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白鹭成双
“不是找友人游山玩水?”站在他面前,江玄瑾冷声道,“这府里有你半个友人吗?”
江深一噎,往朱红的柱子后头站了站:“我说……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我是无辜的啊,殃及我做什么?”
不殃及他,还能殃及谁?江玄瑾道:“你明日启程,替我回去给吕青报信,让他暂管紫阳主城。”
抱着柱子连连摇头,江深语气十分坚定:“我不!”
“由不得你。”漠然扔下一句,江玄瑾越过他就走。
江深黑了脸,气极反笑:“他怎么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背后的霜天小声地道:“也挺有道理的,您是该回去了。”
“嗯?”
“……奴才是说,君上的确很不讲道理!”
冷哼一声,江深拂袖就往自个儿的屋子走,一边走一边碎碎念:“我才不走呢,这一线城多好,天干物燥尸横遍野的,多适合写诗作词啊!”
霜天沉默,他觉得江家的这两位公子,可能最近都有点神志不清。
李怀玉抱着鸡汤窝在被子里,陆景行斜靠在床头,把玩着扇子问她:“打算怎么办啊?”
苦恼地皱眉,怀玉道:“现在已经不是看我要怎么办,是看他想干什么。”
“他都把这孩子当我的了,还能干什么?”陆景行哼笑,“要么报复你,要么报复我。”
要是刚才没发生那点小意外,怀玉是很赞同这句话的,可现在,她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像。”
真想报复,方才不接她,让她就那么摔下去,孩子铁定保不住,在他看来,就是既报复了她又报复了陆景行,一举多得。
可他没那样做。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京都那边。”怀玉道,“我之前把身份大告天下,就是想给怀麟借口,让他来对我动手,好抓着把柄名正言顺地反击,可一直没等到动静。原以为是怀麟没敢动,谁曾想,他竟一直在谋划,要不是江玄瑾把人拦住了,可能还真会打咱们个措手不及。”
江玄瑾拦着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丹阳安全了,坏处就是,不管怎么样,怀麟都不可能名正言顺打到一线城来,只能暗地里动手脚。一旦她反抗,反倒是给了怀麟号召封君勤王的理由,到时候就算她站出去说自己当初是被皇帝冤死的,也没人信。
这该怎么办呢?
摸了摸下巴,正为难呢,就见青丝从外头进来,神色古怪地道:“主子,紫阳君当真在咱们这里安顿了。乘虚他们搬了许多东西,都放进了客房。”
怀玉撇嘴:“大惊小怪个什么?人家说了要住,就肯定会住啊。”
“可……”青丝抿唇,“他住的是您院子里的客房。”
李怀玉:“……”
扭头看向陆景行,她问:“这人是不是觉得日子不够刺激,所以才跑我这儿来的?”
陆景行深以为然地点头:“要不咱们再刺激他一下?”
“行啊。”怀玉道,“你去告诉他你也怀孕了,肯定够刺激。”
“……”
陆景行翻了个白眼,扇骨轻轻往桌上一敲:“说正经的,他都把这孩子认作我的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完婚?”
怀玉嬉笑,喝了两口汤道:“我不糟蹋你,你怎么就上赶着让我糟蹋呢?以你这皮相和家财,娶谁家正经的姑娘不成,非得给我孩子当后爹?他认为我这儿怀的是你的,我可没那么说。”
陆景行凤眼一沉:“你都糟蹋了我五六年了,好意思说这话?”
“咱们讲道理啊。”放了汤盅,怀玉撑手抵着软榻上的案几,认真地看着他道,“五六年的交情,真变成夫妻,你不觉得别扭吗?”
“你觉得别扭?”
“废话!”怀玉指了指青丝,“我跟她也有八九年的交情,按理说感情更深吧?可要是变成夫妻,你觉得别不别扭?”
……好像是挺别扭的。
陆景行低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跟青丝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怀玉瞪眼,“不都是我最亲近的人?”
陆景行听明白了,这杀千刀的混蛋是没把他当男人看!
气得揉了揉额角,他低声道:“冤家。”
怀玉没心没肺地笑着,笑了一会儿道:“你在一线城的铺子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不如先回丹阳主城?徐仙他们在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你过去倒是能接应一二。”
陆景行眯眼:“想赶我走?”
