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白鹭成双
这样的行为,让白御史怎么想?让朝中其他人又怎么想?
“主子,怎么办?”乘虚问。
还能怎么办?深吸一口气,江玄瑾道:“放行。”
撇开白珠玑不谈,他也不可能动白德重。
临江山离边城只有五十里远,傍晚的时候,白德重就踏进了郡守府。
“爹?”李怀玉出门就撞见他,吓得原地一个跳步。
白德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殿下。”
“哎……别。”怀玉干笑,“您对着这张脸喊殿下不奇怪吗?照着以前那样喊就行,我给您当女儿!”
白德重摇头:“老朽怕没这个福气。”
脸一垮,怀玉可怜兮兮地道:“您这是不要我啦?”
模样还是白珠玑的模样,性子是当真天翻地覆,珠玑可从未这样跟他撒过娇。
白德重有些不适应,沉着脸道:“殿下是天之骄女,哪能说这样的话?”
“以前是天之骄女,现在不是啦。”怀玉嬉皮笑脸地指了指自己,“现在就是来替白珠玑孝敬您的!”
论哄人,她认第二,天下没人敢认第一。这话简直说到白德重心坎上去了,再严肃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看着她。
怀玉顺势就替他捏了捏肩膀:“您怎么来这儿啦?”
态度和缓了许多,白德重指了指后头远远跟着的那群人:“奉了圣旨来的。”
圣旨?
笑意顿收,李怀玉转头看了看。
庭院的月门外头,一众禁军都捏着刀鞘,护着一顶艳红的轿子。轿子旁边有个黄门太监,双手捧着一卷明黄色的东西,一动也不动。
这阵仗,圣旨不用宣也知道是什么内容。
“竟然让您来送。”怀玉眯眼,复又笑道,“还真是血脉相融,这等手段,像极了六年前平陵君让本宫打头阵去见各路有反意的君主。”
昔日的各地封君不会动长公主,今日的江玄瑾亦不会动白德重,可后来平陵君是什么下场,怀麟是还没看明白吗?
他利用人的同时,人也会记恨他,平陵君教得会手段,却教不懂人性。
“白大人。”江玄瑾从房里出来,在怀玉身边站定,朝他拱手。
白德重还他一礼:“君上,圣旨到。”
“大人这一路风尘仆仆,就先沐浴更衣,等用膳之后,再说圣旨之事。”
“这……”白德重有些为难,“按照规矩……”
“哎呀,别管那么多了。”怀玉笑嘻嘻地拉着他就往里头走,“您的仪态比什么都重要,先去洗漱洗漱,瞧瞧这胡子上的灰!”
半推半就,白德重还是进了客房,怀玉一边喊就梧他们来照顾,一边朝江玄瑾使了个眼色。
江玄瑾会意,让乘虚把外头拿着圣旨的太监也安顿下去,再疏散了禁军,只留几个人看着那花轿。
于是怀玉很顺利地就掀开了花轿的帘子。
“哟,好久不见啊。”看见里头那戴着珠冠的人,怀玉似笑非笑地喊,“二姐。”
白璇玑端正地坐着,闻声透过珠帘看她一眼,冷嗤道:“可别叫我二姐,你是逃犯,我是正经的白家嫡女。”
怀玉挑眉,痞里痞气地拿手臂撑着她花轿的门沿:“正经的白家嫡女?那怎么没人下聘就穿成这样来这儿了?”
“你懂什么?”白璇玑挺了腰杆道,“我得了圣上赐婚。”
“圣上赐婚就不用聘礼了?”
微微一噎,白璇玑轻哼一声:“你便是再嫉妒也无用,我是陛下亲封的君夫人。”
嫉妒?能说出这个词,说明白璇玑还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怀玉勾唇,逗弄她:“之前不是还想嫁江焱吗?一转眼又当君夫人,不怕人诟病?”
说实话,这一路上白璇玑自己也很纠结,她与江焱订亲的消息都放出去了,虽然一直没能完婚,但京都之人都知道这么回事。眼下突然又被赐婚给紫阳君,虽说是更好了,但她也怕流言蜚语。
不过眼下,见着面前这个不共戴天的人,白璇玑捏了捏拳头,白孟氏因为她,还在牢里关着。她因为她,婚事难成,还失了父亲宠爱。比起别的,她更想看面前这个人痛苦不堪!
