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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白鹭成双
这等旁若无人的亲昵,刺激谁呢!跟着君上真是惨啊,君上不高兴的时候要顶住冰封千里的霜,高兴的时候还要挡住这刺瞎眼的光。
怨不得他俩俸禄高,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冬日里最冷的这天,江深来见了江玄瑾。
“我要回紫阳了。”他道。
江玄瑾从文书里抬起头,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想通了?”
“我有什么想不通的?”江深哼笑,指了指自己这张俊美的脸,“天涯何处无芳草?”
江玄瑾沉默地看着他。
江深在笑,可笑着笑着,眼里的光就黯了下去:“好歹是亲兄弟,你装作看不出来不成吗?”
徐初酿一天天地在放下他,他却一天天地在挣扎,没有结果地挣扎。
李怀玉说,无论从哪个方面比较,他都不如赤金适合徐初酿。
是啊,赤金温柔又体贴,没有三妻四妾,也不会伤她的心,是个极好的男人。
可他看不顺眼,一想到徐初酿要把所有的好都给这个人,他就怎么也睡不着。恼怒的结果就是自己风度尽失,变得不像自己了。
在女人方面,他一向是很洒脱的,既怜香惜玉,又不会为谁痴迷,游走花丛,搏得一身薄幸名,恣意畅快。
可在徐初酿这里,他发现自己真是面目可憎,嫉恨自私恼怒,所有丑恶的样子,他都露了出来。
与其把最后一丝好感都败光,不如走吧,还能捞回两分潇洒。江深是这样想的,甚至在下决定的时候暗暗为自己叫好。
然而现在,被江玄瑾这了然的眼神一看,他突然觉得很挫败。
“还能如何?”他道,“我拿她没办法。”
江玄瑾颇为同情地道:“别太难过。”
这安慰一点也不走心,江深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哼声道:“你倒是春风得意,也不怕我回去跟老爷子告一状,让他把你抓回去?”
“说实话如何能算告状呢?”江玄瑾慢条斯理地抽出旁边紫阳城送来的信,往桌前一放,“这件事,也该让徐姑娘听听实话。”
江深一愣,起身去拿了信,拆开看了看,神色顿时复杂起来。
江玄瑾翻着手里的文书,漫不经心地道:“恭喜二哥,后继有人。”
孤鸾诊出有孕,算算日子,刚好是他离开之前怀上的。
“还真是有缘无分啊。”江深笑出了声,把信往桌上一按,“如此一来,她是更不可能跟我走了。”
“若是没有这件事,二哥会休了孤鸾催雪,迎徐氏一人归府?”江玄瑾问。
江深凝重地摇头:“你明知道不可能,孤鸾催雪跟了我多少年?让她们走,走去哪里?”
“那二哥还追来这里做什么?”江玄瑾不解,“你明知徐氏是为何离开的。”
缓缓阖了眼,江深抿唇不语。
江玄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了然:“二哥没哪里不好,只是徐氏不适合你,且放了她罢。”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隐隐能听见外头庭院里的人声,还有后院里的鸟鸣。
半晌,江深才沙哑着嗓子道:“我放过她,她会过得更好吗?”
“会。”江玄瑾毫不犹豫地点头。
低笑出声,江深骂道:“你可真是我嫡亲的三弟!”