“瞧你这话说的,我哪儿能赶你啊。”怀玉摆手,“只是一线城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与其陪我在这里荒度,不如去做点别的。”
几十家陆记落在一线城各处,以平价的货物解决了城内物价极高的困境,虽说得罪了不少商户,但也赚回了百姓的一致拥护。如今再提“陆景行”三个字,鲜少有人会说他是“郎豺”,大多人都会说,他是个极有魄力和良心的商人。
前些日子,还有媒人上门给他说亲,说谁谁家的姑娘思慕于他,茶不思饭不想,已经是命在旦夕。陆景行去了,回来告诉她,女人果然都是骗子,就人家姑娘扑他那猛劲儿,说是饿虎下山也不为过。
怀玉觉得,陆景行的身边也该有个人了。饿虎也好,旁的也罢,总不能叫她这个“女豹”一直耽误他。成亲是不可能的,就梧他们的面首之名,她都要费尽心思才能洗刷干净,更是不可能再把陆景行也拉进泥潭。
察觉到了她的心思,陆景行垂了眼。
半晌,他开口:“我跟你闹着玩的,成亲这事儿严肃着呢,我没打算真和你来。一线城这边的铺子刚盈利,我暂时还走不了。”
“嗯?”怀玉挑眉,“都赚了一个多月的雪花银了,还叫刚盈利?”
“你又不是商人,懂什么?”扇子往她额心一抵,陆景行道,“我自有分寸。”
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心思其实也细,不想耽误他,那他越靠近,她就会越退得远。她说得没错,五六年的交情了,砸在这上头,不划算。
既然如此,那他退一步好了。
深吸一口气,陆景行别开头道:“你只顾着江玄瑾,倒是把长林君怠慢了。我把人安顿好了,你有空再与他聊聊。”
“好。”怀玉点头,看着他往外走的背影,若有所思。
江玄瑾去了一线城的街上,这地方他在奏折里听人说过无数次,一早就想来看看。心里乱成一团,在屋子里也坐不住,他索性就出来走动。
主城的街上人少,但也不至于荒芜,不少新开的铺子里都站着衣衫褴褛的百姓,路过的人虽然愁眉苦脸,但也没有到绝望的地步。
李怀玉救了这里,用短短两个月,让这一线城有了生机。
路过茶肆,他坐下来听人说话,旁边换了几桌人,有夸就梧的,有夸赤金的,甚至有夸陆景行和徐初酿的,可到最后,他也没听人夸一句丹阳长公主。
这些人好像根本没意识到是谁在拯救这座旱城。
“公……公子?”一旁有徘徊了许久的姑娘壮着胆子上前来,红着脸塞给他一个汤婆子,“您脸都冻白了,暖暖吧。”
塞完就跑,躲进了巷子里,再伸出脑袋来看他。
江玄瑾皱眉,把汤婆子放回桌上,拿了手帕出来,将手指一根根地擦干净,完全没有要领情的意思,带着乘虚就继续往前走。
乘虚很是同情地看了那姑娘一眼,这世间勇者甚多,可知道自家主子有洁癖之人却甚少,入手的东西这么塞过来,主子自然是不会领情的。
更何况,自家主子这脸,肯定不是冻白的。
各地封君要求减少抽税的折子递到了京都,李怀麟脸色很难看。旁人都被紫阳君收服他也不说什么,可平陵君算是怎么回事?
如今位上的这个平陵君是李善的庶子李方物,虽说从小不得李善喜爱,养成了个胆小如鼠的懦弱性子,但好歹与他也算是兄弟,不帮他就罢,还反去帮江玄瑾?
李怀麟冷笑,当即下旨召李方物入京述职。
入京述职每年都是要做的,本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李方物害怕啊,刚上了奏折,皇帝不召别人,怎的独独先召他?是不是他要减免的太多了,所以皇帝打算给他个教训,顺便敲山震虎?
拿着圣旨两日,李方物装病躲在平陵君府,不敢动。
正六神无主呢,门口就来了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在下江焱,见过平陵君。”
李方物看了他好一会儿,恍然:“江家的小少爷,原廷尉府左监,有何指教?”
