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朕这昏君当定了
唐清知将小酱瓜往白昱杭面前推了推:“我记得少爷从前就爱吃这个。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嫩黄瓜,脆甭甭的。”
白昱杭心里又涩又软,不忍再拂他的好意。
“好吃。”他低声说。
唐清知高兴极了,急急忙忙道:“我现在就在东门码头那边的望江楼做事。少爷要是得了空就去尝一尝要不我下次多做几道好菜,给少爷送过去。”
白昱杭喝了半碗,觉得胃里已经不那么酸溜溜的了,就放下了碗筷。看唐清知说得几乎手舞足蹈的样子,他忽然道:“阿唐。”
唐清知一愣。
“你早就不是白家的下人了,别再叫我少爷了。你应该看出来了,我这次回来也不是衣锦还乡,对故人都是能躲就躲。”白昱杭自暴自弃地说了自己的处境,他躲开唐清知的目光,看着紫藤花被风微微晃动,几点细小的花瓣从花串上飘落。
“你别叫我为难。”他狠狠心还是对唐清知说出来了。说完就落荒而逃。
唐清知一呆,白昱杭已经跑得没影了,他才在心里叹了一声。
白昱杭怎么就不明白,他唐清知对他好,跟少爷不少爷,风光还是落魄,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3章
白昱杭一跑,唐清知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忽然就觉得冷清和无趣。
他其实不喜欢拿粥做早饭干力气活的,早上喝粥,两趟厕所一跑撑不到中午。可是白昱杭喜欢,所以他天不亮就起来煮粥了。八分粳米,两分糯米,先大火后小火,慢慢地耐心熬,熬得最上面像结了一层奶衣一样,米香四溢,清甜绵软。
唐清知一口气把粥喝完了,出门去望江楼的路上又卷了个烧饼油条,一边吃一边想着平时压根不会想的事情。
俗话有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真能十几年不变么口味也好,喜好也好唐清知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白昱杭的心思他想不明白,就连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有点糊涂了。
十六七岁时候的事情,他早就全当成是胡闹了。
那年纪没个安分时候,瞎玩,瞎闹腾,好像跟白昱杭在一起睡了就是睡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无须质疑,也无须担心。
还没等到他认真考虑前因后果,白三少爷已经跟着老爷上京了。
这般胡思乱想着,唐清知到了望江楼,往厨房里一坐,拿了个萝卜开始雕东西。为了手上雕工不荒废,这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
有时雕朵牡丹,有时雕只孔雀。今日唐清知想着雕观音,心中一套,手上一套,最后出来的面孔眉目清秀,看着却像是白昱杭。
唐清知叹了口气,对着萝卜小人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把它嘎吱嘎吱吃掉了。
厨房里小张正端着面条吃早饭,见到师傅的神色古怪,不由问道:“师傅不舒服”
唐清知懒得解释:“烧心。”
小张拖着面条,在心中暗道,烧心还吃萝卜。
师徒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推门进来,朗声笑道:“唐大师傅,在不在”
“在东翁今天有什么吩咐”唐清知应道。
来者是白毅君,是这家望江楼的东家。他产业不只这一处,并不每日都过来,常常是要带客人谈生意才过来。因此唐清知才有这一问。
白毅君四十岁不到,和气模样,向唐清知道:“今日中午我要请城北书院的林老先生吃饭,他年纪大了,不能吃硬的。你看做什么好。”
唐清知瞄了眼厨房:“今天早上刚到的青鱼,剐了鱼片清炒,还可做道鱼参汤。”
白毅君点点头:“行,你看着办吧。”
他又把唐清知带出去道:“还有件事情,先跟你招呼一声,到时候少不得你帮手。”
“这还不是东翁一句话的事情。”唐清知道。