定了定神,白璇玑笑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听说君上亲手将你送进了大牢,怎么,之前不是还恩爱得很?”
之前两人在江府门口那深情款款的模样,她现在还记得呢。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越是展于人前的感情,就越是虚假,瞧瞧,现在不就轮到她看笑话了?
这话李怀玉还真没法反驳,抓了抓下巴,她有点尴尬。
白璇玑看她这表情就觉得高兴,讥诮地笑着,还想再讽刺两句。
然而,后头过来一个人,将一袭披风搭在了李怀玉的肩上。
“这么大的风,还要一直站着?”江玄瑾伸手,将她身子掰过来,抓着披风的带子,慢条斯理地给她系,“说两句话就得了。”
怀玉怔愣,抬眼看他,有点不明所以。
江玄瑾那漆黑的眸子泛着光,看她一眼,又看了轿子里的人一眼。
于是怀玉就明白了,只剩他们俩的时候,怎么挤兑对方都没关系,抱着再大的仇怨也没关系,但有别人要来砸场子,那还是要一致对外的。
展颜一笑,她道:“我还以为你在忙,就没急着走。”
“去屋子里坐,晚膳备好了。”修长的手指把系带打了个蝴蝶结。
怀玉看得嘴角抽了抽,嫌弃地拨弄了一下那结扣。江玄瑾眯眼,眼神不太友善。
这么不配合?
连忙一笑,怀玉配合地道:“你扶我一把,我腿酸。”
他颔首,无视她递来的胳膊,直接伸手搭上了她的腰际。
“走吧。”
一阵颤栗袭遍全身,怀玉走了两步,忍不住低声道:“君上可以换个姿势吗?”
扶胳膊就可以了!
江玄瑾一顿,微微拧眉,似乎有些为难。但想了想,他还是放下了手。
怀玉松了口气,正想说句多谢,结果就见这人身子一低,直接勾了她的双腿将她横抱了起来!
“哇!你干什么!”一个没忍住,怀玉惊叫,“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抱着她径直进了屋,再轻柔地放在桌边,江玄瑾面无表情地道,“烦请殿下下次说清楚。”
李怀玉:“……”她以为正常人都能看懂她的手势。
晚膳众人一起用,白璇玑未得迎接,坚持在轿子上不下来,于是也没人给她送饭,一群人在饭厅里安静地进食。白德重神色凝重,很快用完了饭,像是有话要对江玄瑾说,但碍于江府食不言的规矩,只能等着。
怀玉两口刨空了碗,看了看旁边。
江玄瑾用膳姿态是很优雅的,但就是太慢了,看得她很想掰开他的嘴把饭都倒进去。
察觉到她这目光,江玄瑾一顿,竟直接把筷子放了,侧头问她:“怎么?”
“没怎么没怎么!”怀玉连忙摆手,“你快些,爹还在等着。”
江玄瑾抿唇,重新拿起筷子,拢着袖子伸手夹菜,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块莴笋,他夹了半晌也没能夹起来。
李怀玉是个急性子,看他这模样简直是要气死了,操起已经放下的筷子就道:“我来!”
快准狠地一夹一放,莴笋就这么落在了江玄瑾的碗里。
他低头看了看,慢条斯理地夹起来送进嘴里,咽完又去夹,还是夹不起来。
怀玉嘴角直抽:“你拿笔那么利索,拿个筷子这么笨?”
江玄瑾抬眼,又想放下筷子回答她。
“别别别!”看对面白德重那一脸焦急,怀玉连忙按住他的手,“你快吃,我帮你夹!”
说着,一连串地夹了三块莴笋给他,想了想,又添了点肉,再给他盛了碗汤放在旁边。
紫阳君心情甚好,优雅地将她给的东西一一吃掉,然后放了筷子看向白德重:“大人有话便说吧。”
白德重长吐一口气,拱手道:“老夫为何在此,君上心里也该明白,多的也不必说,老夫只想求君上一件事。”
“大人请讲。”
看了一眼门外,白德重道:“璇玑是无辜的,她也是老夫的亲女儿,圣上旨意如此,还望君上怜惜。”
本是要把齐家女儿赐给他的,眼瞧着行不通,干脆把白家女儿送上门。你收不收?不收就是得罪白德重,收了就是与丹阳恩断义绝。
这招挑拨离间用得很漂亮。
江玄瑾脸色微沉:“婚姻之事,本君一向不喜欢他人插手,哪怕是帝王也一样。”
白德重点头:“老夫都明白,但是君上,这圣旨您能抗吗?紫阳之地东临京都、北邻平陵、西邻长林。平陵如今归了陛下亲管,长林君又是个易被煽动之人,您一旦坐实抗旨之罪,便是三面受敌。”
这道理谁都明白,所以紫阳君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抗旨。李怀麟考虑得很周到,送个白璇玑来,既不至于立马把紫阳君逼反,但又让他很难受。
怀玉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只能接旨了。”
凌厉的眼神从旁边扫过来,她不避不回地迎上,认真地道:“你总不能现在就揭竿而起,跟皇帝作对吧?”