这问题,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答案。来一线城之前,他是觉得她会过不好,可来了之后发现,只要没看见他,她脸上都是带着浅笑的,目光柔和,看着竟有几分像画里恬静的美人。
徐初酿长得不好看,他很清楚,比她美的人一抓一大把。可偏生就是这么一个人,让他尝到了绝望的滋味儿。
“我走的时候,你别声张。”江二公子挺直腰,认真地吩咐,“等我走后,你一定要告诉她,紫阳城的花开了,我赶着回去看,没耐心等她了。”
“还要说,我本也没打算一直缠着她,是一线城的风景太好,所以我多住了一段日子。”
“赤金挺好,她拿了休书,该改嫁就改嫁,该过日子就过日子,我不拦着。我也会另立正室,如她所说,把那齐家小姐娶回来也可以。”
江玄瑾撑着下巴看着他,就见自家二哥眼眶微红地道:“还有,我会疼人了,也不会再故意伤人心了。这是她教会我的,可惜她享受不到了,替我同情她一下。”
语气带笑,嘴角却怎么也扯不起来,江深闭眼,哑着嗓子说了最后一句:“往后她的消息,再也不必说给我听。”
“好。”江玄瑾应下,“我都记住了。”
江深点头,深吸一口气,扭身就出了他的房间。
徐初酿正坐在大堂里给怀玉肚子里的小家伙绣鞋,飞针走线的,灵巧非常。
外头响起搬运行李的声音,她装作没听见,仔仔细细地绣着虎头花纹,一针又一针,很快就绣好了一只。
只是,不知怎的,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银针还是扎进了手指,冒出一颗鲜红的血珠子来。
赤金看她一眼,递给她一包东西。
“这是什么?”初酿愣愣地问。
打开那纸包,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赤金道:“我把新开的梅花熬了糖,你尝尝。”
带着花香的糖果,一颗就化了嘴里的苦涩。徐初酿含着含着,眼前渐渐模糊。
“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她喃喃,“都知道,只是没拆穿我。”
他知道她舍不得,知道她没放下,可还是站在她身侧,给她打掩护,替她留住最后的尊严。
赤金道:“你绣的这个老虎,额头上少了一横。”
“……”
低头看了看,还真是,初酿哭笑不得,拿起鞋子来重绣。
“人都走了,别的事情就不用想太多。”赤金曼声道,“往后的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
“嗯。”她应下,睫毛颤着颤着,还是滚落了泪,落进衣衫里,印成了一个深色的点儿。
微微皱眉,赤金站起了身,出去了一趟。
四周再无人,徐初酿长喘一口气,哽咽片刻,就将脸擦了。
她不是舍不得,江深是该走的,他的家不在一线城,已经留了几个月,屋子里还有侍妾要安抚呢,再留下去怎么也不像话。
只是难免有些惹人烦的情绪压不住,习惯比感情更可怕,她失了一心向着的人,空落得难受,要怎么捱过这一段日子才好?
半个时辰之后,赤金回来了,他道:“西街上有家铺子新开张,卖的是各种各样的丝线,你要不要去看看?”





春日宴 第88章 庄家九公子
丝线?初酿回神,放下手里的东西起了身:“正好要用。”
赤金点头:“我要去西城门,马车在外头,顺带送你一程。”
不刻意不殷勤,坦坦荡荡的一句话,没给人任何拒绝的理由。
初酿收拾好情绪,裹了斗篷就跟着他出去了,外头寒风刺骨,街上人也不多,许多铺子都半关着门。但西街那一家丝线铺子却是大门敞开,伙计站在门口等着,见着她来,躬身就道:“姑娘看货么?本店新开张,好货多着呢。”
回头看了看赤金,他朝她颔了颔首,放下帘子就走了。
徐初酿也没多想,跟着伙计进店,挑了些好看的丝线,抬眼就瞧见墙上贴着的一张告示。
“姑娘会打络子吗?”伙计笑道,“这是咱们掌柜的贴的,说只要有人能用咱们店里的十色丝线打出个精妙绝伦的络子,那便送上一块价值连城的紫玉,您瞧。”
他捧出个盒子来打开:“就是这块玉。”
低头看了看,徐初酿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成色上好的紫玉啊,刻着吉祥花纹,只再串一根绳儿,就能当个佩饰。
虽说公主府里每月都给她月钱,但她无功无劳的,也不好意思拿着花。再几个月怀玉就该临盆了,她一直为难,不知道该送什么贺礼好。眼下这东西倒是来得巧,若能挣得,她就不会愁了。
眼眸亮了亮,徐初酿问那伙计:“什么样的络子算是精妙绝伦?”
伙计道:“姑娘就往大了打,图案怎么复杂怎么来,只要心诚,定能打动掌柜的。”
想了想,又去柜台后头拿了几张图给她:“看姑娘面善,这些就送您。”
连连道谢,初酿接过来看了看,图上的花样都不错,有一张大红色的图,花样最是复杂喜庆。
就它了!