白毅君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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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你跟我们白家的缘分也深。从前你爹就一直在我大伯院子里做事,要不是后来大伯上了京,你肯定是顶你爹的位置。”
唐清知一听这话,便猜白毅君说的事情十有八九跟白家有关。
果然白毅君道:“六月初二是我们家老祖宗八十整寿,这是要大办特办的大喜事。算算只有三个月功夫了,酒宴也可以开始准备了。光是家里的厨房,恐怕还做不了那么大的筵席,到时候把这边厨房也弄过去才够。”
唐清知连连点头:“我晓得了。”
他心中却想到,白毅君是白昱杭的堂兄,又在扬州是个人物,与官场人士多有应酬来往,应当早就知道白昱杭的近况。这般想着,嘴上拐弯抹角问道:“老祖宗做大寿,这等大事,平日难见一面的兄弟姊妹都该聚到一块了。老祖宗该多高兴啊。”
白毅君笑道:“可不是么,就是热闹热闹讨她老人家欢喜。”
却只字不提白昱杭的事情。
唐清知看他不想提白昱杭这一茬。他自己也不好主动提起昨夜见到白昱杭的事情。
如此一来,从白毅君这里似乎是问不出白昱杭的住在那里。
这样一样,唐清知不由有些沮丧,早知道怎么也该叫白昱杭留个地址。否则这要等到六月份老祖宗做寿才能再遇到他吗。
中午的时候,林老先生果然对鱼参汤很满意,鱼汤清而鲜,鱼丸更是滑嫩。两人吃得高兴,席上气氛活络舒畅,老先生对白毅君说话也随和得多。
说着说着,林老就问到了白昱杭的事情。
“我这位小友回到扬州该有月余了,也没到我那里坐一坐,我甚是想念啊。”
白昱杭曾师从江苏学政陈厚,而陈厚又是林老的学生。林老却称白昱杭为“小友”。白毅君听了心中颇犯酸,面上仍笑道:“改日我见了他,定会转达。不过要您先出声,我这个堂弟”
他说到这里,只是一顿,便不再说下去。
林老明白他的意思,仍是笑道:“这事情怪不得他,他在京中得罪了了不得的大人物,讲避嫌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白毅君若有所思:“那先生还”
林老哈哈一笑:“我年纪大了,从心所欲不逾矩。”
第4章
白昱杭一回到家中就往书房里钻。
这些年在京中养成的习惯,心情一烦躁不安,就刻章。握块上好的料子在手里,一刀一刀下去,整个人渐渐就能忘却外面的一切。回到扬州的这些天他就是这样过的酒,不喝酒的时候,他就练字,纂刻。
到了午饭时候,也不从书房出来,小仆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只管自己吃了饭就跑出去玩了。
可是这一天,白昱杭握着刻刀,却越刻越浮躁。
扬州内城外城,新城旧城加起来有百万人口,他没想到百万人之中他偏偏撞上了唐清知。
一想到自己在唐清知面前惊惶失措,仪态全无,白昱杭的手抖得跟得了打摆子一样。
他终于把刀放下,打开抽屉,哆哆嗦嗦摸出一个织暗花锦盒,轻轻打开。
里面是一块鸡血石,鲜红的血子形状柔和,藤蔓一样滴下来,在最下面坠成小小的花朵形状。
白昱杭收藏了很多石料和印章,自己也刻了不少,每有得意之品,常请家人好友一起玩赏。只有这一块,他从来没有拿给别人看过。甚至他自己,也有许多年没有拿出来看过了。可是此刻,他闭上眼睛摸索上去,上面的一笔一画立刻清楚浮现在胸中。
运刀生涩的四个小字
槐下饮香。
白昱杭看着这四个字,眼泪慢慢滚了下来。
刻这枚章的时候他还不到十四岁,个头窜得很快。家中的侍女开始对着他窃笑脸红,他隐隐约约觉察到自己在期待什么。
“你们院子里有个人生得不丑。”
大堂兄白佩泉饮得半醉,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扶着小旦的纤腰,酒色不但不让他委琐,反而更显得他优游而潇洒。
“哪个”白昱杭看到倚在堂兄怀中的小旦正冲自己抛媚眼,不禁脸上发热。
“十五六岁样子,说是姓唐,”白佩泉亲昵地捏捏小旦的耳朵,“可惜好像是跟着他父亲在厨房做事。”
白昱杭摇头:“我没听说过。”
白佩泉惋惜一般叹息两声。
“我要是你就把他留在书房里。”
白昱杭没想到第二天他就见到了唐清知。
