?”
“这是自然。”齐翰笑着拱手,“上奏的折子还请大人拟好,只要君上能在上头联名附议,等长公主魂飞魄散,令嫒自然能活。”
白德重手指一僵,看着齐翰问:“要君上附议?”
齐翰点头,要的就是紫阳君附议啊!
先前因重翻旧案之事,君上在朝中人心已失大半,如今他只要再做一件替白珠玑求情的事,陛下想处置他,朝中怕是就不会再有异议。
看着他的表情,白德重明白了。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特意来迫他演这出戏,就是为了把君上一并套住。
狡兔死,走狗烹,陛下竟然连紫阳君都没打算放过。他为这北魏立下的功劳,一点也不比司马丞相少啊!
心里沉得厉害,白德重捏着毛笔,手忍不住轻颤。
死牢里。
怀玉从飞云宫回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脸上重新挂上笑意,坐在稻草堆里对徐仙道:“外头已经是秋天啦,风吹着有些凉,再下两场雨,京都就要开始冷了。”
徐仙皱眉问:“殿下还好吗?”
“我?我能有什么不好。”怀玉道,“见着怀麟了,他还认我这个姐姐,答应放了你们。”
微微一惊,徐仙起身就抓着栅栏:“那您呢?”
“我嘛……在这里多住两日就好了。”怀玉笑道,“说来这里挺好,虽然睡得不舒服了些,但什么事儿也没有,很让人安心。”
这话也就她说得出来了,徐仙连连摇头:“我要在这里守着,等您出去了,我再出去。”
“啧。”怀玉不高兴了,“先前才同将军说的话,又忘记了?”
——徐将军,若是以后有逃命的机会,还请你们务必头也不回地离开京城,千万莫再做傻事。
想起这句话,徐仙脸色更加难看:“殿下一早就想好了?”
李怀玉痞笑:“你们殿下是天下最厉害的人,怎么样,服不服?”
又气又笑,徐仙咬牙道:“我等堂堂男儿,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丫头来护着!”
“小丫头?我可是丹阳长公主!”她扬了扬下巴,神色很是骄傲,“长公主纵横京都多年,整条长安街,从街头包子铺到街尾绸缎庄,都是我护着的!”
徐仙听得红了眼。
怀玉笑了一会儿,又觉得心口闷得难受,趴去牢房另一端,捂着嘴干呕。
“您……要不要告诉紫阳君一声?”徐仙低声道,“兴许他知道了,事情还能有转机。”
“紫阳君?”李怀玉哽下一口气,笑嘻嘻地回头,“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好吃吗?”
徐仙一噎,知她这回是真伤了心,再不愿与江玄瑾纠缠了,便垂眸,不再提这个人。
入秋了,夜里的牢房凉得很,怀玉抱着肚子缩在角落里发抖,徐仙想问狱卒要被子,那狱卒却冷声冷气地道:“君上有令,不得给牢中之人任何东西。”
怀玉听着,也没多说什么,只搓着胳膊,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半梦半醒之间,牢房的门好像被人打开了,有人进来将她抱起,塞到一个柔软又温暖的地方。
好像她的被窝啊,怀玉在梦里呢喃,伸手抓住那松软的棉被,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终于不冷了。
江玄瑾请了三日病假,暂缓审理谋逆一案。知情的人都说,君上这回是被人伤透了心,任谁上门去求见,他都闭门不出。
“怎么可能不伤心呢?”李怀麟蹲在御花园的水池边,往池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扔着鱼食,“一直不打算娶亲的人,都为她破例了,谁曾想竟是一场骗局。”
“朕的皇姐可厉害了,连紫阳君都能骗,怪不得当年能把平陵君一步步从辅政大臣削成个无还手之力的废人。”
柳云烈重伤未愈,坐在他身后不远的椅子上,白着脸道:“陛下还记得平陵君?”
“怎么可能不记得?你说,朕怎么可能不记得?”李怀麟半阖了眼,狠狠地将鱼食摔进池子里,惊得锦鲤四下游开。
李善从进宫第一天起,就告诉了他孝帝一直隐瞒着的秘密。他是一直不信的,对这个人也多有防备。
可李善待他是真的好,有人对他年幼继位有异议,他便站在他前头护着,他想父皇了,他便半夜过来龙延宫,抱着他哄着。就算他怒而咬他、踢他、骂他,李善也不会对他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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