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净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错姑娘
玉瓶见状,大步上前将自己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之上两人的手都冰凉彻骨,也同样发着抖,无半丝暖意。但奇异的,池净还是在玉瓶的手中受到了安抚,恢复了一丝冷静,心跳趋于平缓下来。
她闭了闭眼,告诉自己那颗充盈着焦虑的心:对。恐惧没用,内疚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静下心来去解决,再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
重新张开,眼里已恢复了清明。玉瓶这才放开了自己的手,姑娘镇定下来了!
“玉瓶,我没事。”她感激地道,低头重新往布袋中探去,准确地掏出那绿色的小瓷瓶来。拔开瓶塞,往身边的孩子鼻下静置一会。
...
很快,那孩子痛吟着醒来。
“玉瓶,快给其他孩子闻一闻!楚家,何必方,你们取麻沸散来!”几乎是立刻,池净将手中瓶子交给玉瓶,并交待楚家与何必方随时留意着醒来后的孩子们有何反应。
稀释后的麻沸散镇痛且有助孩子们沉睡,在睡眠中养伤,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温着一壶。不管哪个孩子先醒来,先喂一些吃的填饱肚子,再视情况让其喝几口麻沸散继续进入深眠。
当下,玉瓶负责将孩子们唤醒,池净则将醒过来的孩子的眼睛都看一遍,而楚家与何必方则留意着哪个孩子醒过来后会痛得受不住,便再次喂与麻沸散。
最后,几十个孩子的眼睛她都看过了,除了那些被她弄傻了而导致看不出东西来的,这些孩子们的死状全都一模一样!
瘟疫!瘟疫!竟然是瘟疫!
不是说下午末时左右便会解开禁令,既解开禁令,那便是确认北县无瘟疫!这些官兵贪生怕死,防疫工作做得几近完美,她并不怀疑他们的检查会有遗漏!
那眼前这是哪里来的瘟疫?
不对,那些官兵们受了她的催眠,整个北县,只有大杂院没有搜查,没有确认疫情!
难道是在这大杂院里散播出去的?大杂院是疫源地?怎么可能!
...
这里大杂院有瘟疫,那院外的人呢?北县的那些百姓们呢?
来不及给玉瓶留下只字片语,她提起裙子往外面飞奔而去。奔出院门的时候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但她没时间回应,不管不顾一心往前奔跑着。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好地抬头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大杂院外的风景了。
甫踏出院门,她便留意到了头顶密布的乌云,那黑压压的一片连着一片,像随时会往人间压下来,压扁所有的一切。
疾风吹起了她的秀发,路旁的树伸出枝桠来刮走了她的面纱,还刮得她的脸有些生疼,但她仍旧全然不觉。奔过了斜坡,奔过了小河,奔过了一片触眼望去全是泥泞的田野,奔过了一排又一排摇摇欲坠的泥屋。
终于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北县里那条有名的街市上,站在街道的中间,她抖着唇,只觉眼前这一幕幕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所以,并不是大杂院里的孩子们才这样,并不是她的医治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池净不知自己此时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内心的感觉,她是要庆幸改了孩子们命运的不是她,还是要替这整个北县的百姓们感到锥心?
这些以为逃过了水患,大难不死便有后福的北县百姓们。
迎面走过来的大娘眼窝也是黑如墨,深深地陷进去,身上到处一块块乌黑的尸斑,与她擦身而过。还有左边摊位上挑着镰刀的大叔,他连脸上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尸斑。还有右边药铺子门口有气无力地倚着铺门的姑娘,还有刚才从她后方走了过去的少年...
他们的身上都有着同样的尸斑,眼里一片死气,甚至隐约中池净还能闻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专属腐尸的气味。
原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池净 第206章 乌云
池净不忍多看,抬起头来往天上望去。
她的头顶上方正有一团浓墨般的乌云,那乌云形状就如同一张犹如恶鬼般狰狞可怕的脸,恶鬼的唇边还带着一抹嘲笑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心脏突然一阵紧缩,连日来为给孩子们治脚本已耗费大量心力,此时所有疲惫一同袭来。她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像是所有的白昼之光被黑云尽数挡去。
全身力气净失,池净膝盖一弯,软绵绵地就要向地上倒去。
“小师妹!”一直紧跟其后的石苍术正好接住了她,看到她脸上一片苍白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沉痛不已。
小师妹到底怎么了?失魂落魄的,在后面追着她叫她也充耳不闻...