少年背倚古槐,坐在墙头上,一伸手就捋了一把槐花放入口中。
白昱杭仰面看着。
“你在吃什么”
唐清知轻轻巧巧跳下来:“槐花。”
“槐花”
“很香很甜,”唐清知一翻手心,那里就展开一簇洁白的槐花,“张嘴。”
白昱杭没有一点犹豫就张开嘴。
唐清知把花探到他的嘴里,低声笑着说:“吸用力吸”
“嗯”
“甜吗”
“甜。”
白昱杭正是容易对情事浮想连翩的年纪,忽然就生出自己吃了亏的错觉。
“我说甜只是说花蜜甜”他急忙辩解。
唐清知仍是笑眯眯道:“当然是花蜜甜。三少爷,没什么事,我就回去做事了。”
他拍拍身上的碎花和粉屑,却拍不掉一身春光明媚。
白昱杭怔怔看他转身离开,忽然就出声叫住他:“你你是不是姓唐”
“是呀。”
“要不要到做我的书童”
唐清知疑惑地笑了笑,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了白昱杭的书童。
正如白佩泉说的,他生得确实好,打扮整齐之后更显得俊朗。可唐清知却没这个自觉,在书房里总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白昱杭就笑他:“多少人羡慕你还羡慕不来呢,你做什么缩手缩脚的样子。”
唐清知摇摇头。
“我这人笨得很,不是正经读书的料。”
其实大户人家的书童有几个是正经读书的,大多是长相灵巧,只要会说会玩会逗乐子就好。
听了这种说法,唐清知却更不高兴了。
“脑子好的就该好好读书,像我厨技拿手就该在厨房里;人就像菜品一样,各有各的吃法,若是把螃蟹用酱油红烧,或是把鲥鱼放到猪油里猛煎,不都乱了套”
白昱杭听他说这话,不禁噗嗤一笑,掀开罩在竹床上的纱罩,道:“这不就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么。”彼时正是六月时候,他们在乡下一所庄子里消夏。
白昱杭会享受,在水榭上支一张大竹床,笼上碧绡帐,再点一炉好香。午后躺在竹床上,或看书或小睡,惬意极了。
“还是书上说得好。我只知道人应当做自己擅长的,不该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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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就是暴殄天物。”
唐清知却闲不住,脱了鞋袜,卷了裤脚,在湖边摸嫩藕。顺便带些螺蛳上来。
白昱杭听到这里,不禁道:“你过来。”
听到白昱杭叫他过去,唐清知就在湖中洗了洗手,老实走过去。
白昱杭也不怕他浑身汗水,让他坐在床边,道:“照你这么说,我却是糟蹋了你了”
唐清知只望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白昱杭心里一动,赌气一般忽然扑上去,唐清知一惊,连忙向后一闪,却还是躲不过白昱杭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半晌之后,两人才分开。
不说唐清知,就连白昱杭自己都晕晕乎乎不知道这个吻是什么滋味。
“三少少爷”唐清知说话都不利索了。
白昱杭还要强撑着,往床上一倒,偏过脸去冷笑道:“少爷就是糟蹋你了,怎样我还没说你是牛嚼牡丹”话音未落,唐清知已经张开双臂,把他扳了过来。
一个更热烈的吻扑头盖脸而来。
等到秋天菊开蟹肥时候,两个人已经沉迷在情欲之中了。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有的是无穷无尽的精力,似乎前一刻只是目光一撞在一起,后一刻已经衣衫褪尽,迫不及待双腿大张了。
“这是什么”唐清知的半边身子还压在白昱杭身上,见白昱杭从枕下摸了件东西出来,便吻了吻他的肩头问道。
白昱杭把那块石头放到两人眼中间,轻声道:“鸡血石。里面红色的叫血子,血越多越贵重。”
唐清知看了看那块石头:“这块血子不多啊。”
“嗯,”白昱杭声音压低了,怕吵到石头一样,“虽然不多,但形状漂亮,一丝游下来,结成花一样”
他仰起头,望着唐清知的眼睛,柔和的声音里含着笑:“我已经想好要刻什么了。”
“刻什么”
“槐下饮香。”