江焱拱手:“紫阳君早知平陵君上会有难处,特命在下前来解围。”
江玄瑾早就知道了?李方物愕然,旋即问:“君上怎么说的?”
“君上说,平陵有旧案未解,本就是陛下心头之结。再加上减税之事,必定会拿平陵君上开刀。您一旦去了京都,便可能无法回来。”
“……”跟他担忧的事情一样,李方物叹息。父王作孽太多,他自从接任这平陵君,就没睡过多少好觉,生怕那些被父王害死的人,在梦里跑来找他算账。
说是父债子偿,可父王在的时候,也没把他当亲生儿子看,他何其无辜,还要担他的罪业?
“可圣旨都接了,怎么才能不去京都?”李方物为难地道,“若陛下说我抗旨,这罪名我可扛不起。”
“君上扛不起,不是还有紫阳君在后头吗?”江焱道,“您大可以多病几个月,其余的都交给君上,保管不会有罪名落下来。”
李方物不解:“紫阳君上为何帮我?”
“唇亡齿寒的道理,君上应该明白。”江焱笑了笑,“大家都是相邻的封地,紫阳君帮您,也是应该的。”
是吗?李方物将信将疑。
接下来几日,他当真就一直装病,战战兢兢地等着京都那边的反应。结果,一连过去五日,京都也没有文书或是奏折来。他装病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坦,慢慢地就信了江焱的话。
有人提醒他:“君上,再过三日就是您父王的忌日,按照往年的规矩,您是要进京跪拜宗庙的。”
“今年就不去了。”李方物道,“就说我一病不起,已经是生死一线,相信陛下也不会怪罪。”
春日宴 第78章 请殿下做好准备
平陵君对李善本也没多少感情,再加上要装病不愿进京,这样的举动是情理之中的事。
江玄瑾听着回禀,没多说,将一封信给了御风,让他潜回京都,去找白德重。
于是,在李善忌日当天,李方物缺席,白德重以其不孝为名,上奏于帝,请帝降旨责罚。
李方物不但不进京述职,连李善忌日也不到场,就算是说生病,可这都病了多久了?前些时候不还好好的去了长林寿宴?
李怀麟斟酌许久,又写手谕送去平陵,那手谕语气甚为温和,却看得李方物浑身发凉。
皇帝这意思很明显:你来不来京都?若是在三日之内赶到,给李善上一炷香,还尚有缓和的余地,若是不来,那朕可就听从御史的意思,以不孝之名问罪于你了。
言辞温和,态度却摆明了是要先礼后兵。要是之前,李方物肯定就二话不说地去京都了。但眼下,他犹豫了,想了想,去见了还留在平陵的江焱。
江焱道:“紫阳君上所言果然不假,陛下已生拿平陵开刀之意,只要您敢去京都,陛下必定以欺君之罪问您,届时您无平陵之地庇佑,又得不了朝臣维护,只能任人宰割。”
李方物惊出一身冷汗:“紫阳君上可能救我?”
江焱为难地道:“我走的时候,他只说让您留在封地保全自己就不会有大碍,具体要如何做,却并未告知。”
离开平陵是不可能的了,明知道去京都会没命,他又不傻!李方物心惊胆战地招来幕僚,与他们商议,看如何才能脱了这不孝之名。
三日之后,李怀玉也收到了风声。
“这可真是奇了。”看着手里的信函,她咋舌,“平陵君疯了不成?好端端的,竟要跟自个儿的父王过不去?”
怎的就开始传李善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消息了?
书房里安安静静的,方才站在旁边的青丝不知为何没了动静。倒是有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递给她一盏茶。
怀玉接过,顺便抬头看了一眼,茶杯险些就没端稳。
“你……君上怎么在这儿?”
江玄瑾站在她面前,一身冰霜,满目冷淡:“路过。”
住在公主府里这么多天了,他几乎没怎么在她面前出现,怀玉刚松了心防,却又冷不防地看见他,受惊着实不小:“路……路过?”
这路是该怎么过,才能横跨她守卫严密的书房啊?
急忙想把手里的密函藏起来,怀玉勉强镇定:“下回君上路过的时候,记得敲敲门。”
看着她这动作,江玄瑾轻嗤,别开头看向旁边,冷淡地问:“想要曲林河吗?”