她这副模样,他怎么放心回明月?要不是明月的国情急报快马加鞭送到他手上来了,他才懒得回去,那些什么大臣们敢窃国的就窃去好了,他又不稀罕...
可是事情并没有窃国那么简单,哎,一国之君难当,难当啊!他们奇门山的弟子为何都这样命好苦。
还是回去写信让师兄们尽快赶来接手吧,从今往后,他们师兄弟轮番守候在小师妹身边,此生再也不让她独自一人承担一切了...慢着,他刚刚提到了什么,写信?
眼前闪过一只又胖又圆憨态可掬的小鸽子,石苍术眉间染上几许轻愁:他今天是不是已经写过信了?否则怎么眼前老闪过这只小胖鸽子,又或许,是不是太久没吃烤鸽子的缘故?
烤鸽子是真的人间美味,尤其那些信鸽,因常飞行遥远的路程,翅膀与腿间的肉质鲜美而结实,弹牙而不柴...
呸!石苍术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小师妹还昏迷不醒,你还在想着吃的!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经常走神不说,最重要的信也常想不起来到底是写了还是没写,现在连比一切都珍贵的小师妹也排在烤鸽子后面了吗?
真是畜生,畜生!枉为人兄!
石苍术在心里狠狠骂道,脚下再不敢停顿,忙抱起池净往回走。
...
“姑娘怎么会突然发起高热来呢?”玉瓶将手上的柔软布巾浸入铜盆,让布巾吸满了水后又匆匆拧干,放至池净额头上。
“我也不知道,我刚从屋子里出来,就看到小净儿往院外跑去,我以为她有什么事,便追了过去。”石苍术也懊恼地道,将小师妹抱回来后小师妹便发起了高热,早知道跑快一些追上去拦住她,不让她出去。
“都怪我...”玉瓶愧道,要不是她忙着照顾孩子们,没有察觉姑娘跑了出去...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都不懂医术,唯今之计要尽快去寻来大夫...”楚家道。
“对,我去请大夫!”何必方道,转身便要离开。
“慢着。”石苍术不满地开口阻止了何必方的脚步,他最瞧不起这些莽夫了,动不动就去请那些庸医。“谁说这里没有懂医术的人?”
他不就是一个?
“你们都退出去,我要给小净儿看病,本公子看病不喜欢有外人在场。”石苍术傲然道。
“我们怎么可能放心把池姑娘交给你?”楚家早就看他不顺眼,此时见到他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嘴脸,更是直接杠上了。
“再说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妥,不妥。”何必方也不赞同,这位石公子平日里并无与他们交好,只整天像个跟屁虫般跟在池姑娘身后毫无建树。按他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尤其池姑娘现在昏迷不醒,奸人欲趁人之危,绝不能让她落入奸人之手!
谁知玉瓶却对他二人使了使眼色,“石公子,我家姑娘就交给你了,她现在体温越升越高,劳烦你一定要尽快医治她!”
说罢,也不容楚家与何必方二人反对,一把将二人扯了出去再慢慢解释。
她相信她家姑娘识人的眼光,这位石公子宁愿自己被叮得满头包,也不想让姑娘被半只蚊子扰了睡眠,她信他!
更何况,若真有不轨之心,他也不必将姑娘一路抱回大杂院来了。
...
“哼,什么你家姑娘?是我家小师妹!”石苍术翻了个白眼,这才坐至池净床边。
奇怪,方才抱她回来的时候她除了昏倒过去外也没什么迹象,他也把过脉,只是普通的耗费心神疲累过度...怎么一回到这院子里来就发起高热来呢?
怪自己不够细心。石苍术轻轻地将池净的手从被中拉出,将她宽大的袖子往上挽了挽,露出她那莹白如雪般的手来。
大夫眼里是没有男女之别的,他这不算亵渎小师妹,更何况小时候他和小师妹也互相替对方把脉以学习诊脉过。这么想着,他便心安理得地将池净的袖子再往上推了推,直到完全露出小半截玉臂来。
他将视线从袖子上收回,这才往她的腕间望去
等他看清了她手臂上的东西,石苍术一张俊脸瞬间沉到了底,如山风骤雨疾来之色。
...