话是这么说,但她这么坦然地让他接旨是什么意思?江玄瑾不悦得很,起身就往外走。
乘虚在后头打了个圆场:“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御史大人给些时间,让君上好生考虑。”
白德重点点头。
“夫人。”乘虚在她身边低声道,“您劝劝?”
“你家主子那么聪明,哪里用得着我劝?”怀玉翻了个白眼,“我要回去休息了。”
“哎……”乘虚为难地挠头。
李怀玉走得果断,先去看了一眼陆景行,然后把就梧等人都打发去睡觉,最后自己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出神。
《放夫书》她写了,江玄瑾与她已经没什么关系,他那个位置上的人,早晚是要另娶的,娶谁都一样,她压根用不着操心。
只是白璇玑这个人……向来与她不对盘,以后真给江玄瑾吹枕边风的话,那还真有点糟。
翻来覆去地担心了许久,她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困意袭来,眼前一片朦胧。
已经熄了灯的屋子,突然亮了亮。
“什么人?”她嘟囔着问了一句。
青珀色的袍子拂过床边,有人伸手拍了拍她,温柔地道:“睡。”
熟悉的梵香味儿,怀玉轻哼一声,眼睛都没睁:“你来干什么?”
江玄瑾无奈地道:“房里被塞了人。”
白璇玑去了他的房间,就那么端坐着,等他去揭珠冠。
怀玉哼笑,翻身抱着枕头,含糊地道:“紫阳君也有被人逼出房间的这天。”
“是啊。”拉了被子盖过她的背心,他道,“要烦请殿下收留一晚了。”
“桌上、地下,君上喜欢哪儿就睡哪儿。”实在困得很,怀玉伸手挥了挥,声音越来越小,“没空招呼你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平缓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像猫爪子轻轻地挠。
江玄瑾安静地低头看着她,她最近好像一睡就很死,不像以前,他一动,她就会被惊醒。眼下就算他把手放在她脸上,她也没个反应。
其实可以把白璇玑赶出去的,但江玄瑾突然觉得,他的房间被占着也挺好。
怀玉安稳地睡着,还做了个很平和的梦,梦里有羽毛拂过她的嘴唇,带着佛寺里冉冉的沉香。
第二天,李怀玉起身的时候,清弦已经在旁边候着了。
“白大人今日要走。”他道,“您快起身收拾,君上说等白大人走了,咱们也可以动身了。”
左右看了看,怀玉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清弦答:“卯时就到了。”
“……没看见什么人?”
“嗯?”清弦疑惑,“什么人?”
“没事。”怀玉起身下床,揉着脑袋想,昨儿多半太困了,一直在做梦。
收拾好了去饭厅,白璇玑已经坐在了里头。
一身嫁衣褪去,她换了常服,头发也挽成了妇人的髻。
“妹妹起得有些晚。”她一改之前的敌视态度,竟十分温和地对她道,“幸好我让君上再等等,不然你可要没得吃了。”
看她这一副春宵如意的模样,怀玉感叹,紫阳君真是厉害啊,才一晚上,就把怨妇变成贤女了。
要说心里舒服,那是不可能的,但她向来擅长掩盖情绪,半分也不显得狼狈:“那就多谢二姐了。”
“不用客气。”白璇玑道,“君上说,你一个妇道人家被休弃了,日子不好过,咱们得多照顾些。”
背后的就梧脸色一沉:“白二小姐。”
“咦,这是谁啊?”白璇玑看了看就梧,又看了看李怀玉,“该不会是……?”
怀玉笑了笑,按住就梧,朝她道:“是你后爹,满意吗?”