曲临河是横贯平陵的大河,支流与丹阳边城相去不远。丹阳原先截断河流,改流东平三县,也是为东平那边造了福。如今要把河道改回去,最大的阻力就来自东平三县,不然半个月前河道就该通了。若是有曲临河凿渠支援,那东平三县要松口就容易得多了。
李怀玉想了想,道:“君上想要我用什么去换?”
“简单。”江玄瑾道,“帮平陵君一个忙。”
平陵君如今在为悬在头顶的罪名着急上火,已经开始打算在李善身上做文章。不然不孝之罪落下来,他承担不起。可他毕竟是李善的亲儿子,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出来说自己父王曾经做了什么坏事,那样不会得人心。
这个时候,丹阳长公主就是个最好的帮手了。
怀玉挑眉,瞬间明白了江玄瑾的心思。
她去帮平陵君的忙,平陵君给她一条河渠当报答,而江玄瑾呢?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中间牵线,便可得两边人情。平陵君本就被他诓上了贼船,再如此一来,怕是把他当救命恩人了。
轻轻拍了拍手,怀玉笑道:“君上厉害。”
江玄瑾问:“殿下可愿?”
“自然,这有什么不愿的?”怀玉起身,抱着肚子道,“君上要是着急,我可以现在就动身。”
目光落在她那鼓得像是马上要掉下来的肚子上头,江玄瑾脸色有些发白,摇头道:“你只写一封诉罪书便可。”
“嗯?”怀玉挑眉,“难道不是我亲自去平陵闹一场,更显得真实?”
以李善的所作所为来说,足以让她假意与平陵动干戈,届时兵临城下,再陈列李善罪状,就更有说服力了啊!
“诉罪书。”江玄瑾垂眸,“你要是不会写,就让江深来代笔。”
看他这态度,李怀玉沉默了片刻,抱着肚子走到他面前,左右晃了晃。
果然,这人脸色更白,放在膝上的手指都慢慢蜷缩起来。
怀玉乐了:“你怕它?”
“没有。”江玄瑾冷漠地起身,“该说的都说完了,告辞。”
“哎!”玩心一起,李怀玉伸手拽住了他,笑得有些恶劣,“君上应该还没见过人怀身子吧?要不要摸摸看?”
背脊僵硬,江玄瑾头也没回:“我见过。”
江家长媳,江焱的亲生母亲江齐氏,也曾揣着这么大的肚子在府里走动,遇见他便笑着说:“三公子要当小叔啦!”
后来,他的确是当小叔了,江齐氏却是死于难产,大哥一夜苍老,十几年过去了,再也没续弦。
比起知道她怀的是陆景行骨肉的气愤,他看见她这肚子,更多的是心惊。
江老太爷在催他们早些生育子嗣的时候,他其实从未当真,拿来当借口,也不过是想与她亲近,没想到有一日她真的会挺着这么大的肚皮站在他面前。
“你是有多喜欢陆景行?”
喜欢到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喜欢到愿意冒着性命危险,也想替他生个孩子?
一不小心,这在心里想着的话,就直接问出了口。
缭绕低沉的声音,回响在整个书房。
李怀玉听得顿了顿,绕去他面前站着,目光从他苍白的脸上扫过,不答反问:“你难过吗?”
压抑着的情绪差点决了口,江玄瑾下颔紧绷,低头看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要是难过的话,我会很开心。”怀玉勾唇,杏眼里没有笑意,“因为我在死牢审讯室之时,也难过得快死了。”
他说,她这个人风流成性处处留情。
他说,爱这个字,她不配。
被谁冤枉她都觉得没关系,再大的罪名扣下来也没关系,她会笑着受下,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不行,谁都能这样说她,就他不行。
“你这个骗子。”江玄瑾哑声道,“你之前分明说,一桩归一桩,算来相抵,你不恨我。”
“我的话你也信?”怀玉勾唇,“你要记住呀,女人都是不讲道理的,越是平静地跟你说没关系,心里其实就越生气。气到最后你没察觉,那她就会报复你。”
“我也生气,也可以报复吗?”他拢紧了袖口。
怀玉大方地道:“君上只管冲着我来,有什么招我都接着。只是,你我之间的事,就莫要再牵扯别人了吧?”