心里有了念想,她也顾不上想太多旁的事情,抱了丝线出门就打算走回去。
“徐姑娘。”陆景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初酿一愣,回头一看,陆大掌柜像是要回公主府,坐在马车上朝她笑道:“这么冷的天,你还是与我一同回去吧。”
说着,还让车夫把矮凳放了下来。
本就怕冷,徐初酿也没太推拒,上车规规矩矩地缩在角落里,笑着跟他道谢,小声嘀咕:“今儿我运气不错。”
陆景行凤眼含笑,定定地看着她。
他本是要去城西的,结果半路遇见了人,扭着他的车头打了个转,非让他来帮忙送人。
“徐姑娘知道赤金以前姓什么吗?”觉得这事儿实在有趣,陆景行忍不住开了口。
初酿摇头:“赤金大人好像很少提起他自己的事。”
“那就是他谦和了。”玉骨的扇子轻轻一转,陆景行唏嘘,“换做旁人,生在江南庄家,可是要好生吹嘘一番的。”
江南庄家?徐初酿震惊地抬眼:“庄北鹤?”
“你也有所耳闻?”陆景行挑眉,想了想,点头道,“也对,他同徐将军有些交情。”
庄北鹤叱咤武林,与朝廷有过冲突,当时江南衙门拿他没办法,徐仙领长公主命过去了一趟,两人不知怎的结交了,后来庄北鹤接受招安,徐仙还千里迢迢地送过贺礼。
“赤金是庄北鹤的第九子,名彦字岁寒,本是个被宠着长大的小少爷,谁知道他骨头硬,不服管教,十七岁出门闯荡,嫉恶如仇莽撞冲动,得罪了不少人。他不愿回庄家,徐将军便把他骗进了飞云宫。”
徐初酿目瞪口呆地听着:“骗?”
“可不是么,拿着江湖绝学,一本本地从宫门口摆到飞云宫,赤金当初多单纯啊,一本本地跟着捡,捡完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个叉着腰的小姑娘,还二话不说地把他揍了一顿。”
这画面陆景行其实是没看见的,都是后来听徐仙说的,不过想想也觉得,李怀玉当时那一副恶霸样,一定很可爱。
低低地笑了笑,陆景行道:“他现在若是想回庄家是立马可以回的,毕竟有正经的官职了,也算对家里有个交代,奈何他不肯。”
徐初酿想了想,道:“他是觉得自己还做得不够好吧。”
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就算不怎么交心,初酿也看得出来,赤金虽然温柔体贴,骨子里却很是要强,对自己的要求也严得很,常常清早起来就能看见他在外头练剑,做任何事也都仔细思量之后才会动手。一旦有什么失误,定是要避开众人,自责许久。
对他来说,一个正经的官职还远远不能让他回家面对他那威名远播的父亲。
陆景行打趣似的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进宫的时候对长公主下的套印象深刻,之后的赤金手段就多了,现在飞云宫那一群人都不怎么敢惹他,生怕被他下套。”
“嗯?”说到这里,徐初酿就不同意了,“他如何会给人下套?”
分明是个很善良单纯的人啊!
低头看看她手里抱着的丝线和图,再看看她这笃定的表情,陆景行展开扇子挡了脸:“嗯……有道理。”
庄九少爷,下套从来下得人毫无察觉。
徐初酿觉得陆掌柜对赤金有误会,可她也没立场多说什么,毕竟她和赤金也不算交情多深,还是老实回去打络子好了。
陆景行送她到了公主府,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初酿好奇地问:“您不进去?”
淡淡地笑了笑,陆景行道:“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忙,姑娘先回吧。”
微微怔愣,徐初酿恍然。
自从紫阳君和怀玉重修于好,陆掌柜似乎就很少在公主府出现了,他有不少店铺,还有一线城最大的酒楼客栈,随意在哪里歇,怀玉也是不担心的。
站在门口看着那帘子落下,挡住他那一双多情的眼,徐初酿突然想起当年京城盛传的一句诗:
鸾篦夺得不还人,醉睡氍毹满堂月。
陆大掌柜一把南阳玉骨扇,摇碎了京都多少佳人芳心,少不得有人为他寻死觅活,为他自荐枕席。可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是一个人?
这个问题,她带回主院,去问了怀玉。
李怀玉笑眯眯地靠在软榻上答:“他就是年轻的时候风流太过,见识尽了人间花色,所以腻了烦了。若想让他成家啊,除非来个倾国倾城,颜色胜他的美人儿,否则他哪里能动心?”