她笑得甜美,说的话却是粗俗得很,白璇玑一噎,脸色微沉:“怨不得被休,什么教养?”
“这个问题你问你爹去呀。”怀玉挑眉,朝门口努了努嘴,“喏,都来了。”
白璇玑回头看去,就见紫阳君与白德重一并踏进了门。
她登时就闭了嘴,低头看着碗里的粥。
“人都来齐了。”江玄瑾走过来,很是自然地在李怀玉身边坐下。
怀玉脸上带笑,心里带气,一个白眼就翻了过去。
不陪自己新夫人坐,跑来跟她挤什么?
江玄瑾被瞪得莫名其妙,倒也没吭声,沉默地用了早膳,然后带她去给白德重送行。
卷着的圣旨一直没有打开,太监也没有宣读,但白德重就这么把人带走了,打算回去禀明陛下,说紫阳君已经接旨。至于白璇玑,白德重没别的要求,只求他善待,等这一阵风头过去,再想办法。
江玄瑾觉得这法子可行,与他相互作礼,态度极好地送他启程。
怀玉站在旁边看着,等马车一走远,扭头就打算回去。
手腕被人抓住,步子一滞。她回头,语气不善地道:“松开。”
“本君又是何处得罪殿下了?”江玄瑾皱眉,“一上午都没有好脸色。”
还想要好脸色?怀玉回头,讥诮地道:“君上与我只是合作互利,眼下又没外人,也要我笑脸相迎?”
下颔紧了紧,江玄瑾僵硬片刻,松开了手:“也是,太过为难殿下。”
怀玉摆手:“等会要动身了您知会一声就是,我去看看陆景行。”
又看他,睡觉之前看,起身之后看,不就是几道刀伤而已?江玄瑾冷笑,捏拳站在原地。
郡守府的侧门只剩下他和后头的乘虚,像是大戏散场之后,冷清得要命。
“君上。”有人轻轻地唤他。
江玄瑾头也不回:“白二小姐若是想在这里呆着,就最好不要与本君搭话。”
白璇玑吓得脸色发白,抓着裙摆站在他身后八步远的地方,小声道:“小女也不是有意要搭话,是有些事情,得让君上知道才是,是跟四妹有关的!”
江玄瑾侧眼看向她。
白璇玑连忙道:“之前溪云去找灵秀,无意间在她包袱里发现一枚铭佩,是陆掌柜的。小女觉得奇怪,她区区一个小丫鬟,怎么会得陆掌柜看重?结果一查出入府记录才发现,在您与四妹订婚之后,这丫鬟频繁出府,片刻即回。有好几次,府里甚至有人看见陆掌柜在西院出入!”
陆景行是一早就知道白珠玑是李怀玉了,所以才待她与众不同。
江玄瑾沉默地听着,等她闭了嘴,便拂袖往自己的房间走。
“君上不信?”白璇玑咬唇追问。
春日宴 第69章 男人要会心疼人
她的声音落在空气里,像银针入土,半点回音也没有,江玄瑾兀自走远,青珀色的锦衣被秋风扬起,翩然若仙。
白璇玑呆呆地看着,觉得这好像才是传闻里紫阳君的模样,冷漠、清高、不爱理人。你把心挖出来捧给他,他也不屑一顾。
皇帝的旨意就这么糊弄着了,江家人和李怀玉一行人一同启程,要先抵紫阳主城。
怀玉一路上脸色越来越差,时不时就得撑着车辕干呕一阵。陆景行与她同乘,看她这辛苦样子,连连皱眉:“我能做点什么?”
接过就梧递来的水漱了口,怀玉回头笑道:“好兄弟同甘共苦,不如你也去怀一个?”
陆景行:“……”
跟这个人,真是半句正经话也说不了!
同行的人多,马车都排了老长一溜儿,中途休息的时候,乘虚从前头过来了。
“夫人。”他小声道,“君上请您去前头坐,说老太爷等会要是瞧见您不在,又得问了。”
怀玉摇头:“我就坐这里,老太爷要是问,便说我在同二嫂说话。”
真去同江玄瑾坐,照这个吐法儿,他定然会察觉到不对,请个大夫来就完蛋了。
乘虚有些为难,可见她执拗,也只能如实回去禀告。
江玄瑾站在马车边,听了乘虚回的话,冷着脸没吭声。
“这像个什么话?”江深嘀咕,“当着你的面与陆景行同乘?”