他要等她醒来,给自己一个解释。
在池净的布袋内找出一套银针,石苍术精准地刺入她的身上几处穴道,不出片刻,她身上开始不断地冒出热汗来。又给她喂了一颗药丸,石苍术很有把握,她不出半个时辰便会醒过来,并且高热也会彻底退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便将玉瓶唤了进来,吩咐她将池净身上衣裳褪去,同时必须不断地替她擦汗。
交待完,他便走了出去,守在门外。楚家与何必方也守在门外,见他出来,何必方微微颔首,楚家则悻悻然别过了脸。
石苍术并没有在意他们二人,他倚在门前抱手守着,陷入沉思。
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宿命,那小师妹的宿命是什么?难道就是三番四次地为了别人舍弃自己的性命吗?她做这一些的时候,难道不会心有不甘,不会怨天不公吗?
师父在世时常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世间不服天意的人千千万万,但最后却都纷纷按照天意安排的路走了下去。可知这是为何?
只因人心是不可自控的,每一步大运,每一步流年,都会经由天象牵引着人的心,使之有所改变而不自知。一念为善,一念为恶,善恶转变只在瞬息之间。
思绪万千,石苍术微仰起头,迷离而带着淡淡悲凉的眸子望向天上那一簇簇越来越多的乌云。
这天象,与十二年前的重叠在一起。
池净 第207章 疫源
果然如石苍术所言,不出半个时辰池净便退了热,醒了过来。
她先是看到了床边的玉瓶,浑身软弱无力地正撑着床板想要起来,玉瓶扶她一把,顺势执起她的手问道:“姑娘,你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若不是石公子让她进来替姑娘将衣裳换掉,她都还没发现…
“你…”池净想要说话,但一阵眩晕再度袭来。
终于,喝下玉瓶端过来的半碗温水后感觉好多了,这才凝眉往玉瓶看去。
“除了你,还有谁看到了我的手?”
“还有石公子…”石公子替姑娘把脉,肯定知道了。本是兴师问罪的玉瓶在池净责备的眼神下反而有些心虚,奇怪,她什么都没做错,她怎么会心虚?
“他也知道?”池净闻言,想起自己晕过去前似乎隐约听到的那声“小师妹”,原来是他。
“是的。石公子还说等你醒来有话要问你,让我马上通知他。”玉瓶道,压下心里徒生的不安,总觉得此时的姑娘神情有些不善。
“玉瓶…”池净弱弱地唤道,仍端着碗的手似无力地一松,那碗眼看就要掉到地上。
“呀。”玉瓶忙倾下身子,千钧一发之际正好险险接住那碗,幸好,幸好!
她神色一松,这才往床上的池净望去,一痴。
她知道池净的双眼极美,但她不知道能美得如此夺人心魂,那双眼里此时光芒极盛,流转着旋转着神秘的光。
“玉瓶…”池净红唇轻启,专注地望着她。
“…嗯?”她从未听过如此妩媚的姑娘的声音,那声音忽远又忽近,似远又似近。她有一种感觉,它们没有往她的耳朵里钻,反而尽数钻进了她的脑子里。
“吱呀。”
听到开门声,石苍术蹬了蹬站麻的脚,转过身子来。
“石公子,姑娘让你进去,说有话要对你说。我去做饭了,姑娘说今晚想吃煲仔饭呢。”玉瓶说完便神情沉静如水地离去,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石苍术有些不悦。玉瓶应该也看到了小师妹的手腕,但她却不痛不痒地去做饭...她做的煲仔饭是真的好吃。
“小师妹。”他先打了声招呼,继而面容上流露着隐隐的怒气走至池净床边,开门见山道:“你给我解释解释,你的手为何...”
...
“吱呀。”
“嘿,今晚有煲仔饭吃。”石苍术走出门来,回头喊了一声“小师妹你多多休息”,便略带雀跃地往厨房走去。
得让玉瓶多煮点,免得不够吃的。
行至中途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奇怪,为什么他好像漏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不是一件,是两件吧?
浓郁的饭香混杂着腊味香幽幽飘至,他闻到那味道,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再深深地吸几口气。
煲仔饭...虽然这名字听起是残忍了些...
...