“什么”
“笨。”白昱杭拖过他的手,在他手里一笔一画写下这四个字。唐清知耐心等他画完,握住他的手吻了吻,说:“有趣。原来你还记得啊。”
白昱杭不高兴:“才一年多的事情,如何不记得”
两个人一齐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白昱杭才道:“刻好了,送给你”
唐清知笑眯眯点点头:“好啊。那我也雕个什么东西送给少爷吧。只可惜我雕的都是吃的,摆不了多少时间。”
白昱杭不再出声,他不喜欢唐清知念叨厨房里的事情。
默默地抓住唐清知的手,向下摸去。
唐清知立刻将他翻过来,换了个面对面的姿势。
喘息立刻取代了交谈。
“啊”
白昱杭只觉得腿在颤抖,但是腰就像化掉了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神智飘荡的时候,他紧紧拥着唐清知的背,跟坚信能一生一世一样。
但一生一世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槐下饮香的小章刚刚刻完,白昱杭的父亲就要进京赴任。老爷要入京,夫人与几个少爷自然是一起去的。
那下面人呢
唐清知对着白昱杭,仍然是温柔的笑模样:“我就不跟着去啦。京城那么远我怎么读书也读不进去,还是留在扬州做个厨子吧。”
白昱杭简直目瞪口呆。
他一丁点也没想到唐清知居然能说断就断。
他一忽儿想发怒,一忽儿想痛哭。他自己都不知道朝唐清知喊了什么。
唐清知苦笑:“少爷您将来不娶妻生子吗我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再说我爹年纪也大了,他就我这一个儿子”
“其实是我想娶妻生子我没想那么远。不过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吧。再说我随少爷到了京城去,能干什么呢继续这样玩下去吗我也十七岁了,该正经做点事情了。”
“少爷,不是不是我不是只当玩的,真的您别哭啊”
原来十四年过去了,当年的事情自己一点都没忘记。
白昱杭轻轻托起那枚小章,血子还跟从前一样鲜红。
那时候他终究是没能把它送出去。
“阿唐”
他终于伏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5章
“豆腐。”唐清知向小张道。
小张连忙打开带来的梨木小桶,里面整齐码着十六块豆腐,都浸在清水里,水嫩嫩的。
唐清知深深吐纳一口气,把双手放在水中润了润,然后捞起一块豆腐。先用模具在豆腐上剜了四个小圆球下来。
然后取了最小的一把刻刀,开始在豆腐球上雕花。他前年在白毅君家里看过一只十二层透象牙雕球,上面雕满了菩萨,层层分明,精巧至极。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在豆腐上试着浮雕和透雕。
不过今日他取的豆腐球太小,只能浮雕出一层百花争艳的图案。
饶是如此,也叫其他大师傅啧啧称赞。在质地嫩滑的豆腐上雕花本就不易,更难上加难的是在可以一口吞下的豆腐球上雕花。
春有桃李夏有荷,秋有傲菊冬有梅。小小一只豆腐球上,全能看得清清楚楚。
见到如此光景,年近六旬的刘老师傅也不禁夸道:“好后生这一手俊活看来再过几年,盒子会上就用不着我这样的老朽了。”
唐清知眼不离手,嘴上却笑道:“老老这是哪里话我这不过是做花样子罢了。方才老老那道炸玉龙才真正功夫,满堂喝彩啊。”
三月三前后,章台柳巷间便开始办一年一度的盒子会。所谓盒子会,便是顶尖伎女之间结伴相邀,一起带上吃食,再请上几个有头脸的体面相好,一起品尝美食,弹唱作乐。
原来盒子会上是品评青楼女子的手艺,比谁更擅厨艺。后来却渐渐变成各家自请名厨,不惜花重金置办,结果倒成了本地甚至外地名厨之间的切磋。
每年被请来的厨师,无不挖空心思设计菜式。在盒子会上,光是味道好,并不足以胜出。必须要求一个“奇”字。越是奇,越是受捧。
唐清知做的是一道煮四鲜。备好的骨头高汤里,煮四样东西:白豆腐,黑木耳,和翠色菜心,嫩黄色笋尖。颜色清鲜,盛在特意准备的景德镇白瓷碗中,更透着雅致。
端出这道菜的是凝露楼的宁盼儿。众人先是观赏那象牙雕一般的豆腐球,赞叹不已,再尝了两口,味道也十分爽口。