紫阳君在外室安静地看着文书,朱红的笔闻声一顿,落下个艳红的点儿。
盯着那点儿看了看,他抽出旁边干净的信纸,换了毛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了乘虚,让他送了出去。
李怀麟正在为东晋年底断交的事情头疼,还有个不长眼的人上来禀告一句:“陛下,若是微臣没记错,东晋如今是百花君辅政,百花君与咱们紫阳君交情甚笃,此事若让紫阳君出面,说不准还有转圜的余地。”
脸色一沉,李怀麟道:“紫阳君如今连回京都不愿,爱卿还指望别的?”
那人显然是刚从京都之外调上来,满脸困惑:“君上那么守礼的人,怎么会不回京都?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这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旁边的人给捂了嘴带出去了。
齐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拱手道:“陛下不必往心里去。”
李怀麟冷笑:“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这么多人把紫阳君奉若神明。”
“冰冻三尺,要化也得花上许久的功夫。”齐翰道,“紫阳君多年的威望,又不曾做什么大错事,想改变天下的看法,实在急不得。”
怎么能不急?皇姐和紫阳君都离开了京都,如今他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疮痍。以往他没亲政的时候,群臣从未说过他半点不是,反而恭请他早日当朝。眼下倒是好,不管他做什么,都有人在他面前提长公主和紫阳君,连带长吁短叹,似是觉得他这个皇帝不够格。
这些人的态度,怎么会转变得这么快?
到底年纪还小,心气难平,李怀麟扭头就问:“平陵那边的人领命了吗?”
“回陛下,领了,钦差前日就已经抵达,算算日子,应该已经入了一线城。”
“很好。”他负气道,“朝中各位大人既然那般思念皇姐,不妨请她回来,让他们好生见一见。”
宁贵妃在屏风后听着,无声地叹了口气。
前几日陛下生病,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张口喊的还是一声“皇姐”,可怎么穿上龙袍站在这里的时候,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已经是帝王了,什么都有了,其实若能放长公主一马,对他自己来说也是好事。
可惜了……她摇头。
阴沉沉的天,黑云压城城欲摧,钦差贾良带着平陵的一千兵力,高举着御赐的宝剑,雄赳赳气昂昂地往一线城而来。
“大人,小的听说那丹阳长公主杀人不眨眼,您小心些为好。”旁边有人拱手道。
轻笑一声,贾良道:“早就打听清楚了,一线城没有守军,只有几个山匪为乱,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一个长公主?就算她搬援兵,咱们后头的援兵也比她多啊,还有平陵君撑着呢!”
“可是……”那人小声道,“这城池离紫阳也近,我听人说,紫阳君好像也过来了。”
“瞎说!”贾良斥道,“紫阳君在紫阳主城里日理万机呢,怎么可能突然就跑一线城来了?再者说,君上与丹阳长公主不共戴天,天下谁人不知?他来了也是帮咱们的,怕什么?”
想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小卒不吭声了,大军继续前行。贾良远远看着那一线城脆弱的城墙,下巴扬得高高的,打发人道:“去叫他们开城门,不开也成,咱们直接踏过去,把那城墙都给踏平喽!”
身后的人一阵起哄跟笑,叫阵的人跑得也快,嬉皮笑脸地就去传了话。
一线城穷啊,城门看起来都摇摇欲坠的。城楼上有人听见喊话,伸出脑袋来看了他们一眼,冷淡地道:“不开。”




春日宴 第89章 不为女色所动的紫阳君
喊话的小卒以为自己听错了,挖挖耳朵抬着头问:“什么?”
“我说,不开。”城楼上那人负手而立,慢条斯理地道,“今日一线城戒严,来历不明之人,禁止进出。”
被这话噎了一下,小卒气了个半死,哒哒哒地骑着马就跑回了贾良身前,添油加醋地道:“大人!城楼上有个公子哥儿,说大人身份不够,不给开城门!”
正笑着的贾良霎时变了脸色:“什么?”
小卒愤然道:“那人盔甲也没穿,一身常服,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个面首!拿着鸡毛当令箭呢,摆明了是不把大人放在眼里!”
“这还得了!”后头的副将怒道,“大人可带着圣旨呢!”
贾良眯眼看了看远处的城楼,隐约能瞧见个穿着淡色袍子的人影。他冷笑:“不知天高地厚,本官今日非得让他跪下来认错!”