“陆掌柜受了伤,怀玉这是方便照顾他罢了。”徐初酿在旁边小声辩解。
江深没好气地道:“人那么多,用得着她亲自去照顾?她心里但凡有三弟两分,就该知道避嫌。”
徐初酿皱眉:“都和离了,避什么嫌?君上不是还迎了新夫人么?”
江深一噎,不悦地看着她:“你做什么非得跟我顶嘴?”
“妾身不敢,但这是事实。”
“你……”江深有点恼,正打算再与她争论,却听得江玄瑾开了口。
“没有。”
两人一顿,江深疑惑地问:“什么没有?”
“我没有迎新夫人。”他低声道。
徐初酿愕然,看了看远处站着的白二小姐,抿唇道:“若真是没有,您该同怀玉说一声。”
“为何要说?”江玄瑾眼神冰冷,“她都未曾与我说过什么。”
身边一大堆面首,再加一个陆景行,她有跟他解释过半个字吗?凭什么他就得乖乖去解释?他不。
江深赞同地点头:“对嘛,一报还一报,公平!”
感情里有公平可言吗?徐初酿摇头,刚想再说,后头的孤鸾就走了上来,给江深加了件外衣。
“天凉得很,公子仔细些身子。”吴侬软语,听着就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江深回头就将她搂过来亲了一口,笑道:“还是你心疼我。”
不像某个人,站这里半天,只知道与他顶撞。
睫毛一颤,徐初酿别开了头,假装看远处的风景。
早该习惯了,这人就喜欢大庭广众地与姬妾亲近,她家教严,做不出这种事,也就讨不得他的喜欢。通常这种时候,装瞎就可以了。
往常江深还会体谅她一二,被她瞧见,也会收敛些。但今日许是脾性上来了,搂着孤鸾往她眼前凑,手抚着杨柳腰,唇沾着美人腮,眉目带笑地道:“孤鸾,那边那棵蓝色的树,你看见了吗?”
这树林里一片枯黄之色,偶尔有两棵常青,但哪里来的蓝色?摆明是瞎掰。
可孤鸾就会顺着他的话说:“看见了。”
“真乖!”江深斜了徐初酿一眼,一口就啄在美人唇上。
这是在怪她?徐初酿垂眸,勉强勾了勾唇,朝江玄瑾行礼道:“我去后头看看。”
江玄瑾点头,看她提着裙子越走越快,低声道:“二哥,过了。”
江深恋恋不舍地放开孤鸾,示意她上车,然后回头道:“哪里过了?不听话的人就该好生调教,她跟你家那殿下呆了两天,脾气都坏了,再不给她掰正,非得骑到我头上来。”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你家殿下”讨了紫阳君的欢心,他没多责备,看了看天色,吩咐前头继续赶路,争取在戌时之前寻到客栈。
徐初酿坐上了怀玉和陆景行的马车。
怀玉一看她这脸色就皱眉:“江深又欺负你了?”
“没有。”她摇头,“是我小心眼,看不得他与别人亲近。”
每次看见,都如同剜心。
“这叫小心眼啊?”怀玉咋舌,“这不是正常的吗?谁喜欢自家夫君同别人亲近?”
“可出嫁之时,家里就教过,三从四德,正室不妒。”徐初酿红着眼道,“我愧对乳娘教诲。”
旁边的陆景行听着,哼笑一声:“你还真把男人定的规矩当回事啊?”
徐初酿和李怀玉都扭头看他。
陆景行半靠在软枕上,吊儿郎当地道:“作为男人呢,肯定是希望女人听话懂事,不嫉妒、不惹麻烦,这样咱们的日子才过得好啊。什么女德道理,都是男人一本正经用来骗人的,谁信谁傻。”
说着,又指指旁边的怀玉:“你看她就从来不管那些。”
徐初酿听得一愣一愣的:“骗人的?”
怀玉道:“别人的话你可以不信,但这陆大掌柜风流满京都,与江二公子是一路人,他们的想法定然相去不远。”
低头苦笑,徐初酿道:“我能怎么办呢?若是不从这些,岂不是更不得他欢心?”
陆景行看她一眼,道:“之前经常在天香院遇见江二公子,他偏爱美人,犹爱翦水秋瞳。只要生得一双他喜欢的眼睛,做什么都能得他欢心。”
可惜徐初酿没有,她姿色平平,眼眸更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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