屋内的池净缓缓躺回床上,以手背盖住那双发烫的美目,心内仍五味杂陈。
上次她预见的水灾是二十四时辰之内应验,也就是两天。
与上次情况不一样,这次她要阻止这场瘟疫。不单单是为了那些被她亲手救治的孩子们,也为了揪出这场灾难的幕后黑手。
她就算再傻此时也该明白,十二年前的固城旱灾也好,如今的水灾也好,接下来的瘟疫也好都是人为所造出的,是那两名臭道士诚通和虚通搞的鬼。
虚通杀了她,诚通杀了秀儿,九龙鼎必在他们其中一人的手上...池净的手紧紧握了起来,牙关紧咬。
这两天之内,她得把疫源找出来。如今还有一个时辰未时北县就要解禁了,解禁后会怎么样?是不是只要现在大杂院里的人不出去,就不会感染到北县里的人?
北县的百姓们解禁后首先第一件事肯定是往邻县跑添置常用品,若北县的百姓也被感染上,再传到宁县或圆县去...只要有一个被感染的百姓跑到别县去了,那便会一传十,十传百...
她不知道这种是什么瘟疫,只能从尸斑中看出传染力极强。
还有,疫源真的就在大杂院里?院外就真的完全没有存在疫源的可能性了吗?
不行,不管怎么样,解禁都要延后!
...
明天就要回京城了,他还真有几分舍不得走。
县门旁一辆马车内,段耕摸了摸手下女子又嫩又嫩的皮肤,就着女子的手喝下一杯酒,又摸了那女子俏脸一把。
“尚书大人,时辰快要到了。”小吏在马车外禀报道。只等末时禁令一解,北县的事告一段落,赈灾有功的他们便可回朝廷复命。
“嗯,准备开门。”段耕打了个呵欠,这谁选的黄道吉日,天气那么沉闷,他在马车里就快闷死了。
“段尚书,这是这段时间...呃,感恩戴德的灾民们给你的一点心意,他们说,若不是尚书大人及时赶至赈灾,他们的命也不复存在了。”小吏凑近了车门,压低了声音,轻轻地掀开了帘布一条缝,将一包东西双手递了过来。
他的态度甚为恭敬,只是那语气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
“嗯。”段耕将那沉甸甸的布包接了过来,不徐不慢地打开布包上的活结,露出里面的一大堆银子。刹那间,他笑意尽敛,全身迸出通天怒意来!
这几个意思?他堂堂户部尚书,现在竟被人当成叫花子一般打发么!他带来的那么多赈灾粮食,竟只卖得这么点银子?是谁将他的银子吞走了大半?是谁?该死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大人请勿息怒,下官进入到马车内将原委一一解释与你,可好?”那小吏道,听起来似乎此事另有隐情。
好!就看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段耕挥手将身边女子推到一旁,冷然道:“进来!”
“是。”那小吏用袖子捂着大半边脸,左右环顾一番,身手敏捷而轻巧地闪进了马车内。
这人...不是他原来的那个小吏!段耕大吃一惊,正要喊救命,见那捂着脸的小吏另一只手一抖扔出一块小石子,他身旁的那女子便倒了下去。
他一顿,有些被吓到,忙转头去看那女子死了没。
幸好...只是晕了过去,这乔装成他小吏的人应该是为财不为仇而来。段耕微松口气,道:“这位兄台...”
忽地一窒,他看到了一双美丽得无与伦比的眼睛,再说不出只字片语。
池净 第208章 红薯
“尚书大人有令,情况有变,延迟两日解禁。”小吏对驻守北县的官差们交待道,边疑惑边搔着头走开。
他也就是突然拉肚子离开了小半个时辰,怎么回来后段尚书却还不通知解除通行禁令?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他还让自己将这几日收到的所有财物与账本交由他手上,双眼无神,嘴里还嘀咕着什么要交给皇上...
什么交给皇上?是不能交给皇上吧?小吏挖了挖耳朵,将这句话的幻听归咎为自己年纪大了,耳背越来越严重。
这位段尚书应该是想要自己拿着所有账册,连半本复拓本都不允许落在别人手上,看来是要比前面的几任尚书的疑心病都要重。
既然又延迟两天,那现在是要回圆县温柔乡,还是去宁县再捞一把再走?小吏走近马车便听到里面女子低低呻吟传来,翻了个白眼,见怪不怪地走远一些。
突然又延迟解禁,县内的百姓们叫苦连天,怨声载道一片。
但哭完喊完,也无可奈何。官即是官,民即是民,民要与官斗那是以卵击石。
低着头神色匆匆行走于其间仍作小吏打扮的池净自是将所有民怨尽收眼底,她心虽有愧然却不得不为之等熬过这两天后,她会对大家作出补偿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那该死的疫源!只剩下一天半了!