品评时候,众人只道:“这一手好雕工确实惊艳,只是除了雕工,其他未免太简单一点了,只不过是一道普通煮菜罢了。”
宁盼儿只一笑,问道:“诸位可觉得豆腐球入味”
有人答:“甚有肉香,汤味全入。”
听到这一番问答,已经有人反应过来,不禁惊奇喝彩,高声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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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豆腐上雕花精细,不能久煮,否则图案必散。可见是只从汤中滚了滚既然如此,又为何如此入味”
宁盼儿嫣然一笑:“说出来就不奇了。还请诸君费心思量。”
众人越猜不透,越觉得巧妙。尤其是因为原本只觉得普通,反差之下,更夸大了这种特别。
在屏风后面听到他们谈话的刘老师傅这才长叹一声,他方才见唐清知将雕好的豆腐在汤里一滚就起,还以为他为了形状牺牲了味道,心中觉得这道菜打了折扣。
听到席上众人的对话,刘老师傅顿时有于无声处听惊雷之感。不过他毕竟在厨房里站了大半辈子,自然不同于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达官贵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唐清知的小圈套。
“豆腐”
他向唐清知点点头。
既然豆腐的味道不是从汤里来的,那必然就是之前特别做的豆腐。卤水点的时候就加了东西,让豆腐本身就带了肉味。
唐清知见他了然模样,忙道:“还请老老可怜我,别说破了。”
刘老师傅点点头,笑道:“你爹恐怕也不及你这样有心思。真是后生可畏。”
唐清知听他提到自己的父亲,忽然像是腼腆起来,微微红了脸。刘老师傅又念了两句,便道:“你若无事就过来跟我们一起喝酒。”
唐清知却推辞了,只道望江楼还有事要做。
其实白毅君知他要来盒子会,已经放了他一日假。
唐清知回到厨房,小张已经收拾完东西,兴高采烈道:“我刚才听外面几个小侍女说,客人都在夸师傅那道菜。”
唐清知在菜做出来的那一刻最高兴,这会儿看着豆腐残渣,只道:“也只有这种场合才有功夫磨这一道菜。”
叫小张先回去。唐清知拐到白案厨房去了。那里做的都是茶点甜品。与红案清一色的男人不同,这边有好几个厨娘。
见到唐清知入内,一个四十来岁的厨娘就迎了上来。
“秀嬷嬷。”唐清知见她在一旁休息,知她应该是忙完了。
秀嬷嬷见了他就笑了,道:“你那道菜我也看到了,真雅致。”
唐清知道:“花了大钱的,不能糊弄过去啊。”
秀嬷嬷笑了,与他说些琐事,又道:“不是我老念你,你也别太忙了,多抽些工夫陪陪英子,别把他老扔在你妹妹那边。”
唐清知烟瘾上来了,又不好在这里抽,只好搓了搓手。
“我晓得可他也快进学的年纪了。我忙一点,多攒点钱,能让他进个好私塾。”
秀嬷嬷听他这么说,连连叹气,一边擦了擦眼睛,道:“是桂儿没福气。”
说完像是要强打欢颜一样,过去捧了盒食盒过来塞给唐清知。
唐清知忙道:“这怎么行。”
“拿着,”秀嬷嬷坚决得很,“就是一盒青团,给英子的。”
唐清知打开一瞧,里面果然是一盒青团。
只是十二只青团全部捏成大小形状各异的小牛。或站或躺,或仰头望日或低头吃草。唐清知三十出头的人了,看了都觉得可爱,忍不住笑道:“真好玩。”
秀嬷嬷道:“哎上席的时候还要在盒外面加个托,托上全是新摘的桃花梨花,别提多好看了。”
“这又是取什么意思”
秀嬷嬷笑答:“太白不是有句诗,叫花暖卧青牛嘛,就是取的这诗意。”
唐清知想着英子看到应当欢喜,便连连道谢,收了下来。
离开办盒子会的园子,唐清知没直接回家,而是先去妹妹家去接英子。
他平日忙,每日早出晚归,没空照顾孩子。只好把英子放在妹妹家,一个月抽个两三天接英子回趟家。
走到妹妹家门口,老远就见英子一个人蹲在门口的大桑树下。
“英子”
唐清知高声叫他。
英子一下子站起来,也许是蹲得久了,两条小腿晃了晃才猛地冲过来,一头撞到唐清知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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