“殿下愿意一力承担?”
“是。”她答得响亮。
深吸一口气,江玄瑾点头:“那就请殿下做好准备吧。”
说罢,他挥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怀玉抬眼看着他的背影,等那影子彻底消失在了门口,才坐回椅子里,托着下巴沉思。
江玄瑾这个人,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这么执着地留在一线城,别真是在背后给她准备了什么杀招吧?
江深在院子里走动,没走两步就看见了徐初酿。
最近天气冷,她裹得跟个毛球似的,正蹲在花圃旁边铲土,背影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兔子。
心念一动,他上前去看了看,发现她不是在侍弄花,而是在挖一株半黄不绿的草。
“弄这个干什么?”他不解。
蹲着的兔子吓了一大跳,抬头看是他,眉心就皱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又垂了脑袋。
江深抿唇:“你还要生多久的气?”
生气?徐初酿拨弄了两下草,问他:“我不生气的话,你我就能和好如初?”
“自然。”江深低头看着她的脑袋,“和离本就是一时冲动,你一个点头,你我就还是夫妻。”
“然后呢?”徐初酿轻声道,“我继续回到你身边,看你与他人恩爱,每天做一桌你不会多尝的饭菜?二公子,你清楚自己要什么吗?清楚我要什么吗?”
微微一怔,江深拢了眉:“你……想要什么?”
徐初酿起身,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泥,抬眼看向他,道:“我想要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夫君,不弃我伤我,懂疼我怜我,二公子做得到吗?”
一听就不可能,光第一个词他就做不到。
人分很多种,有的是天生痴情,钟情不悔;有的则是无论如何都安不下心来,会遇见喜欢的人,却不会有唯一喜欢的人,辗转红尘,戏弄别人,也戏弄自己。
江深属于第二种,他待一个人好时是真的好,任谁都觉得他是付出了真心,他也的确是很投入。然而这份投入最长也不过一载时光,转瞬就腻了烦了,没由来地冷淡了,被他捧高的人,又会被他重新摔回地上。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每次的心动,记得情爱里的酸甜苦辣,但若要他铭记,实在是为难了些。
“我曾经想过,等二公子累了,总是会想停靠的,到时候我再陪着你也好,漫漫余生,总归是我与你殊途同归。”徐初酿低笑,“可是没想到,先累的人是我。”
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满怀的热情好像怎么也凉不透,感觉能爱一个人一辈子,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与他在一起就行。
然而时光总是能证明什么叫年少轻狂。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还是没能忘记他,看见他会心悸,会紧张,会止不住地想起很多事。
然而,这个坑她跳过,摔疼过两次,远看着可以,再让她跳一次,她却是怕了。
“徐姑娘。”赤金回来,抬眼看见江深,什么也没说,走到她身边,把她要的花盆递给她,“这个。”
徐初酿回头,双手接过,朝他屈膝:“多谢大人。”
江深脸色阴了。这人怎么跟个阴魂似的总在她周围?每天都能看见,徐初酿都没察觉到这人心怀不轨吗?
心里不爽,他上前就想说话,霜天却是连忙上来拉住他:“公子,紫阳君有请。”
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拉离那花圃。
赤金淡然地看着他,一双清秀的眸子里无波无澜。江深瞧着,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挣扎了好一会儿,拐出月门,一把甩开了霜天:“你干什么?”
霜天擦了擦头上的汗,低声道:“奴才都打听过了,不管是府内还是府外,大家对那位赤金大人都颇为敬重,您与他硬碰硬有什么好处?”
“敬重?”江深冷笑,“区区面首而已。”
霜天摇头:“他现在身居统军之职,已没了面首的名头。长公主并未约束他,见他与徐姑娘在一处,也不曾制止。”
江深黑着脸道:“所以我才不明白这个长公主到底在想什么!这些人说白了都是她的男人,她的男人她都不在意?”
霜天想了想,道:“其实来这公主府这么久,从未见谁进长公主的院子歇息,除了前些日子强行搬进去的紫阳君,就连陆大掌柜平日也是不伺候的。与传言里的……也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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