...
“爹,不是说今天就带我们离开这里,去圆县投靠大伯吗?”两名男童中年龄稍大的一名边说道,边舔了舔干裂的唇。
“是啊,爹,不是说过了今天就有东西吃了吗?”个头稍小的那个嘴唇没有刚才的那个干裂,可也不断地吞咽着口水。
他们好渴啊。
“老大,老二不要急,爹来想办法。”那男子见四下无人,扯下头上的布巾让自己的脸透了透气。
如果当天有亲眼目睹了“鬼官差”事件的百姓在此,定能认出这张脸来那个将自己最小的儿子推进水里,将自己排行老三的儿子丢弃,带着大儿子与二儿子不见踪迹的那名客栈小二。
“爹,我们还要继续找三弟吗?”老大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走过的路,心里想起那跟娘最亲近的三弟来。
“爹,三弟到底是被谁拐骗走了?”三弟一直以来被娘宠得蠢死了,随便就被人用一碗饭拐走了...老二其实私心里有些埋怨。那天爹神色慌张地跑了回大棚里,一手拉着他们一个就走,说三弟被人拐骗走了,爹要赶紧带着他们追上去,晚了就追不上了...
如果不是三弟那么蠢,他们怎么会离开那个大棚,每晚只睡在桥底,白天还要到处找吃的...
爹还总是说他们小孩子吃得少,哪怕找到半只生红薯也好,都全进了爹的肚子...
他有时甚至觉得爹带走他们两个是为了让他们两个给他找吃的...他还常常在想,如果被人用一碗饭拐走的人是他就好了。
“爹也不知道...”客栈小二想起那天踉跄地逃出那个大棚的狼狈,丢尽了脸面,直恨得咬牙切齿!他从此在北县再也混不下去,这一切都要怪这该死的老天,该死的“鬼官差”,该死的阿凤,该死的明儿...
...
最该死的,是那曾经在客栈投宿过的蒙着脸的晦气女子!
若不是遇见了她,听了她的那番胡言乱语,在抓住小儿子的那一瞬间他不会突然心生害怕,不但没有拉住小儿子,还将小儿子狠狠往水里推...
若真如她所说,他会死在那一刻,那么他现在活下来了,这说明什么?生死关头之间他终于意味过来,他确是必死之人,但他可以用儿子替自己挡掉那死劫...
失去了两个儿子这若放在从前,他必定是痛彻心扉,嚎啕大哭不止的。然而从水里那一刻起,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原来的那个自己已经死去,将儿子推下水后,自己就像被什么东西附了身,彻底变了个人...
两个儿子算什么?没了两个,他还剩着两个,也就是他还有着两条命,他还怕什么?
“爹,我好饿。”老大扯了扯他的袖子。
“爹,我也好饿。”老二也不甘落后。
他回过神来,见是自己的两个儿子,眼里迅速闪过一丝不耐后,弯腰温和地道:“好,好,爹这就带你们去找吃的,你们可是爹的心肝宝贝,是爹的命啊。”
老大老二相视一眼,爹这些天总是把“你们是爹的命啊”这句话挂在嘴边,每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们二人总觉得心里寒意阵阵。
而且,每次都说要带他们去找吃的,都只是把他们带到野外,让他们动手挖寻东西吃...
...
但除了野外,其他地方也确实找不出什么食物来了。
天色已渐沉,两兄弟精疲力竭,连半截番薯都没挖出来。而在一旁榕树下睡得打呼的他们的爹此时才因蚊子叮咬醒了过来,发现他们什么都没挖到,脸上浓浓的不悦。
“我养你们这么大,你们当今正是回报的时候,现在呢?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爹,这里我们早上就来挖过了,早就挖遍了,没有啊。”老大苦着脸道。
“爹,你也来帮忙挖,会快一点啊,天都要黑了...”老二也抬头搭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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