“大人威武!”身后的护卫齐齐呼喝。
有这么多人助阵,贾良腰杆挺得很直,一夹马腹,带着亲卫就上前立于城门之下。
“嚯——”千军大喊,无数箭矢朝向城楼之上,贾良捏着缰绳轻慢地道:“被女人养着,还真当自己有两分本事了?方才说本官身份不够的人呢?怎么不敢冒头了?”
背后的人连连起哄,贾良嘴上也不客气:“软饭吃多了,开城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城楼上旌旗飘扬,站着的人不少,报信的小卒看了看,指着那青珀色的衣袍就道:“大人,他在那儿呢!”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贾良正想继续讥讽两句,可目光一触及那人的眼神,他愣了愣。
怎么有点眼熟啊?
俊眉修眼,清冷不似凡间人,玉冠端正,凛然犹如天上姿。贾良之前在朝堂上见过紫阳君,还暗赞过他风姿天下独绝,再寻不着第二份了,眼下看见这人,他呆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是谁之后,嘴角抽了抽。
小卒没看见他的神色,见那人站到墙垛边上来了,劈手指着他就道:“钦差大人来了,你有胆子就一直不开!我看你会是什么下……”
场。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后脑勺就被人狠狠一打,小卒吃痛住口,不解地回头,就见方才还一脸霸气的贾大人,眼下竟是冷汗涔涔,抖着嘴唇斥他:“你瞎叫唤些什么!”
“大……大人?”
压着马鞍翻身滑落地上,贾良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大军,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上前行礼。
“下官贾良,见过君上!”
他这一躬身,后头起哄的士兵们就傻眼了。那城墙上只站着个一看就弱不禁风的人啊,大人一声“放箭”,保管将他射成马蜂窝,怎的还怕起他来了?
江玄瑾平静地看着下头的人,还是那句话:“一线城戒严,城门不开,大人若是有要事……”
顿了顿,他抬眼看向后头蠢蠢欲动的兵马,“那不妨硬闯试试?”
这话何其挑衅,贾良能忍,后头那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副将兵从哪里忍得下,纷纷发出嘘声,马蹄来回地在沙地上踏。
“别轻举妄动!”贾良急忙道,“都下马!”
几个副将不情不愿地翻身下来,怎么看怎么不服气。
要是那城楼上站的是徐仙那样一身杀气的猛将,他们还觉得可以让一让,可眼前这个是什么?一点气势也没有的人,凭什么让他们这么多人马退让?
一线城已经是岌岌可危,他们跟着贾良来清剿,是为着能进城喝口汤的,谁都清楚清剿的过程里能捞着多少油水,否则哪能一路上都把贾良这么捧着?
眼下倒是好,已经到城门口了,他却有要退让的意思。
“下头的人不长眼,不知君上在此,冒犯了!”没有看身后的人,贾良擦着额上冷汗道,“硬闯是不敢的,但下官带了圣旨来,君上总要放下官进城才是。”
江玄瑾通情达理地颔首:“大人要来宣旨,一人进城即可,其余人就在外头驻扎。”
“这……”贾良噎了噎,他一个人哪里敢进城啊?
“大人!”身后有人小声道,“您不是说紫阳君就算在这城里,也是帮咱们的吗?”
贾良还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呢!不是都说紫阳君与长公主决裂了吗?传得有模有样的,说那自称长公主的人得罪了君上,君上还下令封锁紫阳边城,断绝与丹阳的来往。
可现在这情形,怎么看怎么不对。
“大人,还是冲进去吧。”副将沉声道,“管他什么紫阳君不紫阳君的,他一个人还能拦住咱们千军万马?等进了城剿灭了叛贼,咱们再同他请罪也不迟。”
“是啊,总不能给他这么大的颜面,那么多兄弟都要个交代呢。”
七嘴八舌的,说得贾良很是慌乱,摆手道:“不行的,不行的。”
副将不耐烦了:“大人若是不敢,那卑职便领个头,您去后头休息便是。”
说着,挥手就让人把他扶走。
贾良半推半就地从了,毕竟他也想进城,只是不敢得罪紫阳君。这会儿不冒头,等进城之后,他还能去紫阳君面前卖个乖,把副将推上去顶罪,君上也不能怪到他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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